马煜微微愣一下,跟上她的脚步上楼,笑着问她:“你都是这么防备别人的?”
桑离讶异地看他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马煜扭头看一下桑离:“感觉吧……感觉有个壳挡在中间,总像隔着点什么。”
桑离微微一笑:“马先生,那你对谁都是这么开诚布公?”
马煜怔一下,笑了:“对不起,失礼了。”
桑离摇摇头,一边挑拣手推车一边说:“哪里算失礼呢,只是这个世界上模糊而看不清楚的东西太多了。你是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而我早就放弃了看的愿望。”
马煜接过桑离手里的推车,与她并肩往前走,微笑:“你不像学声乐的,反倒像学哲学的。”
桑离回报一个浅淡的笑容,又看一眼身边装束笔挺却推着超市购物车的男人,转移话题:“马先生,你周末出门购物穿这么一本正经干什么?”
“我本来要去公司,”马煜解释,“YOYO吵着说要吃小熊饼和‘不二家’奶糖,我只好先来给她买。”
桑离略一迟疑,然后仰起头,声音轻轻的:“马煜,其实你很幸福。”
马煜一愣,他似乎在刹那间看穿了桑离寂静表情背后的那些落寞,可是这些情绪倏忽间又不见了。
下一秒,他只听见桑离略略显得高兴的声音:“看,小熊饼,YOYO喜欢什么口味?”
马煜转头,看见身边的桑离背对他蹲在货架前,专注地研究面前口味繁多的饼干,自言自语:“一定喜欢草莓的,巧克力味的比较传统,噢还有白奶油……”
马煜盯着桑离长而卷的发,觉得此刻的气氛颇多怪异:似乎很久之前就彼此认识,而这个女子,就该在自己身边,微笑,拉琴,甚至挑一盒给女儿的小熊饼。

  A-2

  从超市出来,马煜和桑离的车就一前一后往“樱园绿景”开,桑离的车在后面,可以清楚看到马煜车尾的奥迪标志。桑离觉得奇怪:马煜这样的男人,是不是应该开宝马更合适一些?
于是又不可遏制地想到了开宝马的沈捷,这样想的时候突然看见前方路口本来空白的广告牌上横空出世一幅硕大广告,白色的背景上绘着水墨画一样的亭台楼阁,中间是一行广告语:离园府邸,江南旧梦,再相逢。
“吱嘎”一声,桑离一个急刹车,生生停在路中间!
不过顷刻间,桑离手脚冰凉,只是呆呆地坐在驾驶室里,透过前挡玻璃,怔怔看着路口的广告牌:古色古香的院落,江南园林的布局,门楣上悬着藕色纱灯,在繁华都市里闹中取静……
隐约,还可以记起沈捷说过的话:“小离,你还记得苏州的‘留园’吗,和你的名字真衬啊!我想将来做个旅馆,名字就叫‘离园’,纵然人生处处是别离,只要来了离园,总还是可以重逢。因为,别离本就是为了再相逢的啊……”
离园府邸,江南旧梦,再相逢……
桑离心里不断响起这句话,掺杂着沈捷的声音,那昔日多么温暖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嘈杂!
桑离终于趴在方向盘上,痛哭失声。
她哭得那样绝望,那样上气不接下气。那是她自己的世界、她的旧梦,她顾不上马路中间的拥堵,听不见身边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更注意不到车主们火冒三丈的咒骂,她只是任泪水扑簌簌落下来,耳朵里涨满了那句“离园府邸,江南旧梦,再相逢”……
“笃笃笃”,驾驶室车窗被人叩响,桑离抬头,看见马煜焦急的面孔。
她似乎这才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如梦初醒。与此同时,马煜打开车门,急促地问:“你怎么了?”
桑离伸手抹把脸,强迫自己笑笑:“我没事。”
马煜的眉头皱起来:“下车,坐旁边去。”
“什么?”桑离有些迷糊。马煜没多等,一伸手把她拖下车,又把她塞进副驾驶的座位,这才上车,调座椅,重新上路。
他一边驾轻就熟地做这些事,一边担忧地看她:“你哪里不舒服?”
桑离早已回过神,微微低下头:“没有,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很难过。”
马煜叹口气:“吓我一跳,突然就听见后面有人急刹车,一看居然是你!你停哪儿不好,偏要停在路中间,害后面的车差点追尾。你是不是拣着交警不上班的时候测试大家的驾驶水平?我可告诉你啊,像你这样的马路杀手遍地都是,一个更比一个菜,开车上路,那简直就是挑战生命极限!”
他故意说得轻松,桑离忍不住笑出声。似乎也是笑了才发现:自大学毕业后,离开了顾小影,也离开了沈捷,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出声来了?
车往樱园驶去,桑离的情绪也在马煜一路上的东拉西扯中渐渐变得和缓。她倚着车窗玻璃往外面看过去:车水马龙的城市里每天都有新的高楼拔地而起,人们形色匆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那么,是不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而每个人的故事也只与自己有关?
离园……或许,不过是个巧合吧。
哪怕不是巧合,那个衣香鬓影的世界也早已离自己远去了不是吗?自己的纠结、自己的忐忑,哪里还有存在的必要?
这样想着,桑离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这才发现车子已经驶进樱园,而马煜已把车一路开进地下停车场,桑离急忙给他指自己的车位。
看见桑离所指的车位时,马煜“咦”地轻呼一声。
桑离看看马煜:“怎么了?”
马煜指指旁边的车位:“那是我的车位。”
“真的?”桑离也惊讶地看看他,“真巧。”
“去我家坐坐吧,”马煜微笑着指不远处的电梯口,“YOYO一定很高兴看见你。”
“不了,今天太累,我先回去了,”桑离礼貌地笑笑,“今天的事多谢你了,还要害你回去取车。”
“别这么客气,”他拦住她,“是有事要麻烦你,所以找你商量。”
“我?”桑离纳闷地看着马煜,“我能帮上你什么忙?”
“一定能,”马煜伸手接过桑离手中的购物袋,“上楼坐坐吧,钟点工应该已经做好饭,YOYO在等我们一起吃饭呢。”
“等我们一起吃饭”——这句话本来平淡无奇,可不知为什么,桑离心里突然就觉得很温暖。她抬头看看马煜,好看的男人的侧脸,微微沧桑一点却又分明仍很年轻的面容,眼睛真好看,目光多么温和。
不自觉的,就真的随他上了通往D座的电梯。12楼1201室——那是马煜的家,也是自大学毕业后,桑离唯一去过的、别人的家。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不去防备一个人了。
上到12楼,一开门就看见YOYO径直扑向爸爸手中的购物袋,兴高采烈:“我的小熊饼,我的‘不二家’!”
她没有看见马煜身后的桑离,直到马煜轻轻拍拍女儿的头,笑着说:“看谁来了?”
YOYO一边翻捡零食,一边从百忙之中抬起头来,一看是桑离,毫不意外地喊:“桑离!”
桑离应一声,便听见马煜的声音:“YOYO你怎么这么不礼貌,要叫阿姨的。”
YOYO撇撇嘴,眼睛亮亮地看着桑离:“叫阿姨吗?”
“不用,”桑离很干脆,“叫我桑离好了。”
YOYO小大人一样地冲爸爸摊摊手:“你看,是她让我这么叫的。”
马煜无可奈何地看看两人。
晚餐很丰盛,钟点工的手艺不错。桑离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家常菜,又是这样三个人围坐在餐桌前一边聊天一边吃饭的情景,许是太温暖了,温暖得让她有些恍惚:觉得这样的时光如此温馨,又如此脆弱。
席间,YOYO又说起那只会说话的HELLO KITTY,眉飞色舞地告诉马煜:“苏诺飞这次没有骗我哦,真的是会说话的,可惜不卖。不然我就把它挂到我卧室门口,以后爸爸你进我屋子就会有人对你说‘你好’噢。”
“有人?”马煜一边喝粥一边看女儿,“是有猫吧?”
“她不是猫,”YOYO抗议,“她是猫里的公主。”
“猫里的公主也是猫啊。”马煜也很坚持。
YOYO瞪爸爸一眼:“要尊重人家。”
桑离一边笑着看热闹一边琢磨:“人家”是指YOYO还是指HELLO KITTY?
正想着,突然听见YOYO点到自己的名字:“桑离,你要不要去?”
“去哪里?”桑离急忙回神。
“你都没有听我说话,”YOYO噘起嘴巴,很哀伤地控诉,“我明天要去游乐场,爸爸说他很忙,你可以陪我去吗?”
“哦,”桑离扭头看看马煜,“我今晚在‘你我咖啡’有演奏,大概会很晚,明天大概做不到早起。”
马煜点点头,冲YOYO说:“那我让秦阿姨陪你去。”
YOYO一听是钟点工陪自己,嘴角顿时耷拉下来:“那我不去了。”
桑离看着YOYO委屈的样子,心就软下来,想了想,对YOYO说:“如果稍微晚点出发,我就可以陪你。”
“真的?”YOYO顿时变得惊喜。
“不过我只能在游乐设施下面等你,那些项目我是不要试的。”桑离一本正经。
“好啊好啊!”YOYO兴高采烈。
“你自己不会害怕吗?”马煜很怀疑。
“不会!”YOYO豪气冲天。
“要不,还是等我有时间再去好了。”马煜迟疑着。
“才不要!”YOYO抗议,“爸爸你一直很忙,你才不会有时间。”
她气鼓鼓地看着马煜,过会扭过头来盯着桑离看。桑离被她看得有点莫名其妙,正纳闷的时候突然听见YOYO说:“桑离,你叫我囡囡好不好?”
桑离一下子愣住了。
似乎,还记得那个盛夏,常青站在自己面前,微笑着说“桑离,叫我‘妈妈’吧”……
怔仲间,YOYO已经放下勺子,表情认真地看着桑离,重复:“你叫我‘囡囡’吧。”
小女孩的眼睛里满含着期待:“妈妈走了以后,很久都没有人这么叫我了。”
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精准而犀利地扎透了桑离的心脏。
似乎,少女时代全部的绝望、期待、忧伤,伴着那些关于妈妈的幻想,一齐涌上来,在她脑海里翻腾。那并不陌生的孤独、没有妈妈的寒冷,好像正月里的冰凌,伴随着旧时的记忆,一点点漫上桑离的心头。

  A-3

  那夜,终于哄到YOYO入睡,马煜送桑离去“你我”。
走在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过一会,还是桑离问:“不是有事找我帮忙吗?”
马煜点点头:“我有没有说过我做一间策划公司?”
桑离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走着。
“下个月我们策划了一场以古典音乐为主题的酒吧艺术沙龙,我想请你参加,不知道是不是太冒昧?”
桑离猛地顿住了脚步。
路灯下她惊讶地看着马煜,马煜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地解释:“我只是觉得你的歌声真的很美,我知道你这样的人是要站在歌剧院的舞台上的,可是这种古典音乐沙龙也是种探索,我们举办过电影主题沙龙,也很成功的,这些酒吧都是文化氛围很好、在城内很有名气的高雅艺术酒吧,真的。”
桑离收回自己的目光,良久,才叹口气:“让我考虑一下。”
寂静的樱园甬路上,只有风吹过樱树时的“沙沙”声。
马煜或许并不知道,这些年来,桑离已经很久没有考虑过别人的建议了。
因为对她而言,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也没有什么是自己害怕失去的,所以,便没有什么是自己必须要去做的。
哀莫大于心死——许多时候,这句话并不单指爱情。
结果,那晚马煜没有去加班,也没有去取车,而是静静坐在“你我”,听桑离拉琴。
桑离照旧还是坐在台上,长卷发,两臂自然舒展,目光温柔而迷离。
马煜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看舞台上方的暖黄光线微微洒下来,投射在桑离刚换好的黑色长裙上,那样柔和。不过这次的长裙不再是大V字领,而是抹胸式,腰身收得极好,长裙曳地,散开的部分缀满了类似水晶颗粒一样的装饰,在灯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马煜倾听:温柔的旋律,安宁和煦——是德彪西的《月光曲》,在这样属于红男绿女的夜晚里似乎格外舒缓悠扬。
他猜,桑离的心或许就是那样静静的,没有波澜。
一曲终了,桑离抬头,看见马煜还坐在不远处靠窗的座位上没有走,迟疑一下,终于站起身走过去。身边的服务生接过她手中的小提琴,替她放进琴匣里。
马煜看看黑色皮面的琴匣,微笑着问在自己对面落座的桑离:“如果不是内行,还真听不出你是业余选手。”
桑离微微一笑,抬手召唤服务生:“一杯拿铁。”
“晚上喝咖啡不会失眠吗?”马煜手放在桌上,手指轻轻叩叩桌面,桑离习惯性看一眼,发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
桑离淡淡答:“睡眠和咖啡有什么关系,人如果欲求难平,血液里都会自然生成咖啡因。”
马煜笑了:“我很少见你笑,三生有幸还能听到你开玩笑。”
“谁说我是开玩笑,”桑离看一眼马煜,“我像是开玩笑吗?”
“你可不像欲求难平的人。”马煜端起杯,笑着说。
“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以前的我,”桑离也笑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除了生命可以付出一切,生活本身就像陀螺,越转越快。”
马煜怔住。
似乎,认识了她,他就经常发愣。
她轻轻抿一口咖啡,微笑着看他:“吓到了?”
“可是,我说的是真话,”她看着他的眼睛,“马煜你爱过什么人吗?就是那种不掺杂任何附加值的爱?”
马煜沉默了。
桑离看看他,低下头:“好像都已经是很远的事情了,有时候想起来,我会告诉自己,真的已经太远了,忘记吧。”
“可是,还是无法忘记,”她苦笑,“如果你想忘记过去一切的生活,而你又发现过去的人、过去的事都在你的世界里无法割舍时,你会知道,什么是窒息。”
她轻轻挥挥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一下:“就好像一根绳子,束紧你的脖子,让你越来越喘不过气,每天晚上睡觉都会做噩梦……”
她的神情那么疲惫:“我很久没有对人说这么多话了,谢谢你,马煜。”
马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手轻轻覆在桑离交握着的冰冷的手上,他的神情安然,他的笑容美好。他说:“桑离,有人倾听是种幸福。如果你愿意讲,那么就把你的故事交给我,然后我们埋葬它,重新生活。”
他的手干燥而温暖,有力地攥紧她,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手抽出来,可是她的内心却那么清楚自己迷恋这样的温暖。她听见他说:“桑离,日子总是要向前的,如果你愿意,我们都在你身边……”
如果你愿意。
桑离的眼角渐渐湿润,在午夜时分的“你我咖啡”,那些旧日时光如同快速闪过的电影胶片,跳跃着、滚动着,来到她面前,来到他们面前。
原来,她没有放得下,始终没有放得下。
如果没有马煜,或许也会有别人——总是要有那样一个人,救赎她。
那么,就这样吧,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毕竟,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自己总是需要一个朋友的。
桑离闭上眼,任由马煜握住自己的手,而自己,试图握住那些流年匆促的步伐。

  B-1

  第一次见到向宁那年,桑离十四岁。
那是一个课间,有人在教室门口喊:“桑离有人找。”
桑离急忙走出教室,才发现在门口找自己的是田淼。
桑离很惊讶,眼神也很戒备。相比之下田淼的眼神比较胆大、比较不屑,她两手抄在衣兜里,下巴仰得高高地看桑离:“我妈今晚要带我回姥姥家,你爸要值班,让我把钱给你,晚上自己买饭吃。”
她伸出手,捏着五元钞票的一角,神色倨傲得压根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桑离紧紧盯着田淼看了几眼,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带着那些让周围人们所纳闷的恨意。过了会儿,桑离终于还是伸出手准备接过纸币,然而就在快要接到钞票前的一瞬间,田淼突然松了手,那张暗黄色的钞票就那么飘飘悠悠落在地上。
桑离愣一下,下意识地弯腰去拣,而面带讥诮的田淼已经转身往回走。她迈开的步子所带起来的气流甚至把落地的纸钞吹起一些,然后向远处更飘远一点。于是,桑离的手终究还是没有抓住那张纸币,而是在距离纸币不远的地方抓了个空。
那一刻,桑离就保持着那个弯腰、伸手的姿态,眼睛的余光还能看见田淼的脚后跟,然而心里有什么东西再次塌陷,泛起浓重的尘埃。
那天,那一秒钟的凝滞里,桑离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乞丐,一个一无所有、无依无靠的乞丐。而田淼,有两个妈妈、两个爸爸的田淼,纵然不能和亲生父亲生活在一起,却仍然像是一个施舍者。
桑离终于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盯着那张5元钱的纸币,轻轻蹲下身,一动不动。
哪怕周围有无数双探寻的眼睛,哪怕周围有无数人好奇的注视,她都已经不在乎。她只是那样绝望而瑟缩地蹲在喧闹的走廊上,既不怕疯打闹的男生撞到自己,也不怕八卦的女生在背后讨论自己和田淼的关系,她只能蹲在那里,努力压抑住内心那些别人所无法体会的痛楚,努力瞪大眼,盯着地板上那张在风里飘飘欲飞的纸币。
直到一双手把那张纸币拾起,探寻似地问她:“同学,你钱掉了吗?”
她从空洞得已经无法形容的悲伤中抬头,直视眼前男生清澈好看的眼睛,而全然不知,那一刻她眼底的悲伤给了面前男生怎样的震撼。
那是桑离和向宁的初相识,那天他说了七个字,而她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又过几天,南杨过生日,桑离接到通知时已经基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南杨直挺挺杵在桑离面前,半诱惑半威胁:“我不要生日礼物,不过你得跟我们一起去玩。”
桑离心里有点感动,她能感觉到南杨是怕自己花钱——他也知道她压根没有钱。
“去哪里?”
“卧龙峡谷。”
“啊?那么远……”桑离迟疑,“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去了就知道了呗。”南杨卖关子。
桑离看看南杨,还在犹豫:“周末还要练歌。”
南杨想了想,笑了:“我们隔壁班就有艺术生,干脆我帮你找个老师吧,反正你也不能总是在少年宫唱啊,你都多大了,装什么小孩。”
桑离恨恨地捶南杨一下,瞪一眼,终于答应:“那我跟我爸说去给你过生日了,你不要告诉他去哪里,我怕他不让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南杨点点头,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一眼桑离:“废话,让你爸知道了不就等于让我妈知道了?我找死啊我!”
不过后来桑离才发现,自己答应南杨到卧龙峡谷,才真是找死。
因为直到站在了卧龙峡谷的入口处,桑离才惊恐地发现,风景如画的卧龙峡谷中居然还有一处项目是“蹦极”?!
桑离就这么站在卧龙森林公园的售票处前,几乎想要拔腿逃跑。可是没用,南杨紧紧抓住桑离的手腕,已经高兴地冲远处喊:“这边这边!”
桑离眯起眼,沿着阳光射来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几个小黑点慢慢移动过来。近了,更近了……几个男生的脸一点点清晰起来。
桑离仔细的辨认,发现走在中间的那个似乎很熟悉,忍不住“咦”了一声,南杨听见了,很好奇:“你认识?”
桑离没有回答。
她只是继续眯着眼睛看着正从阳光里走出来的高个子男生,直到看见他的眼睛里也浮现出同样的惊讶,然后又迅速收拢了这些惊讶,换上亲切和暖的微笑。
南杨一个个给桑离介绍:“我来介绍一下啊,这都是我们班同学——杜建,我们篮球队队长;苗晨炜,我们班数学大拿;这个是向宁,钢琴九级。”
话音未落,几个男生一起把拳头挥过去。苗晨炜声音最大,笑着对桑离说:“我也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班生活委员,主管我们班吃喝拉撒睡的南杨南总管——”
杜建捏着嗓子学得惟妙惟肖:“南公公吉祥!”
向宁也大笑:“男(南)公公还是女公公啊?”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精力果然都旺盛得不得了,顷刻间闹成一团,桑离也忍不住笑出声。南杨一边“以一敌三”一边控诉:“小离你看着干嘛,还不来救你哥?”
桑离一本正经闭上眼,轻轻仰头,在胸前划十字,念念有词:“全能的天主圣父,你是生命之源,你借圣子耶稣拯救了我们,求你垂顾眼前的这个人,接纳他于永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