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离撅嘴:“干嘛这么说我啊,你怎么不说向宁哥哥都给我添乱?”
南杨笑了:“还‘哥哥’啊,你平时也这么称呼他?”
桑离纳闷:“不这么称呼,那怎么称呼啊?”
南杨的心情似乎突然愈加好起来,他的笑容绽放得再大一点:“行啊,那我俩待遇差不多嘛。小离不错,是乖小孩,没有重色轻哥!”
“重色——轻哥——”桑离咂摸一下,眨眼:“好酸……”
话音未落,被南杨弹个爆栗在头顶:“说谁呢!”
桑离笑眯了眼,开心地抱着南杨的一只胳膊在大马路上蹦蹦跳跳。南杨随她闹,只是用宠溺的目光看她,给她解释那些建筑的由来、买大杯的泡沫红茶,甚至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合了影。
是快捷的一次成像:照片里的男孩子搂住面前端了大杯红茶、笑得灿烂无比的女孩子,他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而她摆出一个经典的傻“V”手势……
看上去,那样的亲昵,就像所有来旅游的情侣一样。
然而,他们不是情侣。
在桑离心里,这是和哥哥的合影,是兄妹之间最美好忠实、永不变质的情感。
在南杨心里,这是和喜欢的女孩子的合影,是等了近20年,终于可以拥她在怀的温暖。
尽管她不爱他,但他爱她,这就足够了。
是送桑离回中悦的路上,南杨才有些担忧地问:“你们经理这人怎么样?他为什么这么好心,带你来拜师?”
桑离心里一沉,脸上却仍旧保持了笑容,回答他:“是交换条件啦,我要无偿给他们演出很多次的。”
南杨听听,似乎逻辑上可以说得通,便点点头:“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你也长大了,凡事三思而后行,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
桑离点点头,觉得眼眶有点酸。
然而南杨下一句话及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田淼考上外国语大学了,英语系,厉害啊!”
“真的?”桑离有些惊讶。
“暑假你没回去,没看见你常姨都快激动坏了,”南杨微笑,“也真是不容易啊,英语系是大系,田淼小丫头最后那一年可真是拼了,据说连长头发都剪了,说是梳头耽误复习时间。”
桑离愣愣地听着,好久才感慨:“好有勇气……”
南杨笑笑,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她:“向宁不外派吗?他现在住哪里?”
桑离老老实实答:“听说住单位宿舍,本来说国庆节要回家,结果也没回,郭老师很生气呢。”
说完悄悄吐吐舌头,心想:幸好向宁没有回来,不然看不到自己,还不知道会惹多少麻烦。
“哦,田淼找我要向宁的电话,说是在那边总要有个熟人,我觉得有道理,就把向宁的电话号码给她了,”南杨迟疑一下,“你让向宁有空的话就去看看她,或者给她介绍个师兄师姐什么的照顾着,自己就不用常往学校跑了。”
桑离是何其敏感的女孩子:“田淼不会是喜欢向宁哥哥吧?”
南杨急忙否定:“别胡思乱想!这些年对向宁有好感的女生还少了吗?他还不是为你这个长不大的小丫头守身如玉。你别误会他啊!”
桑离脸一红:“哥你说什么,什么守身如玉啊,不要带坏小孩子。”
“小孩子……”南杨哈哈大笑,“也对,你是小孩子嘛。”
他一边笑一边感慨地看着桑离:“可是现在,就连我们的小孩子都有男朋友了……”
他的声音里有如此明显的感伤:“我们的小桑离到底还是长大了。不知道将来小桑离会在哪里,在做什么?会不会就连我们想见你一面,都只能在电视上?”
桑离听了,抱住他的胳膊撒娇:“哥你想什么呢,别说我压根不可能那么出名,就算我将来真的上电视了,你们发个话,我敢不回来吗!”
听了这话,南杨终于笑出来。他揽过桑离的肩,一边走一边听她滔滔不绝地讲自己的那些关于理想、关于人生的计划。
南杨不知道,其实只有在他面前,桑离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都不缺的、拥有一切爱与关怀的小女孩。
这一点,就连向宁都是不能比的。
不过桑离早就该想到:沈捷的话是不能信的。
那晚,沈捷还是在晚宴结束后到桑离房间来坐了足足一小时,不过出乎桑离意料的是,这一小时里,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杯杯地喝茶。
喝到第四杯的时候,一趟趟跑着给他倒水的桑离不耐烦了,重重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拍,横眉冷对,“我要去睡觉了,你想喝水自己去倒,要么就去楼下咖啡厅,找侍应生给你倒!”
刚要转身走开,却被沈捷拉住手腕拖到身边坐下:“陪我坐会儿。”
并没有多少命令的语气,听起来,倒好像是哀求。
桑离愣住。
她低头看看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突然有些吃惊的发现:或许是因为长久以来两人的交流始终都很愉悦,也或许是因为那一瞬她突然心软,再或者是因为她心宽所以忘得快……总之,她竟然没有因为前一晚发生的事情而对他产生多么强烈的敌视?!
并且她还有些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并不是多么排斥沈捷的接触,虽然她知道这是不对的、不纯洁的、不道德的,可她竟然还是容忍他闷声不响地伏在自己肩头足有半小时?!
难道,自己天生真的是“红颜祸水”,真的从骨子里就不检点?
这个想法令桑离忍不住全身发冷的哆嗦一下。沈捷感受到了,终于抬起头松开桑离,疲惫地靠近沙发里,长长叹口气。
桑离又愣了。
她几时听过他叹气?
“你怎么了?”过很久她才问。
“没什么,就是累。”沈捷皱着眉头答。
“哦,那你不要回去睡觉吗?休息一下就会好的。”桑离当即建议。
“你不用急着赶我走,我其实就是想来坐一坐,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他闭着眼,似抱怨,“不管我走到哪里,他们都有办法找到我,都有办法逼我,大概也只有在你这儿,他们才不好意思来烦我吧。虽然,得委屈你背黑锅。”
桑离依旧发愣。
过好久,才听见他叹息一样的声音:“桑离,如果我常驻上海,你会很高兴吧?”
“怎么会?!”桑离脱口而出。
沈捷一愣,睁开眼看着她,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你说真的?”
“当然,”桑离表情严肃,“如果你不在G市中悦,我肯定也不能再兼职了,那我从哪里赚这么多薪水攒学费啊?!”
沈捷张口结舌,有点好笑,又有点失望,过会才晓得答:“我的作用,就是给你发薪水交学费?”
“也不是啊,”桑离有些不忍,“你教会我很多事,我都没来得及谢谢你。”
其实这是实话,至少是在认识沈捷之后,她与人交往的能力大大增加,似乎再不是从前那个只会躲在角落里哭泣,或者只肯缠南杨一个人的桑离了。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终于还是说:“我今天中邪了你知道吗?我居然为了一个黄毛丫头提出延期回中悦总部就职,我父亲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啊?”桑离瞪大眼,难以置信又忐忑不安地用手指自己,“你不会是……说我吧……”
声音一点点、一点点毫无底气地低下去。
沈捷斜她一眼,叹气:“父亲说的对,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疯了。”
他一边叹息一边站起身往门口走,走到门边时突然停住,仍然背对桑离说:“桑离,记住我说的条件,如果你想参加明年春天的青年歌手大奖赛省内选拔赛,现在就该动手准备了。”
说完,他才打开门,离开。
这夜,桑离再度辗转反侧地失眠了一整晚……

  B-4

  第二天,桑离随沈捷去上海音乐学院。那是她第一次踏进叶郁霞的家,一抬头,客厅里硕大一幅剧照,赫然就是盛装的叶郁霞光辉夺目的舞台瞬间。
她羡慕地看着那幅剧照,叶郁霞沿她的目光看过去,微笑:“那是我回国后的第一场演出,我演卡门。”
她回头和沈捷寒暄:“你母亲还好吗?”
沈捷毕恭毕敬:“谢谢阿姨,她还好,一直住在G城,最近去美国看一些旧友,所以不能同行。”
叶郁霞点点头,轻轻叹口气:“直到今天,我都记得你母亲演出结束后和州长一起合影的样子,可是一晃,三十几年的时间就过去了,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快。”
她微笑一下,又看看桑离,问沈捷:“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呢?”
沈捷低眉顺目:“叶阿姨您折煞我了,其实是想请您帮忙点拨一下她。”
叶郁霞也是聪明人,不再多问,只是看看放在钢琴上方的台历:“你能给我几天时间?”
沈捷扭头看桑离一眼,答:“看您的方便吧,她学校那边大不了请假。”
叶郁霞点头微笑:“那就要打持久战了,你也学过音乐,应该知道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我会每个月带她过来,”沈捷点头承诺,“只要您有时间。”
叶郁霞意味深长地笑着看桑离,看见小姑娘的脸微微红起来,似乎还飞快地瞥了沈捷一眼,可是没说话。
叶郁霞想:这倒是个有趣的孩子。
回中悦的路上,桑离才问沈捷:“我每个月都要过来吗?”
沈捷开着车,也不看她,只是反问:“你不想来?”
“不是不是,”桑离急忙摆手,“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同学和老师解释,还有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这么帮我。”
沈捷终于扭头深深看桑离一眼,微微一笑,又回过头去看前方:“第一,叶阿姨刚才也说你条件不错,她还是很欣赏你的,放弃实在可惜;第二,我们会在你没有课的日子里来上海,所以时间不是问题;第三,你应该知道怎么谢我,我是商人,我不会永远做没有回报的投资。”
桑离低下头不说话了。
“我给你四个月的时间考虑,桑离,”沈捷语气平静,“明年三月,全国青年歌手大奖赛省内选拔赛会在省电视台举行,中悦有可能是赞助商,你的答复不能晚于那个时候。”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没有多说话,甚至在此后的三天里,他也只是派司机送桑离去叶郁霞家上课,再没有踏进她的房间一步。
直到三天后他们登上了回G城的飞机,沈捷再也没有提过这个话题。
沈捷是聪明人:他深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他知道有些事,越是闭口不谈,就越容易产生诱惑。他了解桑离对舞台的渴望,他甚至看透了这个女孩子有多么希望站在最好的舞台上被万众瞩目,他相信响鼓不用重锤敲。
他猜对了:桑离的确踌躇了。
其实,在20岁那样的年纪里,面对这种惦念了多少年的诱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动心?
秋天的午后,桑离坐在花圃深处一个废旧花盆上,烦闷地看着那些已经掉了叶子的茉莉花,手里捏块石子,在潮湿的泥土上胡乱画圈。
心里慌乱又躁动不安,好像揣一只小兔子,“咚咚”地跳。
或许在很多人眼里,这是种会被鄙弃的慌乱与躁动,可是你不是桑离,便体会不到此刻的矛盾与挣扎。
长久以来,桑离都是那个家里的一个外人:父亲看自己是若有若无,常青看自己是小心翼翼,田淼看自己是横眉冷对……她要逃离,但更要证明自己的逃离是有价值的。
她无法忘记父亲对她选择这条路的质疑,临去大学报到前的那一夜,父亲突然问她:“你真要唱歌?”
桑离点头,信誓旦旦:“我一定会唱出点名堂来!”
桑悦诚不信:“你真当唱歌的都能出名?你看报纸上写的,多少唱歌的还不是在酒吧卖唱?能上大剧院大舞台的有几个?”
桑离第一次在父亲面前冷笑:“我就可以,总有一天,我可以。”
桑悦诚古怪地看桑离一眼,没有说话,转回屋里睡觉了。他并不理解桑离为什么会这么有自信,然而桑离知道——她之所以敢说这句话,就是因为她早就一无所有。
因为没有什么必须要在乎的人与事,而且敢于尝试常人所不能尝的苦,所以那时候的她坚信:自己一定会成功!
然而,她当时漏算了一条:她有向宁了,她再不是一个人了。
他对她的好,是全身心毫无保留的那种。和南杨的青梅竹马不同,向宁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她当作妹妹,而是一步到位地当作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为了这一天,向宁带她走近郭蕴华,走进艺术学院,他要她成为能够站在他身边,一起接受别人微笑与祝福的那个女孩子。
如今,她做到了。而他,也在北京那样富有挑战性的城市里继续努力着。
如果故事就此打住,好像她桑离似乎也会有不错的生活——比如可以在省城的歌剧院谋个角色,或者留校谋个教职,待条件成熟的那一天再去北京和向宁团聚。进大歌剧院当然是有难度的,但是去北京的中小学做个音乐老师应该不太难吧。运气好点的话,或许还能考上中央音乐学院的研究生,那毕业的时候还是可以冲刺一下歌剧院的……
可是,这样按部就班到趋于平庸的生活,是她桑离想要的吗?
毕竟,对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来说,婚姻还是个遥不可及的概念,长相厮守的誓言远没有出人头地的美景更具有诱惑力。尤其还是在接受过叶郁霞的指点后,当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直奔金光大道的生活摆在自己面前时,她可以很快地拒绝吗?
她做不到。
因为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太想成功了——少年时代受人鄙视与遗忘的生活她受够了,偶尔的崭露头角所带来的光荣与关注她正在经历,这种强烈的反差令她对舞台所带来的荣耀有本能的期待,因为这种万人瞩目的滋味足以让她获得从家庭中无法得到的那种温暖。
那是一种尊敬,是一种艳羡,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满足感。于是,被更多的人尊敬、被更多的人艳羡、被更多的人肯定——这成为她越来越强烈的愿望。
没有人知道,她多么留恋每一次汇报演出,因为那些簇拥着她的掌声与鲜花让她幸福地相信:自己是很出色、很优秀的,是完全可以站在高雅的艺术中间,同时也站在高贵的人群中间的!
在音乐的世界中,没有人计较她是不是有妈妈、是不是在父亲的视若无睹中长大,更没有人在乎她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孩子,而且正相反——她的家境平庸恰恰成为她发奋图强、不甘落后的佐证。
时常的,就连老师都会拿她给师弟师妹作例子,说:“看看你们桑离师姐,人家是怎么练专业的?晚上十一点之前就没回过寝室!没有琴房,人家去小树林里练。还得出去打工挣学费,多自立,多刻苦……”
入学不过一年半,“桑离”这个名字俨然已成为音乐系老师们挂在嘴边的一个名字,它所代表的,就是“勤奋”、“坚强”、“刻苦”、“懂事”……甚至在所有人眼中,如果两年后的青年歌手大奖赛上能有本校音乐系的学生获奖,那一定非桑离莫属!
她太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了。
可是,她也渐渐知道,单凭自己的专业成绩,拿到选拔赛美声唱法前三名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更何况,如果不答应沈捷的条件,叶郁霞那里的专业课,自己就再也上不成了。
她根本就是进退两难!
不过想到这里,桑离心里突然有了疑惑:本校向来没有送大二学生去学专业的先例,而自己目前的水平也确实不足以代表本省去参加全国的比赛。沈捷的海口夸得那么大,不是在骗自己吧?
桑离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让她心里一惊:沈捷手里到底有没有金刚钻?如果没有,他凭什么揽这个瓷器活儿?真当她桑离是傻子,还是他本来就能只手遮天?
那天,桑离在秋天的花圃中开始惴惴不安。她努力思考着这桩交易的真实性,却没有发现:渐渐的,大面积占据她脑海的,已经不是昔日山盟海誓的爱情,而是一桩交易的可行还是不可行!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揣测,是动心的开始。

  B-5

  那是段难熬的日子:桑离不是没想过要放弃这个约定——即便沈捷的能力已经足以让他实现桑离的很多愿望,可是这又算什么呢,卖身?
但她又放不下那些随着岁月变迁已经近乎偏执的理想——她始终坚信,只有站在最高贵的舞台上,唱最高贵的歌,才能让她获得尊重、温暖与幸福。
很矛盾,很复杂,很纠缠。
可是,上天注定,总要发生一些什么事,用来打动其实已经开始动摇的桑离。
比如那年冬天省电视台组织的大型演出,就是一个引子。
那是一场大型慈善义演,因为高层的重视而带有显而易见的隆重效果:艺术学院承担了其中大部分的舞蹈、一个大合唱、全部的学生主持以及唯一一首学生表演的独唱。
众望所归,这个独唱的机会给了桑离。
桑离激动极了——晚会是直播,机会显而易见;也是第一次站在这样的舞台上,面对多个不同机位的摄像机,360度实现光辉璀璨的音乐梦想。
众所周知,带有官方背景的演出,其产生的社会影响常常远在经济效果之外,桑离的脱颖而出,因此而变得指日可待。
于是那段时间里桑离每天都早出晚归,在郭蕴华的指导下一丝不苟地练习,学唱一首省内作曲家为这次晚会谱写的新歌《这世界的眼睛》。是典型的主旋律歌曲,意识形态特征明显,然而作曲和作词却又巧妙地避开了那些有说教意味的方式,采用了深情大气地抒情段落,好听也朗朗上口。桑离学得认真,几乎连走路睡觉都要琢磨细节的处理和表情的变化。
然而,比赛前几天,桑离突然被通知:节目取消。
不啻于晴天霹雳。
老师也很无奈,还要安慰伤心的学生:“上面有上面的打算……”
桑离在办公室表情僵硬地问:“上面是哪里?”
老师摊摊手:“是哪里也不重要啊,反正节目取消了,我们也没办法。”
“那这个歌就不唱了?”桑离不相信。
“唱是唱的,换了人唱,不是咱们学校的了,”老师苦笑,“人家是留学回来的声乐硕士,又是有备而来,咱们说了又不算,你要体谅老师的难处。”
体谅……桑离不说话了,其实除了体谅,还能做什么呢?
后来的几天,桑离心情不好,连带着在中悦的表演也气氛压抑。沈捷看出来了,没问,只是周末带桑离去滑雪。
那是桑离第一次滑雪,新鲜事物很快转移了桑离的注意力,转而大呼小叫地兴奋。沈捷没租滑雪服,而是打发手下买了全套的装备带上山。桑离穿了橙色的滑雪服,还有些讷讷地问:“这些是不是很贵?”
沈捷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回答:“找女同事借的,你用完了我再还回去。”
桑离顿时释然。
于是,那天白皑皑的山谷中,运动细胞一向不怎么发达的桑离玩得很开心:远看,就见一头橙色的小笨熊在雪地上滚过来滚过去,跌倒了爬不起来的时候,会有穿蓝色滑雪服的身影走过去扶。不得不承认沈捷是个耐心的老师,一遍又一遍给桑离讲解要领、亲身示范,还能一直微笑。
从桑离的角度来说,当她无数次尖叫着从山坡上滑下,无数次在无法控制方向时就地摔倒且摔得龇牙咧嘴时,总能看见沈捷用利落漂亮的姿势滑到自己身边,伸出手,弯腰,笑着把自己拖起来。冬天的阳光下,他的笑容温暖明亮,好看得一塌糊涂。
偶尔的,在沈捷忙着给桑离脱鞋、穿鞋时,桑离还会看着他的侧脸发呆,会想到向宁,当然也有他们的约定。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会被她从脑海中挥散出去,挥散之后会有短暂的郁闷和内疚——觉得自己就像掩耳盗铃的那个人,以为堵上自己的耳朵,这世界上就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拖延、犹豫、忐忑还有不甘心。
不过那天初学滑雪的成效也很明显:虽然没学会滑雪,但至少学会了怎么摔……
于是桑离就暂时忘记了那些让人烦心的事,转而变得很开心。
傍晚的时候沈捷没有送桑离回学校,而是带她去了距离滑雪场不远处的温泉度假村。一路上桑离都在嘟囔自己这里也疼那里也疼,全身的关节都有错位的倾向。她絮絮叨叨,沈捷但笑不语,桑离一个人嘟囔完了觉得无聊,就好奇地打探沈捷的滑雪史。
沈捷也言简意赅,一边开车一边答:“我在国外读书,滑雪很方便。”
桑离很羡慕:“叔叔你真是见多识广……”
顺理成章地被沈捷瞪。
然而沈捷看出桑离的心情已经转好,笑一笑,也便不和她计较。
到了温泉度假村,首先要做的是吃晚饭。
桑离已经饿得半昏,恨不得能马上据案大嚼,然而沈捷不给她这个机会,反倒是逼她换上一套羊毛连衣裙,黑丝袜,踩着8分跟的高跟鞋一起去参加晚宴。桑离肚子里“叽哩咕噜”的抗议,忍不住想打商量:“我饿了,我自己去吃饭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