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氏听着丫丫说的那些个话,也忍不住欢喜了起来,她紧紧地抓住了丫丫的手,“真的?”
“可不是真的么,眼下哪里还有人说小姐她是与人私奔的话,都不敢再说了,这皇帝陛下亲自下令宣告天下呢,看以后还敢再在背后嚼小姐的坏话!”丫丫恨恨地说着,她瞄了一眼宋成道,“当日小姐被赶出家门那般的冤枉,眼下可真算扬眉吐气了,原本还能说是光耀门楣了,可现在小姐已经被赶出了家门,有荣耀这也是小姐和夫人的事情了,旁人就算是眼巴巴的,也是半点关系也没有了!”
丫丫在西北封城那地界,一向是个心直口快的妹子,她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这嘴巴也是个利的,这说起宋成的时候是一个脏字不带,也没有指名道姓,但是那言语之中倒是给了宋成好几个耳刮子,暗讽着他眼下是知道宋珩没有同人私奔又有可能会有什么好处所以才会眼巴巴地跑了过来想要分一杯羹的。
这话的确是这样的,宋成心里头也是这么一个打算的,可自己知道也便算了,虽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是知道归知道,只要没人说出来他也就自欺欺人一般地当做旁人都不知道了。可丫丫这么一番话下来,完全是把宋成的心思明明白白地昭告了天下。
宋成难堪至极,觉得自己眼下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暴露在了空气里头一点面子都没有,遭受着来往之人的指指点点,还被眼前这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狠狠地扇了两个耳光,他的面子里子全部都没有了,他何曾受过眼下这种待遇,若是在以往他是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还要留在这里受这般的闲气,早已经一甩衣袖子直接走人了,可眼下…
宋成强忍住自己很想直接一巴掌扇上那个小丫头脸颊的冲动,他看着月氏,一派的情深意重,
“莺儿,你且去收拾了东西,等咱们的女儿回来之后,咱们便动身回家吧!”
宋成一向是知道月氏这个人的,恭顺而又没什么主见,一向都是以他为主的,眼下他都这般说了,想来她也就顺着这台阶下了,等到三丫头回来的时候,想来也就顺理成章地一并回了府了,还能闹成个什么样子来。
“你瞧,你前两年给我做的衣衫,如今还是很合我的身,这日后若是得了空,你便再给我做上一条吧!”宋成柔声对着月氏说着。
月氏听到宋成这么说,她缓缓地站起了身,扶着桌子走近了宋成,近了一些之后她才瞧见宋成身上穿的的确是她前两年给他做的衣衫,其实她给他做的衣衫又岂是这么一件?刚嫁给他的时候,她满心满眼的都是他,却也知道自己不是为他所喜欢的,所以想尽了办法要讨他的欢心,她为一还凑合的便是这针线活,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总是给他做一些衣衫,但是却从来都没有见他穿过一次,可她还是不死心的,想着他即便是不穿也能够念着她,每年都是要给他亲自做上了一身才觉得有些安心。
眼下,他倒是穿了,月氏抚着宋成身上的衣服的折角,她轻叹了一身:“这衣服想来是存放得太久了,没烫过,这折角都还在呢,还有淡淡的衣橱味儿,以前的时候还是不曾觉得,眼下你穿了之后我倒也发现了,这料子,这做工实在是不衬你眼下的身份,你回去之后便换下来吧,免得叫人笑话了。”
宋成闻言一愣,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月氏,只见那张看着来不想是他的妻子倒像是自己的姐姐一般的布满了岁月痕迹的脸眼下竟然平静得很,半点都没有喜悦的味儿,这和以往的时候是有着很大的不同,若是在以往的时候,她一定是欢喜到极点的,哪里像是眼前这样平静无波。
难道,她也是不想同自己回去了么?难道她也不想再回到宋家了么?!
难道她也要像是宋锦一样半点都不为他着想了?正在宋成想着这些的时候,一道微凉的声音倒是在房门口响起了:“今日吹得是什么风,怎么叫宋大人到了这里来?真是蓬荜生辉了!”
宋成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衣,手拿宝剑的少年儿郎站在门口,那一双眸子薄凉无比地看着宋成,他伸出了手,轻轻地抚过了自己肩头上的雨水,她的头发也被雨水染了个半湿,额前的发正在不停地往下滴着水,很快便浸染了自己身前的衣衫。她定定地看着宋成,声音极其冷。
宋成原本还在想着这个人是谁,怎么同自己这般熟稔的样子,而且怎么就知道自己姓宋?!他刚要开口,之间水碧上了前去,手上还拿了一块帕子,给人擦着身上的和发梢上的雨水。那姿态分外地亲密。
不等宋成问出口,刚刚那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就已经喊出了声:“小姐出门不是带了伞么,怎么还淋湿了?”
小姐?!
宋成又看了来人好几眼,这才确定了这穿着一身男装的人是他的那个女儿宋珩,因为在家一贯都是瞧着宋珩的女装,她也总是同月氏一般低着头,一副乖顺的模样,他认认真真地瞧清她的脸也没有几回,尤其是她现在还穿着一身的男装,这自然叫宋成一下子有些认不出来了,多看了几眼之后,才认了出来。
“你这般穿着男装四处走的,哪里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要是叫旁人晓得还指不定要怎么笑话我们宋家的规矩呢,还不赶紧将这一身男装给换了下来!”宋成沉着一张脸,对着宋珩严厉道,一个女子穿着男子的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徒然地叫人笑话,“你是定远侯宋府的千金,不是什么江湖女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宋家的脸面,你这般做将我们宋家的脸面至于何地?”
宋珩由着水碧给她擦着发,像是半点也没有听见宋成的话一样,一双眸子瞧着丫丫,“这路上遇上了一些疯狗挡道,索性也没受什么伤,只是那雨伞破了一些,稍稍淋到了一些雨,倒也没什么碍事的。”
“那我叫店家给小姐煮一碗姜汤回来吧,万一这着了凉受了风寒倒是不好了,我晓得小姐是不喜欢吃苦的,我叫店家给小姐多放上一些红糖,煮一碗红糖姜汤,放上两颗蜜枣,小姐觉得怎么样?”
丫丫又接着问着。
“倒也是聪慧的,既然要煮,便多煮一些吧,这初春湿气大,大家一同喝了喝这红糖姜汤也好,去去湿气去去寒气!”宋珩笑道,“女子多喝一些红糖也是好的。”
“好咧!”丫丫点了点头,像是一只欢乐的小蝴蝶一下子跑出了门去了。“水碧,今日大夫可来给娘看过眼睛了?”宋珩取了水碧手上的帕子,又问道,她走上了前,牵了月氏的手回到位子上坐了下来。
水碧瞧见宋珩并不理会老爷,其实她的心中对老爷也是很有芥蒂的,当日府上那么多人在说小姐的坏话,眼下真相大白之后又想说上几句好话便让小姐回去,天下间哪有这般好的事情?再看老爷刚刚的态度,哪里像是来求小姐回去的,这根本就是来骂小姐的么。
这样想着,水碧也大起了胆子,也全然就当做没瞧见,回着宋珩的话。
“看过了,大夫说明日这个时辰再来给夫人针灸,再用药物熏眼,如此三天之后,夫人的眼睛虽然不能像是最初的时候那般的好,却也不会被风一吹便是会流泪,视物也会比以往的时候清楚上一些。”
“那也便只能是这样了,往后能瞧清楚一点也好的。总不能那样总是扶着墙面行走,撞到人倒是没什么,自己撞到了可就不好了!”宋珩沉吟了一句对着水碧交代着,“叫大夫捡着药效好的药物用,别是吝惜。”
“是,水碧是知道的,小姐尽可以放心!”水碧应着。
宋成见宋珩像是完全没瞧见自己,同丫鬟在那边一搭一唱一点也不理会自己,心中的怒气又起,他可是她的父亲,怎么能够容许自己的女儿如此地轻视自己!
“宋珩,为父在问你话,你怎么像是没听见一般?怎么不回答我!”宋成大声道。
宋珩伸出了那如水葱一般的手指,轻轻地放至了自己的唇边,“嘘!”
宋成看着宋珩做出这么一个禁声的动作来,这原本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罢了,但是这宋珩做来的时候却是让宋成突然地心惊了起来,他突然地有些害怕,有些畏惧眼前这个身体里头流着他的骨血的女儿,他突然地希望这个女儿能够突然地哑了声,这样,他便不用再害怕她说出来的那些个话了。
可她不是一个哑巴!
宋成突然觉得这个女儿从来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不,他也从来都没有控制过她,甚至于,他从来也没有认真地了解过这个女儿。
“宋大人,别这么大声,若是叫人听见你有这么一个不知廉耻同不知道打哪里来的男人私奔的女儿可就不好了。虽然我已经不是你的女儿了,但是叫宋大人受了委屈那便不好了。”宋珩轻声地说着,她看向宋城的眸子没有半点的情绪,好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但是这模样却叫人分外的心惊。
宋成看着这个女儿,他是晓得这一次来的时候不见得会这么快就如了他的心意的,但是却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如此不给自己这个当父亲的脸面,说的这般的绝情。
“珩儿,”宋成喊着宋珩的名儿,他低下了头来,让自己努力去想着家中承下来的那一道圣旨,想想那明日不知道要如何去回复陛下,宋成就觉得自己是没有不低下头来的理由了,即便他是父亲,眼下还是不得不对自己这个女儿低下头来,“你这般说又是什么用意,当日是为父错了,为父错怪了你,你那里是同什么野男人私奔了,那都是那些个不明事理的人在外头乱嚼舌根破坏了你的清誉,往后要是再遇上,父亲一定是会不饶恕了她们的,眼下父亲也已经认了错,你也别同父亲闹别扭了吧,同父亲一起回去吧,祖父祖母都在家中等着你,要给你一个公道呢!”
宋珩抬起眼专注地看着宋成,她看得分外的认真,眼睛一眨不眨的,好像是要瞧进了他的骨子里面去一样。
后悔?!认错?她可是半点都没有瞧出来,她进这屋子到现在,也就是眼前这个时候,他宋成算是说了几句软话,之前他可一点也没有那种姿态的,拿着大家长的作风,那说的恨不得是直接把她给吃了才好。
宋珩怎么不知道眼下这发生的事情,她刚刚从城外回来,城里头的风向一下子就已经转变了,一道圣旨,她宋珩就从那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成了人人口中称赞的女英雄女豪杰,眼下说起宋珩这个名字已经不是那和男人私奔的女子而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了,看,这种转变是多么的快速,还不到一天呢,就这一个时辰之内,她便已经是身价不同了,就连当日唾弃她至极恨不得打杀了她才好的父亲也来寻她了。
想想那些日子就恍然如梦一般,只是这梦太过真实,也太现实,现实到太过于伤人了。这宋成也不是真的要来寻她的吧,不过就是想着至极兴许会有一些利用价值,所以想把她利用个彻底榨干她的价值而已吧,若是她真的如先前那般没有半点价值的时候,他才不会想到来寻她吧!“宋大人兴许是忘记了,当日是您要我滚出宋家,叫我不要拖累了宋家,眼下我是同宋家半点干系都没有了,回宋家似乎是于理不合,何况我在这客栈住的也是挺好的,就不劳宋大人挂心了!”
宋珩在一旁坐了下来,将手上的破军剑往着桌上一放,随手拿了桌上的一个茶杯端了茶壶给自己添了一杯水,慢慢地喝着。
她端看着宋成的神情,暗想着他还能够忍多久?
“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去,这拿乔也是要有个限度的!”宋成大声地朝着宋珩喊着,他一掌拍在了桌面上,他毕竟是武将出身,这一掌用上了几分气劲,拍得那桌子一下子出现了一条裂缝,有碎屑落了下来。
“我毕竟是你的父亲!你要装模作样也是要有一个限度的!”
宋成怒声道,原本他还想要给这个女儿一些面子,一家人的也不必要闹得如此的僵持,而他宋家满门也都在等着她,可这个女儿实在是叫他生气了,一口一声“宋大人”的,半点也是不拿他当做父亲来看待的,原本他来寻她便是已经落下了面子里子,眼下她还要将自己的面子里子全部都踩在脚底下,这是可忍孰不可忍的,若是眼下还不能让她死去,否则刚刚这一掌他就不会拍在桌子上,而是直接拍到她的脑袋上,让她像是西瓜一样碎裂了。
“这圣人还道,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便总是记恨着我当日将你赶出了府去这件事情,可你也不想想当时是怎么样的情况,外头这般风言风语的,人言可畏,我这个一家之主若是对你没有半点惩处,何以立信,眼下我这不是寻了你来了,你还有什么可闹的?!”
“你口口声声喊着我宋大人,半点也不当我是你的父亲,你这,也太是叫我寒心了!”
宋成的神情凝重无比,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责怪的眼神看着宋珩,似乎是在等着她率先来认一个错。宋珩听着宋成那话,好一句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轻轻松松地就将她往昔的委屈一并给抹杀了,好像他当日赶了自己出府还是一件迫不得已的事情,这到底是有人拿了刀子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逼着他这么做了呢,还是还要借口说之前赶她走是为了保全她,是不得已而为之,是那般的用心良苦!
好是冠冕堂皇,好是舌灿如莲,好是一个能够如此颠倒是非黑白的父亲啊,宋珩觉得自己以前还是小看了这个父亲,其实整个宋家最是能说会道的人不是旁人而正是他宋成。
“宋大人,”宋珩清了清嗓子,“我认为这知错能改善,也是要改得是时候的,当日我并非没有为自己辩解过,只是你们全都认定我做出那不堪的事情。你觉得自己眼下寒了心,可你怎知我就未曾没有寒过心的?眼下你之所以会来寻我,不过就是因为知道当日我所说非虚,我却是是上了西北战场,眼下陛下有亲口为我澄清,还我清誉罢了,若是没有这么一重,想来你也不会觉得有这般的可惜的,断然也不会来寻我的,我之于你,只是一个女儿罢了,可有可无,有价值的时候,我便是你的女儿,若是做出了传言之中那种不堪的事情,我便什么都不是了。若是我当时被那些个留言击溃,直接拿剑一抹脖子或者寻了一棵树吊死了,今日你顶多便是给我风光大葬了一下,你这般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你的女儿,而是为了天下人的言论,为了陛下那一道澄清的圣旨罢了。”
宋成被宋珩那一番话说的面红耳赤不已,宋珩这一番话说起来的确是不错,若是她真的想不开寻了死,他肯定是要为她风光大葬的。
这话说到这个份上,宋成也算是明白了,这个女儿说什么都不会和自己回去的了,可眼下这不回去,这叫他明日里头要怎么去面见圣上,这不是逼他去死,了解了他的仕途么!
“宋大人,我想你也是明白什么叫做覆水难收的,我这水已经被你泼出门了好些天,早就已经干涸了。”宋珩冷声道,“哪里我既然是走了出来,就断然不会再走回去了,免得徒然叫人笑话!”
宋成心中气极,他还真的是不知道这宋珩拧到了这个地步,半点情面都是不留的,直直白白地把人的念头给断了。
宋成的眼睛一转,瞧见了坐在一旁的月氏,他转念一想便道:“珩儿你这话说的这么的绝,你觉得自己是被我赶出来了,那么你的母亲,我可从来都没有赶她过,她是我的妻子,即便是死了也是要回到宋家的宗祠的,那灵牌上也要写着‘宋门月氏’,你眼下带着你的母亲住在这客栈里头,你身上的银两能支撑到何时去,再说,你身上的银两不也是宋家的钱么?”
“所以——”宋珩从自己的袖中抽出了一些银票,放在了桌上,“这宋家的钱,我眼下便是还给你吧!宋大人!”
宋珩从来都不稀罕宋家的钱,难道他宋成就以为自己不舍得这些钱,离了宋家之后就完全不能活了么?他也实在是太小看她了,也太过于看轻她了,她从来都不是宋薇那种菟丝花,需要仰仗着宋家才能生活,没了宋家,她也是能活的。
宋成觉得自己呼吸都是要停滞的,这丫头真的是犟,犟得一点软弱都不给,既然她要犟下去,他便要看看身无长物身无分文的她能够活多久。
宋成捏住了那些个银票,撰得紧紧的,那一张脸越发的暗沉,“好!好!好!你犟,我便看看你没有银两能够在这里活到什么时候去,到时候只怕你是要来求着我回到宋家去了吧!”
“哟,宋大人这是同宋小姐在吵架呢?”略带轻佻的话语在房间门口响了起来,带着轻笑,“这刚到门口的时候,便听见这大吵大闹的,这店家吓得都快要去报官了,可巧我同四弟经过,想着宋小姐最近住在这客栈里头避嫌,所以也就过来探望探望。”
宋成原本还有些嚣张的气焰,在看到出现在门口的百里流觞和百里绍宇的时候,一下子偃旗息鼓了,他杵在哪儿,好一会之后才想到要同两位皇子行礼,这才急急忙忙地下跪,心里头暗自发憷,刚刚他可是瞧见睿王殿下的脸色不大好,可他又怎么知道这两位王爷也是知晓宋珩住在这里的,听刚刚秦王殿下的说辞,似乎早就已经是知道宋珩住在这里了,说“避嫌”,其实怕是早就已经知道宋珩被自己赶了出去吧。
宋成在朝堂上想起这两位王爷明明已经是知道宋珩被他赶出了家门却还是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让他不得已在朝堂上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说自己不曾相信外头的流言蜚语。
这…
这一开始就是已经算计好了么?
宋成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原本他悄悄地将宋珩带回了家去,装作没有赶出门那一件事情,就算是有人知晓,他也能够用“避嫌”这一词给搪塞过去,可眼下,宋珩是铁了心不下想跟他回去了,而自己刚刚也被气糊涂了忘记了那圣旨,他是应该要求这个女儿回去的,却还是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把眼下这场景闹成了这样子,想来宋珩是越发的不想再回去了吧。
那他…
这样想着,宋成的身上就出了一声的汗,觉得自己眼下心跳正快,是真的有些呼吸不顺的情况了。
月氏本是也要行礼,就在她起了身这膝盖一弯刚要跪下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却是被人一托,一道若莲一般清爽的声音响了起来:“宋小姐帮了流觞一个大忙,怎么能受这么一个大礼,免了吧!”
百里流觞看着那有着不少白发的月氏,又看了一眼在一旁相扶的宋珩,她倒还是一贯的镇定,好像什么严重的事情到了她的眼前就变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一般,又或者在她的眼中似乎什么都是不重要的,她根本就是什么都不注重的人。
刚刚他和三哥在外头听了许久,他倒是没有想到,宋珩居然会是这样的不给自己的父亲颜面,当时在金銮殿上,他刻意没有揭穿宋成说的谎言,就是为了让宋成明白宋珩的重要性,这五万军马也是抵不过一个宋珩的,还她清白,让她荣耀归门,他原想这样或许也是回报宋珩的好方法,但是他却是忘记了,这他以为是对她极好的法子却不是她真心想要的。
在宋成伏低做小的时候,她一直都没有点头答应,她原本就是那样不一般的女子,又怎么会认为自己被父亲赶了出来,受尽了天下人的耻辱,眼下被寻了回去之后才她会想要的东西。
她的一生本就不应该困锁在那高门墙之中,成为那普通至极的女子,她是苍鹰,应当翱翔于天地之间,而不是如同画眉一般被人豢养在笼中,那是她的悲哀,也是北雍的悲哀。
“宋小姐住在这客栈之中怕是不大合适的,我在金陵河畔有一桩父皇赏赐的小楼,平日里头倒也收拾得很妥帖,倒不如鲜花献佛,赠与宋小姐吧!”百里流觞缓缓道,“小姐收拾一下东西,便是可以入住的,一点也不打紧,丫丫在小姐伤重时分便是一直伺候着,眼下也就让她一直伺候着你吧!”
百里流觞的话让宋成的脸色越发的惨白了起来,这宋珩住在客栈里头,他还能够擅自闯入,一旦真的住进了圣上御赐的小楼,他怎么能够随意地进去,闯进去那可是对当今天子的大不敬,想到这,宋成的腿就一直颤抖着。
“殿下,这不大好吧,”宋成抖着声音道,“小女尚未出阁,贸然地住进殿下的小楼里头,这…小女的清誉实在是不堪再一次受损,眼下还是得幸殿下和陛下还了小女的清白,还是让小女同下官一同回府吧,这明日,还得一同进金銮殿里里头面见圣上呢!”
宋成转过了头,那脸上的神情写成了大大的“求救”两个字,他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宋珩再不说什么,只怕真的他的人头是要不保了…
宋珩全然当做没有瞧见过宋成求救的眼神,原来他来求她,不过就是因为皇帝陛下的一道圣旨,要她一同进宫朝圣,而看他那样子肯定是想要邀功,所以是半点也没有说起过将自己赶出了宋府的事情。
“再者,这圣旨,下官实在不好忤逆,要是明日小女不同下官一同前往,只怕圣上要以为下官犯了欺君之罪,这宋家满门可就实在吃罪不起。三来,下官那在睿王殿下麾下的儿子眼下也是在府上等着同小女一家团聚呢!”宋成咬了咬牙又道。
宋珩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轻轻地在桌面上敲了一敲,她怎么能够不知道宋成眼下这是要告诉他,若是她不回府不同他明日一起进宫,只怕她的兄长也要和宋家一起被灭了门的,而她的母亲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