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血歌的一声令下,他身后的穿着黑色铠甲带着黑色面罩的三十六铁骑蜂蛹而出,就好像是黑色的潮水一般汹涌,他们一个一个身手不凡,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郭涵看到那场景,他想要回头去救秦观砚,只是他才刚刚跑出了几步,身后便传来了一声清浅的问话:“我许你走了么?”
郭涵回首,凤血歌骑着马,站在他的身后,郭涵通身发麻,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不,凤血歌比那毒蛇还要毒,比那些猎物还要来得凶残,他根本就是一个魔。
“我救你,并不是因为我想留你,只是我不喜欢一个说我是妖孽的人被别人杀了,”凤血歌缓缓地说着,停顿了一会之后,他又补充上了一句,“仅此而已。”
郭涵当然是知道凤血歌从来就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他手段一向雷霆,否则也不会控制了整个朝纲,他一向便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跟着六皇子犯上作乱的他呢,郭涵是再清楚不过了。
“呸,那根本就不是皇上的旨意,我看那都是你的想法吧,凤血歌你这祸国的妖孽,今日,我便与你同归于尽吧!”
郭涵挥舞着手上的大刀,他扑将了上前,打算以全力放手最后一搏,就算是死,他也要拉着凤血歌一同做垫背!
凤血歌飞身而起,白色的长发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他手上的剑一划,那汹涌的剑气一下子把郭涵手上的大刀震成了两截。
而郭涵却收不住自己全力以赴的冲力,凤血歌抬脚踹了郭涵的心窝处,踹得他飞出去十几丈远,郭涵“哇”地一下吐出了大口的鲜血,他爬了起来,想要再来一次,可不等他爬起了身,整个人便已经摔在了地上,抽搐几下之后,他再也没有爬起来,已经悄然无息了。
宋珩看着凤血歌又落到了自己的马上,从头到尾他都脚不沾地不染半点尘土。这个男人可怕的让宋珩说不出话来,一如他的容貌一般。
凤血歌调转了头,策马闲步而来,停在了宋珩的身侧,宋珩抬头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如果他现在出手,她想凭他对付郭涵的那种手段自己肯定是完全没有办法应付的,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就只有等死罢了。
眼下的她不是他的对手,这一点,宋珩再清楚不过了,她也认了。
凤血歌居高临下地看着宋珩,半响之后,他从自己的袖口里头掏出了一方白色的帕子,递给了宋珩。
宋珩看到那递到自己的眼前的帕子,又见凤血歌的视线落在她鲜血直流的左手上,她想了想,还是伸手接了那一方帕子,缠在了自己的左手上。其实那一方帕子也不能止血,很快就被血给浸透了,快染成鲜红色的帕子看着越发的让人惊心。
“你多大?”
凤血歌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她手上的剑有些妖异,通身浮现着血色脉络一般的痕迹,在北雍国的探子回报,这藏剑山庄封印了许久的破军剑已经找到了主人,而且还是个小丫头。
许是眼前这个?
凤血歌也不清楚,他只是知道眼前这小姑娘很不简单。
“十四。”
宋珩也不明白凤血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他攻击的准备,没想到他却是给了自己一方帕子用来止血,眼下甚至还开始闲话家常了起来,她完全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不出凤血歌的用意到底是如何,却也是乖乖地回答了。
十四
凤血歌咀嚼着这两个字,真的是好年轻的岁数,想他十四岁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眼前这个小姑娘敢于上战场的孤勇,这样想着,凤血歌嘴角漾开了清风明月一般的浅笑。
“北雍之人懂得阵法也实在是难得了,”凤血歌歪着头看她,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一会之后他才又淡淡地说了一句,“那便好好活下去吧!等我…”
等他?
宋珩皱起了眉头,等待着凤血歌把接下来的话补充完整,但是等了良久之后凤血歌都没有再吐出一个字来,倒是他扯了一下缰绳,双腿一夹马肚,又再度施施然地离开了。
等他?
到底是等他什么?等他来杀她么?
宋珩看着那挺拔的背影,暗自猜想着他那一句未完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此刻这个战场已经算是战事已歇了,凤血歌的三十六铁骑已经将作乱的秦观砚的手下全部歼灭干净,百里流觞也已经解救了北雍国的五万将士,三千精兵身上带着粮食和水也已经分发了下去,虽然每个人分到分量不能算太多,却也足够这些个已经许久没入食的人润了润嗓子了。
而百里流觞居然从三十六骑铁骑的手上虏获了秦观砚,其实也不能算是虏获,在凤血歌的手下动手的时候,秦观砚抱头逃窜,一不小心逃到了暮天的身边。
暮天顺手就将这个罪魁祸首给抓了。
这战事一歇,眼下要处理的就是关于这六皇子所引发的一系列的问题的后续。
凤血歌也瞧见了躲在百里流觞阵营之中的秦观砚,他不过是冷冷一眼扫了过去,那秦观砚却是怕的整个人一软,摔倒在了地上。
秦观砚最是清楚凤血歌的能耐,只要他想绝对能够从万千军马之中独取一人首级,只要她愿。
凤血歌的视线从秦观砚的身上移到了百里流觞的身上,他也曾在五年前见过这个睿王殿下,那时,他以国师身份出使北雍,而那个时候的百里流觞不过是一个还稚嫩的毛头小子罢了,一转眼倒是在战场上历练了出来,还有了不小的威名。
“凤国师。”
百里流觞叫了一声,对于凤血歌,这个传说一般的人物,百里流觞心底之中多少还是有些介怀的,这个男人如传闻之中的那般可怕。
“睿王殿下还是将人交出来吧,皇上已经传了口谕,你也别让凤某太过难做。”凤血歌淡淡地说着,“至于这逆臣对北雍的所作所为,凤某致歉,绝不会再出现这般情况。”
“你说的倒是轻巧!眼下你们南嘉先来挑衅,眼下这是要当做没有一回事就这么便算了么?”暮天听到凤血歌那完全不当做一回事的语气就觉得有些恼火了起来,想这个秦观砚在封城外叫嚣,又用阵困住了他们五万士兵,这笔账怎么能够这么轻描淡写就过去了,好像完全就没有这么一回事一般。
“哦?”凤血歌的眉头微微一挑,神情似笑非笑的,“那是想要凤某献上降书,还是要我们南嘉割城让地?”
他这语气漫不经心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惊心动魄,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百里流觞阻止了暮天再说话,只怕这话再说下去,就真的会引发两国之间的战争了,战争兴起,想那秦观砚都能用阵法困住了他们北雍五万人,要是凤血歌想,也许他现在就能够让宋珩解救出来的五万人全部葬身于此。
“反正也都是那逆臣贼子的所作所为,若是你想,便杀了他解恨吧。”凤血歌看了一眼沉默不做声的百里流觞,话语之中一片淡然,凤血歌策马便要回,“凤某只能保证,这往后南嘉不会再有这种蠢人动不动就兴兵做乱。”
“凤血歌,你这贼人!你不得好死…”秦观砚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朝着凤血歌高声呼喊着,“我知道是你想要我死,如果我死了,你一直都想要的东西,你这辈子都别想得到!”
凤血歌扯了缰绳,停下了步伐,转了过来,看向在百里流觞身后的秦观砚。
“我知道你恨他,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是不是,可你到现在也还没有找到他的骸骨不是么?”秦观砚疯狂地笑了起来,他灼灼地盯着凤血歌,“反正我现在要死了,只要我一死,你就再也找不到他了,你就带着永远带着这个遗憾下地狱去吧!”
凤血歌望着他,似乎是在端详着秦观砚的神情是否在说谎,半响之后,他才缓缓地开口:“你求什么?”
你求什么?!
秦观砚最恨的就是凤血歌这种神态,仿佛他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一般,所有的一切权利都掌握在他的手上,最为讽刺的,南嘉所有的权利的确已经全部掌握在了他的手上。
“我要当南嘉的主,只要我成为南嘉的皇帝,我把你所痛恨的那个人的消息告诉你!”秦观砚说着,他的眼神里头满是疯狂的神色,他要成为南嘉的主宰,然后第一次要拔除的就是他凤血歌,他不会像是他的父皇一样甘心做一个傀儡皇帝的。
疯了吧!
暮天很想踹秦观砚一脚,把这个人的脑袋彻底地踹醒,这样的男人是快当皇帝的料么,他要是真成了皇帝只怕受苦的就是黎民百姓吧!
凤血歌忽地轻笑了一声,他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充满了嘲笑的意味:“逆臣,你还没睡醒么?”
“好好想想,别求这种春秋大梦,你真当我凤某同你一般脑袋不清?”凤血歌缓缓道,“还是,你以为我是那个黄口小儿,随你讨要?”
秦观砚被凤血歌那一句话堵得整张脸都通红了起来,凤血歌这话不但拒绝了他,而且还嘲讽他做得是春秋大梦痴心妄想。
“那么,你不得杀我,我要在无双城之中成为最风光的王爷!”秦观砚想了想之后,决定退而求其次,既然他不能当皇帝,那么他便要凤血歌起誓,这辈子都不能杀他,他要留在富足的无双城之中,成为最风光的王爷。
“凤血歌,我信不过你,眼下同你一起回去,你定是要在半路之上杀了我的。”秦观砚道,凤血歌精明,他秦观砚也不是一个傻子,眼下与其同凤血歌回去,倒不如和百里流觞一起,“我就限你一个半月的时间,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之后,让我的父皇来接我回去。”
凤血歌笑意盈盈地看着秦观砚,对于他刚刚所说的过分的要求一点眉头都没皱,也不知道是否应允了下来。
最后,凤血歌只是看向了百里流觞。
“睿王殿下是否也有事要说?”
“流觞想北雍和南嘉签署一个和平协议,不知凤国师意下如何?”百里流觞高声问着,原本这一场战事皆是秦观砚一人所引发,将士只是被围困罢了,也没有什么死伤,但是他并不希望战事又起,唯一求的就是和平共处,永不侵犯。
“睿王殿下倒是心怀百姓,只是这协议太过繁重,凤某需要请示陛下才能回答睿王殿下,”凤血歌回道,“往年阳春三月,金陵城中那十里桃林桃花盛开,庆历帝办春宴,邀三国,往年凤某皆不得空无法前往,今年倒是想拨出空闲来一游,睿王殿下如何?”
百里流觞当然知道春宴的,每年三月桃花盛放前,他父皇皆会邀请南嘉、西芳、东极三国及白玉京京主一同畅游,谋得便是四国一京之间的和平安详,在往年的时候,除了五年前凤血歌到访过金陵城之后,接下来的每年,南嘉只会派遣使臣前来。而今年还不到三月,凤血歌既然这么说了,也就代表着他会来,也就代表着今年不同往年了。
“流觞在金陵城中,恭候国师大驾。”百里流觞颔首道。
凤血歌扯了缰绳,望着黑风城的方向而去,那一头白发在阳光下,分外的扎眼。“这贼人!”
秦观砚瞧见凤血歌离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沉重的枷锁一下子被去掉了,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一会之后,他便又趾高气扬了起来。
“百里流觞,我眼下可是你们的贵客了,一会好好招待本皇子,不然的话,定是饶不了你!”他朝着百里流觞嚷道,浑然没有刚刚在百里流觞身边寻求庇佑的窝囊,他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破了。
“一会给我准备一套新的衣衫,再叫四个美姬伺候我沐浴更衣,否则…”
暮天实在听不下去了,他身手,狠狠给这咋呼着的秦观砚一个拐子,揍得他一下子弯下了腰,再也挺不直身体,哎哎地叫着疼。
暮天狰狞着一张脸,朝着秦观砚道:“你还真当你是六皇子么,当我们北雍是你们南嘉不成,还要美姬?小子,给我长点眼色,眼下你是人质,人质懂么!什么叫做我为刀俎你是鱼肉!”
暮天抓着秦观砚脖子后头的软肉望着身后的人群之中一丢,即可有士兵拿了绳子上前将他捆绑住了,知道这个皇子是引得五万兄弟困顿了好几日的罪魁祸首之后,有人偷偷地踩上了一脚来泄愤。
暮天看了一眼,漫不经心道:“兄弟们,下手稍微轻一点,别弄死了就成!”
“好咧!”
有人应了声,只听见后头乒乒乓乓的拳脚声不断响起,一会之后那原本还神气不已的秦观砚已经成了一个半死的猪头。脸上身上遍布拳印和脚印。待凤血歌一走,百里流觞急忙去看宋珩的身影,只见她站在不远处,单手撑着剑,勉励支撑着,她的脸色苍白不已。
他想要走近,却是被人快了一步,穿着青色长衫的一个男子策马快步上前。
“宋小姐!”沈从墨策马奔了过来,在宋珩的身前挺了下来,他跳下了马,从自己的怀里头摸出了一个白底青花的小瓷瓶。
“出发的时候,我问军医讨要了一些应急药物,你这手…”沈从墨牵了宋珩手上的左手,解开那已经被鲜血染透的帕子,一看那手上的伤口,即便是沈从墨这个男儿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那伤口划得颇深,且有两道,手掌心除了鲜红已经没有其他的颜色可辩,可想而之当时会有多疼。
沈从墨拔了瓷瓶的塞子,把里头的药粉往着宋珩的伤口上撒了上去,那药粉撒在伤口上的时候极疼,宋珩整张脸已经痛到惨白如纸的地步,眼前一阵一阵地发晕,额头布满了因为疼痛而溢出来的冷汗。
她原本就已经到了极限,就连刚刚面对着凤血歌的时候,她也几乎是要晕厥了过去,但是所有的神智都在告诉着她,在一个敌国人的面前昏厥是一件很不明智的。
但是眼下,这沈从墨并不是南嘉国的人,他同自己一样,是属于北雍的,宋珩这样想着,她原本绷得像是弓弦一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眼前一黑,她彻底地晕了过去,也不知道到底是失血过多晕过去的,还是因为是太疼而晕过去,或者两样皆有。
沈从墨倒也还仔细着,宋珩这突然之间一晕,他快手地一接,抱了个满怀。他虽然弱气一点,却也不是连一个女子也抱不动的,他只觉得怀里头的人太轻了,就像是抱着一片羽毛一般。
宋珩是女子,虽然北雍民风开放,男女之间却也是有大防的,可眼下情况危急,沈从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抱了宋珩便走,宋珩虽是昏厥,那破军剑却是握得极紧,见宋珩如此都不忘握住这唯一可以护命的物什,沈从墨在心底之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想来也是,刚刚多少人的性命依仗在她的手上,而她一个小姑娘能依仗的又是什么呢,不过就是自己手上的那一把剑罢了。
眼前有阴影遮挡住,沈从墨抬起了头来,却看到百里流觞站在他的身前,那一双原本冷漠的眸子里头也盛满了关怀之色。
百里流觞伸手探了一下宋珩的鼻息,感受到指尖那温热的气息他才放下了心来,还有气便好。
他二话不说地从沈从墨的手上抱过宋珩,在抱过的那一瞬间,那轻得过分的分量让他微微触了眉头,但是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提气上了马。
“我先带宋小姐回营地找军医!”他同沈从墨说了一句,将宋珩在自己怀里寻了一个舒服的位子之后,他用力地一夹马肚,快速地往者营地而去。
沈从墨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他的手指尖还残留着那淡淡的余温,他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间,又看了远方一眼。
半响之后,他才喃喃地说了一句:“原本我便是要带她回营地的。”
他的声音极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被风一吹便是有些泯灭了,倒像是在叹息一般。
暮天老远瞅见沈从墨一个人像是一个傻子一般站在不远处,忍不住叫了一嗓子,待沈从墨走得近了些,他伸手一拍沈从墨的肩膀道:“你刚刚一个人在那边干嘛呢?一脸怅然所失的。”
怅然所失么?
沈从墨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了笑,不再说话,他又有什么可失的,原本就没得到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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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标题写错了,应该是五十六章的,捂脸。
今天稍微修了一下,于是这一章被我修掉了几百字左右的废话…
么么么么,心肝儿明天
☆、第五十八章 饯别宴(一)【文字版VIP】

宋珩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只觉得自己总是有些晕晕乎乎的,似乎身边有人来来往往,有各种吵杂的声音响起,那些声音很近也很远,可她总是有些听不清楚,她觉得很热,就像是置身在火炉之中,但是转瞬之后她又觉得很冷,好像是三九天里头被人丢进了寒潭,没顶的寒冷铺头盖脸而来。她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睛就像是被人用手合上了怎么都睁不开来。
那般的徒然,宋珩挣扎了良久,最后还是抵不过那黑暗的侵袭,最后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宋珩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入眼的不是布着床幔的床顶,也不是那熟悉天花板,而是分外陌生的地方,有点像是帐篷一般,陌生至极。
一股子淡淡的药味儿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头淡淡地蔓延着,闻着那药味儿,宋珩直觉就是皱起了眉头,药太苦了,她直觉地就想起自己刚醒的那两日,因为跌到了头的关系,月氏总是想着法子让她喝下那些个又苦又涩还硬要说是补身子补血气的药,一碗一碗苦得让人舌头都有些发麻,她抵不过月氏那带着宽慰的眼神,只能饮下了两次,之后月氏再送上药来的时候,她便装作太烫要凉一点再喝,最后全部都献给了她窗下的那一盆盆栽。
她微微动了动,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酸软不已,半丝力气都使不上来,她的右手触碰到了一件沁凉的物什,指尖细细地抚了抚之后,她才缓过了神来,那是她的剑——破军。
有轻响传来,宋珩抬眼看着发出声音来的地方,才彻底明白过来自己眼下身处的是一处营帐,营帐入口的帘子被人掀了起来,一个穿着厚实衣服绑着两条麻花辫子的姑娘走了进来,她的手上还端着一盆热水,正袅袅地冒着热气。
她把那一盆水放在了一旁的位子上之后,便是往者宋珩这边走了过来,才将将靠近了一些,宋珩便开口问着:“你是谁?”
那姑娘微微愣了楞,眉宇之中有着喜色上扬,那一张常年被风沙吹袭而有些干燥的脸也因为突然之间的微笑而灿烂了起来。
“小姐你醒了啊,那些个军医虽说只是失血过多,体力匮乏,可小姐你都已经高烧昏睡了两天,真是把人给吓死了。还好现在小姐醒来了,不然大家伙还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办了!”那姑娘开口说话,带了一点口音,虽不算特别的浓重,倒也和宋珩平日里头听得那些个江南软语有些不同,倒有一种直爽的味道。
“我叫丫丫,是封城里头的一户农家女,睿王殿下派我来伺候小姐呢!”
丫丫笑着说着,她快手快脚地拧了一条帕子,给宋珩擦了擦脸。丫丫晓得这位小姐同她们这些个西北常年苦寒惯了的丫头片子是完全不同的,那一张脸虽然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却依旧嫩的像是新鲜豆腐一般,戳一下都怕破了。
丫丫给宋珩擦完了脸,匆匆说了一句“我去通知睿王殿下”就匆匆忙忙地又一掀了帘子跑出去了。
宋珩以右手支撑着自己,撑起了半身,她掀开了盖在自己身上那厚实的被子,看到破军剑就搁在她的身侧,而自己的左手已经被包扎妥当了,只是还有一些微微的疼。
她下了床来,因为高烧刚退的身体还是很虚软,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才几个动作下来,她的身上就已经腻出了一身的虚汗,可宋珩还是勉力支撑着,取了挂在一侧的衣服给自己穿上,穿好了衣服之后,她坐在塌上,喘了两口气,觉得自己的眼前还是有些发黑。
丫丫再进来的时候,她才刚刚掀起了帘子就瞧见宋珩坐在塌上,丫丫惊叫了一声:“小姐你还病着呢,怎么就起来了?你起来干嘛呢,要是有什么事情喊我一声不就得了。”
丫丫的身后跟着宋锦、百里流觞、沈从墨和暮天四人,原本宋锦是一个小将,不过是那千万人之中一个再普通平常不过的等待着出头之日的小将罢了,但是这几日他倒是在百里流觞的军中有了不小的名气,尤其是原本西北守军大将萧远良,他对于这个闯入了石林陪着他们一起吃苦挨饿受冻了好几日的年轻小伙子很是欣赏,觉得宋锦这人有骨气,又是个实心眼的,眸子清亮,倒是在百里流觞面前夸赞了宋锦几次。
那五万被围困的士兵对宋锦也是极其好的,尤其是在得知了宋珩是他嫡亲嫡亲的妹子之后,原本把宋珩当做救命恩人一般来看待的心一下子也就分出了一些来,也将宋锦当做恩人来对待,而宋锦本人倒无所觉,往日里头该干嘛还是干嘛,夜晚执勤他也一点不少,也不借机摆着高姿态,这样的他在军中倒是建立起了不少的小威望了起来。
百里流觞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也不阻止,这宋锦也合该的,他也是颇为欣赏。
宋珩受伤不能算是太重,只是失血过多,百里流觞那一日抱着宋珩赶来营帐的时候,她已经是处于昏迷状态了,那左手手掌上的伤口太深,后来他也是从围困在石林之中的将士口耳相传之中才得知了大致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