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的日子,你们两个收敛着点,凡事和王嬷嬷商量着些,你们两个青嫩着斗不过那宋珩!”林氏叮嘱了一声,她因被贬去家庙,奴仆都是不许带的。林氏也放心不下受了伤还昏迷不醒的长子,自己这两个女儿一个心气高,一个太单纯,绝对是斗不过宋珩的,眼下她也不在府上,长鞭莫及,就算想帮衬点也没有这个心力了。
“小姐放心,有我王嬷嬷在,就算那小贱蹄子想做点什么,也不会让少爷小姐再吃上半点亏的!”王嬷嬷咬着牙,应了声,“倒是夫人自己要小心着了。”
林氏听到王嬷嬷这么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想到那受伤未愈的宋航,她的眼眶红了红想到自己又不能再做些什么,只好在王嬷嬷的搀扶之下上了马车,车夫也坐上了驾座,调转了马车,手上的马鞭一扬便离开了宋府。宋珩去宋慎的屋子里头取了同南嘉国相关的书,接着才去了月氏的房内,月氏的眼眶微微有些红,一脸的忧心忡忡。
“小姐可回来了。”水碧对着宋珩道,“二夫人已经收拾了东西离了府去家庙了,眼下二夫人可再也不能在这兴风作浪了。大少爷听说刚醒了没多久,发现自己废了,把房里头伺候的丫鬟和小厮全部都骂了出去,听说现在还在骂着呢…”
“骂又有些什么用,废了到底是废了,骂完还能把手给接上不成!”宋珩轻笑了一声,依着宋航的性子,只怕还要再闹上一些时日,“罢了,反正过几日他也是要出了府去休养的!”
宋航犯事太多,眼下又是一个废人,宋成对这个大儿子已经是失望透了,早早已经发了话要他出府在别院里头休养,也不会碍了他们的眼。父亲就是一个追逐权力的人,对于无用的人,只是弃子罢了。
“珩儿,我心里头不踏实。”月氏对着宋珩道,“你哥哥这么一走,我心里头就扑腾的厉害。”
“娘,莫怕,哥哥吉人自有天相。”宋珩宽慰着,翻开了从那史书中的其中一本,才瞧见一页,宋珩手上的书便吧嗒一下落在了桌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那上头一页上写着——南嘉国擅阵法。
莫名地,宋珩的心里头也微微地不安了起来,希望宋锦此行是没事,希望百里流觞身边也是有擅长阵法之人,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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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亲,么么亲爱的们!
☆、第四十三章 阮碧兰
南嘉擅长阵法
宋珩的脑海之中一直都充斥着这么一句话,对于阵法,没有谁比她这个从小就接受阵法,生于阵法世家的人更加明白了,这阵法可比千军万马,尤其是她祖上流传下来的八阵图,可困万千兵马于阵内。
虽然有些担忧,但是转念一想到百里流觞这些年的战绩,宋珩也就稍稍放宽了心一些,想着行军打仗,身边肯定也不伐谋士,有能(men)人一流。
一早去松风苑里头请了安,回了自己的院落打算着把自己昨天从书房拿来的书册好好瞧上一番,这才不过翻开了两页,一个兴冲冲的身影已经跑进了,她穿着粉色衣衫,柔嫩的就像是三月里头的杏花一般。
永宁进出宋珩的房间倒像是自己屋子一样的自在,也不叫人通传一声,自己一路小跑地就进了来,毫不客气地端了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小口地抿了两口。
“郡主你今日又是得了闲?”宋珩请了安,看了一眼永宁,她也正托了腮在看着自己。
“四哥上战场去了,三哥忙着正事,无暇顾及我,眼下我也只好来找你了。”永宁转着自己摆放在桌面上茶杯,一脸百无聊赖的模样,“你却总不得空的样子,这书到底是有多好看?我父王总说,女儿家的,功夫不必太好,强身健体即可,学问也无需太高的。”
听着永宁那带了一些抱怨的话,宋珩倒也不是很意外。
“可我看那阮碧兰,不过是多看了几本书,又有几分姿色罢了,一天到晚持着自己才女的名头招摇过市…”
宋珩轻笑了一声,把手上的书搁在了一边,笑看着那鼓着一张脸的很是生气的永宁,阮碧兰这个名号,她听过好几回,从永宁郡主嘴巴里头说出口的就不下几回,看来,永宁郡主是真的不喜欢那人。
阮碧兰是当朝丞相阮明道的女儿,和她那美貌无双的姐姐宋薇号称是“金陵城双壁”,当今皇后是丞相嫡亲的(mei)(mei),自然的身价也就不同了。听说是睿王正妃人选最有力的人选。
“你是受了她的闲气了吧。”宋珩笃定地说着。
永宁的脸色一僵,只觉宋珩的直觉是一针见血。
今早她去太后宫里头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又遇上了阮碧兰,她又一副好像一定会成为她四嫂的姿态,看着就觉得让她讨厌,她居然还邀请她上淑女阁,八成又是要显摆自己的才学了。
“不给我闲气受的,只有你宋珩一人吧!”永宁叹了一声,“我就是讨厌她,讨厌她那不可一世的模样,我才不要她当我的四嫂,四哥也绝对不会喜欢她的。”
宋珩摇了摇头,取了桌上的茶壶给永宁的杯子里头添了点茶水,“消消气吧,为了那些个无谓的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得。”
永宁捧了茶喝了一口,看着宋珩那淡然恬静的模样,她有些困惑:“这金陵城中的女子哪个不想嫁给我四哥的,看你的那两个姐姐见到我四哥,一个一个都恨不得把眼珠子粘在了他的身上,宋珩,你不喜欢我四哥?”
“睿王殿下英明神武,我也是极其敬重的。”
宋珩很是得体地回答,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她也不想嫁入皇家这种事情。就像是睿王喜不喜欢阮碧兰是不要紧的,要紧的是,如果睿王真的有心夺嫡,那么这朝堂之中眼下最有助力的大概就是阮丞相家了。
熙熙为利来,攘攘为利往,大抵就是这样了。
“眼下,我较关心的是我那上了战场的兄长。”宋珩直言不讳,她眼下最担忧的也就是这件事情了。母亲月氏是更加担心,昨夜似乎一夜没睡,今早瞧见的时候憔悴了许多。
永宁那眼珠子一转,分外的狡黠,“宋珩,你若肯帮我个忙,我便将我所知的前线战事告知于你,你觉得如何?”
宋珩看了一眼永宁,低声笑着:“看来那阮家小姐让郡主你厌恶至极了!”
她也想瞧瞧和宋薇并称金陵城双壁的,是怎么样的人物。北雍民风开放,除了有那供学子高谈论括的学士馆,还有金陵城中大多女子往日爱谈诗论曲的淑女阁。
这淑女阁还是高祖皇后的时候建立起来的,原本只是官家夫人和小姐相聚时的场所,后来渐渐开放了起来,倒成了所有未出阁的女子谈论诗词歌赋,或是比拼才学武艺的地方,淑女阁也不禁止男子进入,因此一些颇爱风雅的男子倒也不少。
永宁带着宋珩进了淑女阁的时候,这一楼厅堂那台上有一个女子纤手拨弄着古琴,而一个女儿家正在清声吟唱着,倒也颇为动人。
“瞧见那倚坐在二楼的人了么,那便是阮碧兰。”永宁指着倚坐在二楼的一个穿着紫蓝色的绣着合欢花样对襟儒服的女子对着宋珩说道,“这人一直自视甚高,你且小心对付着。”
宋珩顺着永宁的手指抬头看了上去,果真二楼上依靠着一个美人,那人有着标准的鹅蛋脸,梳着发髻倒也有些优容姿态,脱脱一个美人坯子,那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勾出一星半点的媚态,眉宇之中却是有着一股子的傲气。
也当真是当得起“金陵双壁”这个称号的,宋珩觉得,论美貌宋薇的确如蔷薇一般的扎眼,而这阮碧兰那桀骜的气息倒有些阳春白雪,曲高难和的味儿,如若冬日里头的白梅。
一曲了,阮碧兰转着自己手上的茶杯:“莫小姐的琴艺也就不过如此罢了,该婉柔时未婉柔,该大气时却小气得很,到底是家室所累,小家碧玉了些,难登大雅之堂。”
阮碧兰那声音清亮,落在寂静的淑女阁之中,倒是清亮无比,砸得刚刚那抚琴的小姐脸色一片难堪,却又不敢说些什么。
“你看,她便是如此嚣张,不怪我看不过她!”永宁愤然道。
的确,刚刚阮碧兰一开口便是一副自傲模样,的确是叫人有些生气的,也亏得那莫家小姐能忍没有拂面而去。
“郡主不是说今日不得空来淑女阁么,怎么现在又来了,郡主身边的是哪家的小姐,怎么就没见过?”阮碧兰从永宁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瞧见了人,这郡主也一直和她不对付,时常找她的刺,两人不对盘已经许久。不过,阮碧兰在心中轻笑着,这永宁郡主只怕在北雍国的日子也没多少了。
“哦,这是定远侯府上的三小姐,平日不喜在人多的地方出没,所以我今日特地带宋三小姐来瞧瞧这淑女阁。”永宁缓缓道,“毕竟阮小姐可是在这里成的名,来一睹你的风采。”
阮碧兰打量着站在永宁身边的宋珩,暗想着不过是个容貌清丽还没长开的小丫头罢了,她轻笑了起来。
“宋家有这三小姐么?我只当宋家有那空有美貌的大小姐,娇蛮的二小姐,纨绔的大少爷,还有那做着巡视大街小巷的无用二少爷呢!”阮碧兰笑着,“这三小姐,又是什么来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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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么,这阮碧兰是个很重要的人物,但是却也是个悲剧…这人对后面的发展有些重要,唔,大约再过两章,女主会上战场,亲们,么么么
☆、第四十四章 斗琴
巡视大街小巷的无用二少爷?!
宋珩扬着头看着还倚靠在栏杆上的阮碧兰,原本心里头只觉得她不过是因为家世显赫而显得有些娇气了自负了一些,原来她根本就是目中无人的。
“阮小姐说错了,那不是叫巡视大街小巷,而是凤羽令,专司京师府间事,官衔是小了些,却也还是从太祖皇帝陛下定下的官职,阮小姐这是觉得太祖陛下设下的职责不好?”宋珩冷笑一声,曼声问道。
阮碧兰那笑脸一凝,原本她还以为这宋家三小姐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人,却不想还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在金陵城中谁不知道宋家的嫡子干得是那般的低贱的职位,但是经她一说,倒是她在藐视皇权了。
“再者,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若是府家无杂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自然是天下大同,是吧,阮小姐?!”
阮碧兰何尝听不出来,这人是在嘲讽府间的事情自己都没有处理好,才衍伸出了凤羽令一职,有因才有果。阮碧兰大约是知道永宁郡主带着这个人来是什么意思了,只怕是来找她晦气的。
想到这里,阮碧兰把自己手上的茶盏递给了站在一旁伺候着的婢女,轻提了裙摆慢慢地从二楼走了下来,径自走到了宋珩和永宁的面前。
“宋三小姐好口才。”阮碧兰是一向心高气傲惯了的,又才学在外,在金陵城之中还真的没有人敢于她在口舌之上做争论。
“阮小姐谬赞,阮小姐才名远扬,曲有误,周郎顾,果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宋珩浅笑着迎上了阮碧兰的视线,那略显薄凉的声音听上去实在不像是在称赞。
原本宋珩对阮碧兰也不至于到厌恶的地步,只觉得这人行事过于乖张了一点,虽然她觉得自己不会同她成为朋友,却也不至于到敌人的地步,但是在听到她刚刚对自家兄长的诋毁,宋珩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诋毁她的亲人。看来,她和阮碧兰之间只能是敌人。
阮碧兰也听了出来,这宋三小姐刚刚是在嘲讽她,那“腹有诗书气自华”根本是在暗喻她恃才傲物,不予人留半点的情面!
常来的淑女阁的之中的女子是见惯了阮碧兰嚣张的姿态,却又不得不承认,阮碧兰在琴棋书画上的造诣的确是高人一等,无人敢与她对抗,这突然来了甚少见的定远侯家的三小姐倒是敢当众嘲讽阮碧兰,一个一个拉长脖子瞪大眼睛竖起了耳朵就怕自己漏看漏听了一丁点。
阮碧兰心气极高,哪里肯被人这么暗讽而不做声,尤其是在淑女阁之中又那么多的人瞧着的情况下。
她浅浅一笑:“今日我们淑女阁之中主要是乐艺,也不知道宋三小姐擅长什么乐器,既然来了这里,多少同大伙一起切磋一番吧。”
她那漂亮的单凤眼微微上挑了一些,看向宋珩的时候稍稍带了一点不怀好意,语气之中带了一点迟疑:“我倒是忘了,定远侯府上是武将出生怕是崇武怠文,不过女孩儿家略会点花拳绣腿倒是能防身健体,太过醉心可就不好了,女儿上不了战场,倒是成了那悍妇,胸中无半点墨水,也就成了那绣花枕头一包草了。”
这么说着,阮碧兰轻轻笑了起来,她一向讨厌那宋薇,不过是以一张漂亮的脸孔就和她的名连在一起并称“金陵双壁”,真真是污了她的名,她又怎会同那以色示人瞧见了睿王便没有半点的名(men)子女该有的矜持,那司马昭之心,也不怕被人笑话。
宋珩听着阮碧兰这话,要是她说自己不会乐艺,那估计就成了只会舞枪弄棍的悍妇,那绣花枕头草一包了!
“刚刚听阮小姐点评头头是道,想来是在琴艺上颇有见地,我虽不才,这琴还是会一些的,不知道能不能聆听阮小姐一曲?”宋珩不慌不忙地说着。
永宁听到宋珩这么说,整个人都发急了,虽然她也是很想这一向嚣张惯了的阮碧兰受点教育,但是如果比琴的话,永宁直觉就是宋珩要输!她轻扯了扯宋珩的衣袖,凑近了低声道:“你不知道,阮碧兰的琴艺是出了名的,宫里头的乐师都不及她!”
永宁觉得要是宋珩和她比武,阮碧兰是必输无疑!可谁知道,这宋珩居然要和阮碧兰斗琴,这不是以卵击石自找死路么!
“有些东西,在对方擅长的给予一击才最让人难堪。”宋珩轻声地回着,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输。
永宁的眉头皱了起来,虽然这话是不错,但是问题是也要能赢才是真的。
阮碧兰一听到宋珩说要比琴,心里头都是要笑坏了,淑女阁之中的那些个女子和文人雅士也只觉得可笑。
“阮小姐琴艺超群,闻之当天籁,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又岂是常人能够相比的!”一个书生站了起来,高声朝着宋珩嚷道,那姿态极尽蔑视。
他这话一出,其他的人也跟着应和了起来,一时之间这阁里头除了观望的人,其余皆是站在阮碧兰那头声援。
阮碧兰轻轻笑道:“大家切磋技艺罢了,又何妨呢。宋三小姐,这样吧,我今日新作了一首曲子,一会我演练一会,端看宋小姐能不能弹奏出来,然后宋小姐再抚琴一首,我按照抚,若是抚不上来,我便认输。”
宋珩点了点头:“也可。”
阮碧兰施施然地上了大厅的那台子,在琴椅上坐了下来,曼声道:“我这首新作的曲子名曰《金陵秦淮夜》。”
阮碧兰纤手在琴弦上轻轻的一个滑动,清亮的声音在这阁楼里头响了起来。
阮碧兰自负并非是没有半点的理由的,在潺潺琴音之中,让人仿佛是置身在了金陵城中那秦淮河畔,灯火璀璨,人声鼎沸,美人,佳肴,美酒,华丽无端,悠扬婉转之中,有那莺歌燕舞,有那繁华一片。
厅上的人也皆是沉醉其中。
阮碧兰十指按在琴弦上,止了音,在一片叫好声中带着笑看向宋珩,“宋三小姐,该你了!”
她这一句话,带着十足的挑衅味,坚决不许人临阵脱逃之意。
☆、第四十五章 菁华浮梦
宋珩看向阮碧兰,她的确是恃才傲物,却也是真的有才,刚刚那一曲《金陵秦淮夜》是很考验指法的一首曲子,若指法不得当,稍有不慎便会划伤自己的手指,阮碧兰根本就是故意谈奏这首曲子来为难她的。
永宁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她可从来都没有瞧见过宋珩弹奏,也没在她的房里头看到过琴案,她抬眼去看宋珩,只见她一脸平静地走上了台子,那姿态是那般的从容不迫,似乎一点都没有将阮碧兰放在眼内。
宋珩看了一眼还坐在琴椅上的阮碧兰一眼,轻声笑道:“阮小姐,你挡道了。”
阮碧兰在一瞬间变了脸色,她的曲子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她不懂这宋家三小姐是胸有成竹呢还是故作无畏姿态。
她从琴椅上站了起来,侧立在一旁,专心等着她出丑。她可不信这北雍之中还有谁能够比她琴艺更高,永宁郡主找了这个人来,只怕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到时候掉的只怕还是整个定远侯府上的面子。
宋珩在琴椅上坐了下来,微微活动了一下手指,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阮碧兰,她那带了得意神色的眸子闪耀着,像是在等着她的出丑。
琴架上摆着一副古琴,刚刚听阮碧兰弹奏,这音色极正,是一把难得的好琴,她上半辈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除了看书习阵法外,对于古琴倒也是极其喜欢的,哥哥也为她寻了不少的古琴师傅来教导,她一向是过目不忘,阮碧兰那指法又怎么能够难得住她。
闭上了眼微微思索了一阵之后,宋珩睁开了眼睛,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着,那潺潺如流水一般的清音从她的手中慢慢流泻出去,这曲子和阮碧兰刚刚弹奏的那曲很相识,却还是多少有些不同。
那琴声没有阮碧兰指下那般的愉悦,如泣如诉的声仿佛让人瞧见了在夜晚下那秦淮河边摇着船只的艄公,在雨夜里头,他们穿着单薄的蓑衣戴着蓑帽,那画舫之中可人的姑娘在身后默默擦拭了眼角的泪珠嘴角那笑容的苦涩,还有那街边扯着人的裤腿裙摆哀求的小乞儿,那般的凄凉。
如果阮碧兰的曲子是沉静在声色犬马之中的一派浮华之气,那么宋珩的琴声便是狠狠给了阮碧兰一个耳光,她所看到的那些繁华根本就是菁华浮梦,谁都知道这些年,北雍国并不像是瞧见的那般的太平,东北的游牧民族骚扰,如今的西北南嘉之国的困顿,还有那虎视眈眈的东极国,若是有心之人应该心怀天下才是!
这两首曲子虽然相近,却是完全不同,两者放在一起一比较,谁优谁劣根本一听便知,阮碧兰苍白了一张脸,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没有想到宋家三小姐居然在琴艺上有如此的造诣,居然这般的刁钻。
那琴声突然一个转变,从那汨汨流水声成了江川大海,洒脱,雄厚而又苍凉,和之前那缠绵悱恻之音截然不同,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琴声慷慨激昂,豪情万丈,听得人也心潮澎湃。
淑女阁之中也有不少的文人雅士,虽然平日里头喜爱诗词歌赋,伤春悲秋,可骨子里头还是些血性男儿,听到这样的曲子觉得自己好像也上了战场,为了北雍的疆土为了挚爱的亲人而热血奋战,有一种豪迈之情在心中溢开来。
在这激昂之时,那琴声又突然如同裂帛一般,在几记重重的顿音之后,琴声渐止,琴弦微微颤动,残音渐渐,仿佛一场激战过后,满目苍夷,遍地尸骸。老鸹在枯树上凄凉地叫着,天空之中有着秃鹰盘旋着,等着啄食。
将士死于战场,白云苍狗,人生如梦,千百年后,谁有能记得这一切,谁又能够马革裹尸还…
“好!”
宋珩琴音一止,便有人大声叫好,这一声“好”也让众人从琴声所牵引的思绪之中回过了神来,才恍然发觉有些人的眼眶已经因为这一曲而有些微微发红了起来。
“三哥!”
永宁看向那拍着掌的人,欢喜地叫了一声。
“刚刚这一曲真是应该叫老四来听听,那样的豪情和胸怀…”百里绍宇脸上带着笑,手上那画了桃枝的扇面,点点殷红,春未至,他看着站在台上的宋珩,原本他还以为宋珩擅武而已,却不想这琴也是极好的,刚刚那一曲,有着隐隐的担忧,怕是也在担忧着前往西北的宋锦吧。
“阮小姐,宋珩是武将之后,平日里头舞枪弄棍惯了,所以刚刚那一曲也只是随便乱拨乱谈,也没有阮小姐你那好听的名儿,让你见笑了。”宋珩浅笑着看向那面无血色的阮碧兰,从琴凳上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站定,“阮小姐,该你了…”
阮碧兰心中惊讶不已,刚刚她弹奏的那一曲的确是没有玩弄过多的技巧,并不是她不能弹奏出来的,可她自己却是清楚至极,就算是她能够一模一样地弹奏出来,却永远不会有这人这种意境。她的生活一向平顺,从一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匙,又怎么会有那种心境?!
可眼下她却是骑虎难下,抚了是她输,不抚也是她输,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果她不抚,那就是不战而败了。
“三哥,你怎么来了?”永宁扯了百里绍宇的袖子,轻声问着,“我还以为四哥上了战场,三哥你也就不得空来了。”
“眼下你可满足了,这下子宋家小姐把你的里子面子都给你挣回来了,看着那阮碧兰吃瘪,你心里头高兴了吧?!”百里绍宇用折扇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轻笑地对着永宁道。他也一直觉得阮碧兰自恃太高,但是碍于阮丞相和阮皇后的面子,所以不好笑得太过分,多少还是得给阮碧兰留几分的面子。
“可不是!”永宁神气扬扬,好像出尽风头的是她自个。
阮碧兰极其不愿自己被人瞧轻,左思右想的,她还是坐上了琴凳上,才将将抚了一个音,只听见琴弦“噌”地一声轻响,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