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喂妻子吃苹果的阮嘉平也淡淡说了一句:“听你外婆的。”
阮少棠说:“好,外婆,你一定可以看见的,以后你和外公还要看着我的孩子长大。”
人的年纪大了,会越来越像小孩。梅燕音听到他的保证后,欢欢喜喜地追问了起来:“那你有喜欢的人么?你什么时候带她来看我和你外公,我们都等了这么多年了…”
阮少棠依然答允:“外婆,我会带她来看你和外公的。”
梅燕音吃完一只苹果,又说了一会儿话,最后在丈夫的催促下才躺下来休息。阮嘉平一直守在病床边等妻子睡着了,给她掖了掖被角,才迈步朝病房外走去。阮少棠也一直静静守候在一旁,这时候放轻脚步,跟随外公走到了病房外头的起居室。
阮嘉平坐在沙发上,声音低沉:“你外婆需要静养,等她出院后,我就在家陪她了,以后我什么都不管了,公司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你了。”
阮少棠知道外公还有话没有说完,并没有急着说话。
阮嘉平顿了一下,抬眼看他:“少棠,我最近也经常想起你妈妈,你妈妈的病都是被那个男人逼出来的,她那么早就离开了我们,那个男人还活得美满如意。我曾经答应过你妈妈放过他,所以我把一切都交给你,我说过由你决定时间,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我相信你会做好,但是你要记得刚刚答应你外婆的话。”
阮嘉平能够在白人世界里缔造出自己的商业帝国,当然是强大而坚毅的,可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守护住如珠如玉捧在手心里的独生女儿。也正是因为女儿的去世,带走了妻子的半颗心,妻子才会落下病根,这么多年心脏一直不好。所以对于那个改变自己女儿命运的男人,更是带走女儿生命的男人,他不可能没有恨。
阮少棠看着一瞬间无比苍老惆怅的外公,沉声说:“王历天从我们阮家拿走的,我会要他全部都还回来。”
阮嘉平没有说话,良久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阮少棠说完那句话脸上也有了怅然的失落。
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个男人从他们阮家拿走的最珍贵的宝贝已经再也还不回来了。
岑溪一直都知道人生并不是一马平川的坦途,所有的梦想都可以实现,所有的愿望都可以成真,那只是小时候的童话世界。爸爸意外离世后不久,妈妈也病逝,然后是小靳突然发病,她挣扎在病魔的漩涡里,不能弹琴,然后又有了阮少棠,她连自己也出卖了。短短几年,乌云遮盖住了原本明媚的天空,她的世界再无阳光。这些年的经历也让她深知,人生总会有意想不到的灾难。
就在她以为人生渐渐平静了下来,她的天空重新有了明媚的阳光,有人却又来告诉她,那片阳光并不属于她。她所以为的平和幸福只是假象,是虚幻的想望,所以她茫然发怔,一时不知道何去何从。
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岑溪到底还是睡着了,然而在最深的睡梦里,总看见摇曳的梧桐树影下有一个人影站在那儿,昏黄的灯光下,背影寥寥。
即使在梦里,她也知道那是他。
有些画面见得多了,就会这样在心里留下刻痕。
早上醒来后,她照镜子看见了憔悴的脸色和黑眼圈。没睡好觉果然是女人的天敌。她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可是却又不知道该朝哪里走。
这天咖啡馆的生意依然很好,不到中午大厅一大半的座位都有人了。可是她却没心思呆在咖啡馆,在厨房让自己手脚不停地忙了一会儿后,打包了一些点心,只想去看看岑靳。
走到咖啡馆门口,她碰上来吃午餐的盛时。盛时看了看她,目光清淡温和,轻声问:“昨晚没睡好?”
岑溪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早上已经化了个淡妆,并没有那么明显了,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出来了。她笑一笑:“有点失眠。”
其实盛时昨晚也没睡好,但是男人在气色上比女人天生就占有优势,即使翻来覆去大半夜都没睡着,他脸上仍旧看不出什么。他心里微动,很想问她为什么失眠,是不是因为茜茜的话,又怕自己的问题太唐突,迟疑间低头看见她拎着点心盒子,一副出门的样子,立时又压下了那个问题,若无其事地轻松说:“那你今晚试着早点睡觉看看,你这是要去哪儿?”
岑溪说要去岑靳那儿,匆匆跟他说了几句话,就心不在焉地走了。
盛时站在门口,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拐角处,都没有转开视线。
岑溪在岑靳的公寓打扫卫生,又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忙忙碌碌一下午,最后看着上完课回来笑容灿烂的岑靳,她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的恍惚茫然终于落到了实处。
吃晚饭的时候,岑靳说起他们学校交换留学生的事情。
岑溪夹菜吃的筷子顿住了,看着埋头吃饭的岑靳,隔了一会儿才问:“你想去?”
岑靳一边吃饭,一边点了点头:“姐,我已经申请了,我也想出去看看。”
岑溪没有说话。
岑靳当然知道她的顾虑,他本来想轻轻松松随意说出来的,可是话说出口了也意识到不可能那么随意,这毕竟也不算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于是他放下筷子,又认真地说:“姐,你别担心我的身体了,我去了英国也能把身体照顾好的。我仔细想过了,就算有什么事,我在那边一样可以治疗。你跟叶子有时间了也可以去看我,有假期了我也会回来。”
其实岑溪在刚刚的沉默间想到的并不是岑靳的身体,她只是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这时候岑靳一说,她仔细想了想,这样也不是不可以。她夹了一筷子菜在他碗里,“我知道,先吃饭吧,留学的事情我不反对,你要是能够被选中就去吧,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和叶子来安排。”
岑靳有点狐疑地看了看她,一时不相信事情就这么简单,害他还想了几天怎么开口,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他扒了一口饭进嘴里,忽然也霍然开朗,他去了英国对身体没有任何影响,姐姐又怎么会一定要自己留在她身边,何况留学是好事情。
离开岑靳那儿后,岑溪给何叶打了个电话,问她手里有多少钱。何叶说了大概数目,又问她要干嘛。
岑溪迟疑着说:“小靳说想去英国留学。”
何叶也被这个消息惊讶到了,顿了一会儿说:“这是好事啊,他要去就让他去吧,钱不是问题,到了英国我们找个人照顾他,我早就想过把他送出去了。”
岑溪想起来了何叶曾经在咖啡馆跟她说的那番话,有点艰难地说:“叶子,你那次说咖啡馆可以转让给人,或者我们也可以找个人管理…你觉得我过去照顾小靳怎么样?”
这次何叶沉默了好一会儿,她一直都记得自己的打算,也知道岑溪说的过去照顾岑靳是什么意思。她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她下意识确认:“你真的想好了?”
岑溪说:“我已经想好了,我会跟阮少棠说的。”
第四十六章
阮少棠并没有很快回来,到底要怎样跟他说,她还没有任何概念,但是该来的始终会来。宋茜茜那天晚上的话只是提醒了她,让她清清楚楚地认识到了自己跟阮少棠的关系。岑溪一直都知道,她也没有忘记他们之间是怎么开始的,她之于他最多不过是一个女人。
然而也许是最近的他对她太好了,也许是停留在她记忆里的那个怀抱太温暖了,那天晚上的那个人那么好,她终于知道了那个人也是阮少棠,于是她错觉他离她并不远,他就在她身边。
就在她几乎忘了的时候,宋茜茜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令她清醒了过来。他是阮少棠,隔着她永远也看不清的万古长空,远在天边的阮少棠,她永远也够不着的阮少棠。
她记起来他说过,他什么时候厌烦了她,就会让她走。在那最初的时候,她也奢望过他可以放了她,但时间久了,又无能为力,有时候麻木了就不去想了,只能浑浑噩噩过下去。如同在迷茫大雾中穿梭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条清晰的路,岑靳的这个忽如其来的消息令她找到了一条通往前方的清晰道路。做下决定后,压在她头顶的阴霾仿佛也一夕之间消散了,她不去想阮少棠是什么反应,又会不会答应,她跟他之间到底要有一个终结,如今那个时候已经到了。
岑溪知道岑靳既然对她说了出来,那就是已经有了一定的把握。果然一个星期后,岑靳就告诉她自己的交换留学生申请已经通过了,接下来就要着手准备出国事宜,明年的一月份就要出发去英国伦敦大学报道。
阮少棠还没有回来,又从美国去了欧洲。她没有再有事没事给他发信息了,他大概很忙,也很少找她,只是偶尔会有一个电话打过来,很多时候都是那边的深夜。她在电话里始终什么也没说,有时候听着他疲惫的声音,也会催促他去睡觉。
咖啡馆的生意蒸蒸日上,几乎称得上是客似云来,从前的冷清一去不复还了。期盼了这么久的事就这样发生了,岑溪恍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她知道再过不久这个桃花源就要成为别人的了。她是真的舍不得桃花源,这座桃花源不仅是她的望乡,也承载了她太多的心血,是她一手开办和经营起来的,她看着生意一点一点好起来,最终却要放弃。但是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管理,想来想去只能按照何叶的打算转让给别人。
这世上的事情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有得必有失。岑溪安慰自己,离开了这里,她会有新的开始,也会重新找到她的桃花源。
盛时经常来吃饭,他说最近又有新的画展,所以要来画廊看一看。而他一旦来画廊,总是就近在桃花源吃饭。
岑溪有一次忍不住问过他喜不喜欢桃花源。盛时大概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纳闷看了她一眼,还是回答:“很喜欢。”
岑溪不想隐瞒他,他是这几年第一个走进她的小世界的人,他为她打开了一扇门,给了她明媚的阳光和温暖,他让她知道她不是呆在暗无天日的小世界里。有些事情她难以启齿,不得不对他沉默,可是只要她能说的,她并不想对他有任何疏离的隐瞒。
所以她想了想,对他说:“小靳要去英国留学,我会过去照顾他。桃花源没人管理,我可能要转让了。”
盛时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你要去英国哪里?呆多久?”
岑溪说要去伦敦,呆多久还不知道,至少也是两年,因为岑靳的交换留学生是两年。
盛时听她说完,却笑了:“岑溪,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就住在伦敦?”
这一次换岑溪惊讶了,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本来就是从国外回来的,他之前早就对她说过他老早就跟家人出国了,只是她没认真留意是哪儿,只要出了国门对她来说就都是国外了,现在想想他当时说的的确是英国伦敦。
岑溪原本以为自己这一去英国就是背井离乡,现在因为盛时的关系,突然觉得伦敦也没那么陌生了,毕竟还有个她能说话的人也在那儿,顿时高兴了起来。盛时比她还高兴,兴致勃勃地说自己过段时间也要回伦敦,问她什么时候去伦敦,签证办了没有,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找他。
岑溪倒真的有一点事,岑靳的留学签证好办,她这几天也在烦恼自己该怎么去英国,申请学校也怕来不及,而且她离开学校好几年了,也没有信心会找到合适的学校。这对盛时来说当然就不是问题了,他轻轻松松地说她的签证就交给他,他一定帮她办好。
第二天盛时又找到她说,他可以找经理人帮她管理桃花源。岑溪心动了,虽然不知道何时回来,但她真的不想就这样放弃桃花源。她犹豫了一下,晚上就打电话对何叶说了。何叶自然也不是一定要把桃花源卖掉,桃花源起初还是她的梦想,能够找到合适的人管理也是她求之不得的。
盛时所说的经理人是陈艾弥,过了几天岑溪就在桃花源里和陈艾弥进行过一番详谈,最后没有任何犹疑地把桃花源交给了陈艾弥。她相信盛时,陈艾弥能够管理一间那么大的画廊,那么也不会缺乏管理一家咖啡馆的能力。
所有的事情就这样引刃而解了,岑溪仿佛就剩下等着出国了,然而夜深人静看着阳台外那株摇曳婆娑的梧桐树,树下空荡荡的秋千茕茕孑立,她总会有一种摸不着触不到的空洞感觉。那只秋千明明在那儿,她想坐就能坐上去,她却再也没有去荡秋千了。
盛时这一下无疑是帮了大忙,何叶回来后也嚷着要请他好好吃顿饭。岑溪在电话里邀请他,他一口答应了下来。岑溪本来也想叫上陈艾弥,但是盛时说她出差了。
吃饭的地方是何叶订的,是本城最奢华的季岛酒店的顶楼江景餐厅。可是还没等到上餐,何叶就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岑溪见她百般不情愿,还安慰了她一句:“要不你吃了饭再走,就这点时间也不急吧。”
何叶说:“王导找我谈剧本,我哪儿敢让他等,这就是小演员的悲哀。”
悲哀是悲哀,因为吃不到大餐了,不过她走的时候还是挺欢快的。导演亲自找她谈剧本,这也不是“小演员”才有的待遇。
结果这顿饭又剩下了岑溪和盛时两个人,她跟他一起吃饭的次数多了,早就自然随意了,等何叶一走,就对他笑道:“那这顿饭还是我们两人一起吃吧。”
她不知道这句话听在盛时耳里是如何动听,还有她脸上的笑容,映着长窗外江畔的璀璨灯火,像刹那盛开在他眼底的星光,此后很多年都在他眼前消逝不去。也许心动从来都没有什么道理,也没有什么理由,千万人之中就是遇见了那样一个人,只是听着她说话,看着她的笑容,满天满地的星光都亮了,他的世界从此光芒璀璨。
盛时怔怔看着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水杯,就好像那样可以接住近在眼前的星光。这一刻,他也无比坚定地在心里做下了决定,也许他曾经有过踌躇,有过怅然,但那些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他遇见了她,不管是早还是晚,他还能这么近地看着她的笑容。
服务员过来上餐,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后,他的笑容也像窗外的灯火一样璀璨:“岑溪,等你到了伦敦,我带你到处走走吧。”
“好啊,我人生地不熟,到时候可能经常要找你了。”
“没关系,一点一点来,你随时都可以找我。”
这原本该是一顿其乐融融的晚餐,岑溪在吃刚刚上来的鱼子酱,银匙送进嘴里,满口生津,抬头要答话时,却听见了一声娇滴滴的“表哥”。这一声呼喊太熟悉,带着娇嗔的甜腻,她一偏头就看见了袅袅亭亭站在桌边的宋茜茜。
宋茜茜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的,虽然岑溪每回见她,她的装扮都十分精致,但今天却又多了几分甜美动人,像森林中的精灵公主一样,美如仙女,笑靥如花。
盛时也看见她了,笑意清浅,淡声道:“你来吃饭?”
“对呀,我和爸爸一起来吃饭,还有阮少棠。”
盛时顿了一下,目光不禁望向对面。岑溪眉眼低垂,仍旧握着银匙,仿佛对刚刚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宋茜茜仍旧娇声软语:“他们就在那边,表哥,你不过去和我爸爸说说话么?”
“不了,我就不打扰姑父吃饭了,你也回去吃饭吧。”
宋茜茜的目光也转向他的对面,嫣然一笑:“岑小姐,你好,又见面了,何叶最近怎么样?你要是看见她了,请帮我问一声好。”
岑溪一抬头就那样看见了阮少棠,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着他了,他就在离她不远的走道上踏步而行,仍旧和离开的那天一样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衣冠楚楚,翩然而来,在满室华光的照耀下,他的周身仍旧笼罩着一层玉华似的光彩。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他忽然偏头直直看过来,四目相对,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那双他从来都没有看清的眼眸也没有任何光彩。他的眉眼依旧清淡,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眼,旋即转开视线,服务员领着他和另外一个男人走向一道屏风之后。
半晌后,她才回答宋茜茜:“谢谢,她很好。”
第四十七章
宋茜茜也施施然走向那道屏风之后,岑溪知道那里头有一间风景特别好的包厢,不仅可以俯瞰繁华江景,全景式的玻璃天窗也可以仰望灿烂星空。何叶初来时概叹过她本来想订那间包厢,但是已经被人订下了,看来今晚的相遇也不全然是巧合。
也许是早就从宋茜茜嘴里知道他们要订婚了,他们真正一起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没什么感觉。最初突然看见阮少棠的那一阵懵懵然说不清的感觉过去后,她慢慢就平静了下来,涌来一种解脱似的释然。她不无自嘲地想,也许自己真的是个榆木脑袋。
她端起酒杯对盛时笑得没心没肺:“我们喝一杯吧。”
盛时倒怔了一下,似乎被她的笑容和动作吓到了。
岑溪以为他担心自己喝醉了,说了心里话:“你放心,我不会喝醉的,今天晚上我还需要保持清醒。”
她手里那杯酒还是餐前甜酒,其实也喝不醉,盛时很快就反应过来,不管她是要借酒浇愁还是故作轻松,他都甘愿奉陪。如果一杯酒能让她好受点,那又有何不可。
他轻轻和她碰杯,一仰头喝尽了杯中的酒。等她放下酒杯后,他指了指桌上的醒酒器,语气轻快地说:“那这瓶酒你就没有口福了,待会儿我一个人喝了吧。”
岑溪也看了一眼醒酒器,那是何叶一早就点的酒。何叶今天不仅特别豪奢地来了这家比起桃花源以昂贵出名的法国餐厅,点的酒也是特别豪奢的法国顶级酒庄的年份酒。还好她带了卡,要不吃完饭买单都成问题。
她也语气轻快的回答:“那怎么能行,我还是可以喝一杯的。”
接下来他们专注用餐,在细微的餐具碰撞声里时不时说几句话,气氛并不沉闷和怪异。法国大餐原本也十分讲究,食物一道一道上来,岑溪胃口回来了,觉得都很好吃,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把放到自己面前的每道食物都吃得干干净净,最后甜品松露巧克力上来了,她发现自己已经吃不下了,可是实在又非常喜欢吃这道甜点,不得不后悔起来之前不该吃那么多把肚子给撑饱了。
盛时看她拿着银匙盯着面前的松露巧克力,明明很想吃,可却又露出哀怨的样子,迟疑着不动。他想了想就明白了,不由好笑:“歇一会儿再吃吧。”
岑溪也想要缓一缓,于是笑嘻嘻对他说了一声,起身去了洗手间。
她没想到又会看见阮少棠,虽然他也在这里吃饭,可是那道屏风如同一堵地老天荒的墙,硬生生隔开了他与她,墙的那边是他的世界,墙的这边是她的世界。
就在她走出洗手间,在通道的转角,一抬头却又看见了他,他的脸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她眼前,这一回他们之间只有一步之遥,她走路心不在焉,甚至差点撞到他身上。她看得清清楚楚他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他望着她,然而那双幽深黑沉的眼睛里只有漠然。
她愣了一下,本来想绕过他走过去的,他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声音冷淡:“你没话对我说么?”
岑溪的确有话要对他说,但不是在通往洗手间的走道上。她挣了一下没挣开他的手,他的五指反倒像铁钳一样紧紧箍住她。无论过了多久,他对她永远都是这样,她越挣扎,他就会越紧抓不放,就像当初他说要她心甘情愿,可是他何尝给过她选择,她只能如他所愿毫无自尊地哀求他,他总有办法逼她做他的禁脔。
她已经累了,不想再做这种无意义的挣扎,无力地说:“阮少棠,你放手。”
“我凭什么要放手?”
他的话也和他的动作一样霸道蛮横,岑溪突然觉得啼笑皆非,原来他和宋茜茜其实也挺般配的,王子与公主本来就是天生一对。在意识到之前,她就嘲讽而出:“你未婚妻就在这里,你抓着我是要给她看么?”
阮少棠的眼眸闪过一丝茫然,像是迷惘又像是空洞,转瞬却又是讥诮:“这是你的期望?是他告诉你的?他还告诉了你什么?是不是说只要我订婚了,你就可以跟着他?”
岑溪要想一想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一股热气从头顶俯冲而下,既愤怒又难堪,她举起那只没被他抓住的手用力朝他甩过去,“你…无耻!”
她那一巴掌正打在他脸上,他明明看见她的手掌朝自己而来,却不闪不避挨了下来。“啪”的一声,她自己都被那响亮的巴掌声震懵了,手掌心里也传来一阵酸痛,他却仍旧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看着无动于衷的他,怒气更甚,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阮少棠,你无耻,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你凭什么侮辱他?”
她不是没有听过难听的话,比那更难听的话他也不是没有说过,他不过是要提醒她记得自己的身份。她一直都很清楚,是她自己给了他侮辱她的机会,怪不得别人,可是他没有权利侮辱盛时。难道跟她一起吃顿饭,就要被他不分青红皂白的侮辱吗?
他居然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脸上又是那种侮辱至极的讥诮:“他是你的什么人?要你这么袒护他?”
岑溪一甩手又狠狠朝他脸上打去,这次他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他拽住她的双手用力一拉,她踉跄着扑在他怀里,后背也抵上了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