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默摇了摇头,只喊了声“妈”,仍然没往下说。
“你这孩子,有什么话就说吧。”
“没有什么,你看吧。”
吴君兰越发高兴了:“你就是看我工作?要看也不能站在这儿啊!去吧,到那边去坐一会儿,我马上就好了。”
程子默也笑了笑,于是朝窗户边走过去。那里有一组沙发,他却也不是坐下,而是拉开了窗帘,想看看外面的夜景。可是窗帘一拉开,他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噼里啪啦地下起了大雨,他们在这紧闭的室内却一点也没发现。在这个城市,在这个季节,暴雨是说来就来的。他非常自然地想起她来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带雨伞。
担心之下,也容不得再细想,他一边说:“妈,我先出去下。”一边已经急急地往门口而去。这下弄得吴君兰也着急了起来,在后面连连追问:“你去哪儿?”
程子默并没有听见,只顾着想雨伞放在哪儿了。出得电梯,往玻璃门那里走了几步,却忽然怔住了。
隔着玻璃门,雨声潺潺,如断线珍珠似的斜斜坠落,所谓大珠小珠落玉盘。苍翠碧绿的行道树叶上兜着一汪水珠,盛不住地滑落。江面上升腾起如纱烟雾,霭霭曈曈,直要飘到远处的天上。那铅灰色的天空也变得低低的,仿佛要倒进水里,水天一色。她的背影也渐渐融入了这样的天,这样的水,这样的雨。
许多许多年以后,他仍然记得那一天的雨,还有她背对着他静静站在大厦外面台阶上的样子。所谓夕阳在山云在水,所谓高歌人醉杏花天。
那一刻,程子默想到了下午那个站在海边没有回头的女人,这一次他也是站在她的背后,但是他不要她回头,他可以自己走到她身边去。于是他真的走过去,和她并排站着:“看雨吗?”
她仿佛受到了一点惊吓,风雨如晦中茫然偏过头来,见是他很快便露出笑来。真真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他的眼底似乎也汪着一潭水,清澈得能够照见人的影子。林欢微眯着眼睛看着那双眸子,竟是忘记了要说话。他笑了起来,那双眼睛比新月还要好看,把手里的伞给她:“你果然没走。”她接过了伞,模糊明白了过来,原来他是特意来给她送伞的。她忽然就喜欢上了这一场雨,还是看着他笑:“谢谢。我没伞,雨太大了,我就想等一会儿也不要紧的。”
“嗯。”他也认同雨确实有点大,可是他私心里却还希望它更大,因为它冲走了一些东西,也带来了一些东西。
她撑开伞,不得不说:“你上去吧,我也走了。”
“嗯”他答应了一声,却依然站着没有动。对着她疑惑的眼神只说:“你先走吧,我看看。”他没说看什么。她也没再问,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突然顿了顿,又回头说:“你也早点上去吧。”
她站在台阶下面,在雨伞下面微微仰着头。隔着迷蒙的雨珠看过来,那张脸似乎仍然微微带着笑,遥遥的,像是雨中的巫山神女。却又仿佛近在眼前,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月季花下
这个学期的最后几个星期在程子默的记忆里,过得似慢而快,想它快时它却慢,想它慢时它却快,然而终究是过去了。两天的期末考试过后,大解放的日子来临了,对于他来说正真属于他的日子也施施然到来了。
相对于他,林欢对于这最后的几个星期就没有那么矛盾的感觉了,唯一记得的就是比较忙碌。各科的考试全集中在最后两个星期,她每天的空闲时间全拿来看书复习了,除此之外就是辅导程子默。幸而他在那几个星期也要准备考试,每次她过去,他总是忙着在题海中奋斗,完全一副“学海无涯苦作舟”的样子,所以她也只是把自习的地方从图书馆换到他的房间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时间两个人都是各居书桌一角,各自看着自己的书,做着自己的习题。偶尔抬起头,视线碰撞,也只是微笑着颔首。
暑假的第一天,程子默是睡到自然醒的,简单地吃完早餐,就到顶楼的花园去了。
以前还住在爷爷奶奶家的时候,家里的阳台上一年四季总有很多各种各样的花草。且自从爷爷奶奶相继从工作岗位上撤下来,赋闲在家后,阳台上的花盆也越来越多,不大的阳台到后来经年累月都是绿叶环绕,繁花似锦,整个一个小花园。每天早上爷爷起床后总要到阳台上去侍弄一番花草,那时候年幼的他曾经有很多个早晨是陪着爷爷给花浇水度过的,以至于他现在也对花草有一种特别的情感。
现在的这个花园比起当初的那个阳台要大得多,当然花草也不少,人一进去就是郁郁葱葱的。这里一直是他一个人的天地,父母只有在心血来潮时才会偶尔上来看看,当然他们心血来潮的机会一年中也没有几次。
起初他是不知道这上面还有个小花园的,没有人记得要告诉他。那一天,也是父母全不在家,年幼的他第一次尾随上来打理花园的园艺叔叔走进了这个秘密花园。从那次之后,没有课的日子,那个叔叔来花园,他就会在旁边看着,渐渐地也摸索出来了一些侍养花草和各种植物的经验。后来,他就开始慢慢地动手自己打理,到了最近这几年,学习以外的时间,他更多的喜欢呆在这个小地方和永远没有声音的花草植物作伴。
这里是只属于他自己的小天地。
从顶楼花园下来时,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黄阿姨早就来了,还把她的小女儿也带来了。其实,这个女孩子只比他小两岁,今年也不算小,但程子默却永远记得初次见她时,那时候她只有十岁,腼腆地喊着“哥哥”的样子,一个小女孩。因为她年纪还小,黄阿姨不放心把她单独留在家里,征得吴君兰同意后,一般学生们不用去学校的日子,程子默就会经常在家里见到她。后来她长大点,进了中学后就不怎么来了,偶尔黄阿姨也会带她来。
春节过后,程子默就没有见过她。此时,她正在厨房的小餐桌上坐着,看着她的妈妈做饭,因为是背对着门口的,所以没有见到他走进来。他于是轻轻拍了下她的肩,笑道:“小姑娘,今天来看你的子默哥哥吗?”
她站起来,看着他,脸上还是腼腆的笑,半晌才点了点头。
黄阿姨闻声转过头来说:“都放假了没什么事,我就带她过来玩一下。”
“怎么样?你的毕业考试?”程子默兴致勃勃地问。他是很高兴见到她的,虽然她话不多,但是小时候只要她来的日子,家里也不会让人感觉那么冷清。
她摇了一下头,终于不那么拘束了,小声告诉他:“分数还没出来,我还在等。”
他于是夸她:“我想你考得肯定很好!”
黄阿姨一边切菜,一边接过话来:“能像你一样就好了,你那可是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
“黄阿姨,你在做什么?这么香!”程子默转移话题,边说边走过去要看那砂锅里的煲汤。
“你这孩子,夸你还不行啊!”黄阿姨笑道,“是老鸭汤。”
这么细细碎碎地谈着话,午餐很快便好了。倒是没有那么多讲究,三个人一起在餐厅吃了。起初其实也不是这样的,可程家的午餐永远只有一个孩子。一个半大的小男孩总是一个人吃饭能够有多好的胃口?大约还是为儿子着想,在吴君兰客客气气的一番话后,黄阿姨也没再推辞,方便的时候总会留下来陪着程子默一起吃饭。
饭后,黄阿姨带女儿出去了,屋子里顿时又只剩下程子默一人。一时间四下里极静,只听得到时钟走动的断断续续的“咔嚓…咔嚓”声。他有点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对面墙上的时钟。
时钟的指针接近两点钟的时候,从门口传来了一阵“叮咚,叮咚…”的响声。正如一个在沙漠里行走了很久的行人,到后来未必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是在寻找绿洲,直到这一刻他也才恍然惊醒,原来这一天他原也只是为了等这一刻的到来。
他非常快地起身去开了门,果然外面站着的就是他从早上起来就等着的人。他笑着把她迎进来,两人往楼上走去,到手扶楼梯的转角处时,突然心念一动,说:“我带你到楼顶去看看。”
他非常自然地拉起了她的手,有点像个小男孩献宝似的急切。或许是正高兴,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随手的动作,林欢却感觉到了,看着交握着的双手,似乎也是感染到他难得一见的活泼,由他拉着手,随他走到楼上。
那是一片雾霭迷离的花海,笼着搭建的钢丝架丝丝缕缕地缠绕上去,她猛然一见不免被此等美景震撼了。他轻轻地放开她的手,她就一路慢慢地走到那架子下面,仰头往上看。艳阳下,红的、粉的、黄的、白的,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连着葱郁的藤木,美得不得了,当真是满园春*色。
不知不觉,她的手就触摸上了垂落到颊边的一束藤蔓,那上面稀稀疏疏缀着几朵白色的小花。
“小心点…”程子默的那句“有刺”还没说出口,就见她的手蓦然间往后缩了点。还是晚了一步。
“不要紧。”她笑笑,把手举起晃了一下,又重新放在那茸茸青蔓中,这一次小心翼翼地避开有刺的地方。
那笑容淡而天真,一闪而逝,他却动容了,恍惚中只觉得这里所有的花也比不上那一抹笑颜灿烂。这一刻方才体会到那一句古老的话“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原是这样的千娇百媚,风流嗜骨。原来这满园的月季也只是为了迎来这一刻。
他犹自还堕入在波光潋滟中时,听到她问:“这是月季,是吧?”
“月季。”他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
“我以前种过爬山虎和牵牛花,还没种过月季,真漂亮!”
“这里一开始种的也是牵牛花,后来我换成的月季。”
“我以前看古人描写月季,说它不比浮花浪蕊,鲜艳见天真,蔷薇颜色,玫瑰态度,宝相精神,还曾经怀疑过。今天在这里一看,传言果然不虚。”
这么一下子说了一连串文绉绉的用语,当真的是忘乎所以了。他禁不住笑了起来:“看到一大片月季花和看到一株花的感觉是不同的,你是被这月季花海给迷惑了。”
“也许你说得对,但是迷惑的好啊。”她对着他调皮的一笑,就像是个懵懂中的小孩。
看着她那偶尔流露的天真烂漫的笑容,他恍然,不知道到底是谁迷惑了谁。不知不觉便告诉她:“以前小时候我是住在爷爷奶奶家的,他们很喜欢花草。”对着她,小时候的记忆似乎全都鲜明了起来。于是他的话也多了起来,突然发现什么事都愿意对她说。
“在北京?”她记起他有一次说过他是在北京长大的,原来不是和父母一起。
“嗯,我还不到一岁就送去和爷爷奶奶过了。”
她吃惊道:“这么小啊?”
他反倒无所谓地笑了:“听我奶奶说,我妈妈生下我后不久,被派到德国学习两年。那对她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没有理由放弃。我爸爸那时候也忙,所以就把我送给爷爷奶奶带了。”
“那后来呢?两年后你怎么没回来?”林欢好奇。
“后来我妈其实在德国呆了快五年才回来,回来后她就总是非常忙。”他说到这里笑了,“其实最主要的是我不愿意回来。”
她已经有点明白他那时的心思了:“你不愿意离开你的爷爷奶奶?”
“反正那时候就觉得爷爷奶奶最亲。我爷爷奶奶后来说,那一次我爸我妈一起去接我回家,要走时,我抱着我奶奶的腿,哭着闹着,不要走。”他回忆说。
她想象着那副场面,不由得笑了:“那后来你怎么又回来了?”这么顾念旧情的人,最后又怎么可能跟着相处不多的父母回家。
他沉默了一会儿,抚摸着那一束她触摸过的藤蔓,低声说:“后来他们年纪大了,身体不好,都离开我了,我就回来了。”
“哦。”她突然也默然了,原来他们是这样的相似,都永远失去了至亲的人。最后还是他打破沉默,轻轻地拍了她一下,微笑道:“都已经过去了,没事了。”
他这一句话听着似是在说自己,但这时听在她的耳朵里却更像是在安慰她。她不敢肯定他知不知道那些事情,也许他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想安慰她。她有一瞬间的释然,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再次抬头看着这满园芳菲,姹紫嫣红,心里豁然明朗了起来。这么好的景致,错过了多么可惜。于是便朝着那边角落的几株迎风招展的荷花跑了过去。
“原来这里还藏着一个荷塘!”语气虽是极力营造出的欢快,但是这一刻,看到荷花她心里确实是高兴的。
那是一个用石砖围着墙壁砌成的一个椭圆形的小型水塘,水面上层层叠叠地覆满了荷叶,间或露出几朵花来,所谓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那白色的花瓣包覆着黄色的花心,煞是清丽动人。
她再仔细看,那荷叶下面偶尔露出一点红,有点惊奇地叫道:“我发现了你的秘密!”
“什么秘密?”
“这里面有鱼!”她指着荷叶,非常肯定地说。
真像一个小孩子,他笑着说:“我在里面养了几条金鱼。”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那掩藏在眉梢眼角的丝丝点点,那个笑容要有多宠溺就有多宠溺。
她俯下身子,想要看清楚那鱼。他于是伸手拨弄了一下一片荷叶,一条鱼倏忽从水里探出头来,非常快又潜入水底。这景象,令他们同时笑了。
“看来这条鱼胆子很小。”她下了结论。鱼还分胆子大,胆子小?他因为她的话笑了。
她逗了一会儿鱼,后来要离开的时候,有点恋恋不舍,说:“没有想到这里还会有一片世外桃源。”
他于是说:“你喜欢,以后我们可以经常上来。”
“那当然,以后这里就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花园。”
她这一句话,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好像在分享一件只有他们知道的快乐事。
大约是受到刚刚在上面那种气氛的感染,进了房间,他的话也没有变少,对她讲起了他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她一直笑吟吟地听着,原来他小时候其实也有淘气的时候,真想象不出来,那时候的他会是怎么样的。最后她不由得连连说:“真看不出来,你小时候也会做这样的事。”
他仿佛有点羞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刚的那些,有些我也是后来记事后,听我爷爷奶奶说的。”
她有感而发:“还是小时候好啊!”
他看着她笑,似乎也是赞同她的话。
那一天晚上,林欢留下来吃晚餐。他爸爸妈妈照例是都不在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餐桌,虽然沉寂点,但也不寂寞。吃饭时,程子默接着下午的话题,又向她讲了些自己小时候的事。于是她也对他讲了些她记忆中的一家人,告诉他她那个淘气的弟弟。
晚上,程子默没有再说要去买东西了,而是极其自然地陪着她一起下来了。她知道他的心思,他也就是想送她一路,笑笑也就随他了。
他们走在那条幽静的林荫道上,虽然天气燥热,但是在这江边凉风习习,倒也没什么感觉。他们也就只是伴着道路两边的绿叶繁花,江边流光溢彩的各色灯光,天南地北随意闲谈着。一切都是再简单寻常不过,并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情。到了公交车站,他陪她一起等车,然后车来了,看着她上车,看着车走远,再次一个人慢慢地踱步回去。
后来在这个暑假中,他们共同经历过很多个类似于这样的夜晚,没有大*波大浪,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值得记忆的事,甚至可以说只是一个平淡的夜晚。很多年后,回头看看,也只是一对年轻的孩子一起走过一段路。可纵然如何普通寻常,有一个人陪着走路的幸福可以抵得过再多的刻骨铭心。那一路上那些细微的小心思、小快乐也只有他们可以体会,外人是如论如何也体会不了的。
就是在这条路上,在一个雨停后的晚上,她第一次学小乐一样,把他喊到树下,然后出其不意地轻轻摇动一下树枝跑开,剩下他站在树下看着身上被溅到的雨滴一脸震惊。他震惊的是,以前没有发现,原来她也这么顽皮。有一段时间,他一直想学她,把她也骗到树下来,然后摇她一身雨滴,但每次等到雨后,看着那树,他却又没有这样做。那一段时间,多数是下的暴雨。
同样的是在这条路上,她第一次对他讲了她梦中的那一片油菜花田的故事。她告诉他那是一片非常美丽的油菜花,她和小乐是怎么样高兴地一起走在那里。从此以后,他便对油菜花产生了无限的遐想。以至于此后的很多年,他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图片上看到油菜花,眼前就会闪过她那一刻的表情,那么满足,那么快乐。
比翼鸟的传说
那个暑假过后,日子重新回复如初,程子默正式迎来了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年,也是最紧张的一年。林欢此时早已脱离了新生的身份,还参加了学校这一次的迎新活动。日子像流水一样,按部就班地这样走过去了。
那个学期好像就是这样了,在以后的多年之后回想起来,他们谁都想不起来有什么特殊的,值得再次拿出来提一提的事情。他们依然还是学生,还是要在已经熟悉的环境下学习。可纵然如此,如果努力地去回想,这个学期还是发生了一件小意外。
这件意外就是林欢有了一个追求者,而且这个人还不差。事情大约是这样的开始的,他是她上一届的学长,他们是在学校的迎新活动中认识的。好像人一旦认识了,缘分也就跟着来了,在这次迎新活动后不久的老乡会上,他们两人再一次见面了。相互交谈之后,才知道其实他们也只是来自于同一个省,但是在这里一个省的也算是老乡。因为人多,他们单独谈话的机会也没多少,统共下来也只说了几句话,但是很明显其中某人认为他们相谈甚欢,很是合拍。以后发生的事情就像很多男生刚开始追求他心仪的女生一样,他想尽一切办法、找尽所有的理由接近她。例如经常往她的宿舍打电话,没课时邀请她们宿舍所有的人一起出去玩,甚至于单独约她去图书馆自习。刚开始时,她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所以只要时间配合,她一般不会拒绝他。后来日子久了,同宿舍的人开始开玩笑了,每次只要他的电话来了,宿舍里的某人就会一脸暧昧地笑:“欢欢,你的那一位来电话了!”她哪里抵得住这样的玩笑,心里开始惶恐,也试着慢慢拒绝他的邀请。但是这人也是一个越挫越勇的主儿,真真应了那句“越是难得到的东西越是想得到”。她越躲闪,他越来劲。猫捉老鼠的游戏大家都喜欢玩。事情到了后来就发展到了,他站在她宿舍楼下等她。她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她想过要找他谈谈,但是碍于情面总开不了这个口,最后决定还是避着他,令他自己退缩。
那一天是星期二,林欢像往常一样去了程子默家。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她离开时,他还是像以前很多次一样陪她走到公交车站。
在路上,她对他讲起了她以前进入高中三年级时的感想。她说,高三虽然紧张,但是也过得充实简单,人只有一个有目标,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只为了一件事情奋斗,这样的日子以后回想起来都觉得幸福。其实有一点她还没说,那就是在那时候我们很多人体会到的最多的却不是幸福,而是焦虑和茫然。——人总是要在失去以后才知道错过的是什么。明明那些日子那么美好,但浸泡在那些日子中的我们却并没有感觉到四周包围着身体的是加了蜜的甜水。
眼见着公交车站不远了,林欢收住话尾,还不待说话,突然楞了一下,又朝公交车站看了一眼。程子默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停住脚步,跟随她的视线看过去。
夜色清冷如水,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男生。因这几天降温了,晚上有风,他穿着灰色的大衣,倒越发显得身长玉立。他的视线也定在他们身上,不过短短的几十秒,似乎反应了过来,笑了笑,先走了过来。到了他们面前,他才站定,眼睛看着林欢,非常轻松地说:“我正在等你呢!”
林欢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朝旁边看过去。程子默也偏过头来,挨得这么近,他们的视线倏忽相遇。她突然有点羞赧地掉过头,对着那个人,一脸局促地说:“其实你不用来等我。”
程子默低着头,却清清楚楚地听到对面的那个人又笑了:“我晚上也没事,就过来等你一起回学校。”所谓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传说赤壁之战,周瑜火烧曹军,不费吹灰之力,谈笑间就把曹军八十万烧个精光。对面的人也就是含笑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却突然害怕了起来。可她平静的声音瞬间又令他没来由地觉得安心:“你以后不用这样做了,太麻烦了。”对面的人声音依然含着笑,只问:“他就是那个学生?”
不等她回答,他立即抬起头来,淡淡地说:“你好,我叫程子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