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里,床铺在摇晃颠簸的撞击中,发出一阵阵杂乱而有序的砰砰声。而昏昧的床头,喘息和呻`吟摇曳不止,如同一曲缓慢而悠长的靡丽二重奏,声声入骨,调调入情。满室都是浓烈而暧昧的情`欲气息。

情潮无声无息暗涌,爱欲入骨蚀心。她承受着他不容逃避的占有和索取,在他身下辗转反侧,漆黑的头发如墨菊铺散在枕头上,映着昏黄的灯光,像一幅旧时光里恒久的剪影。而他在她的身体里,身体最孱弱、最灼热、最有力的部分进入她,重复着这世间男女最亘古而长久的旋律,如同时光无涯荒漠里的一场漫漫旅行,辗转寻觅,长路跋涉,带她共赴极乐的情爱高峰,天堂之巅。

那里是欲望熄灭的地方,那里是纯粹开始的地方,那里也是身体和情爱分离的地方。

那里是否是我们最终要到达的地方?

姚季恒不知道,可是这一刻,唯有身体的温度是唯一的真实,唯有她温暖的接纳是他最终的港湾。

最后释放的时候,在极致的颤抖里,他低头狠狠咬在了她的锁骨窝里。牙齿深入皮肉,刺痛传来的时候,她身下一阵痉`挛,下意识地狠狠在他背上挠了一下。

然后一切风平浪静,他静静伏在她身上,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万物初始,鸿蒙之初。窗外秋天圆白的月亮仍旧静静挂在夜空,洒下银色的清辉罩人间,月华如水从敞开的窗户流进来,银白的月色投映在窗下。周围仿佛什么也没有变,可是一个新的世界却像在渐渐升起。

第15章 十五爱欲于人



很久后,他终于慢慢从她身体里退出来,翻身坐下。明明身体还感觉得到她遗留的温度,可当他拔掉那层多余的阻隔扔掉后,仿佛连唯一的一点温度也被带走了。他觉得更冷了。

轻微的响声传来,萋萋听见有东西被扔进垃圾篓,昏聩的意识才渐渐清醒过来。她摸了摸锁骨窝里的伤口,静默一会儿,忽然撑起身体,直朝身边坐着的那个身体扑去。

姚季恒不防她这样,下意识搂住她的腰以免她摔倒。她扑到他身上,动作野蛮,却又像个精巧灵动的侠女,满头黑发飘扬,腾挪移动几下后稳稳坐在他腰间,然后一气呵成用力按住他的肩,寻到相同的地方,毫不犹豫地低头一口咬下,狠狠不放。

他怔了一下,在刺痛里,身体瞬间兴奋充盈起来,用力分开她的腿,抬起她的身体往下重重一压,挺腰再次粗暴地深入。

萋萋呻`吟了一声,牙齿也跟着无力地松开,却高傲地扬起头来,一脸固执而倔强地看着他:“姚季恒,你凭什么咬我?”

“你不是也咬回来了?”

她不知道,她的声音令他更兴奋。话落的同时,他喘息一声,欲念立即压倒一切,箍紧她的细腰抬高压低,身下重重捣`弄。如此激烈重复几下之后,身体没有那么急切,他稍微缓下动作,伸手拨开她脸上的乱发,低头亲吻。

她的身体也跟着他的动作摇晃抖动,在他眼前摇漾不止,他俯身吻在她的胸前,在那最娇嫩孱弱的一点上缠绵嬉戏。在身体一阵又一阵越来越汹涌的浪潮里,她说不出来话,只有喘息和低吟一声声溢出。

或许是因为这个前所未有的姿势,他也到达得比此前任何一次更深入,更深远,可以进入到此前从未到达的地方,直抵欲望的中心。身体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他也清清楚楚地感知到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接纳和包容。他的坚硬融入她的柔软,她从来没有这么敏感过,结合深处湿热而腻滑,不停收缩抖动,紧紧裹着他,吸附着他,仿佛害怕他离开,四肢也像藤蔓一样攀附纠缠他不放,刺激得他像个初尝情`事的少年,一阵冲动,差点丢脸至极地就此缴械投降。

他及时硬生生按捺住,抽身而出,下一瞬勾起她的腿再次进入那幽深而温暖的漫漫路途。他的身下也前所未有的亢奋了起来,即使这样坐着抱着她并不容易动作,他也能够扣着她的腰摇晃起伏不止,快速而用力地深入冲撞。

爱欲蔓延,在身体极度的飞翔飘摇里,他亲了亲她的嫣红的唇瓣,喃喃低语:“萋萋,刚刚我在上面,那现在我让你压回来,好不好?”

他缓缓地躺倒,扶着她的腰细细摩擦。

佛说,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这一刻,姚季恒不知道自己是顺风而行,还是逆风而行,可是他的爱欲却已被点燃,如同枯木逢春,火烧火燎地蔓延起来。他的身体清楚地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有力,也没有这么长久过。在她身上,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忘乎所以、不可自拔地沉迷,打破一个又一个极限,堕入五光十色的尘世爱欲。

数年来远离身体欢会,远离爱欲,隔着坚硬冰冷的心墙,与这万丈红尘漠然相对。他曾经也长久地以为自己可以清心寡欲,修身养性。在男人的世界里,如果连自己的身体欲望都可以控制,那么没有什么是掌控不了的。

却原来只是没有遇见这样的一个人。

世间风尘漫漫,尘沙飞扬,多少岁月被风沙埋葬腐朽,多少人在情爱荒漠里辗转寻觅,可是他却还能遇见她。

很久后,他温柔捧起她的脸,看着她倔强而清淡的大眼沾染上深重的情爱迷烟,迷蒙而诱人,情不自禁地低头抵着她的额头,喃喃说:“你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一点亏都不肯吃。那以后我咬你一下,你就咬我一下,好不好?”

萋萋睡意深重里听见他的声音,迷迷糊糊地不满:“你还想再咬我?”明明是质问,在此时却更像是嘟嚷的娇媚。

“那我就用牙齿轻轻碰一下,好不好?”

她已经睡着了。姚季恒看着她在熹微晨光里沉静酣然的睡颜,她的脸朝着窗户,笼着一层皎洁的白光,如同纯真的天使。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成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他的身体也很疲惫,可是心念浮动,意识又万分清醒,久久无法入睡。

实际上,前半夜他也几乎没怎么睡觉。从这个房间出去之后,他无处可去,又怕下楼自二楼过,被母亲察觉。而自己睡了十几年的卧室太压抑而沉闷,于是他去往卧室外的露台,躺在老旧的布沙发里,不知不觉眯眼。后来夜渐渐深了,更深露凉,他终被惊醒。

他洗了个热水澡,一身清爽从浴室出来后,也想今晚睡个好觉,可是躺在空荡的大床上却睡意全无。早已习惯独眠的身体只觉空落落,清醒的意识不自觉地绕着前两晚陪他入睡的人打转。他清楚地知道无论是自己的身体和心都不肯平静,在这样的深夜,只想要抚触她。

都说佛能让人静心。为了让自己静下来,他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念起熟悉的佛语:“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

然而,换了一个卧室,躺在有了柔软身体、温热体温而不再空荡的床上,姚季恒在朦胧入睡的前一刻,只是想——

无忧无怖,世有何欢?

姚季恒是在一阵迷迷糊糊的铃声里醒过来的,下意识探手摸到枕畔的手机,拿起来眯眼一看才发现不是自己的手机。因为这只手机是白色的,而他的是黑色。他这才清醒了一点,想到旁边萋萋还在沉睡,而眼睛略一扫屏幕上又是个没有显示名字的电话号码,立即毫不犹豫地按了挂机。可是还没等他放下手,手心里一阵颤动,然后铃声又刺耳地响起。他不由皱眉盯着那一串来电号码,清醒的头脑倏忽闪过昨夜的一个片段,依靠着精确复制的记忆,近在眼前的这串数字和昨晚那条短信显示的号码完完全全重叠。

他顿了顿,在萋萋翻身时果断地接起电话,像对待陌生来电那样,礼貌而略微疏离地说:“喂,你好。”

那头也顿了一下,然后响起一个从容的声音:“是姚先生吗?我是余锋,萋萋在吗?”

“是我,余先生,萋萋在睡觉。”

作为男人,此时此刻,余锋当然意识得到她为什么现在还在睡觉,可是他心里下意识又否决了这个猜想。他宁可相信她是不愿接自己的电话,才让这个身旁的男人代接。他顿了顿,说:“那让她好好睡觉吧,我和你说也是一样。我明天要回去了,想请你们吃一顿饭。

姚季恒淡淡说:“那等萋萋醒了,我告诉她。”

挂断电话后,萋萋还在沉睡,他知道她累到了,而他自己也才睡了两三个钟头,睡眠被打扰,却再无睡意了。他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起身去浴室洗漱。

姚季恒下楼时,楼下客厅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厨房里倒是有一点动静,厨师Maria在准备午餐。他从Maria那儿知道母亲在花园,于是穿过书房的落地长窗直接到了花园。

季妍前几日在园艺公司订购了两株银杏树,今天天气好,工人运树过来栽种。此时,园丁Anthony帮忙扶着树干,她蹲身捻起一把土壤查看,两名园艺工人拿铁锹盖土。眼见儿子走过来了,季妍起身拍拍手,又朝他身后望了望,笑道:“ 我让Maria给你和萋萋留了早餐,你吃了吗?”

姚季恒想到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倒有点羞惭,“待会儿直接吃午餐吧。”

这株银杏已经差不多了,一名工人又将另一株银杏小心翼翼放进挖好的土坑里头。姚季恒走过去,拿起一只铁锹,说:“我来吧。”

工人笑了笑,扶着树干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见他动作流利熟练,掩土松软适当,索性松手去喝水。

等到两株银杏种植完毕,园艺工人离去后,姚季恒才问:“妈,你怎么想起来要种银杏?”银杏树要几十年才开花结果,而花园里已经有两株老银杏树了。

季妍只说:“不知道二十年后会不会开花结果。”

姚季恒从母亲这句简单的话里听出来了一点怅惘,便不再做声。

以前这栋房子是热闹的,虽不至于佣仆成群,可是从管家、园丁、司机、厨师到佣人,各司其职。只是两年,这房子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曾经热闹的家渐渐安静了下来,就像他刚刚从楼上下来听不见一点声音,静谧无声无息蔓延在空气里。去年母亲手术后解雇了一批人,只留下了Maria 和Anthony,闲时在厨房和Maria一起做饭,或者和Anthony一起在花园。

姚季恒一瞬间意识到母亲守着这样一个空荡荡的老房子,而专注一生的事业又不得不放弃大半当成闲职来做,该是多么孤单。

他说不出来什么,过去的没法改变,半晌才说:“妈,我和萋萋结婚后打算很快要一个孩子,以后你可以帮我们带带孩子…”

季妍一眼望见他眼睛下的青黑暗影,难得打趣了一句:“要孩子也不用这么拼命吧?还是要注意身体。”

姚季恒笑了笑,这会儿看母亲放松了下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了,反正食色性也。

Anthony拿出除草机要给草坪除草。姚季恒看母亲要剪花枝,便让他提前下班了,自己给草坪除草。阳光明媚,季妍手里的剪刀咔嚓咔嚓响,伴着除草机的轰鸣嗡嗡,周围的一切都生机盎然,不仔细想的话,这个家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变。

第16章 十六游园谈天



萋萋一觉睡醒,身体仍旧酸软无力,大脑昏沉。枕畔的人已不见,卧室寂静无声,她挣扎起身去浴室洗漱。穿着浴袍走出浴室时,姚季恒正在床边弯腰抹平床单的褶皱。听见响声,他回头笑:“我还以为你要我来喊才会醒。”

萋萋看着收拾得平整齐备、不再一团混乱而暧昧的床铺,还是自动联想到深夜在这上面发生的事,顿时洗澡之前满身的不适都有了出口。

她正了正神色,严肃地说:“姚季恒,我们今天必须说清楚——”

“你说。”他非常好说话地好整以暇等着。

“以后不许在我睡觉的时候来打扰。”萋萋觉得他这个恶习必须得改,一回还能说是偶尔,但是这么快又来一回,如果习惯后他总是要在她睡觉的时候来做这件事,打扰她本就脆弱不好的睡眠,不出两年,她就彻彻底底成黄脸婆了。

“萋萋,我没有打扰你——”他终于也严肃认真了起来,稍微顿了顿,才说,“我是经过你同意的。”

睁眼说瞎话!萋萋气得不轻:“我什么时候同意过?我都睡着了!”

“你的身体同意了,清楚地告诉我你也想要…”

萋萋几乎要尖叫了:“我什么时候想要了?”

她身上还氤氲着浴室的水气,毛巾裹着湿发,一身洁白,而满含怒气的双眸也是晶莹璀璨、流光溢彩。此时在卧室的床边,看在姚季恒眼里统统有了另一种味道,很难正经起来:“萋萋,我们都有正当的身体需求,这是不需要害羞,也不需要掩饰压抑的,你早已确认过我们的身体很和谐,为了愉悦身心,也为了满足你的要求尽早生孩子,我们应该互相熟悉。”

萋萋被这番貌似很有道理实则无耻而放荡的话气得一时说不出来话。

起晚了午餐自然也没有胃口,季妍似乎也明白,煲了清淡的红豆薏仁粥,配几道家常菜。萋萋虽然尴尬万分,可是季妍神色如常,照例不劝吃不劝喝,餐桌上也不是一味食不言维持缄默,偶尔用餐间隙也说起波士顿的风光,提议她可以去各大学校园看看,完全是一家人的平常午餐。

萋萋想到是因为姚季恒才如此,荒唐的也是她儿子,渐渐地也对着季妍大方坦然了起来。

午餐用毕,季妍问:“萋萋,你晚上想吃中餐还是西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她还没答话,姚季恒忽然说:“妈,我们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了,不用特意准备了。”

季妍倒没觉得有什么,只以为是她们下午要去哪儿玩顺便在外晚餐。

萋萋看了他一眼。他神态自若地帮Maria收拾碗筷送进厨房。

一直到回卧室整装预备出去玩,他才轻描淡写地说:“你睡着的时候,我帮你接了一个电话,余锋打来的,说要请你…不,是请我们吃饭。”

萋萋正拿起手机朝包里放,顿了一下,看他一眼:“你答应了?”

“没有,我留给你决定。”

萋萋滑动触摸屏看了看,那个号码有一通未接来电也有一通已接,那时候她正睡得天昏地暗。

他不带任何感情地问:“要给他回个电话吗?”

萋萋倒没想过现在回电话,闻言抬眼看他,只觉得他的脸色很古怪,似平静又似面无表情,不由想也没想就问:“姚季恒,你吃醋了?”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问,隔了一会儿才反问:“你期待我吃醋?”

萋萋也一怔,反应过来他的话,又笑了:“姚季恒,我知道你不会为这点小事吃醋,我也不期待你吃醋。”

“是吗?”姚季恒神色不明地笑了笑,“我差点忘了你是温萋萋。”

萋萋大概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可她并不觉得这样的温萋萋有什么不好,笑了笑,把手机放进包里,自顾去梳妆台前为下午出行化妆。

姚季恒看着她全副心思都在镜子里的那张脸上,又一脸淡然地说:“我猜他下午还要打过来告诉我们餐厅地址,既然是老朋友,他乡相遇,一起吃顿饭也没什么。”

萋萋在镜子里望他一眼。他莫测高深地回望她,定定对上她的双眸,眼底浮光掠影,暗沉涌动。转瞬,他却回头,终于转身离开。

姚季恒上午除草也汗湿了衣服,回自己卧室快速梳洗一番,换了衣服。再次过来时,床上又是一堆衣服,萋萋蹲在床边,随手又从登机箱里扔一件衣服在床上,这才抬头看他:“我们下午去哪儿?”

她洗澡后只随便换了休闲的羊绒衫和裤子下去吃饭,吃完一顿饭才意识到有点闷热。波士顿濒临大西洋,查尔斯河与米斯蒂克河从城里通过,河海交汇,空中俯瞰,市内像是被分割的一块块小岛。受海洋影响,春秋季气温多变,昨天下雨后还一番秋意阑珊,要穿外套抵御倏然而来的冷气流,她还以为这里也终于降温了。今天却又是艳阳高照,完全是夏天模式了,出去太阳下逛一圈,不仅防晒还得防热。萋萋刚刚查看了天气,觉得自己完全穿越了。

比起她,姚季恒早已习以为常,早上是夏装,现在也还是白色Polo衫配灰色休闲裤,清爽随意,很适合走在太阳底下。他走到床边看了看,捞起一件鲜艳的橘色印花半身裙给她,又翻找了一下,拿起一件白色上衣,径自替她决定:“配这件,我们下午就去大学城逛逛,穿得简单轻便就行。”

萋萋看着他递过来的白色圆领T恤,想想也和裙子搭配,问题是这么一穿,走在校园里不就是像学生了么?再看看他身上的白色polo衫,她头一次看他穿除衬衣以外的纯白色的休闲上衣,不免觉得怪异,可是偏偏又和他的整个人和气质很搭。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他已经三十八,这样猛然不细看眼底岁月沧桑,说是研究生,她也不会怀疑的。她反正也不想烦恼该穿什么,既然他都不怕冒充学生穿得那么年轻,她还怕什么。

可是换好衣服,她站在穿衣镜前看着左边锁骨窝里的一片青紫,又想到自己刚刚仔细用遮瑕膏掩盖的脖颈上依然残留的暧昧痕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就喊:“姚季恒——”

姚季恒似乎早已发现,立即在她颈上搭了一条橘色方巾,松松在颈侧打了个结,正好掩盖了令人想入非非的印记。

萋萋看勉强和裙子还算搭配,为了不被当做彻夜狂欢的学生,只得勉强忍着系上丝巾。

姚季恒的确料事如神,即使他只和余锋见了两面,却仿佛熟知了他的个性。下午还在哈佛纪念堂前的时候,萋萋果然接到了电话。

掏出电话看着那串电话号码时,她顿了顿,下意识看向预言成真的他。他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电话,仍旧神色不明地对她笑笑,绅士地朝左前方走去,表示尊重她的隐私,不会探听她的私人通话。

萋萋按了接听键。

余锋在那头口气熟稔地说:“萋萋,我已经订了餐厅,是你喜欢的那种意大利餐馆,我们晚上一起吃顿饭吧。”

萋萋忍住冷笑的冲动,淡淡说:“抱歉,我晚上还有事…”

“萋萋,你别这样,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也不要你原谅我。我们就当是在波士顿遇见的老朋友一起吃顿饭,你上回说你早就不爱我了也不恨我了,我都记得,我想你总不至于还躲着我连朋友也不肯做吧?”余锋顿了顿,仿佛知道自己这番话起了作用,最后又淡淡地补充,“把你未婚夫也带上。”

萋萋看向已经自觉走到前方一棵树下的姚季恒,虽然知道他什么也听不见,可还是下意识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他似乎明白,点了点头。

这通电话仿佛就是一个小插曲,挂断电话后,萋萋只告诉了他晚餐时间和地点,他也没多问。接下来他们仍旧按照正常路线逛完了哈佛,姚季恒还十分有游兴地像普通游客那样给她拍照留念,也请过往的学生给他们在图书馆前拍了几张合照。从哈佛一个校门出来,他熟门熟路地带她去了麻省理工,不同哈佛暗红色古建筑营造的厚重沉稳的复古风,这所世界著名的理工科大学给人完全现代和时尚的感觉,名建筑师设计的中央校区互通的主楼,明亮而充满奇思幻想,充分让人领略高科技带来的惊奇和便利。

大学城里绿草如茵,浓浓的青春和学术气息扑面而来。萋萋连续逛了两所大学,不知不觉也有了学生的感觉,在和姚季恒走出麻省理工,回顾校门时,不由问:“你那时候怎么没去哈佛?”

姚季恒很清楚在带她进这所校园前从未和她提起过自己最初的母校名字,即使刚刚闲逛,他也只做介绍,并未多说。但看她的神色分明已经察觉且肯定,不知为何心里一喜,看着她问:“这里不好吗?”

“好是好,感觉和你不搭。”

姚季恒想了想,不自禁笑了:“温萋萋,是因为我在你眼里是个老男人吧,所以适合去古色古香的哈佛?”

萋萋立即反击:“姚季恒,你倒是会朝你自己脸上贴金,古色古香也是人家校园,我只是感觉你古板的气质和那里更搭一些。”

姚季恒终于说了实话:“其实我那时也申请了,但是没接到offer。”

呃…萋萋被哽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本能以为他无所不能,能进麻省理工也能进哈佛,何况她已知道他是哈佛商学院出来的典型商人。

姚季恒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丢脸,不过是他为自己的人生做的选择,为自己负责而已。看她难得一脸诧异而不自然,他又觉得好笑,于是又接着说:“准确地说,我申请的是数学系,不过数学系好像不需要我,招生委员会建议我读生物化学,我拒绝了。”

萋萋又噎了一下,“你妈不是那里的生物学教授吗?这个专业也很好啊!”

姚季恒认真地答:“不是自己想读的专业,何必将就?”

萋萋本能似的想说生物化学也不是将就,就业前景很好的,一转念却想到他也许看中的不是就业前景,根本不在乎那些,又自然而然想到自己身上,于是默然。她当初一门心思要脱离温以泽早日独立,报考大学的时候只看就业前景,那时候对各专业也没有更直观和真实的认识,于是选了就这样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