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鹙总是能轻易看透我的里面,那厚厚外壳下包裹着的,连我自己有时候都抓不住的真正心情。我慢慢地打量房间,说实话,并没有什么特别。我忽然有点失望,在我的想象中,暄儿的房间总是应该带给我这样或那样的异样感受,可事实却是,我很平静。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卢鹙小心的观察我,半晌才道:"你怎么不说话?"
我冷笑:"没什么好说的,你觉得我该说什么呢?"
卢鹙眼神黯了一下,但还是继续道:"虽然你嘴上没说,但其实你也很想来这里,来看看他的家,对么?"
被人彻底看透的滋味并不好受,虽然我已经习惯,但并不代表我喜欢:"说要过来的可是你,怎么样,把人们骗得团团转的滋味是不是很不错?我看夏老爷子可真是从心底里认你这个儿子了。"
卢鹙闻言看了我许久,忽然笑了。那笑很漂亮,却看得人难受。我听见他笑着说:"之前总抱怨你不爱说话,现在反倒希望你别说了。"
我哑然。呆立在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原来他不是没感觉,他只是不说罢了。转念一想,也是,连我都能感觉到自己最近的莫名其妙,他那么玲珑的心思又怎会没有感觉。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总控制不住自己,总想伤害他。这样的情景与我和暄儿的相处有着出奇的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暄儿会加倍的恶毒的还回来,可卢鹙却只会微笑着接受,既然继续坚定的往我身边走。
"你知道我为什么非得来夏家吗?"卢鹙看着我,似乎也没期望我回答,便接着道,"我父母死的早,在我还来不及孝顺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不在了。所以我特别羡慕那些可以为父母跑前跑后床前侍奉的人,特别希望有一天也能被爹娘摸着脑袋,说儿子真是没白养。呵,我现在终于有这个机会了,虽然是我强占了别人的身体,但我特别高兴,我终于也有爹可以孝顺了......"
我看着卢鹙,看着他因为激动和一连说了太多的话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忽然特别想紧紧的抱住他。可脚仿佛生了根一般,怎么也挪不动。然后我看见卢鹙向我走来,跟从前的无数次一样,只要我不过去,那么他就会过来。执著的,坚定的。
他来到我面前,张开双臂,那个本应我送出的坚实拥抱此刻却降临到我自己身上。直到被抱住,我才知道,他也并不如表现出的那么坚强,那双抱紧我的胳膊原来也会微微颤抖。他把脸埋进我的胸膛,用让人心疼的声音说着:"给我点力量......"
原来,没有什么人是刀枪不入的。
第 32 章
那天之后,卢鹙再也没有和我说过话。他白天陪着夏老爷子,很晚才回到暄儿的那个阁楼里休息。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我应该离开,但更多的时候则是怀念那个充满活力的家伙。
在夏家堡住到第四天的时候,夏天麟回来了。然后不到半日,便围前围后哥哥哥哥的叫着。我从来不怀疑卢鹙收买人心的能力,可偶尔还是会对他的手段产生小小的好奇。
第六天的时候,卢鹙出现在我的房间门口。我有些诧异,可他一开口便讲明了来意。原来是问我夏老爷子的病到底还有没有救。我没法给他满意的答案,恶疾好治可慢病却难消,更何况夏老爷子已经到了最后的光景。我只能开些清热去火的药方,让老人家这最后的一年半载能舒坦点。
卢鹙拿着方子就急急的离开了。我虽然能够体会他的心情,但仍然觉得他要是再和我说些别的什么就更好了。一时间,我有些后悔那么快的给他方子,怎么着也得把他弄进屋聊上一聊再说。可想到这我又觉得自己好笑,明明人是我伤的,倒现在却怪别人不好。
第八天的时候,卢鹙又出现了。这次是和凤姨还有夏天麟一块出现的。我看了看日头,还不到吃饭时间。不明白这一大家子这时候出现是什么意思。还是卢鹙先开了口:"别愣在那,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要走了。"
"走?去哪?"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卢鹙白了我一眼,然后把我拉到旁边小声道:"当然是回谷啊,难道你想在这住一辈子?"
我奇怪道:"你也一块回?"
卢鹙连忙紧张的看着我:"你不愿意?在管府的时候你明明......"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中的控诉让我浑身不自在,我连忙打断他,压低声音道:"谁说不愿意了,我的意思是你之前不还说要多伺候夏老爷子么,怎么这么快就......"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向别人解释。
卢鹙听我说完才放下心来,然后道:"我爹说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我闯出名堂......"
我不解:"毒公子的名号还不够响亮吗?"
卢鹙连忙捂住我的嘴:"可别再提这个名号了,不然我爹又得气死。他希望我能改邪归正,走一条大侠的道路......"
"就凭你?"我困难的咽了咽口水,忽觉前路漫漫。
"还有你嘛。"卢鹙双眼放光,"你觉得医侠这个名号怎么样?"
瞬间,前路从漫漫,变成了黑暗。
我发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坐第四回马车。这个东西似乎总能让我的思考能力直线下降,每一次都是开始颠簸起来还没搞清楚状况。这次更严重,直到夜晚降临我们找家客栈投宿,我的思考能力还没有恢复。回鬼医谷不像去江南,那时候管之杭急等着救命所以我们连夜兼程,而现在,我们可以白天赶路晚上投宿。
投宿的客栈坐落在一个小镇,镇不大,却很是热闹。掌柜的告诉我们只剩一个房间,于是便成了眼前的局面。
我看着卢鹙有条不紊的洗漱,忽然很难把他与那天的脆弱联系起来,就好象那天下午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迷茫了。卢鹙见我盯着他看,便笑着问:"你又想什么呢?"
我也笑,这次不是冷笑,而是真的忽然很想逗逗他:"你不是总能猜出来我在想什么吗?"
"这倒是。"卢鹙大言不惭,只见他仰头想了一会,然后看向我,"你在想我为什么还要跟你回去,对不对?"
我沉默,等待他的回答。
"我喜欢你。"卢鹙就那么轻易的把这四个字抛给我,也不管我刚刚在床边坐定并且很有可能因为他的直接而落到地上,"所以我要跟着你回去。只要我还有一点力气,我就不会放手。"
我看着他,无法用任何语言来表达我这一刻的感觉。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他那单薄的身体仿佛积蓄着永无穷尽的力量。仅仅在他身旁,我便已感觉到那不可撼动的坚定。我忽然间觉得自己很渺小,我的那一点点烦乱心事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我被打败了,不是败给任何兵器,而是他那颗坚定的心。
多日来的烦躁一扫而空,那些在胸膛中乱窜的情绪,终于被我抓住了。
我起身,走上前,然后在卢鹙惊诧的目光中吻住他。每一次都是卢鹙先靠近,而现在我才发现,走过去,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困难。我仔细的描摹着那张总是吐出动听话语的唇,如此的柔软,如此的让人心动。卢鹙很快的给了我回应,那么的热情。我在心里偷偷的笑,他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人儿,所思所想总会迅速的反应在行动中,让人无法招架。
恍惚中,我已经把人带到了床上,轻柔的覆盖住那具身体,我竟然有了些紧张。卢鹙已经从刚刚的吻中回过神来,他从下面望着我,然后在我下一步行动之前忽然开口说:"看着我......"
我不解的停了下来,依照他的话望进他的眼睛。此刻,那双眸子湛亮湛亮的,美丽得过分。
"我是谁?"卢鹙忽然问我。
脑袋出现了瞬间的空白,但在下一刻我马上明白过来。
"卢鹙。"我冷静的回答。
"你还是犹豫了......"卢鹙浅笑,笑容中有说不出的哀伤。
"天底下恐怕没有比我再倒霉的人了,我多么希望你能把他忘了,可天天提醒你的却也恰恰是我,"卢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我有时候想,如果我不是在这副身体里借尸还魂,是否可以离你更近一些。可如果不是在这副身体里,也许我连接近你的机会都没有了。很矛盾是不是......"
我心疼的把他的手拿下来,去吻那些滚落的水滴。轻柔的动作,却几乎用尽我浑身的力气:"管之杭中的毒就是暄儿的毒门秘方。他已经在另一个身体里重生了。"
我话刚出口,就明显感觉到身下人的僵硬。良久,我才听见卢鹙低低的声音:"你......要去找他么......"
我捧起卢鹙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轻笑出声:"不找了,不然你该跑了。"
卢鹙的眸子蓦地一亮,他慢慢的举起胳膊把我环住,一字一句的问:"我不会被当作他了,是么?"
我叹气:"你这样的家伙,天底下恐怕就这么一个。"
第 33 章
卢鹙在我的手下颤抖。明明是摸过无数次的身体,此刻却是那么的陌生。因为这身体的主人叫卢鹙,一个调皮狡猾很会说瞎话的可爱家伙,一个天底下最玲珑剔透的人儿。我小心的解下他的衣服,用嘴唇感受他皮肤的温暖。平时聒噪的小嘴此刻只有阵阵喘息,我感到一阵难耐的燥热,可还是克制自己慢慢来。
我记得他说过,他从来不在下面。果然,仅仅一根手指便让他皱起眉来。我耐心的亲吻他,等待着,直到他的身体真正作好准备,才缓缓的进入。他的反应生涩而直接,却让我几乎疯狂。最后,当他的身体彻底为我绽放时,我想我是真的疯掉了。
第二天早晨,我是自然苏醒的。前一晚的消魂让我神清气爽。只可惜这种精气神儿只维持了短暂的瞬间。我想每一个正常的男人都希望缠绵一夜后看着爱人沉静的睡颜回味而不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被爱人以屠户的眼神盯着。
"你起得还挺早。"我心理有点不是滋味。
"恩,太兴奋了。"卢鹙冲着我乐。
我无奈,看来昨晚我太过手下留情了:"看你这架势,是准备宰了我卖肉么?"
卢鹙笑,竟然真的上下打量起我来:"我正在考虑从哪下手......"
被人这么盯着可不是见舒坦的事,隐隐的,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没等反应过来,这家伙竟然一个翻身压在了我的上面。
"你想干吗?"我全身紧绷,警惕的看着他。
"礼尚往来懂不懂啊,"卢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昨天你都快活过了,现在该换我了!"
"大白天......"我有点语无伦次,话一出口才想到这似乎不是重点。
"白天才更有感觉啊......"卢鹙一边说着一边对我上下其手。昨晚的疯狂为他提供了便利条件,我不仅未着寸缕,身体也异常敏感。当然他也一样。
我哪能任人宰割,于是紧紧钳住卢鹙的手让他暂停进攻,同时一个挺身准备反客为主。正在我蓄势待发时,卢鹙忽然不再挣扎,安静的任我抓住他的手腕,整个身子就那么轻飘飘的压在我的上面。
我有点奇怪,看向他,结果发现他的眼圈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红了,还隐隐的泛着水光!我瞬间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心里祈祷着他不要在我面前上演夏家堡那一幕。可上天显然没有听见我的祈祷,卢鹙用他那足以让人心碎的可怜声音问:"你不喜欢我么......"
这算什么问题,要是不喜欢又怎么会发展到现在的局面。可那句喜欢我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没办法,我根本做不到他那样直接坦然。我很着急,怕自己的沉默再次伤害到他,可越着急越不知道该说什么。
"喜欢就眨一下眼睛,不喜欢就眨两下......"卢鹙是何等人物,瞬间就有了第二套方法。他水盈盈的看着我。
在这种目光中如果还能有坚定不移冷酷到底的人,那我一定拜他为师,反正我是投降了。认真的,我眨了一下眼睛。
"那就接受我吧,"卢鹙俯下身子将温热的气息吹进我的耳朵,呢喃着,"和我融为一体......"
我被蛊惑了,在这个清晨,放开一切戒备,任卢鹙带我跌进欲望的深渊。原来只要怀抱着喜欢的心情,以任何方式相互交融都是快乐的。
再次起程时,已经是下午时分。卢鹙活力四射的蹦上马车,然后小心翼翼的扶我上去。我这辈子还没这么丢脸过,不是他的技术不好,事实上他的技术该死的好,所以我疯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现在,彻底浑身没有力气。
以后还能压住他么,我开始担心起来。
马车里,卢鹙靠在我的肩上,呐呐道:"我怎么觉得像做梦?"
我咬咬牙,克制住了想揍人的冲动。我倒真希望这是个梦,可身体的酸疼时刻提醒着,我,堂堂鬼医,失身了。
"夏语暄真的不会回来找你么?"卢鹙忽然问。
我摇头:"不知道,说不定哪天他就杀上门来了。"
"你害怕么?"卢鹙抬眼望我。
我笑了:"怕什么?之前的他都赢不过我,难不成重生之后技艺会突飞猛进?"
"我害怕。"卢鹙低声道,"再把你抢走怎么办?"
全天下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这么稀罕我的人了。自己到底有什么好呢,值得这家伙如此宝贝?我在心底笑,嘴上却说:"那你可得把我抓牢了。"
"简单!"卢鹙一下把我抱住,信心满满道,"这是我最擅长的。"
我笑了,再怎么克制,嘴角还是愈加上扬,他总是有本事弄得我心花怒放。开心过后,一种名为怜惜的情绪渐渐涌了上来,我静了静神,缓缓开口:"我不知道你从前的样子,但你就是你,换成任何模样你都是卢鹙。你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大本事......"
"我本事要真那么大,怎么会这么辛苦。从管大哥那出来,一路上你都阴阳怪气的......"卢鹙撅着嘴。
我的心蓦的紧了一下,虽然知道自己的犹疑和矛盾会给他带来伤害,可真正听见从他嘴里说出来,我还是觉得不好受。我搂着卢鹙,淡淡的说着我那时的想法,说着我被他的温热如水弄得近乎窒息的痛苦。
"为什么我是水,你们却是冰?"卢鹙不解的望着我。
我笑:"不知道,可能我们都太冷了吧。"所以总喜欢把自己坚固的包裹起来。
"那你也融化吧,"卢鹙呢喃着,"和我一样变成水,你就不会难受了......"
我看着埋进自己胸膛的脑袋,笑而不语。狡猾的卢鹙啊,怎么这个时候却变笨了呢?昨天夜里,我已经融化了。所以我才有机会发现,窒息感消散后,那些明亮的温暖。
第 34 章
越接近鬼医谷,越有冬天的感觉。清晨的地面上总会凝结一层薄薄的霜,在外面说话时也经常看见呼出的白气。卢鹙很怕冷,这似乎和他的体质有关,毕竟是江南人,总不适应这里的寒气,即使换了个身体,那种感觉仍然抹不去。所以他总喜欢窝在我怀里,自从那夜过后,这家伙完全没有任何顾及了,理所应当的把我当成了他的所有物,揉圆捏扁全凭个人喜好。更可怕的是,我竟然很享受给予他小小的放纵。
"你那谷里为什么有那么多木樨树啊?"马车颠簸得人昏昏欲睡,卢鹙有些懒懒的问。
"不知道,"我摇头,"很小的时候那里就全是桂花树了,不知道是水伯载的还是自古就有。"
"呵呵,我喜欢,特别喜欢。呐,咱们以后把整个鬼医谷都种上木樨好不好?"卢鹙来了精神。
"喜欢吃桂花糕,喝桂花酒,现在连桂花树都出来了。你怎么那么喜欢啊?"我笑着问。
"我从小就喜欢,呵呵,因为它的香味像糖,甜甜的。"卢鹙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得灿烂。我喜欢他笑的模样,眼睛弯弯的眯着,让人也禁不住跟着他一块高兴。
"那等开春,咱们一块种。"我轻易的许下了未来的承诺。
"你会种吗?"卢鹙不信任的看着我。
我笑:"不是有水伯嘛,我看他挺喜欢你的,你去讨教讨教。"
"不要吧......"卢鹙竟然哀号起来,"上次为了要到那几坛子桂花酿,我两天两夜没睡好光想办法来着,你以为哄水伯很容易啊,我足足磨了他三个时辰......"
呵呵,我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原来这家伙也不如想象中那么厉害嘛。正笑着,我忽然发现卢鹙以奇怪的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怎么了?"我奇怪道。
"以后不许冲着别人笑,知道不?"卢鹙忽然很认真的说。
这又是哪跟哪啊,我发现自己总是跟不上这家伙的思路。
"受不了啦!"卢鹙皱着眉头使劲摇晃脑袋,半天才停下来,然后用手捧住我的脸,可怜兮兮地道,"你怎么能这么好看呢?我看不住你咋办啊!"
完了,我发现在这家伙面前,我的表情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完全随着这可爱的小人演绎着喜怒哀乐。我不敢看卢鹙的眼睛,因为现在那剔透的眸子上肯定印着自己眦着牙傻笑的样子。
卢鹙没有松开捧着我脸庞的手,反而身体也慢慢靠近。我知道他要做什么,并且很乐意迎接下面的事情。于是我安静待在那,等着他的脑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
咣--
马车突如其来的瞬间刹车,让我们首先接触到的不是嘴唇,而是额头。卢鹙夸张的惨叫让原本的暧昧气流逃窜的一干二净。我无奈的叹口气,果然安静温柔只是片刻假象,鸡飞蛋打才是这家伙的本性。我凄凉的意识到自己未来生活的惨淡......
无暇多想,车夫已经掀开帘子来禀报了。
"你是说我们的车子把被人撞伤了?"车夫有些紧张,说话前后颠倒语无伦次,但我还是总结出了大概内容。
"小的也不清楚,反正人现在是躺在地上没法动弹,老爷要不下车看看?"车夫满头大汗,焦急的看着我。
"当然得去看了!"先回答的是卢鹙,没等我说话,他已经跳下了马车。我叹口气,连忙也跟了上去。
果然,刚下马车就听见一个妇人的声音在那撕心裂肺的嚷嚷:"我的夫君啊,你怎么这么苦命啊,好端端的走在路上也会惨遭横祸......"
车夫比我先一步到达妇人身旁,听见女人这么说,连忙焦急道:"你这婆娘怎么胡乱说话呢,明明是你们两个在路中间拉扯,我远远的就喊了让开你们也不理会......"
我和卢鹙走上前,果然,地上躺着个男人。四十岁左右,从表面看起来倒没什么外伤,可那昏迷的架势又不像假装的,我有些纳闷:"真的是被我们撞倒的么,怎么连点外伤都没有?"
"瞧瞧你们说的这叫什么话,内伤才要命啊!"女人再度号啕大哭,"夫君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就丢下我们不管哪,你让我后半辈子怎么活啊--"
女人的声音不亚于内功高手的怒吼,真称得上乱人心智绞人心碎。我回头看向卢鹙,果不其然,这家伙的小脸已经皱成一团,就差跟着妇女一块抓着我的裤脚哀求了。我叹口气,唉,最近叹气的次数又明显上升,蹲下身子,在女人警惕的目光中拿过男人的手腕。
"你干什么?"女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我无语,这事要放在一年以前,你就是求吐了血我都懒得管,现在我多管闲事起来人家倒不乐意了。我耐心道:"我给他把脉看看,到底伤得如何?"
我话音刚落女人马上警惕的把昏迷中的男人搂进怀里,不让我靠近半分。我挑眉,这可有意思了。正思量之际,卢鹙已经上前,温柔道:"这位夫人你不要担心,不管你的夫君是被我们撞伤还是遭遇了别的什么,我们都会尽心尽力的给他看,所谓医者父母心啊。如果这么拖下去,他的情况只能更加恶化,你不是也会非常担心吗?"
瞬间,我浑身寒毛竖立。虽然早在夏家堡就见识到了卢鹙的功力,但并不表示我已经适应了他随时随地的恐怖变身。例如现在,他活脱脱一个从天而降的翩翩公子,一举首,一投足,甚至一个眼神,都温柔深情的能滴出水来。
女人毫无悬念的被征服了,乖乖把自家相公交到卢鹙手中,我还沉浸在无限的赞叹和佩服中,那家伙已经开始瞪我了。我了然,连忙上前给男人把脉并观察他的肤色和其他身体症状。片刻之后,我偷偷在心里叹口气,又是一桩麻烦事。毕竟没有人会仅仅因为马车的撞击而身中剧毒。
我看着女人,淡淡开口:"苗疆的天香粉毒,你可别说是这车轱辘上带的。"
女人收起了哭泣,虽然眉宇间仍有掩饰不住的为夫君的担忧,但已然一副精明的面孔:"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皱眉,正思夺该如何回答时,卢鹙却抢先一步开了口:"他是祈岚,在下叫夏语暄。夫人可曾听过?"
女人冷笑:"堂堂的鬼医和毒公子,江湖谁人不知?只是妾身何德何能,竟然能够请动鬼医救人?"说罢女人扶起自己的丈夫,转身便要离开。
"夫人且慢。"卢鹙见状连忙上前,表情真诚而沉稳,"在下不管夫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既然今天我们碰上了,就不能放下不管。江湖上怎么说我们并不重要,可您夫君的性命却玩笑不得,我们是真心想救人。"
女人开始犹豫,看看卢鹙,又看看我,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乎,卢鹙使出了杀手锏。这招说来简单,无非就是真诚的表情加温柔中又略带惹人怜惜的声音,可除了卢鹙,我还真想不出有第二个人能把此招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只见他轻敛眼眸,温和却坚定的看着女人,良久,才缓缓道:"夫人,你真的不愿意相信我们么?哪怕,一点点......"
行了,在卢鹙话一出口的刹那,我就知道,这家伙又得逞了。果然,女人犹豫良久,还是缓缓叹口气:"算了,我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第 35 章
车夫说前面不远就是个小镇,于是我和卢鹙帮着把中毒昏迷的男人抬上了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地方,找家客栈把人抬进去,我这才开始认真的打量起眼前的病人。
脸黑,唇紫,指尖泛白,看来中毒不是一天两天了。天香粉,是苗疆特有的毒药,因为它需要用天香花的花蕊炼制,而这花,只有苗疆才有。
"他中毒多长时间了?有没有超过十日?"我问。
"今日是第九天。"女人回答。
还好,我舒口气,从包中取出银针打通男子多个穴位,不消半个时辰男人便剧烈咳嗽起来,然后吐出一滩乌血。我把银针收回,看着女人将男子重新放平躺好,才开口道:"解天香粉毒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以毒攻毒。方子我可以给你开,但能否配好解药我就不敢保证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女人紧张的看着我。
"这以毒攻毒的药方中,有一味最重要的东西,如果你能在明天晚上之前弄来,那你的男人还有救。"我道。
"什么药材?"女人连忙问。
"天香花。"我答道。
"就这个?"女人竟然反问我。
我有些吃惊,这还不难么。那东西只在苗疆才有不说,还是苗族人世代守卫的族中圣物。
女人看出了我的吃惊,却只露出个浅笑,颇为自豪的道:"这天底下还没有什么东西是我得不着的。"说着,女人摸出个包袱,我和卢鹙瞪大了眼睛也没看清这女人到底是如何动作的,明明就没见她身上带什么东西啊。
没给我们细想的时间,女人已经把包袱放在桌上打开了。好家伙,满满一包袱风干了的花朵。
"这是......"我被眼前巨大的花堆震惊了,很难相信这就是传说中的苗族圣物,毕竟这花我只在师傅那里见过一次,还是小心翼翼的盛放于盒中的一朵。而这女人竟然把这么多珍贵的药材随随便便用包袱一系......暴殄天物,我脑袋中只剩下这一个词。
"这些够吗?"女人着急的问我。
我困难的咽了咽口水,然后小心翼翼的从中取出两朵,认真的看向女人:"夫人可以把剩下的收起来了。"
两个时辰之后,我把煎好的药交给女人,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喂男子喝下,才道:"这一副药下去,毒性已解大半,日后只需尽心调理,我保证他不出十日便可康复。"
女人瞬间惊喜的睁大了眼睛:"真的?"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久未开口的卢鹙就凑了过来:"夫人请放心,日后若您的夫君有一点差池,你尽管来鬼医谷找我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您说呢?"
也许是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女人被卢鹙逗得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妾身与夫君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自以为对中原江湖之事了如指掌,现在看来并不尽然啊。可我就想不明白了,以二位的品德行径,怎就落得下如此名声?"
"只能说江湖复杂人心难测吧。"卢鹙竟然还有模有样的叹口气,然后无比高尚道,"不过没关系。人生于世,问心无愧便是了。所谓名誉声望,不过身外之物。"
我崩溃了。卢鹙啊,你怎么什么瞎话都好意思说呢。
"夫人,既然你夫君身上的剧毒已解,我们也要告辞了。这是日后调理的方子,您按方抓药一日一服就行了。"我飞快的又写了个方子交到女人手里,然后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慢着!"女人忽然出声叫住我们,然后又像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第二个包袱,"这个还给你们。"
"我的盘缠!"卢鹙惊叫出声。
我也奇怪的看向女人,结果她不好意思的笑笑:"从苗疆回来我们的盘缠用光了,今天我原本只是想把你们引下车来摸些银子好带着夫君继续求医,没想到竟然......唉,我谢你们还来不及呢,怎好再拿你们的东西。"
我见卢鹙盯着那包东西的眼睛都发亮了,可就是迟迟不伸手去接。我心里暗暗发笑,于是很体贴的帮他接过了那包东西。
刚把东西接过,女人竟又把天香花的包袱塞进了我的手里:"这些花就算是给你的谢礼了。"
我连忙抬手拒绝。这礼也太贵重了,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稀罕物,现在竟然有人要送我一大包袱......我觉得脑袋有点晕。
"这东西放我这里本来就没什么用,此次妾身陪夫君去苗疆仅仅为打探些消息,只因一时手痒难耐才采了这些东西出来,没想到竟因此救了相公的命。这也算天意吧。"女人真心道,"现下相公的毒已然化解,我再留着它们也无任何用途,倒不如交给真正懂得使用它们的人。"
一时手痒?这是什么毛病?还采花?怎么人家戒备森严的圣物到了她这里就跟大野地的荒草似的?我正混乱呢,卢鹙却已经上前说话:"虽然在下不知夫人名号,但想必也是江湖前辈,这礼我们若不收,你肯定觉得心中亏欠。但我们不能全收,也许您觉得这东西得来容易,但对于我们来说,确实太贵重了。"
"可......"女人还要说什么,卢鹙却再接再厉。
"况且,说不准哪天苗疆的人找上门再来暗算,到时候您有此物在手也就不怕那天香粉毒了,不是么?"
什么叫伶牙俐齿,什么叫有理有节,什么叫诡辩,看看卢鹙就知道了。现在,连我都觉得拿那半包袱天香花根本是理所当然。
直到最后,我们也不知道那女人和她的夫君究竟是何方神圣。江湖之大,纷乱复杂,高人奇事更是处处皆有,没必要刨根问底,说不上哪天,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我们算是迈出了侠医的第一步吧?"马车里,卢鹙怀抱着他那珍贵的盘缠,严肃的问我。
"你就祈祷那对夫妇能帮我们多多宣扬吧。"我笑。
"我总觉得他们不一般,你看看,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把车里的包袱摸走的。"卢鹙歪着脑袋使劲的想。
"是你太笨了好不好,"我无奈,"自己的东西也不看牢。"
卢鹙一脸无辜:"谁让我光想着要盯牢你了。"
得,我又没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小东西揉进怀里,狠狠的抱住。
之后的路程我们走的很平稳也很顺畅,没有再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两天后,我们终于回到了鬼医谷。出谷仅短短一个月,在我这却是一段漫长的时间。这其间,我经历了太多,思考了太多,动摇了太多,所幸,我找到了答案。
"师兄,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啊!你不是从来不出谷的嘛......"
刚踏进大堂,上官楚誉的大嗓门便直直的冲进了耳朵。没等我们接话,这小子竟直接跑到我们的面前,然后上下打量着卢鹙,皱眉道:"我听水生说了,你真的是借尸还魂?不是夏语暄,而是卢鹙?"
"怎么,有问题?"卢鹙挑着眉,一副要挑衅的姿态。
我有些奇怪,很少见他露出这个样子,他似乎不大喜欢楚誉。
"啧,失忆的时候明明很可爱,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楚誉连连摇头。
见卢鹙还要反驳什么,我连忙出来打圆场。我对着楚誉笑道:"我们才刚刚赶路回来,有天大的问题也得等我们吃口饭再说。"
没等楚誉说话呢,卢鹙却先把我的脑袋扳过来了:"说了不准对着别人笑!"
我莞尔:"他是我师弟。"
"也不成!"卢鹙立场坚定。
我瞬间明白过来,难怪他不喜欢楚誉,原来小家伙在吃醋。
唉,怎么办,上扬的嘴角又收不住了。
第 36 章
谷里有卢鹙在,就永远没有冷清下来的时候。现在再加上个上官楚誉,更是热闹异常。不过这些我还都能忍,我不能接受的是一拨拨犹如走马灯般来谷中求医的江湖人。虽然从前也不是没人来过,但现在这种一天一拨甚至有时候一天几拨的速度实在让我忍无可忍。
放在以前,统统打发掉倒也简单。可现在,我却必须每一拨都认真医治,卢鹙甚至给我提出竭尽全力妙手回春的治病标准。也就是说,我必须每一个病人都尽心尽力,同时还非得药到病除!真把我当神仙了不成!
好吧,就算以上的事情我都能够忍耐,可那家伙竟然要求我在适当的时候要偶尔收敛一下锋芒,具体的说就是在把完脉后摇头表示自己不行,然后再把大名鼎鼎的毒公子请出来,而他呢,则把那些我私下告诉他的诊断统统据为己有,明正言顺的在江湖各路豪杰面前充当神医之中的神医。
"这是咱扭转名声的好机会啊,再说了,我都答应夏老爷子要在他有生之年闯出名堂,你就忍心一点忙都不帮忙?"卢鹙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一下都不眨,直到我认命的点点头,那眸子才会笑眯眯的变成我喜欢的月牙状。
唉,我怎么有种再也翻不了身的感觉?
时间已然进入深冬,可谷内的人潮非但没有减少,还有愈加猛烈之势。不只我,连卢鹙和上官楚誉都觉出了不正常。难得这俩人会有意见一致的时候。
"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在暗中帮我们四处宣扬?"卢鹙皱着眉思索。
"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哪里有那么无聊的人。"上官楚誉对卢鹙的猜测嗤之以鼻。
卢鹙白了他一眼:"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
我哑然失笑。楚誉就从未在卢鹙的铁齿铜牙下讨着过半点便宜,可他偏偏还喜欢和那家伙斗嘴。
谷中求医者骤然增多的真相,在某个冬日的午后浮出水面。
原来天底下真的有这么无聊的人。
"《江湖秘闻》......这是什么东西?"卢鹙盯着我从某位求医者手中发现的小册子。
"一份在江湖上屹立了二十多年的神秘手册,每七日出一本,每回都有不未人知的江湖内幕......"上官楚誉说着接过我手中的小册子,翻到第一页便愣住了,"毒公子名不副实鬼郎中医者仁心,且看本回直击江湖名誉之最大冤案......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卢鹙迫不及待的抢了过来,看了一会便大叫:"祈岚,真的是有人在帮我们宣传哎!这个叫什么郑银子的主笔,简直太会写了!妙笔生花根本就是为他准备的词......"
我无奈的翻翻白眼,刚从某位病患的家人手中得到这册子时,我就已经拜读过了。并从此改变了对卢鹙盲目的钦佩,原来真的有人比他还能说瞎话。在那个郑银子的描述中,我和卢鹙俨然成了德行高尚医书精湛的侠义之士,长期蒙受江湖武林的误解却以德抱怨不改仁心,最后那书居然还附上了鬼医谷的地图给那些需要求医的人......
"可这个郑银子为什么要写我们俩呢?"卢鹙疑惑的望向我。
我摇头,忽然,一个灵光闪过我的脑袋,我连忙问楚誉:"你经常在江湖走动,这郑银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誉想了半天,才道:"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是听说他大概四十来岁,从二十几年前就开始写《江湖秘闻》,消息特别灵通,好象天底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
我正思索着,楚誉忽然又道:"他好象在十几年前娶了当时的江湖第一神偷为妻,叫什么来着......对,妙空空!"
神偷?我忽的想起在回谷路上救过的那对夫妻,那女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拿走了卢鹙的盘缠,还有她能从戒备森严的苗疆将人家的圣物几乎连锅端......不是他俩还能有谁!难怪那女人说他们对中原江湖了如指掌。
我转头看向卢鹙,那家伙还在咬着嘴唇辛苦思索。啧,幸运的小家伙,正希望积累声望呢,马上就有人为他著书立说的大肆宣传,唉,明明辛苦给人看病的都是我......
我忽然不想那么快告诉他真相了,起码得让他烦恼一阵子。呵,对于瞬间冒出的坏心眼,我没有一点愧疚。
谷里下入冬以来最大一场雪的那天,我起的格外的早,就像事先有了预感似的。
起床时那家伙还在酣睡,对于我的起身穿衣和给他掖紧被角的举动没有任何察觉。我走到院子里,天刚蒙蒙亮,可那皑皑的白雪已经开始散放粼粼的银光。竹子上,树干上,房顶上,石桌上,到处都是白茫茫的。
谷里的其他人也都没醒,整个山谷都在安静的沉睡。我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恣意的享受着难得的宁静。蓦的,我想起昨晚对那家伙说"我喜欢你"时,他呆头呆脑愣神的可爱样子。我总算理解了为什么那家伙那么愿意说喜欢,原来那种把心情说出来的畅快感,真的很好。
深深的吸一大口清冷的空气,竟隐隐的有丝木樨香。明明不可能,那花早已凋落,那树也早就沉睡,可这香气却那么清楚,就像已经根植于我的每条经脉,盘根错节的缠绕流连,永不消散。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溢满花香的下午,他就站在木樨树下,嚷着:"我叫卢鹙,上秋下鸟的鹙,之前你把我当夏语暄折磨的那些帐,我得和你慢慢细算......"
我终是没逃掉这沁人的香气。
但,甘之如怡。
--下部完--
第37章 番外
被雷劈的那一刹那,我心里想的是解脱了。我后悔来到这个世间,更后悔爱上自己的哥哥。可当我如今回头看,除了庆幸,再没有其他感觉。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幸运,有机会用死亡来看想通一些事情,老天爷给了我这个机会,于是我格外珍惜。
祈岚是我借尸还魂后第一个喜欢上的人,说这话的意思不是指还有别人,而是当时的我没有想到他会成为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最初喜欢上他,是因为我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一样的执著,一样的绝望。他是那么的冷,让我莫名的想给他温暖。于是我靠过去了。忘记了自己顶着的,是他爱的人的身体。
当我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喜欢已经超过了想象时,这身体的副作用就出现了。我不埋怨他的犹豫,虽然我会难过,会伤心,会失去力气,可我绝不会动摇。我也惊讶于自己的坚定,可当我发现我的坚定也会带给他力量的时候,我便有了更多的勇气。
回头看看我们走过的路,时间不长,却一步一个脚印,那么深,那么稳。
我喜欢鬼医谷,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侠医谷了。因为这里是我新生命开始的地方,因为这里有我最喜欢的人,因为这里种满了我喜欢的木樨树,因为这里有好喝的桂花酿,因为我后半辈子也得耗在这儿了。我喜欢耗这个字,总感觉是两个人在一块磨啊磨,磨到分不清彼此,磨到地老天荒。
他喜欢看我眯着眼笑的样子,我也喜欢看他看我眯着眼笑时的样子,于是我就经常眯着眼笑。我高兴了,他就高兴,然后我就因为他的高兴而更高兴。
他喜欢我说喜欢他,虽然他嘴上没说,可每次听见我说的时候他的眼里都会闪着漂亮的光彩,于是我一有机会就说,说的他无可奈何,说得他眉开眼笑。
他喜欢喝桂花酿,于是我每一年都从水伯那扣下几坛据为己有,然后在某个时刻很神气的拿出来,陪他畅饮。
他最喜欢我乖乖的躺在他的下面任他侵略,于是......我总找机会反客为主。我认为他偶尔也需要满足一下我的喜好。
他喜欢的东西有很多,可受不了的东西也不少。
他最受不了我的撒娇,只要我语气一软眼睛一红,他马上投降。这招屡试不爽。于是我没事就偷着练习怎样才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挤出眼泪。
他最受不了我面不改色的说瞎话,每到这时候就会对着老天翻白眼。实在太可爱了,于是我一有机会就东拉西扯的妖言惑众。
他最受不了我炼药,每次我浪费了珍贵药材都能看见他心痛的眼神,于是我一有机会就钻进药房,只为享受他无奈的纵容和宠溺。
我好喜欢他,这种心情不仅没有因为时间而变淡,反而越来越强烈,每说一次我喜欢你,那喜欢就好象又加深了一分。
上官楚誉是个讨厌的家伙,他霸占着我所不知道的祈岚,他总喜欢给我讲祈岚小的时候如何如何,以此来显示他的特殊地位。可恨的是,我每回还总想听下去。
哎呀,不想这个讨厌的人了。想想高兴的事情。前些日子我和祈岚竟然收到了武林大会的请贴,这可是无上的荣誉,证明我们这几年的努力没有白费,我们在江湖上有名声和地位了。我想夏老爷子也会很高兴的。说起这个夏老爷子,也算不一般的人物了。祈岚预言至多他只有一年的寿命,可人家老爷子硬是挺了三年并且前阵子还来谷中看望我们。看着祈岚给他把脉时纠结的眉头,我就忍不住想乐。
现在,祈岚已经可以很自然的说喜欢我了。我决定从明天起我不再说我喜欢你,而是我爱你,并立志在一年之内让他也上升到这个高度。
谷中的木樨花期又要过了,这回我得让水伯多弄些花来酿酒,因为喝醉了的祈岚总是很容易听话。
恩,就这么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