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和吴笙一起转头,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站在过道里,歪头眨巴着大眼睛看他们,脸蛋粉雕玉琢,白里透红,可爱至极。
“小一四?”吴笙自然认得这孩子,小家伙可是在许二零的疑凶名单里徘徊了很久,还被拿来和华盛顿、爱迪生、骆宾王、曹冲相提并论来着。
“叔叔,”沈一四找的就是吴笙,见他回应,立刻笑成一朵牛奶花,“我外婆说她冷,让我过来要毛毯。”
“外婆?”吴笙愣了下,“你不是自己坐飞机吗?”
“等等,”徐望用力拍拍吴笙胳膊,待后者转过头来,他挤眉弄眼地睫毛都快飞了,“毛,毯。”
好端端两个字,让徐望说得支离破碎。
吴笙瞬间福至心灵,耳边仿佛又响起那暴雨梨花针似的吴侬软语。
“我不是自己坐飞机呀,”沈一四不明所以,仍甜甜笑着,“我和我外婆一起,不过我们的座位不挨着,我在上头,她在下面,她说下面可宽敞了,就是有点冷。”
徐望:“……”
吴笙:“……”
空气,凝结。
老奶奶,小朋友,恐怖电影里最致命的两个元素,占全了TAT
“叔叔?”
“呃,这样,”徐望找回自己的声音,虽然嗓子仍然紧得厉害,但他还是努力和蔼可亲,“小朋友,你去机尾找空乘姐姐,她那里有毛毯。”
沈一四倒是听话,用力一点头:“谢谢叔叔!”然后一摇一晃朝机尾走去。
灯光将他小小身体拉出长长背影,徐望总觉得那阴影里像是随时要窜出什么东西。
目光循着沈一四去到机尾,正好一个空姐从茶水间里出来,沈一四好像叫了,好像没叫,总之那空姐并没有听见,绕过沈一四,继续往前走。
沈一四茫然站在那儿,单是望着背影,都能觉出他的无助。
酆六一和安七九的尸体已被钱艾挪到角落,用衣服盖着,机尾现在是钱艾和况金鑫两人,一个守着尸体顺带瞭望全局,一个没了任务,索性帮着钱艾瞭望,其实就是四下乱瞅。
于是很快,况金鑫就发现了沈一四,往前走两步,笑容可掬地弯下腰跟小孩儿说话。
钱艾没动,但也注意到了这边,竖起耳朵听动静。
从吴笙和徐望的距离,听不见他们对话,却看得清楚沈一四比画了几下之后,况金鑫点点头,转身就去了茶水备品间,不远处的钱艾也明显听见了对话,和不知情的况金鑫不同,他是接过阿婆电话的,于是这会儿整个人绷着紧贴在机壁上,满脸“我真的不想看恐怖片啊为什么要逼我”的绝望。
徐望、吴笙不约而同叹口气,隔空对钱艾送上真切理解。
眨眼功夫,况金鑫拿着毛毯出来,递给小家伙。
沈一四应该是和他说了谢谢,所以况金鑫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小孩儿捧着毛毯快乐而归,况金鑫看着他,油然生出一种“尊老爱幼”的满足。
他看着小孩儿,仨队友看着他,心情微妙。
——运气这种事,和年龄、人品、颜值、身高、性格、爱好可能都挂钩,有的同学就是综合分数比较高,羡慕不来的。
距离爆炸,还有01:10:09。
“我们可以让所有人把衣服脱掉,看谁脖子上挂着葫芦,不就是凶手吗?”
“在你发出‘请大家脱掉衣服’号召的一瞬间,他就可以从容摘掉葫芦了,还等你发现?”
“……我没问题了。”
徐望闭嘴,然后用了半分钟回忆,又用了两分半钟,以人生的最快语速把他所有聊过的经济舱23-55号旅客复述一遍。
其间吴笙一句话没说,沉默得徐望近乎绝望了,直到聊过的最后一位同学,花五五浮出水面——
“你说什么?”
徐望猝不及防被吴笙抓住手腕,吓一跳:“什么什么?”
吴笙火急火燎又问一遍:“花五五和你说什么?”
徐望是真心不想重复:“他说他也想在三万英尺高空上来场速度与激情,可惜,一朵梨花空落雨,遍寻不到海棠压……”翻了个白眼,他无语看队友,“你是不是就关心这些少儿不宜的啊!”
吴笙没理会他的调侃,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重点:“也?什么叫也想?”
徐望理所当然道:“那就是看见别人做了呗。”
说完,他意识到了关键,猛然怔住。
吴笙知道他已经想到了:“对,就是这个,他到底看见谁和谁做了?”
一路“嘴勤”下来,触发的事件基本都是围绕着被询问的“主体”,比如“我是什么职业”,“我喜欢什么东西”,“我的男朋友劈了腿”等等,却很少听见谁说“别人如何如何”。
在吴笙这里,许二零说了。最初吴笙以为他就是个侦探人设,直到给对方牵了红线,竟就此收获了三个嫌疑人。
在徐望这里,只有花五五,提了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嘴。而今细思起来,却并不简单。
花五五看见的究竟是谁?
“谁和谁?我又不认识他们,哪里叫得上名字。”花五五斜眼瞥着风尘仆仆赶过来的徐望,“怎么,现在想起来问我啦,刚刚找你聊天都爱答不理的。”
吴笙挡到徐望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花五五:“我搭理你,来吧,随便聊。”
花五五抬头看他,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忽然觉得还是先前那位帅哥和蔼温柔。
“就是死掉那个啦。”不再卖关子,花五五给出答案。
吴笙意外,同时一颗心又向下沉:“他们俩?”
“不是,是他们中的一个,和另外一个……”花五五说着站起来,巡视经济舱一圈,终于锁定某处,悄悄凑近吴笙,压低声音道,“喏,就九十一号座位那个,他和死掉的其中一个,他俩在厕所里策马奔腾来着,搞了挺长时间呢。”
差点沉到谷底的心重燃希望!
九十一号,吴笙在心里默念百家姓,有了——元,元九一!
“他俩在厕所里……你看见了?”徐望看了九十一号座位,衣着得体的旅客正闭目养神,怎么看都是教养良好的商务人士。
“俩男的一起进厕所,鼓捣十几分钟才出来,你告诉我除了策马奔腾,还有什么可能?蹲马桶上聊人生?”花五五撩一下银白色的短发,一脸“朋友,你太年轻”的表情,“世道不一样了,这年头男女平等,男男女女都平等。”
不必再问了。
花五五以为元九一和酆六一或者安七九在厕所里干什么无所谓,只要他和吴笙清楚,元九一切切实实和那两个人中的一个产生关联就行了。
甚至,他可能分别找过酆六一和安七九去卫生间里“谋划恶行”,只是恰好其中一次,被花五五看见了。
距离爆炸,还有00:29:59。
钱艾、吴笙、徐望、况金鑫聚在机尾,前方两排处,就是元九一的背影。
“准备好了?”吴笙问。
钱艾点点头,暗暗吸口气。
吴笙和徐望异口同声:“上。”
钱艾没上,但他的声音已如穿云箭,直抵元九一:“口口口口口——”
附近旅客被这一嗓子吓得纷纷回头。
钱艾的声音散去,预期中的立体汉字却并没有出现。
“哎?”钱艾不死心,又胡乱喊了一嗓子,“口口88一二三四五六七!”
还是没有。
靠,钱艾无语,不会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文具时效过了吧。
“钱艾,”吴笙忽然压低嗓子,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简明扼要下达新策略,“一叶障目。”
如果这个文具的功能也根据字面意思来的,那么就能达到吴笙想要的效果。
原定计划里并没有这招,而且“一叶障目”也是钱艾仅剩的文具了,但他没半点犹豫,毫不迟疑对着元九一使用<[防]一叶障目>!
厉风骤然而起,一片狭长绿叶裹挟其中,如柳叶镖一般疾速飞向元九一!
与此同时,吴笙蹿出,速度快如闪电!
绿叶糊住元九一双眼,元九一本能抬手用力往下抓树叶,奈何树叶像长在他的眼睛上一样,根本抓不下来!
而就在这个瞬间,吴笙已经来到他的身边,一眼就看见了他藏在领口中的红丝线。趁元九一和树叶“缠斗”之际,吴笙手指轻巧一勾,再用力一扯,成功将他的红线扯断!
吴笙看着攥在手中的红丝线,不出意料,上面系着一个琉璃葫芦。
和小册子中的那人一样,元九一的琉璃葫芦也即将被鲜血填满,只差了葫芦尖上那一点点。
吴笙迅速回到机尾,和队友汇合,那边元九一终于扯下绿叶,转身看向机尾,目光阴鸷,已经不大像人了,像走火入魔的鬼。
“把葫芦给我。”他低哑开口,声音好似被炖刀砍过。
吴笙远远看着他:“想要葫芦,拿密码来换。”
元九一沉默。
整个机舱都好像随着他的沉默,陷入死寂。
距离爆炸,还有00:16:39。
按五倍速,只剩三分钟多一点!
终于,元九一再度开口,更阴沉,更冷冽:“我再说最后一遍,葫芦给我。”
吴笙抿紧嘴唇,面色不动,心内却焦灼。时间不多了,他们不可能和元九一这样僵持下去。
“行,给你。”徐望忽然出声,而后迅速从吴笙手里抢过红丝线。
然而他刚把葫芦拎起来,忽然不知怎的手一滑,一端的红丝线没捏紧,直接从指肚中滑下来,丝线变成了上下垂直的,琉璃葫芦立刻顺着丝线滑落,顷刻间便呈自由落体,眼看就要掉到地上摔个粉碎!
“啊啊啊——”元九一极怒咆哮,发狂一般向机尾冲来!
徐望忽然身形一蹲,赶在葫芦落地的最后一刻,单手将其接住,然后举起来冲元九一温柔一笑:“你再往前,我就真摔了。”
元九一在两米开外,用尽全身力气刹住了脚步。
徐望站起来,收敛笑意,定定看向他眼底:“你没资格和我们讲条件,”他的声音很沉,完全模仿元九一,哑得像终极反派,“要么,你把密码告诉我们,我们把葫芦还你,反正你就差一滴血,这次献祭不成,还可以谋划下次;要么,你坚持不说,那我保证,一定会赶在炸弹爆炸之前,先让你的葫芦灰飞烟灭。”
“唉,”徐望忽然换回自己的声音,煞有介事地惋惜,“葫芦都没了,这一飞机的命,也不知道献给哪路游魂野鬼了。”
“0893。”元九一再坚持不住,盯着徐望手里的葫芦,眼睛已经充血,“我已经完成的献祭,再加上这一飞机,正好九百九十九条命,九九归一,真君渡我,得道升仙。”
徐望摇摇头,不想再和疯子对话,虽然知道是假的,可听见那八百九十三条性命,还是很难平静。
一晃神的功夫,吴笙已冲出去了 ,他撞开元九一,一口气奔到机翼!
距离爆炸,还有00:00:59。
吴笙飞快深吸口气,努力维持指尖的稳定,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下去。
0。
8。
9。
3。
距离爆炸,还有00:00:09。
吴笙等待了接近一分钟,秒数再无变化。
倒计时,真的停住了。
“把葫芦还我!”元九一迫不及待索要承诺。
徐望朝他伸出胳膊,缓缓摊平手掌。
元九一面露喜色,立刻上前来取。
就在他马上要捏到葫芦的一刹那,徐望的手掌忽地一翻。
葫芦坠地,碎成片片鲜血,点点琉璃。
第24章 降落
“不要——”元九一喊的声音颤抖得变了调, 他几乎是本能地扑到葫芦坠下的地方,然而只能眼睁睁看着琉璃碎开, 鲜血崩裂。
他跪在那儿, 木然地盯着地上的嫣红, 良久,缓缓抬起头, 目眦欲裂。
徐望在他眼中看见了绝望后的疯狂。
可是等了又等,元九一只是那样看着他, 没有任何举动。
他们四个站着,元九一跪着,明明从局面到局势都应该他们占优,可徐望还是被元九一看得心里发毛。
正对视着, 身后忽然飞来一脚, 结结实实踹到元九一肩膀上。元九一没防备,被一脚踹趴下。
“又不是相亲,看起来没完。”吴笙没好气地丢下这句, 没收腿,反而直接一步跨坐到元九一身上,以体重压制住他,抬头问众旅客:“谁有绳子?”
整个打斗过程中, 旅客们都死死扣着自己的安全带,生怕稍微偏离座位都会被战火波及, 但现在胜负已分,而且看起来应该是好人战胜了坏人, 于是坐在经济舱后半区、一个徐望没聊过的旅客弱弱举起了手。
“拿来——”吴笙言简意赅。
旅客也很热心,把自己登机箱里看起来能帮上忙的东西都翻出来了——绳子,皮鞭,蜡烛。
吴笙:“……”
徐望:“……”
钱艾:“……”
况金鑫:“……”
这架飞机上究竟藏了多少“七彩人生”!!!
吴笙只拿了绳子,三伙伴也反应过来,一起上前帮忙,三下五除二就把元九一捆成了粽子。不知是战斗习惯还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捆好后的元九一所在的位置,正好就是先前紫圈困高帅瘦白的位置。真是铁打的地方,流水的对手。
经过这么一通折腾,元九一已经彻底垂下了头,连先前那最后一点疯狂劲儿都没了。
钱艾擦一把额头的汗,舒口气:“这就行了吧?”
吴笙说:“不知道。”
“不知道?”钱艾还没彻底放下去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你别吓我啊。”
徐望也不解地看他。
“如果这就行了,”吴笙看向徐望,指指自己耳朵:“为什么没声音恭喜我们交卷?”
“……”
这个问题,徐望没法回答。
甚至,他仍处在破灭掉凶徒希望的痛快里,压根儿忘了还有这一环。
就在他们陷入茫然之际,一道闪电忽然从机窗外划过,只一瞬,将机舱内映得极亮!
那光太刺眼,旅客们都下意识拿手去遮挡,飞机却在这时剧烈颠簸起来!
况金鑫和徐望没站稳,直接跌坐到地上,吴笙扶住了洗手间门框,钱艾则凭借自身体重,晃了几晃后,依然站住了。
元九一倒没什么幺蛾子,反正已经像个粽子似的坐地上了,飞机怎么颠,之于他无非是往左滑一下或者往右滑一点。
四人原本以为只是寻常的气流,过去便好,不料颠簸并没有停止,甚至愈来愈烈!
钱艾忽然一拍脑门:“靠,不会是那俩飞行员在闹吧?!”
“字字珠玑”已经过了时效,重获自由的二人会做什么,谁也说不准啊!
“小况,老钱,看好元九一,”单方面给自己定位成“队长”的徐望很自然下达分工,“我和吴笙去驾驶舱看看。”
“还是我去吧,”钱艾自告奋勇,“我和他俩熟。”
徐望无可奈何地拍拍队友肩膀:“亲密度全点在仇恨值上的这种不叫‘熟’,叫‘宿怨’。”
随着一个剧烈得几乎能将人弹起的颠簸,徐望和吴笙敏捷进入茶水间的“狡窟”,以最快速度抵达驾驶舱,爬出来就见机长和副驾驶焦急地操作的背影,怎么看都不像“罪魁祸首”,倒像在“奋力解围”。
“炸弹危机已经解除了,”徐望三步并两步来到机长身后,先表功,再提问,“现在什么情况?”
“真的?”副驾驶惊喜地看向他,显然这是这趟航班上难得的好消息了。
“看哪儿呢,看前面!”机长严厉提醒,而后回头匆匆看徐望和吴笙一眼,虽不相识,但或许是表功起了作用,他还是给了回答,“飞机进入雷暴区。”
“那怎么办?”徐望不懂飞行,但“雷暴”两个字一听就不太妙,难怪从刚刚到现在,机窗外一直电闪雷鸣的。
机长目视前方:“不怎么办,硬飞。”
徐望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提问听起来毫无置疑,充满尊敬:“那个,有把握吧?”
机长再次回过头来,看了他第二眼,声音稳而低沉:“我,专业的。”
如果这会儿站这里的是钱艾,见到机长不苟言笑的严肃脸,一定会吐槽,靠,你现在开始装倔强了。
但徐望没见过机长话多的时候,还以为对方一贯走制服冷峻风,立刻闭嘴,用行动表达对其专业技术的敬畏和信赖。
回到机尾,钱艾和况金鑫立刻问:“怎么回事?”
吴笙说:“飞机进入雷暴区,颠簸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钱艾变了脸色:“不是自动驾驶吗,雷达发现不了雷暴区?”
况金鑫也颤巍巍地问:“会……会有危险吗?”
“我回答不了你们的问题,我也不懂开飞机,但是机长……”吴笙看向徐望。
徐望心领神会,点头接茬:“嗯,机长说他是专业的。”
“轰隆——”
“咔嚓——”
“咣!”
雷鸣,电闪,行李架弹开。
四人面面相觑,手心里都出了汗——这架势实在不太乐观啊!
“天罚。”坐在地上的元九一忽然轻轻吐出两个字。
雷暴在一瞬间停了。
不,是在四人的耳中,停了,世界好像忽然安静下来,只剩元九一低哑难听的声音,令人极度不适。
“你说什么。”徐望也刻意放轻声音,在这种人面前,任何时候都不能急,一冲动,就输了。
“天罚。”元九一笑了,淡淡的,“你们摔了葫芦,不只是毁了献祭,毁了我的修行,更是毁了那八百九十三个人的道缘,这么大的孽,自然该遭天谴。”
他很平静,让人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先前那个癫狂的信徒只是幻影。
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那癫狂只是从他的脸上,藏进了他的眼底,生根,发芽,侵骨入髓。
“道缘……”徐望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虽然知道不能和疯子谈道德,但这种强盗逻辑还是令人发指,“你问问那八百九十三个人,同意吗……”
“不,”徐望忽然又摇头,凑近元九一,一个字一个字扔到他脸上,“你问不到他们了。人家早就转世过上了新的日子,下地狱的只有你。”
元九一忽然咧开嘴,笑得极渗人:“我在这架航班上放了三重惊喜,你们才找见一个,太可惜了。下地狱?那就大家一起吧……”
徐望怔住。
他希望元九一只是在垂死挣扎地说瞎话,可心底却不住骇然。
元九一收敛笑意,微微歪头,用口型缓慢而无声地说着什么。
徐望没反应过来,站在一旁的吴笙却看得清楚,辨得明白。
元九一说的是——五,四,三,二,一。
吴笙几乎是在读出唇语的一瞬间就用力抱住了徐望,本能以身体护住他!
而就在他抱住徐望的半秒之后,机尾的金属壁忽然发生爆炸!
飞溅的残骸没有迸到四人这边,而是被巨大力道吸出机外——爆炸让机尾直接出现一个大洞!
机舱内气流瞬间失控,内外压差让没有任何依靠的四人瞬间身体腾空!
机舱失压!
脑海中一霎闪过这四个字,吴笙本能伸出一只手,赶在身体彻底飞起前的最后一刻抠住了洗手间的门框,终于止住后退趋势!
徐望在被吴笙搂住的瞬间是懵的,可等到爆炸发生,他第一个动作就是搂紧吴笙的腰!
这一下也救了他和剩下两个伙伴——当单手抠住门框的吴笙发现徐望已经主动抱紧他之后,便将揽着对方的另外一只手也松开去抓门框,于是单手抠门框变成了双手,力道和稳定度都上了一个新台阶,这样当飞起况金鑫和钱艾不约而同薅住伙伴时,从“一带一”变成了“一带三”的吴笙,才没有脱手!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旅客此起彼伏尖叫起来,他们不敢动,因为一起身就有被强气流拉扯出破洞的危险,于是只能抓着安全带,替四个人揪心!
眼下的情况是吴笙抠着洗手间门框,徐望真搂着他的腰,况金鑫扯着徐望小腿,钱艾抱住了况金鑫的脚!四个伙伴就像一面由四块布拼缝成的旗帜,被吹得同地面平行,随时都有飞出去的可能!
元九一!
徐望忽然想到还有这家伙,四下看,结果发现被捆得像粽子的恶徒已经被吸到破洞上,只是因为身高大于破洞的直径,才勉强用头和脚卡住破洞边缘,抵挡巨大的压强吸力!
然而这终究是杯水车薪。
一起回头的四伙伴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在外力下慢慢弯曲,最终不敌拉扯,整个人飞出机舱!
可就在被吸出去的一瞬间,他与吸力抗衡的痛苦表情忽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一抹弧度。
他就这样看着徐望、吴笙、钱艾和况金鑫,飞出了机舱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