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谨然苦笑,想起了青家那一门腥风血雨:“有时候,我还真希望自己别那么厉害。”
是夜,青门,大夫人房外屋顶。
春谨然已经在这里潜伏了一个多时辰,如果“那个人”再不来,他就真的准备打道回府了。虽然小镇客栈的房间比较简陋,总也比这幕天席地强,为了一份好奇心,还真不值当搭上这么多。
终于,夜风中传来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春谨然屏住呼吸,仿佛有预感般,将身体伏得更低,很快便看见一个黑衣人落到了江氏窗外。来者轻功上乘,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即便不远处便有几个青门弟子看守巡逻,却依然没有发现他半分。春谨然看着他将江氏的窗户悄悄打开一条缝,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截细竹管,伸入缝隙……
“喂——”春谨然将声音压到几乎只有气声,但对于近在咫尺的人,已足够。
黑衣人猛然抬头,正对上一双戏谑的眼睛。
春谨然蹲在房檐上,继续用气息说话:“若水说碧溪草十分难得,我就一直纳闷江氏是怎么得到的,她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掌门夫人,想弄到这种稀有毒草,几乎没可能,背后一定有人帮忙提供。而现在江氏被揪了出来,背后之人肯定担心被供出,八成会来杀人灭口,果不其然。”
黑衣人有条不紊地将细竹管收回,好整以暇地看向春谨然,仿佛在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春谨然也不负众望:“可能你不知道,我这人有个绝活,就是只要一个男的长得好看,哪怕黑布蒙面只露一双眼睛,我也认得出来。是不是应该夸夸我,裴宵衣?”

第31章 若水小筑(一)

蒙着面的男人眉头一蹙,似乎不太喜欢自己被一眼认出这个局面。不过他也没有什么过激举动,只是抬手,轻轻指指院墙之外,然后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春谨然会意,立刻纵身跟上。
青门东侧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溪水蜿蜒流淌最终隐入一片山林,而裴宵衣便停在了这山林底下。再往前,是夜色下仿佛藏着无数鬼魅的茂密树影,而身背后的青门府地,已遥遥相望,可窥全貌。如果有谁想在这夜里谈些秘密,此地,刚刚好。
紧随而至的春谨然落在距离裴宵衣两丈开外的地方,就像微风中落地的一片树叶,轻巧得几乎没有半点声响。
裴宵衣转身,面对他站定,缓缓摘下蒙着面的黑布,月光将他好看的眉眼笼上一层清辉。
春谨然对见到的有些意外:“居然没有恼羞成怒,不是你裴少侠的风格啊。”
裴宵衣轻轻勾起嘴角,低沉的声音在这四下无人处听起来,竟有些暧昧:“怎样算恼羞成怒?”
春谨然想了想,居然很认真地掰手指数起来:“横眉立目啊,冷言嘲讽啊,愤怒咆哮啊,拿鞭子抽我啊……”
“杀你,算吗?”
春谨然的“如数家珍”被打断。
明明很凶残的四个字,却让裴宵衣说得像在谈论天气。他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一如他摘下蒙面时,云淡风轻。
可春谨然知道,这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极度自信:“你把我带到这里,就是为了杀掉我吗?”
“不然还能有什么别的理由吗,”裴宵衣好笑地耸耸肩,“你不会以为我将你引到此地,是为了赏月吧。”
春谨然将眉头皱成惹人怜爱的倒八字:“其实……我觉得这个活动蛮好的。”
裴宵衣眼底的笑意退去,杀意慢慢升起,九节鞭不知何时已绕在手掌。
春谨然跟过来时就料到了这种可能,他仍选择跟过来,是因为对自己的“逃脱轻功”有足够自信,可饶是如此,面对一个武功远高于自己并准备对自己下杀手的人,说不紧张,那是谎话。
“都说聪明的人活不长,其实不是,聪明的人懂得什么时候炫耀,什么时候收敛,”或许是出于对即将被自己杀掉的人的怜悯,裴宵衣难得发慈悲,多说了两句,“真正活不长的,是那些自作聪明的人。”
春谨然耳朵听着男人说话,眼睛却紧紧盯着男人的手,只见对方话音落下,手掌猛地握紧,下个瞬间便要攻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春谨然大喊一声:“等等!”
裴宵衣的动作顿住。
春谨然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既然我死期将至,能……”
啪!
“我话还没说完啊!”
“我说要听你讲了吗?”
“那你刚才为什么停住鞭子?”
“你忽然喊一嗓子,我以为你要发暗器。”
“什么样的人会用嘴发暗器啊!”
“很多。”
“什么样的人能一边说话一边用嘴发暗器啊!”
“抱歉,我错了,我不该停住的。”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你一言我一语间,裴宵衣的鞭子已将春谨然包裹得密不透风,鞭鞭都是杀招!
春谨然艰难闪躲,仍不免被鞭稍划破衣服,有两处甚至破了皮肉!
终于在又一击后,春谨然逮着空隙问了那个一直想问的:“你为何要给江氏提供碧溪草?或者说是你们?天然居?”
裴宵衣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又一鞭袭来,比之前带的杀气更甚!
啪——
“嗷啊!你别光抽,说话呀!”
“你没必要知道。”
“……我没必要知道我干嘛等到现在还被你抽得灰头土脸啊!”
“我以为你喜欢。”
“滚!”
见问不出所以然,春谨然不再恋战,毕竟为了个与自己无关的青门,搭上命实在不值,于是瞅准裴宵衣收回鞭子的一刹那,猛然提气,纵身跃起!
一切都与春少侠计划的没有二致,他身轻如燕,快过闪电,转瞬之间便可与青风同行,与云彩作伴……如果没有缠绕在脚踝上的那圈寒铁鞭的话。
到底那家伙是啥时候出手的啊啊啊啊啊!
咣当——
脸着地并不是一个特别美好的体验,所以哪怕乐观如春少侠,也没办法再假装潇洒。
“裴宵衣你个禽兽!!!”
裴少侠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甩一鞭子就被定了个这么恶劣的性质,但无所谓,反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且很快,那个正流着鼻血的“你知”就会消失了。
眼看着锋利的鞭节一点点缠绕住自己脖子,春谨然再没了嬉笑的心情。
冰凉的触感传递着死亡气息,它们是如此的近,近到让人战栗。而那个执鞭之人,也好像与自己认识的裴宵衣不同,又或者,他可能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裴宵衣,也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江湖。春谨然后悔了,第一次,觉得自己愚不可及。这里不是他看戏听曲的园子,而是猛兽出没的山林,他以为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实则却是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我再动一下,你的脖子会断。”裴宵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静静地说着。
春谨然想摇头,但最终没有,因为他真的不敢动,哪怕只有一下:“我不动,真的,我可听话了。”
裴宵衣满意地点点头:“你不是想知道天然居为何要给江氏碧溪草……”
春谨然:“不不不我不想知道!我也没说是天然居要给江氏碧溪草!你不能冤枉我!!!”
裴宵衣:“因为……”
春谨然:“我都说了我不想知道啊啊啊啊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裴宵衣被逗得非常开心,很用力才忍住没笑出声,显然对于自己的小把戏很满意。
春谨然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可只敢在心里咬牙切齿,面上仍要讨好道:“我发誓,不会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真的!”
“很好,”裴宵衣微笑,“但是我不信。”
春谨然刚刚燃起的希望之光,又被无情湮灭。
他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反正都要死,与其备受屈辱,不如慷慨就义吧。
裴宵衣冷冷地眯起眼睛,手腕微微用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春谨然觉得眼睛有点闭不住了。眼皮里面就像藏着无数蟋蟀,争前恐后地蹦跶,逼着他不得不睁开眼睛。
脖子上的“寒铁项链”还在,可鞭子另一头的人,却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表情僵硬得有些诡异。
春谨然心中狐疑,但仍不敢动,只嘴上试探着:“大哥,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这么折磨人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
不知是不是听进去了春谨然的话,裴宵衣原本置于腰间的手忽然向上抬起,连带拽着春谨然的脖子也往上去!
趴在地上的春谨然哪敢怠慢,连忙配合着飞速站起,腰板挺直,简直顶天立地!可裴宵衣的执鞭之手仍没有停止的趋势,春谨然眼睁睁看着它越过胸前,继续向上,悲伤得想哭——要知道裴宵衣比他高出一个头啊,这要是想不开地伸个懒腰,自己就算不身首异处也被吊着勒死了!
豁出去了!
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拼一把!
春谨然再不瞻前顾后,直接抬手抓住九节鞭,用力一扯!
出乎意料,鞭子竟然被他从裴宵衣的手中扯了过来!
失去钳制的春谨然用力过猛,咣地坐到地上,摔得屁股差点裂成八瓣。
那头的裴宵衣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就在鞭子脱手的瞬间,他僵硬的脸忽然扭曲变形,随后整个人咣当倒地蜷缩成一团,开始抽搐!
春谨然吓傻了:“喂、喂喂喂……你要是反悔了我想杀我了说一声就行,不用这么拼……”
从下山猛虎变成上岸泥鳅的男人,似乎没有听进去他的宽慰。
春谨然皱眉,心说不会是突然犯了什么急症吧。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想法,裴宵衣抽得更厉害了,而且大有至死方休的趋势。
春谨然开始内心交战。一个声音说,他刚才要杀你哎,管他去死!另一个声音说,他可以滥杀无辜,但你不能见死不救!春谨然强烈怀疑自己心里也住着一个丁若水。
天人交战间,裴宵衣开始呕吐!
春谨然一咬牙一跺脚,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先听丁神医的!
再不犹豫,春谨然快步上前,蹲下就是一记手刀,稳准狠地劈向男人后颈!
夜,安静了。
谢天谢地。
丁若水正在做一个难以描述的美梦,忽然被打断也就罢了,还被凶残地从床榻上揪起,没等朦胧的睡眼清醒,怀里就被塞了昏迷的男人,重点是,这个男人一脸狼藉身体更是扭曲得像鬼!
“啊啊啊——”丁神医嗷一嗓子跳起,生生把人丢回地上!
咣当!
春谨然不忍心地别过脸,祈祷如若有朝一日清醒,裴少侠不会记得这一段心酸。
“什么玩意儿!”丁若水惊魂未定,眼神和脑袋都不太清楚。
春谨然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蹲下去将昏迷中的人扶起:“裴宵衣。”
丁若水瞪大眼睛,用力瞅了半天,才认出来:“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这真是一个好问题。
春谨然虽然不知道裴宵衣到底犯的什么病,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今天晚上发生的怪事作出提炼总结:“若水啊,记住一句话。”
丁若水:“嗯?”
春谨然:“抽人者,恒抽之。”

第32章 若水小筑(二)

“你说什么?他要杀你?!”正在给裴宵衣诊脉的丁若水闻言大惊失色,把病人的胳膊一甩,飞速起身冲到友人身边前后左右地仔细查看,“你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儿?”
春谨然刚给自己倒了茶,还没顾上喝,就被丁若水扑得洒了大半杯,哭笑不得:“我没事,我要有事还能扛着他回来,顾自己都顾不过来呢。”
丁若水皱眉,还是不大信:“你不是说他的武功远在你之上么,若他真动了杀机,你怎么还能毫发无伤?”
“这就是问题所在啊,”春谨然迅速喝掉仅剩的小半杯茶,觉得稍稍舒坦了一些,“就在非常帅气地宣布要让我身首异处之后,一个不留神,他自己先抽了。”
丁若水按照友人的描述认真脑补了那个片段,末了为难地问:“帅气在哪里?”
甭管月光下优雅地抽搐这件事是否具备可行性,但人已经躺在眼前了,纠结过往的浮云并无意义,所以春谨然没有回答丁若水的提问:“先别管那些啦,看看他到底什么病?”
丁若水却一反常态,迟迟不动:“他要杀你,你却救他?”
春谨然愣住,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奇闻。
就丁若水说的这句话本身来讲,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话从丁若水口中说出,就是最大的问题:“你不是一贯不分对象悲天悯人吗,怎么忽然论起善恶了?”
“别的善恶我不管,”丁若水抬起头,看向春谨然,“他想伤害你,这就不行。”
一直遮着月亮的云忽然散开了,月光从窗棂透进来,照在友人白皙的脸上,映出他莫名清冷却又坚定的眼神。
相识多年,春谨然从未见过这样的丁若水。
说不错愕是骗人的,这就好像你一直以为无比温驯的小白兔忽然露出尖牙,吭哧一口咬断了别人的手指头。不过丁若水毕竟只是说说,没有真的让已经抽昏死的裴少侠雪上加霜,所以错愕之后,留在春谨然心里更多的,是温暖。随后那暖意从心底慢慢升腾,最终蔓延到眼角眉梢,化作盈盈浅笑:“知道你担心我,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嘛。”
“那你是命大。”丁若水没好气地撇撇嘴。
“所以啊,”春谨然潇洒一甩头,“我自己命都这么大,再加上你丁神医相助,就是阎王要我三更死,我还得挣扎到五更。”
丁若水看了他半晌,真心拜服:“就你这份自信,都能单独创一门神功。”
最终丁若水还是百般不情愿地回到床前,开始给裴宵衣诊脉。
春谨然端个小板凳坐到旁边,全神贯注地围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丁若水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春谨然再忍不住,终于开口:“是……不治之症?”
丁若水没有回答,而是松开病人的手腕,反问春谨然:“能再讲一下他抽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春谨然努力回忆:“起先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所以是闭着眼睛的,后来迟迟没动静,再睁开眼睛,就发现他跟个虾米似的蜷缩在地上,浑身都抽,抽得特别厉害,后来我看不下去,就把他拍晕了。”
丁若水追根究底:“只是抽?再无其他?”
“哦不,”春谨然想起来了,“在抽了一会儿之后,他就开始吐,那吐得真是酸臭四溢污水横流,我把他扛回来的时候你不是也看见了嘛,一脸沾的全是。”
丁若水:“就这些?”
春谨然:“呃,他吐得太恶心了,我真的没办法去看他到底吐出来的都是啥……”
丁若水:“好了!”
为避免话题向更恶心的地方跑偏,丁神医及时拦住友人,并以“很好很棒”这种观音菩萨听见都会忍不住拿宝瓶里的柳枝儿抽打撒谎者大脸的虚伪言辞作为结束语。
“他到底什么毛病?”春谨然再一次担心地询问,“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丁若水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友人:“你怎么这么关心他?”
春谨然四下张望,就是不看丁神医的眼睛:“咳,他身上藏着秘密呀。青门事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天然居很可能在背后掺和了一脚,我想知道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丁若水:“他们的目的和你有关系?”
春谨然:“毕竟是江湖举足轻重的帮派,和江湖有关系,就和我有关系嘛……”
丁若水:“所以你是为了江湖大义喽?”
春谨然:“哎呀也没有那么高尚啦……”
丁若水:“你能看着我说话么?”
春谨然:“……”
丁若水:“春、谨、然!”
春谨然:“我真不是因为他好看!”
丁若水:“他要是长成孙伯那样呢!”
春谨然:“不可能!”
丁若水:“三十年以后就是!”
春谨然:“……”
丁若水:“干嘛一脸哀伤?”
春谨然:“你成功扼杀了我和他之间脆弱的友谊小火苗……”
丁若水:“乐意之至。”
“中毒?”春谨然有想过这种可能,但真的从丁若水口中听见,还是不免意外,“他是给江氏提供碧溪草的人,怎么会自己中毒?”
“不是碧溪草,”丁若水眉头紧锁,“我现在还没办法断定是什么毒,但从脉象上看,他很可能是从小便被喂食这种□□,所以毒素已侵入五脏六腑。”
春谨然不敢相信听到的:“从小便被喂毒?!”
“应该是五六岁的时候,”丁若水的眼里也浮出不忍,“五六岁,知道什么呀,喂毒的人怎能下得去手!”
“那现在呢?”春谨然抱着一丝侥幸。
“仍在持续。”丁若水遗憾地摇摇头,不过随后话锋一转,“但奇怪的是,按照这样的喂毒方式,他现在早该毒发身亡了,可事实上并没有。”
春谨然不解:“什么意思?”
丁若水道:“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在压制着毒性,始终让他的中毒程度维持在侵入五脏六腑,却又不至深入骨髓。这样的情况下,若配以解药好生调养,可解毒,若失去压制任其发展,则必死无疑。”
“可是在青门你也看见了,他那活蹦乱跳的死样子哪里像中毒。”春谨然想不通。
丁若水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很庆幸自己是个颇有耐心的人,不然被春谨然这么刨根问底,早银针戳过去了:“这就是我说的,他的体内有另外一股力量在压制着毒性,所以平日里与常人无异,然而一旦这个力量衰弱,毒性便会显现出来,这也就是为何他会忽然抽搐呕吐的原因。”
春谨然:“那这个神秘的力量到底是啥玩意儿?”
丁若水:“武功,或者另外一种与此毒相克的药。”
春谨然:“如果是武功他自己没事就练呗,何至于当着我的面抽成鬼。”
丁若水:“那就只能是药了。”
春谨然:“有药干嘛不吃?”
丁若水:“他傻。”
春谨然:“……真是个好答案。”
尽管由于成见颇深使得丁神医在判断事情上有了些许偏差,但这并不妨碍春谨然想通前因后果。如果真像丁若水说的那样,裴宵衣体内一直有毒,只是被某种药物压抑住,所以平日里看不出来,那么这药只能是某个人定时定期给的,也正因如此,当青门事件横生枝节,裴宵衣逗留于此的时间变长,原本应该服的药没有按时服用,所以毒性爆发。
“你觉得,”春谨然忽然问,“能制出这药的人,会不会也是了解他所中之毒的人?”
“当然,若不是了解,根本制不出如此准确压制的……等等,”丁若水反应过来,“既然对毒性了解到可以弄出如此精准的压制之药,那想弄出解药根本不难,可裴宵衣却中毒多年,除非……”
春谨然公布答案:“喂毒和送药的,是同一人。”
丁若水补充:“或者组织。”
春谨然看他:“你也想到了?”
丁若水扯扯嘴角:“长期喂毒,再送药压制,没有比这更有效的操纵人的办法了。”
如果非要给这操纵之人圈个范围,春谨然眯起眼睛,除了天然居,没有第二选择。
那厢丁若水已经施针封住裴宵衣几处关键穴位,然后又从贴身携带的布包里摸出一颗药丸,塞进对方嘴里,就着清水送入。
“你给他吃了回天丸?!”春谨然瞪大眼睛,十分意外,“那可是你的宝贝!”
“再宝贝也是用来救人的,”丁若水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何况还是你的心头肉。”
春谨然浑身一寒,不自觉想起了冰凉的铁鞭:“我不喜欢你这个恐怖的说法……”
丁若水无所谓地耸耸肩:“爱承认不承认,反正你自己心里有数。”语毕也不等春谨然反应,换回正经话题,“回天丸只能让他体内的血液与气以极慢的速度流转,尽量将毒性压在一个比较低的不猛烈的水平,作用应该类似于他吃的那种压制药,当然如果他确实是用药物压制的话。但这只是权宜之计,用于拖延时间,毕竟回天丸不具备针对性,能暂时压制毒素,却无法让他同以往那样行动自如,所以真正想解毒甚至治愈,只能把他弄回若水小筑,待我慢慢研究用药。”
春谨然愣住:“你要将他带回你家?”
丁若水眨了眨无邪的大眼睛:“扔在这里也行,反正他这么多年都没死,相信送药那人会及时赶到的。”
春谨然黑线:“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丁若水白他一眼,终于结束刻薄,恢复回往日的温良恭俭让:“我是不大喜欢他,但你被他差点杀掉都以德报怨,我更不能见死不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