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流双终于回过神,却一脸无辜懵懂:“嗯?你都给我了,还怎么还?”
南钰才没忽略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不言语,只眯眼静静看她。
白流双被看得闹心,败下阵来,不甘愿咕哝:“知道啦,捉完异皮我就把仙魄逼出来还你。”
既灵听得一肚子好奇:“吃了的仙魄还能逼出来?”
南钰道:“只有妖吃了才可以再吐出来,因为妖魄和仙魄永不相容,即便妖怪不还,死后离体的妖魄仙魄也会自然分开。”
说到“即便妖怪不还”一句时,他还似有若无地瞥了某白狼妖一眼。
自然没逃过白流双的眼睛,立刻拉过既灵,以妖的角度补充:“姐姐,我和你说,不是妖魄仙魄不容,是我们压根不屑于吃仙魄,吃了妖力就不纯了,而且那玩意儿可难吃了,跟火炭似的,白送我都不稀罕!”
南钰怒目圆睁,这辈子……不,加上辈子一起都没这么糟心过!
妖怪也瞪过来,不甘示弱:“你看啥?”
南钰:“看、你、好、看!”
白流双:“我知道啊。”
南钰:“……”
师父,你想不想喝狼肉汤?徒儿炖好了给你带回去呀?

第43章 第 43 章

仙阵既成, 南钰端坐中央, 其余四人分列东南西北四面。清理碎石尚未落定的尘埃, 让他们看彼此都好似隔了一层灰雾,八十一步的距离,则让那灰雾中的伙伴身影更加渺远、晦暗不明。
没有一个统一的指令,但每个人抵达自己位置后, 都迅速打坐, 闭目凝神,口中默念有词。
谭云山清晰看见仙阵中央石板地面上的图案,慢慢映出金边,也照亮了端坐于其上的,南钰的脸,像一个真正的上仙那样, 平和,威严,慈悲。
距离八十一步远的“谭云山”是看不见这些的,但此刻的他可以。
自由自在, 随意飘荡——他被掉包了。
怎么发生的他没办法讲清楚,只知道就是在那八十一步的路上。伙伴们都在走各自的八十一步, 那是唯一的大家背对着彼此的短暂时间。原地不动的南钰可以眼观六路,但谭云山能肯定, 异皮必然是挑了个南钰看向别处的间隙。不用久, 一瞬就够了。
几乎就是眨个眼的一霎, 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就是现在这样。
他的身体被塞进了崖壁上一处极隐蔽的孔洞,他的“魂”却飘了出来,俯瞰崖底。
起初他以为自己是精魄离体,但很快又否定,因为精魄是看得见的,一团或紫或金或其他颜色的光团,即便要散入天地,也该有那么短暂的凝集形态。
他能感觉到自己没散,还是一个完整的谭云山,或者说,至少是个完整的谭云山的“魂”,有思绪,可腹诽,只是说不了话,弄不出声响,没办法让伙伴们看见。
冯不羁被弄晕时肯定没有这种奇遇,否则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该是同他们绘声绘色地分享。
一时想不通,谭云山干脆就不想了。他现在是什么状态不重要,重要的是伙伴们能不能按照最初商定的“双笼法”,坚决执行。
这是他起的名字,没经过伙伴同意,事实上连此法都没被真正讲出来讨论过,而是在五个人的眼波流转中完成的。
就在那个岔路洞道里,就在南钰说完“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异皮有机会伪装成你们当中的人,但如果它真这么干了,头疼的就该是你们了”之后。
那漫长的静默,不是对此提议的绝望和否定,恰恰相反,他们都在彼此的眼里看见了一簇花火。
之后便是南钰提议“复原仙阵”,他提议“好好观察彼此以免被二次掉包”。
然而这些都是说给异皮听的。
再次被掉包才是他们的希望——复原三千年前的仙阵有没有用,谁都说不准,但若能引异皮再次出手,那这回就不是一只手掌的事了。
这就是那无声的眼波流转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双笼,引异皮再次出手是第一层捕兽笼,仙阵是第二层,谭云山觉得伙伴们会喜欢他起的这个名字。
窃魂之法可以窃取说过的话,看见过的景物,经历过的事情,却窃不到心。如果能窃到心中所想,假冯不羁就不会把“我们”说成“你”。同理。眼波流转也不在窃取之列。不,应该说异皮只能窃取到眼波流转,却窃不到内里传递的信息。
——那是只属于伙伴间心意相通的默契。
现下,就看伙伴们能不能察觉了。
咻地飘到西面“假自己”跟前,谭云山绕着“假自己”一圈圈飘。
眉峰英气不失温和,眼睫俊俏又不会女气,鼻梁挺立,侧脸轮廓分明,的的确确是自己的一张脸,几无瑕疵。
谭云山叹口气,也不知是佩服异皮的高明,还是感慨自己的爹娘会生。
不过就算容貌找不出破绽,妖兽毕竟还是妖兽,又没有像白流双那样吞了仙魄,总不可能吟咒施仙术,所以伙伴们一定……
咔。
仙阵中央忽然传来石块轻微挪动的声音。
没等他回头,“假自己”座下忽然亮起金光,那光越来越浓,最后竟汇成一束,沿着地面射向仙阵中央!
不止这边,另外三面的伙伴也一样。
四道金光一齐聚到阵中央南钰座下的图案,那本已泛起金光的图案,顷刻夺目刺眼!
仙阵……成了?
谭云山目瞪口呆,已无暇去想原因,只愕然看着那图案缓缓浮起光影,并最终在南钰头顶上方绽出一朵金色光莲!
光莲将这崖底映得金碧辉煌,一刹那,恍若九天宝殿。
谭云山终于在这炫目仙光中回过神,忙不迭低头去看“假自己”。他直觉能吟出仙咒的,再指望人家怕仙阵,就基本属于妄想了,然而人有时候总是盼着一个“万一”。
果然,他遇上的还是那九千九百九十九。
“假自己”纹丝未动,凝眉吟咒,乍一看真像一个好人。
一时三刻后,金莲同所有光芒一起消失,仙阵又成了那个冷冰冰的石群,崖底又成了那个昏暗幽深的崖底。
他听见南钰沮丧的呼唤:“都回来吧……”
随着“假自己”一同回到仙阵中央,那一张张脸上的郁闷清晰可见。
“什么破仙阵,一点都没用!”白流双不懂什么叫“伤口上撒盐”,所以每次都撒得很欢,更厉害的是从不分伙伴和自己,一视同撒。
南钰被蛰的疼,当然要反击:“你厉害,那你来个妙计我听听!”
白流双被问得心虚,哼一声别过脸不看他。
“三千年的仙阵,不是那么容易复原的,”冯不羁压着心焦替南钰开解,但也没忍住,又问,“南钰兄弟,除了复原仙阵,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现在根本不是讨论的时候好吗?就不能先瞪大眼睛看看有没有人被掉包?!
谭云山觉得自己吼了,但没任何动静,连点风都没刮起来。
忽然,下面的既灵抬头,有那么一瞬,谭云山觉得对方在看自己。他这辈子都没如此激动过,感觉一个使劲都能蹿上崖顶,可下一刻,既灵又皱皱眉,重新把头低下。
谭云山忽地就泄了气,心情之低落比刚才更甚。
空欢喜是这世上最折磨人的事情之一,欢喜的时候越飘,空的时候跌得越疼。
“如果我现在提议不想捉了……”“假自己”开了口,再无之前伪装冯不羁时的莽撞和急切,这一次,他含蓄,内敛,知道克制**,懂得试探分寸,连对着伙伴的苦笑,都饱含诚恳,“是不是特像‘异皮’?”
“是。”回答的是既灵,毫不犹豫。
“假自己”看向她,目光坦然,安定,一如声音:“万一我前世欠了许多人情债,结下许多血海仇,那还是不要想起来得好。”
这话来得没头没尾,南钰、白流双和冯不羁都听得茫然。
可是既灵懂。
谭云山知道她懂,正因为知道,才更可恨!他和既灵难得能心平气和说两句知心话,就算结局是以他被净妖铃敲头告终,那也是极珍贵的回忆,是要藏起来自己品的,不是这种时候翻出来当“兵刃”使的!
既灵懂归懂,却也没料到会在这时候听到第二遍,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只不确定地问:“想好了?真的不修仙了?”
“假自己”轻轻点头,一派云淡风轻:“不修了。如果修仙的代价是让伙伴频频为我涉险,那我宁愿这一世,下一世,下下一世,永远轮回着和你们做伙伴,一起逍遥。”
装,你可以再装一点,你干脆上天得了!谭云山捂着胸口,免得一口血喷出来。
“如果我们同意了呢?”既灵平静反问,静得不似平时那个急性子的姑娘,“要五个人一起出去吗?”
谭云山怔住,连呼吸都忘了,死死盯住下面“局势”。
“假自己”极其自然地摇了头:“不,一个个分别出去,无论异皮伪装成了谁,都别想再骗我们一次。”
啧,这家伙是吃一堑……长百智啊!
先不论一个个出去它该如何谋算脱困之法,单这态度,就算让他来对话,一晃神也容易误认成对面的就是自己!
“如果我不同意呢?”既灵又问,定定看‘它’,“如果我说我非要六尘金笼亮这一孔呢?”
“假自己”毫无闪躲,亦无迟疑:“那我就陪你。”
简单五个字,既灵怎么想的不清楚,反正谭云山是一点戾气都没了,就剩五体投地。他一个正主,硬是对假冒者生出一丝诡异“叹服”。异皮这不只是模仿,还带着帮你升华,被这样的高手瞒天过海,他绝对不会再怪伙伴们放松警惕了,相反,他得反省自己为什么平时做不到如此贴心仗义。
“所以现在到底怎么个决定?”冯不羁实在受不了了,半天没说出个结果,听着全像话里有话,欲言又止,脉脉含情,有没有考虑其他人的感受!
谭云山看得出既灵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因为她的目光一下子坚定下来,那个出手从不犹豫、善恶向来分明的姑娘又回来了。
她看向冯不羁,准备给个结果,然而嘴唇刚动,连第一个“我”字都只是口型,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咣——
仿佛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岩壁上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咔啦啦”几声,听着像岩壁碎裂。
“不是吧,又来?!”冯不羁简直想把异皮请出来当面教育,你就算掉包也别每次都用落石啊,能不能有点新鲜的!
飘在半空的谭云山倒不担心被落石砸,只是心中不解,异皮已经成功伪装成了自己,为何还要搞这么一下?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底下既灵已经扑向“假自己”:“小心落石——”
眼看着“假自己”被既灵扑倒,后者恨不能瞬间变长手脚将他彻底覆盖,谭云山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他没想到这种时候既灵想到的是自己。
但……那是假的你扑错了啊姑娘!
咣当——
巨石滚落在地,就一个,且距离仙阵十万八千里,只是于这封闭洞穴,听起来声音格外的近。
各自寻岩壁根躲避的伙伴们陆续爬起,脸上都是尴尬的哭笑不得,而且这哭笑不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像……就像他们第一次看见谭氏仙雷时的表情。
谭云山扶额,不知道好端端的干嘛想起这种伤心往事。
“既灵妹子,赶紧起来吧,啥事儿没有,”冯不羁第一个走到仍扑倒在地的既灵和“谭云山”身边,抬脚踢踢“谭二少”,“别占便宜不撒手,赶紧让人家姑娘起来。”
地上的“假自己”抬眼仰望冯不羁,目光那叫一个委屈,并张开双臂以示清白:“我撒着呢,是她不起来啊。”
说话间,南钰和白流双也回来了,后者一看这造型就皱眉:“姐姐,你护着他干嘛,快起来!”
谭云山也纳闷儿,他几乎飘到了地面,以极近的距离观察既灵,想看看着丫头到底怎么了。
只一眼,他就觉出不对。
侧脸紧紧贴着“假自己”胸膛的姑娘,眼里才没“伙伴情”呢,冷得像霜。
寒光一闪,谭云山被晃得不自觉眨下眼睛,就这一下,只听“扑”地一声,再定睛去看,不知何时掏出匕首的既灵,已将利刃刺入“假自己”的心窝。
只可惜,异皮还是反应过来了,依然是抬手去挡,唯一不同的是这回匕首扎透了它的手心,直直没入心口。

第44章 第 44 章

“它是异皮——”
既灵刚喊四个字, 根本来不及解释, 便被异皮一下子掀翻在地。谭云山一急, 直接飞过去用手托,然而既灵穿过他的手,重重摔到地上。
谭云山感觉浑身疼,比自己摔了都疼, 可既灵却半声没吭, 摔倒之后又迅速爬起,目光炯炯,直视异皮,开始吟净妖咒。
她刚刚那刀因为有异皮的手掌垫着,并未真正刺穿异皮心脏,顶多只是刀尖伤到一点。但这足以让异皮痛苦难耐。
只见地上的“谭云山”挣扎着站起来, 血肉模糊的手掌捂着胸口,不反击,不抵抗,只不可置信地看看她, 又看看另外三个伙伴,脸上除了错愕, 还有极力压抑的某种疼,不是身体上的疼, 而是那种不被朋友信任、一腔义气被辜负的悲伤。
登峰造极。
除此之外, 谭云山无话可说。
另外三个伙伴也有点蒙, 目光在既灵和“谭云山”之间来回, 不知该相信谁。
场面一时陷入微妙的停顿。
异皮换招了——意识到这一点,谭云山心里瞬间阴影笼罩。
“你是打算顺水推舟吗,”既灵也发现了这一点,停下净妖咒,冷然道,“吸取刚刚假冒冯不羁时的教训,准备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博同情了?”
“我不知道你怀疑我的根据是什么。但如果我们相处这么久,你还没办法对我完全信任,那一定就是我的错。你可以怀疑我,但我绝对不会对你动手。”
“……”
既灵眼里有瞬间动摇,但很快消散,另外三位伙伴就没有这么坚强的意志力了,本就不确定的心愈加摇摆。
谭云山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这招比直接反击高明多了,有时候示弱并不是真的弱,反而比硬杠更让人难以招架。
“如果你真是谭云山,”既灵重新开口,却带着明显动摇,“敢让我用六尘金笼收一下吗?”
“假自己”怔了下,但那丝迟疑快到让人看不清,底气十足的声音已经出来了:“当然敢。”
谭云山相信它是真敢。虽然它可能并不知道六尘金笼是什么法器,但如果它连仙阵都扛得住,那刚刚那一点点心尖上的伤,或许也不足以让六尘金笼收服它。
这是一场赌。赢了,它可以成为真正的谭云山,顺理成章和伙伴们耗,总能耗到大家扛不住出去;输了,无非逃走,再作打算,横竖不亏。
既灵深吸口气,稳住心神,目光依次看向旁边三个伙伴,郑重而缓慢,仿佛要将所有面容都记到心里。
冯不羁被看得别扭:“又不是生死离别,赶紧开始吧。”
南钰嘴唇抿成直线,眉头紧锁,不言语。
白流双张大眼睛迎接既灵目光,有点茫然,有点不确定,又有点探究,恨不能透过既灵的眼睛就读出她的真心。
既灵的视线在白流双这里也停留得最长,然而最后,她还是收回目光,垂下眼睛,自怀里取出六尘金笼。
法咒起,金笼腾至半空,隐隐散出微光。
下个瞬间,一道巨大光芒射至“谭云山”,将他从头到脚笼罩住!
“谭云山”浑身一僵,但纹丝未动!
既灵并不放弃,而是持续吟念,金光愈来愈烈,“谭云山”却站得愈来愈稳。
伙伴们的表情已从“紧张”、“怀疑”变成“不确定”和“要不要阻止”,信任的天平正在缓缓倾斜。
谭云山急得不自觉咬紧牙关,明明没有身体,却还是能感觉到浑身的紧绷和那种无力的焦灼……咦,哪里来的冷风?
谭云山发誓他用这一缕魂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凉意,正困惑,忽见“假自己”背后飞来一根……雪锥?!
没等谭云山看清,锐利雪锥已“扑”地刺入“假自己”后背!这一下可比既灵的匕首刺得深得多,几乎浸没!
谭云山连忙飘到“假自己”身后,雪锥已在没入瞬间融化,伤口成了一个圆洞,鲜血混合着雪水正汩汩冒出。
他还想继续凑近看,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巨大拉力,将他拖往未知的虚无。
白流双的雪锥重伤异皮后,那六尘金笼终于有了动静,金光强硬地将异皮托起,就像一张天罗地网,让被困其中者再无逃脱可能。
异皮终于受不了地大声嚎叫,并现出原形——土黄色的长条状身体,臃肿的头,眼睛小到几乎看不见,浑身潮湿粘腻的涎液,就像一个巨大的长出了四只脚的泥鳅。然它的一只前爪只有一半,伤口已凝固发黑。
饶是见过各种妖魔鬼怪的冯不羁也有点恶心。
南钰比他强点,毕竟已在书中读过此妖外貌,多少有些心理准备,立刻回到仙阵中央打坐,重新吟仙咒,与之前的仙阵咒不同,这一次他只是借由仙阵引出一道“束缚仙光”。
既灵额头已出了一层汗,她能明显感觉到异皮在和六尘金笼对抗,如果不是南钰及时引来仙术,异皮或许真就挣脱出去了。
但南钰的仙术同六尘金笼的光一起,竟只是将异皮的挣扎制住,却仍是奈它不何!
白流双和冯不羁终于看出形势不对,立刻施法的施法,拔剑的拔剑,刚要齐上,忽听头顶一声巨大的“咔啦——”
二人总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又好像不尽相同,闪念间,一道仙雷如惊龙般划亮崖底,不偏不倚正劈到异皮身上!
顷刻间,异皮就变成了一个火球,熊熊燃烧!
伙伴们都惊呆了,那娇小可爱的谭氏仙雷什么时候长成这副模样了,他们究竟错过了什么!
异皮再扛不住,火球逐渐靠近六尘金笼,最终在笼前燃烧殆尽,成了一团似紫又似金的光,徐徐没入笼内。
既灵舒口气,下一刻,笼内忽然飞出一个极小的金色光点,咻地一下,飞向半空岩壁。她顺着方向抬头,便看见了站在一个极隐蔽崖洞中的谭云山。
第三颗痣,消失了。
“你怎么不等我们都被吃了再出手——”明明心里是高兴的,可喊出来的全是埋怨。
“你可以随便骂我,但……”谭云山负手而立,一派卓然,“能不能先帮我下来?”
既灵噗嗤乐出声,真正劫后余生的喜悦,平和,感激。
南钰御剑而上,将“功臣”背了下来——非仙者,沾剑即被弹开,只能他辛苦一点。
不过这一下倒给伙伴们提了个醒,于是再没走洞道,直接让南钰一个人受累,把他们挨着个背着飞回了崖上。
“为什么不送我?!”白流双胳膊都张开准备好了,结果南钰送完谭云山、既灵,该轮到自己了,却绕过她去找冯不羁,分明是看不起她!
南钰莫名其妙:“你自己不是能飞吗?”
白流双瞪他,既气势汹汹,又真心实意委屈:“自己飞和神仙带着飞能一样吗!”
南钰这辈子都没听过如此荒谬的要求,脱口而出:“你一个妖还惦记让仙……”
说到一半,意识到不是很妥当,南钰及时住了嘴。但白流双已变了脸色,咬牙撂下一句“谁稀罕”,化为精魄腾空而起,自顾自向上飞去。
南钰为自己的失言有些过意不去,想追,但又看一眼还在原地的冯不羁……
“我不急,”冯不羁赶忙后退两步,表明立场,“你们解决完了别忘捎我一程就行。”
御剑而起,半途就追上了那团紫光,南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人家明显也不准备搭理他,索性摊开手掌,口中默念。很快,掌心升起一张金色光网,咻地扑过去将那团紫光牢牢网住,四角一收成了网兜。南钰伸手一抓,往肩上一甩,扛着网兜就上了崖顶。
管什么形态,反正他是言出必行“背”上去了。
先行被送到崖顶的既灵和谭云山已经出了洞口,外面旭日正东升,和煦的光照得天地开阔,心也跟着透亮起来。
“竟然已经一天一夜了,”谭云山望着天边,长舒口气,苦笑道,“但愿佞方和瀛天不要再住山洞了,我真的怕了。”
既灵莞尔,揶揄道:“你这语气亲切的,知道的你是要去捉剩下两只妖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探望老朋友。”
收回远眺目光,谭云山认真看向既灵,敛去玩笑,问:“你怎么知道我被掉包了?”
既灵垂着眼睛,不看他,只轻轻抚摸六尘金笼已经亮起的三孔:“最初只是怀疑,后来扑倒一验,才敢确认。”
“第二次落石是你弄的?”谭云山终于恍然大悟。难怪他一直想不通,异皮弄那第二次落石究竟有什么意义,合着他错怪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