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俩进了正厅后,先给孟老夫人行了一礼——她毕竟是长辈,这之后才往樱或房间来。
芙蕖挡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去,“大人在用膳。”这次她可不会再让他无礼了。
“不是等了一天吗?现在又不急了?”曹重笑着问道。
芙蕖冷哼,“现在急的恐怕是两位将军吧?”风光了十天,却要用下半辈子来补偿,够他们哭的了。
因小丫头的话,曹重转脸对曹彧玩笑道:“小叔,反正也是死罪,干脆拉她们同归于尽,也算赚了。”
芙蕖懒得理他的玩笑话,只对曹彧正色道:“要么把东西交给我,要么就去换身衣服再来。”玉姑姑交代过,但凡身上带着死气、病气的,不准带到大人身边,否则重罚——这曹彧一身战袍,脏兮兮的,当然不能放他进去。
曹彧见识过那女人的衣食住行,对小丫头的话并不惊奇,惊奇的是曹重——心道这宫里的女人真是够讲究的,落了平阳居然还敢这么颐指气使
既然人家有要求,不照做显得有失礼数,叔侄俩便转身回了大厅——先跟孟家人吃了顿晚饭,再叙了叙旧,直熬到就寝时才再去“觐见”。
“孟娥姐~”看清行来女子的面貌后,曹重语带戏谑。
这孟娥是孟府庭的二女儿,与曹重同龄,幼时曾在秦侯府长居,与秦家叔侄也算青梅竹马,生得一脸卷气,满身灵秀,是曹参属意的儿媳人选。
“又没大没小——”孟娥纠正一下曹重的称呼,并不在意他的戏谑。
“是了,孟娥姑姑。”曹重的视线在小叔和孟娥之间逡巡一番,后退半步,想给他们留点私人空间,却被曹彧踩了脚后跟动弹不得——到目前为止,他与孟娥之间并没有婚约,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有损她的清誉。
“给你们添麻烦了。”孟娥指的是住进小楼,事先要是知道这里住了宫里的贵人,她们怎么也不会过来。
“举手之劳。”曹彧道。
“一点都不麻烦。”曹重道,就因为这里住了宫里人,他才带她们来——小叔和祖父先后派了两拨人过来,京畿之地,属这儿最安全。
三人在这边闲聊,芙蕖在廊道里看得一清二楚——
什么千金闺秀、侯府公子,男男女女大半夜聚在一起说说笑笑,难道这就是他们的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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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彧人呢?”见芙蕖进门,樱或随口问一句,吃晚饭时,就听说他回来了,到现在都没见到人。
“与孟家小姐聊天呢。”芙蕖是有些生气的——那曹彧居然跟别个女人聊那么久,虽然他配不上她们大人,跟她们大人也没一丁点关系,可是——那晚明明是他把大人和自己锁在屋里,现在居然跟别的女人聊那么开心
“”樱或暗道:原来是见恋人去了,这小子到挺看得开,项上人头都快搬家了,还有心情花前月下。
咚咚——门板响了两下。
芙蕖故意停了一会儿,才去开门——
——叔侄俩都把盔甲卸了下来,一身便衣装扮,到也算得体,“就在这儿吧。”三更半夜的,放他们进来也不合规矩。
“”曹重偷看一眼小叔,后者并没有要进的意思——他不会真如了这臭丫头的愿,跟奴才似的站在门外吧?再不济他们也算绑匪,哪有绑匪对肉票恭敬的道理?
“东西留下,你们可以走了。”樱或把披风的帽子拉过头顶——十天已到,她也该走了,不管他有没有回来。
曹彧抬起手,芙蕖赶紧双手去接,怎奈他就是不放手,所以她也只好擎着,“不问问结果?”曹彧道。
樱或微一扬眉,示意他说。
“都城,我们曹家拿下了!”这话是曹重说得。
樱或并没有太过吃惊,只是微微点头,“到是挺快。”夺回都城是王后启用他们曹家的理由,只不过是提前了一点时间,没什么好邀功的,反而该担心才对——都城都收回了,他们曹家还有什么用处?何况还有杀张威的事,大乱子在后面呢。
看出她正心事重重,曹彧松手——金虎符落进芙蕖手中。
一拿到虎符,芙蕖转身便放进已准备好的盐水中清洗,擦干后方才递给樱或挂上脖颈。
主仆俩当下便转身要走——
“天这么晚了,你们往哪儿走?”曹重疑惑。
芙蕖也是好奇,依她们大人的身体,应该逃不出多远吧?
樱或当然不会为他们解惑,告诉他们王后派来的大内侍卫已在小楼周围警戒——三天前散步时,她就已经见过,之所以压了三天没跟他们走,就是因为要等这块虎符,否则难以向王后交代,“杀张威时,有多少人认出是你?”经过曹彧时,低问这么一句。
“认出来的,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曹彧低道。
樱或看一眼他,到算聪明,知道给自己留后路,“想保住你的小命,明天一早到风野大营。”杀张威的事恐怕还不能捅到他头上,否则王后和王子殿下也可能会受牵连,只能想办法制造一出悬案了。
曹彧颔首——知道这女人不会马上要他的命,至少在她能把自己摘出之后,才会再找他麻烦。
小院外,早有黑衣人在竹林等候——
芙蕖看出其中一个正是玉婆,忙俯身行礼,“姑姑。”
玉婆皱眉,忍不住低声斥责,“怎么连记号都不留?”失踪这么久,连记号都不留一个,害他们寻了七天。
“是我没让她留。”樱或替小丫头说了句话。
玉婆还是忍不住瞪了芙蕖一眼,小丫头咬唇低首,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玉婆动作伶俐,掀了车帘,让樱或进去,连声招呼也没跟曹家叔侄打,带了人便走。
眼见着马车消失在夜色中,曹彧才低头看一眼手里的东西,是块能在宫中行走的腰牌——刚才出门时,芙蕖在他手中塞的,应是那女人的意思——这大概就是她让他明早到风野的原因吧?
“小叔,她给你这个干什么?”曹重歪头看了一眼小叔手里的腰牌。
“去了就知道了。”曹彧攥起手掌。
“小叔,你那支骑兵简直所向披靡——”既快又利,比利刃还利,连祖父都赞不绝口,若没这支骑兵迂回穿插,他们也没那么快夺回都城,“可惜要还。”
曹彧抬头望一眼天狼星的方向,笑,求人不如求己,别人的东西再好也是要还的。
第七章一年天下 (上)
王子殿下来了风野——
在曹家夺回都城后,不足十岁的小王子占得先机,现身前线,将夺都城的大功揽进自己怀里,接受万民敬仰
“曹彧,打仗好玩么?”关起门来,小王子仍是个不懂事的顽童,对这个新晋的、打过仗的侍卫充满了好奇。
面对一张无知的小脸,曹彧只能笑笑,“好玩。”那女人既然让他来做小王子的临时侍卫!定然是为了将他与张威的事划清,看来她已经想好怎么做了。
“我也想到前线去,姑姑说去看看对我将来好,可母后就是不答应。”有些气馁。
曹彧不清楚他口中的姑姑是谁,“等殿下再大一点,可能就会同意了。”他的年纪的确太小。
“姑姑说武秦王十岁就御驾亲征了。”叹息,“要是姑姑在就好了。”她一定会放他去前线看看,再不济也会让他进军营转转,可惜她被母后禁足了,换了玉婆来管他,连大帐都轻易不让他出,真是闷都闷死了。
“天色不早了,殿下也该休息了。”玉婆掀帘子进门,身后跟着一众侍者。
小家伙冷哼一声,仰头倒在卧榻上,“今晚我要曹彧留在这儿。”
玉婆觑一眼书案旁的曹彧,没作声。
“姑姑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小家伙一边由着玉婆为他脱靴,一边对着帐篷穹顶咕哝。
“她被小人连累禁足,殿下恐怕十天半个月见不着她了。”说这话时,玉婆的视线在曹彧身上。
因玉婆的眼神,曹彧明白了小家伙口中的“姑姑”是谁原来她受罚了,是因为张威和那块金虎符吧?杀张威的确是步天大的险棋,他虽是张家军的副帅,驸马爷的堂弟,却也是张家的领导者,就算眼下能糊弄他的死因,一旦都城稳定,朝廷归位,张家必然会逼王上彻查,到时她那小身板能顶得住吗?
——关于杀张威这事,他还没有告诉父亲和大哥,他们只知道他囚禁“御官”,若知道他手刃了张威,恐怕也会像王后一样生气吧?
不过,他对这件事并不后悔——想让曹家荣归,张威的帅印就必须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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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子在风野待了七天,这七天里,曹参打着王太子的名号,把京畿收拾的干干净净,为小王子赚足了威信,甚得王后欢心。
正月下旬,小王子结束了“亲征”,终于转往青洛——
因途中遭遇大雨,大队只能驻扎在青洛城外三十里的桃谷,这里也正是樱或被禁足的地方——王后的命令,不准她回青洛,在桃谷静思。
樱或自幼跟随王后,与王后所生的子女关系亲厚,小王子也不例外,一得知姑姑在此地,进了院门就往后院跑
“姑姑,我亲自去跟母后求情,明天你就跟我一道回去吧?”小家伙四下瞅了瞅,“这儿清贫苦寒,又冷又破,待长了要生病的。”
樱或笑笑,伸手帮小家伙拉好被子,“睡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待小家伙入睡,樱或方才出门——此时,曹彧正倚在门外的廊柱上,廊外是无边的夜雨——
宫灯闪烁中,樱或转身,似乎要走,但转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像是对某件事思索不定,“你走吧。”终于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曹彧凝视了一会儿她那好看的侧影儿,倏尔弹开指尖的雨珠,起身离去——
在廊道转弯口、灯火阑珊处,曹彧的脚步渐渐放缓——他听到了那女人的脚步声嘴角不禁上扬——看来眼下她们还是找不到比曹家更好用的棋子,想用不敢用,不用又没办法。
“等一下——”她喊停他——
曹彧停下脚步,转回身,等她走近。
“这个交给你父亲。”将一封密信递给他——
轰隆隆——雷声?!
樱或的手微微抖一下,但很快稳住。
轰隆隆——确实是雷声——正月天居然响起了雷声
“我以为你很有信心。”曹彧看着她迟疑不定的手,低道。
“我也一直这么认为。”她也不清楚自己在犹豫什么,从王后把密信送来,她就一直在犹豫到底该不该给曹家,这曹姐到底能不能用?
曹彧把信接了过去——
“你那侄子的亲事可有着落?”拉帮结派最快捷的办法就是联姻,那曹重既是曹家的嫡长孙,理应由他来负担。
“没有。”曹彧。
“那就好。”如果已经定了亲事,还要想办法把对方“劝退”,“詹家能出嫁的只有一个十五岁的孙女。”詹家是王后的娘家。
“”曹彧眉毛微蹙一下,这年纪似乎小了点。
她理解他的意思,“实际上,她还不满十三。”为了能做到快速联姻,已经多说了两岁,“王后已经让人在詹氏宗族中遍选适龄女子,没人会要求他对妻子忠实。”只要他有能力让詹家女儿诞下一儿半女,便功德圆满了,“这一点,你尽可以让他放心。”
“”侄子的事,他不方便做主,他能做得就是回去让父兄抉择,“这件事,我会告诉他们。”
“去吧。”对他摆摆手,就像对待小孩子——她也确实一直把他看成男孩,而非男人,大概是因为他的眉宇间还带着一丝稚气吧。
曹彧没有走,视线从廊外的雨帘逡巡至她的脸颊,他清楚她一直把他当孩子看,之前他无所谓,因为他们之间没什么利益关系,现在不一样了,曹家站到了王后这边,以后两家关系可能会越来越紧密,他可不希望她继续把他当小孩子看待,因为那意味着他可能会失去很多机会,“”身躯微前倾——出于某种俯视弱小的目的。
樱或下意识后倾,并看向他那双幽深而略带戏谑的眼睛,低道:“无礼可不是多情。何况——对男人来说,权势之后,才是女人。”尤其像她这种女人,没有相当的权势,还真没办法让她服从。
对于她的讽刺,他没有一点羞耻,却笑了——
为什么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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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忙碌的人来说,时间过得很快,似乎昨日还是春花谷雨,今天便已是大雪纷飞了。
王上是十一月初驾崩的,五七忌日恰逢腊月初八——也即两天后,过了五七,便不用再披麻戴孝了。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忠,但披麻戴孝的日子实在难捱,尤其在这种隆冬季节。披麻戴孝是小事,孝衣底下毕竟还可以藏棉,可脚上不行,一块白布、一双草鞋,怎么藏都是四处透风,尤其轮到守夜时,简直能把人冻成冰芯。
芙蕖躲在祭拜的竹帘后,一边跺脚,一边搓手,嘴里还小声咕哝着——姐姐们先前都说好了,一人一个时辰,这都快半夜了,也不见有人来替她——
“祭坛怎么会没人?”竹帘外有人出声问。
芙蕖听见有人说话,赶紧整理一下孝袍,怕被抓到偷懒,顺手从圆斗里抽出一炷香——假装刚刚进去拿香了。
抱着香对祭坛下的人恭恭敬敬地行个宫礼后,对着烛火把香燃上,再恭恭敬敬地递给来人——咦?这不是秦侯府的刚想认,却又想到这里是先王的祭坛,乱说话是要治罪的,赶紧低头。
只等来人祭拜完,离开祭坛,芙蕖才敢挪过去——
“怎么?做错事情被罚了?”问话的是曹重,“居然被派到这里来守灵?”
芙蕖微微嘟嘴,她是受罚了,但不是因为做错事情,而是受排挤的缘故,“将军、侯爷。”分别向曹彧和曹重行个宫礼。
一年没见,她还是个小侍女,虽然从殿外变成了殿内,但因为资质欠佳,一直处在受排挤中,眼前这两位可就不是了,一年前她还可以指着他们的鼻子颐指气使,一年后,人家一个成了统兵的将军,一个是受赐封的忠义侯,都说三年河东,三年河西,这才一年,她就飘到河外去了,连岸边都够不着。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这话是曹彧问的。
“再有两天就过五七了,各国的使节早就走了,各郡官员也回去了大半,妃嫔们不是生病就是怕冷,也都住进了附近的别院,每晚按照人头,由各宫轮流值夜,今晚是我们未央宫,不过殿下和小公主都着了风寒,王后和大人都去照顾她们了,守夜的当然也就没什么人了。”再加上那些因怕冷而躲起来的姐姐,所以就成了眼下这样。
曹彧低声交待一句身后的人,“胡子——去看看门房。”再怎么偷懒,不会连侍卫都没有,刚才进来时就觉得奇怪。
胡子应声而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匆匆回来,“将军,没人。”
曹彧、曹重对视一眼——
出事了。
“先去把你的亲卫营调过来。”曹彧对侄子道——他的亲卫营一直驻守京畿,是王后准备应付叛乱用的。
这一年来,曹家总共做了两件大事——一是与詹家联姻,二是取代张威,成为齐国第三大兵权拥有者。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听从王后詹氏的驱策,为她马首是瞻。
曹重一走,曹彧便拽了芙蕖的衣领去往王后的宫苑——
怎奈宫苑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梅园,大人可能在那儿!”芙蕖突然记起来一件事——小公主今日不愿喝药,大人说带她去梅园住,她才喝了药——她们大人一向说话算话的。
可惜梅园仍旧是空无一人
“将军!”胡子将游廊的宫灯微微转向一侧——在游廊栏杆外的梅树旁,有一只浅浅的脚印——
顺着脚尖的方向,可以看到不远处有一堆梅树枝
胡子缓缓从腰间摘下佩剑递给曹彧,自己则抽出了靴子里的匕首。
曹彧接过佩剑,长腿一抬,轻松地跨过游廊栏杆——
芙蕖帮不上忙,只能乖乖蹲到廊柱后,双手堵嘴,在角落里看热闹。
两人沿着梅堆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啪——
东侧的胡子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梅枝——
但见一个白影儿从西侧飘出,被守候在那儿的曹彧逮个正着——
他掐住的是死穴,不过没用力,因为那白影儿身上的香味他闻过,因怕被她手中的金钗插到,他不得不把她压在自己的胸口,“是我!”低道。
反应过来的白影儿,终于停止挣扎,脸贴在他的胸口暗暗松口气,“小公主在里面。”她把小丫头藏在了梅枝下。
没错,这白影儿便是御官樱或。
曹彧对胡子示意一下梅堆。
“松开。”樱或在他怀里微微挣扎一下。
曹彧松手,并扶她站直身子。
“你也有这种时候?”趁着微弱的灯光看下来——她披头散发,发丝上还粘着梅瓣,只穿一件睡袍,两只脚光着。
“王后那边怎么样?”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从睡梦中惊醒后,能做的只有把小公主带走,根本来不及做其他事。
“没有血迹,也没有打斗痕迹,不是被带走,就是已经逃掉了。”把剑插入剑鞘,扔给胡子。
“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一个月前就去了三百里加急,让他和曹参赶回来,曹参倒是回来了,却只有一个人。
“秦军在西线新增了八万人,将帅都回来了,仗谁打?”
冷哼,“现在仗倒是有人打了,家却没了!”她一直不同意同时开那么多条战线,偏偏他与曹参一直写奏折鼓动王后,如今外面战况正隆,王城却陷入易主的危险,依她看,这就是他们曹家的策略,想借着拉长战线的空当,让王后与长公主相互消磨,这么一来,他们曹家的兵权便可以就此稳固了,“你带了多少人回来?”中卫军现在在詹家人手中,但尚不足两万,如果长公主真打算破釜沉舟,兵围都城,还真得需要他们曹家的支援。
“”曹彧没作声。
樱或停下脚步,歪头仰视他——从他眼中她得到了答案——他没有带人回来,“那你回来做什么?”如果只是需要他一个人回来,还用得着三百里加急吗?
狠狠扔掉手中的金钗——她真得生气了,“芙蕖——”喊一声。
蹲在廊柱后的芙蕖一听是大人的声音,马上答应。
“备马!”说来说去,靠自己是最实在的。
曹彧没让她继续嚣张下去,因为她颐指气使的样子看着很让人不舒服。
“不要以为王后不在了,你们曹家就能高枕无忧。”被他抱起来时,她没有挣扎,而是顺手拽了他的衣领,语出威胁——这次宫变实在太突然,王上驾崩时,因怕出事,她就一直防着,直到昨天,她还在陵寝周围部署了近卫军,哪知今日王子殿下和小公主突然病倒,连她也染了风寒,昨夜烧了一宿,王后这才急调开人马准备明天一早启程回京,结果在这当口出事了——要怪只能怪她自己有个不争气的身体。
对于她的威胁,曹彧没回应,而是继续走他的路,顺便把视线调向前方——非礼勿视,她现在的衣着,比歌楼画舫里的女子好不了多少。虽然她不把他当男人看,但他始终是个男人。
就在曹彧一条腿刚跨过栏杆时,园门口传来了动静——曹彧厉目看过去,过眉头很快又松开,因为来人是曹重——
看见曹重以及曹重身后穿盔带甲的士兵,樱或的心放下了一半——还好他们把亲卫营带来了,不需要她亲自去想办法。
“放我下来。”她推一下他的肩膀。
曹彧觑一眼她肩头半露的装扮——
樱或晓得他的意思,叹气,“芙蕖,去把衣服拿来。”
“是——”芙蕖本来是提着裙子打算备马的,这会儿又改成了拿衣服。
“姑姑”年仅五岁的小公主在胡子的肩头揉揉双眼,盈盈欲哭,“姑姑”大半夜的,又在病中,连着被搅醒两次,怎么可能不哭闹。
樱或看一眼曹彧——曹彧弯身将她放下,让她哄孩子去。
小丫头倒也算乖,在她怀里哭了两声,揉揉眼又继续睡了——睡到是睡了,不过从这儿到她们房间还有很长一段路,她又赤脚赤手,孩子再轻也四五岁大了,让她抱回去似乎有些困难。
曹重望着小叔抱孩子的背影,凑近胡子道:“小叔跟那女人到底什么关系?”
胡子摇头,“不知道。”他只知道将军不喜欢这种女人,可是又跟她走得很近。一年未见也没听他提及,见了却又像熟人。
第八章一年天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