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再有半个月,他与她的孩子便要降生了,是生是死,也就是这短短的半个月之后了
35 三十四生与死之间 (上)
滴滴——答答——雨水滴在碗中,犹如筝声般清脆好听——
这是都城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据说齐王在太庙求了七天七夜,乞求上天降下甘霖,以解京畿的干旱之灾,想不到真有了效果。
这雨居然连下了两天两夜,直到沟满河溢,才算停止——
雨停了,废园里的人也终于能松下一口气,芙蕖瘫坐在床前,望着手里的小人儿喜极而泣——终于是生下来了,两天两夜,他终于是不折腾了。
“哎育——这孩子生的真俊!”看门的婆子洗掉手上的污血,盯着芙蕖手中的婴儿啧啧称赞,“一出生就带来雨露甘霖,必定是逢凶化吉的贵人命。”
“借婆婆吉言——”芙蕖擦一把眼泪,看一眼床上的樱或——疼了两天两夜,早已昏睡过去,“亏了婆婆帮忙,我代她们娘俩给婆婆磕头了。”把孩子放到床上后,跪到地上给看门的婆子磕头。
“别别别,我这是赶上了,能替小贵人接生,也算是我的福分,芙蕖姑娘这是要折煞老太婆呀。”看门的婆子赶紧扶芙蕖起身。
芙蕖微微咬唇,“婆婆这么帮我们,若是传到别人耳朵里,会不会对您不利?”
婆子笑道:“天降甘霖,宫里都忙着祭天还愿呢,没工夫理会这边,趁外面人还没察觉,我去拿些鸡蛋、小米,坐月子不能少了这些。”
见婆子要走,芙蕖转身从床头柜上取来一只木盒塞到婆子手中,“这是芙蕖的一点心意,婆婆千万别嫌弃。”
婆子把盒子推回芙蕖怀里,“这些不用你给,自然有人会给,你还是留着吧,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留点看家的东西,没错的。”
芙蕖听她的话意,似乎是有人在背后帮她们疏通,估计是秦侯府,也就没多问,“那就谢谢婆婆了。”
“别出来,别张扬——让人见了不好,我先走了。”婆子拍拍衣襟,急匆匆出去,也是担心在屋里待久了让人发觉。
眼见着院门合上,芙蕖这才回到内室——樱或仍然在昏睡,倒是小家伙醒着——说也奇怪,除却出生时哭了两声,小家伙竟没再哭过,连刚才婆子给他擦洗时都没动静,此刻竟睁着眼四下乱看——
“折腾了两天两夜,你不累么?”芙蕖戳一下小家伙的下巴,引得小家伙四下去寻她的手指,“是饿了吗?”刚才婆子让她兑好了糖水,说是给孩子清肠用的——
芙蕖这厢喂孩子喝水,废园外——
看门的婆子锁上门,借着夜色,沿小巷一路小跑,直跑到看守的侍卫处,随手招来一名侍卫,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只见那侍卫轻轻点头,与一同值夜的同僚打过招呼后,随即没入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夜色中,另一双眼睛将侍卫处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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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刚停,青石道上的水洼仍旧满溢着,马蹄踩上去,剔剔挞挞,像是踩在水面上。
盛德楼是京六街上最大的一家酒楼,刚到二更,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门前车水马龙,各色车马来来去去,好不繁忙——
“呦——孙大人可是稀客——”掌柜的亲自迎到门口,只因这孙捷身份高贵,而且一身盔甲,全副武装,不像是来喝酒作乐的。
孙捷理都没理这个油嘴的小人,径直跨上台阶往二楼去——
掌柜的忙想跟上去,却被孙捷身旁的侍卫挡开,掌柜的也不多话,只转头瞄了一眼身边的跑堂小二,小二会其意,开口朗声道:“禁卫军孙将军到——”
因他这一嗓子,楼内霎时安静了几分,酒客们纷纷抬头望过来——孙捷是禁卫军的头领,他出面抓的,必然是通天的人物——有好戏可看!
孙捷觑一眼楼下的掌柜,掌柜的仍旧一副小人模样的点头哈腰——从鼻子里哼一声后,孙捷停在了二楼靠楼梯的一间雅室门前——
孙捷的侍卫抬手敲敲门板——也许是楼内太过安静,这几下敲门声竟显得异常高亢——
隔了好半天,雅室的门终于打开——
曹重提着酒壶笑看着门外的孙捷,“呦——孙将军!大忙人也会来这种地方?!”踉跄着踢开门,似乎是有意让他看清雅室里的情形——只有几名御林军的小将官。
孙捷的视线在雅室内逡巡一圈——这里没有他想找的人,显然已经得到消息溜了!
“孙将军且慢!”曹重步履蹒跚地来到门外,双手后撑,倚到栏杆上,醉态百出道:“兄弟们刚才谈到你——听说你亲自手刃了你二舅!”举起大拇指,“恭喜——荣升!”呵呵笑两声——笑声在楼内甚至起了回音,“兄弟我是太想不开啦——跟赵军死磕个什么劲儿,杀了那么多人——半点屁用都没有,居然还罚俸三年,不如跟将军你混——一个——”伸出一根手指,“一个人就能官升三级!”
孙捷厉目扫向装醉的曹重——
曹重没理他的怒目,接着道:“孙将军既然来了,不如一起聊聊?也给兄弟们传授传授这升官发财之道——”话没说完,便被孙捷揪住衣领——这挑衅实在已经到了孙捷的底线——他确实是杀了自己的亲舅舅,也荣升了三级,这件事却是最让他不耻的,也是后悔的——却被这小子拎到大庭广众之下揭疮疤——
“呦——生气啦?”曹重癞皮狗似的笑道。
孙捷狠狠甩开他的衣领,后者却纹丝未动——
“‘他’今晚最好是不在都城,否则你必定笑不到明早。”孙捷口中的“他”指谁,相信曹重心里很清楚。
曹重依旧只是笑——直待孙捷下到楼下,他还扬声对掌柜道:“给孙大将军一盏风灯,都城这么大,别找不到回去的路!”
孙捷头也不回地跨出盛德楼——
酒客们开始悄声议论——
“曹重回来了?平成丢了没?”这个。
“不知道,反正他们曹家这次可是赔得光定光——”那个。
“再光,手里还掌着南郡的兵权,秦川军的人数也不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不孙捷能让曹重骑到头上,一句话也不说?”左边。
“孙、詹两家窝里斗伤了,让伍家和王家来了个黄雀在后,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右边。
一片雀声鸟语
曹重合上门,挡去外面的嘈杂,转过脸——一脸阴郁地对门侧的胡子道:“不是让你们拦着不让他回来?!”这孙捷行事狠厉,谁知道他会不会找到线索。
“将军的性子您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谁能拦得住!”胡子。
曹重缓缓吐出一口气,心道那个女人绝对不能再留,不能让小叔再为她犯第二次险,否则他们曹家就真完了,“他现在在哪儿?”找到他的藏身之处,就是拖,也得把他拖出都城!
“”胡子没作声。
曹重作势要动手,“跟我也封口?!”
“我是真不知道。”胡子耸肩,他进城之前,将军只要求他到小侯爷这儿打探消息,然后负责把消息送出去,“将军跟四门守将的关系您又不是不知道,除了他,谁能让那几个人吐出半个字?”与小侯爷专心在这些酒商茶楼里混迹不同,将军在都城这么多年,钉死培养的就这几个人,比他胡子还死忠,怎么可能从那些人口中打探到消息,更别说如今又添了周律那帮人,更是神出鬼没,“小侯爷,我看您还是赶快想办法把夫人和小世子救出来吧。”将军头一次当父亲,着急也是人之常情,何况他们母子俩还处在危险之中。
“有办法我会拖到现在?”就算那女人的命的不重要,可孩子是小叔亲生的——他们曹家的种,他怎么可能不用心!不用心他就不会犯险回都城!
屋里正聊着,门板又响了两声——
“谁?”曹重的其中一名亲信问门外道。
“小人汤途,刚从酒窖里取了坛好酒,请小侯爷试试。”是盛德楼的掌柜。
胡子拉开门——
汤途抱着酒坛进来,把酒坛放到桌上后,转身对曹重道:“王城刚刚又传信过来,未央宫的执事女官去了废园,恐怕——”
胡子一把揪住汤途,“话说清楚点!”
曹重用力扯开胡子的手,“急什么!”示意汤途,“接着说——”
汤途清清嗓子,“未央宫一名姓玉的女官去了废园,眼下只能打探到这些。”
听完这话,胡子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周律说那个姓玉的女人应该就是夫人当年遇刺的幕后推手,这下完了
“别他娘的装死,说句人话!”曹重踢一脚胡子。
“想个说法让将军回去吧,夫人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胡子低道。
曹重冷哼一声,他要是能骗到小叔,那才是有鬼了亥时说实话吧——他亲自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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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已过,四更刚起,宣武门前的卫兵刚轮换毕,地上的水洼被踩得有些浑浊——
曹重顿了一下后,抬步上前——
曹彧此刻就站在宣武门的墙垛处——
“小叔。”曹重冲着墙垛后的背影开口。
黑影略微侧了侧身,半天后才道:“来了?”
“是。”之前组织好的语言,见到真人后,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憋了半天,才道:“要不抢人吧?大不了就是一个‘反’字。”所有的劝词,最后竟扭曲成了这样,当着小叔的面,他真得说不出让他丢妻弃子的话。
“”黑影半天没作声。
“小叔——”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为难你了。”等了好半天,黑影终于开口,“回去吧。”这次是他冲动了,居然让这么多人为了他的私事承担掉脑袋的大罪。
“小叔——”眼见着黑影走下台阶,曹重既担心,又不知该问什么——问他去哪儿?他无论去哪儿,他都拦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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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彧并没有去抢人,今时今日,他已经不能再做那个任意妄为的曹彧了,要做一个控制大局的人,第一件事便是学会如何舍弃——
36 三十五生与死之间 (下)
樱或刚醒,孩子刚入睡——
已经忘记有多久没吃东西了,所以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吃,完全不在乎有谁在屋里,以及她想要做什么。
吃完最后一口糖水蛋,放下碗,终于抬眼看向来客——她的前任下属,玉婆玉女官,“芙蕖,你先出去。”她们之间的事,谁听了,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芙蕖瞅一眼玉婆的方向,虽然担心,但又没有留下来的借口,于是转身退到门外,合上门——
芙蕖出去后,玉婆这厢弯身坐到了床前,望着床头熟睡的婴孩,好半天才出声:“真干净。”她见过的初生婴孩都是脏脏的、皱皱的,唯独她生的这个红润又干净,头上连一丝乳痂都没有,像极了她的孩子
樱或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她也是头一次认识陌生的他,两只小手蜷在胸前,小嘴时不时吸吮几下,脸颊红扑扑的,似乎是挺可爱,忍不住伸开手指,抚一下他的小手,“说吧,什么方式?”她想听听自己的死法。
玉婆微微勾唇,“你就这么看不起我,觉得我一定会杀你灭口?”
“这是你最好的时机,不是吗?”太后要的是这个孩子,因为他是曹家的后人,曹彧的儿子,可以留作质子,而孩子的母亲,太后尚未明确说法,此时杀她是最好的机会——产后的女人是虚弱的,可以有好多死法。
叹口气,“的确。”背靠向椅背,视线移到床榻的某一角,“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么?”
摇头,她第一次认识她这张脸是因为太后引见,不过她认识她显然不是那一次,所以她不记得。
玉婆苦笑一下,“那是先王登基后的第二天,在芙蓉阁——”眼神与她对上,“你在门外,而我——就是被先王压在身下的那名小歌姬”眼神中闪着些微冰寒,“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恨你?为什么你就不能早点出现?你知道忍受那个混账有多辛苦?每一刻都想把自己了结而你——你居然不怕他,这让我有多嫉妒!我怕他甚至在恶心、忍受时都怕到发抖我一直以为你会跟我有同样的命运,所以我一直等着看你怕他的那一天他却不敢动你,你居然是老先王的妃嫔——名不副实的妃嫔,你太幸运了,只需要做一个奴婢,不需要做床上的奴婢。”眼神微闪,“我费尽了心血,甚至差点送命才能成为太后的人,才能在你的手下做事,梦想着有一天能像你一样得到太后的信任,可是只要你在,我就不会有这个机会,所以我不得不想办法让你离开,我也没有办法。那个‘黄涓’,还记得吗?当时我找他来,是想让他害你的,谁知道那个痴子居然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叹息,“你的运气太好了,那么多暗杀,却杀不死你,居然让一个黄毛小子给救了——曹彧——”坐直身子,冷哼一声,“一个外族女人生的野种,外人看不上的庶出。借你的光,居然成了太后的心腹大患,你当真是个祸国殃民的灾星”
樱或抚摸孩子的手指微微一顿——她不喜欢‘星’这个字眼。
也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安,小家伙在睡梦中居然攥住了她的手指——
樱或莞尔,是啊——她是他的娘亲,不管是祸国殃民,还是灾星降世,年幼待哺时,他都会叫她娘亲,都会偎在她怀里与她作伴,跑不掉,离不开,也弃不掉她这么一想,当人娘亲确实很好,“啰嗦了这么久,你还不是在等那个‘野种’的消息?”定然是曹彧来了都城,她等着追铺他的消息,才会亲自过来,“我看——还是不必等了,凭你的本事——捉不到他。”
“叩叩——”门板响了两声后,被推开——
一名女侍进来,俯身在玉婆耳边低语几句——
门外的芙蕖也趁机悄悄来到床前,靠近樱或身边——
樱或顺手将孩子递给她——
玉婆起身,厉目看一眼樱或——显然是没捉到人。
樱或笑得有些得意——她就说凭她的本事绝对捉不到曹彧。
“原本以为能送你们一家一块儿上路,现在恐怕只能让你一个人去了。”玉婆冷哼一声,随即转身出去。
她一出去,几名妇人鱼贯进到内室,先将抱着孩子的芙蕖架出去,“大人——”芙蕖挣扎着,却无事于补。
啪——内室的门被狠力关上。
樱或看一眼摆到床前的那只装满水的脸盆——原来是闷死——还算干净。
无需几名妇人动手,樱或不叫也不闹,安静地躺下,安静地闭上双眸——
第一张湿纸贴到她脸上时,她想着自己要忍受多久才能气绝?
第二张时——她想着孩子的面孔——真该再多看他一眼。
第三张时——她这一死,有谁会为她流泪?
第四张、第五张后,她已经心慌意乱,开始有人影在眼前闪现——母亲,姐姐,甚至上王她活着时连他们的面孔都记不起来——原来他们长成这样
不知道多少张后,她的耳朵已经听不见芙蕖的哭声,只有无休止的嘈杂与黑暗——呼、呼、呼——以及不知谁的呼吸声,沉重而急促——
等了好久,眼前的黑暗像烟一般慢慢消散,一团昏黄从视野中心渐渐晕开——接着便是芙蕖的脸,正哭得梨花带雨——这丫头怎么这么快就跟来了?
“大人?大人?”芙蕖的声音像天边飘来的,在她耳边旋绕个不停
直到她连着咳嗽两下,差点把肺咳出来后,感官才慢慢恢复正常——她仍然躺在刚才那张床上——原来还没死,“别哭了。”边咳边低声交代芙蕖,这丫头的哭声实在吵得她头疼。
“公主听闻樱姑姑回来,甚是欣慰,说是等过几日天气好些,要请姑姑到蓝慧馆一聚。”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樱或之前的贴身侍女瑶君——如今她在公主身边伺候。
“是是是,我们大人也极想念公主殿下。”芙蕖擦干眼泪,帮着神智尚未恢复的樱或应声。
“未央宫正在雨祭,你们几个不去帮忙,在这儿做什么?”瑶君问屋里几名妇人。
几名妇人互瞄几眼后,心知这个瑶君带了不少御前侍卫过来,今晚肯定杀不了这个樱或,便应声退出去——
她们一走,瑶君赶忙来到床前帮芙蕖一起撕樱或脸上的湿纸。
“你竟然还活着。”樱或看一眼瑶君,笑道。
“奴婢命大。”瑶君一边帮她擦脸,一边苦笑道:“您随王上去燕岭后,公主殿下就病倒了,几次说想见您,我在您身边待得久,太后就把我送过去了,权当让公主看着眼熟,谁知道竟因此保下了这条小命——未央宫那几个姐妹就没这么幸运了——”但凡樱或的心腹,不是被那个玉婆弄死就是送走,“您不在,太后身边能做事的人就玉婆最得力,太后也随她去处置我们这些小事。”
“救了我,你恐怕要遭殃了——”擦净脸后,终于能顺顺当当的吸一口气。
“奴婢今晚是求了公主的令牌——”将腰间的令牌给樱或看一眼,“之前知道您平安,便一直没敢告知公主,担心公主去找太后,反而给您惹麻烦,今晚这件事是玉婆的私心,她定然不敢到太后那儿告发。”
“玉婆的私心太重,你还是防着点,公主那边——尽量劝住她,不要到太后那边帮我求情。”求的越切,她死的越快。
“这些奴婢都懂。”看一眼床头的婴孩,“只怕大人您和孩子今后要吃苦了”杀不死她,玉婆定然想方设法也要折磨死她。
樱或默默点头,吃苦肯定是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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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怕动静太大,瑶君不敢久待,交待了几句便匆匆带着人离开——
送走瑶君后,芙蕖默默坐回樱或身边,“吓死我了!”拍一拍胸脯,“大人,咱们还能从这儿出去么?”
樱或将被褥的一角盖到芙蕖身上,“是我连累你了。”
芙蕖苦笑着嘟嘴,“奴婢得势时,也没少招摇——”连朝中官员她都给过脸子,“也算没白活,谈什么连累。”想到刚才在门外听到大人与玉婆的谈话,“将军他们今晚真的来了?”
“应该是来过了。”只怕是又走了。
“至少他们来过,也算为大人您涉过险,不枉咱们在这儿受这等罪。”心里多少也能欣慰一点。
“你希望他们来救?”樱或好奇这丫头的想法。
“希望肯定是有,只是——奴婢再傻也知道这不可能,将军他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怎么可能为了这种儿女私情”说出来感觉大人会伤心,没敢继续。
“所以——咱们得自己救自己。”她能看清现实这最好不过。
“大人”她怎么感觉大人像是有办法了?“您有办法逃出去?”
“逃出去?去哪儿?”难不成逃回秦川?然后再经历一遍这个过程?
“”摇头,她也不知道要逃去哪儿,总之就想离开这儿,这儿有人想要她们的命不是吗?
“即便逃出去,任凭咱们的能耐,不是入寮为娼,便是马踏而亡,到处烽烟四起,何处能容得下两个弱女子?”
“那咱们怎么办?”
“等吧——”时间会给每个人机会的,否则玉婆为什么会急着让她死?因为她怕的就是时间——它可以证明很多东西。
37 三十六此去经年
孩子似乎很容易长大,昨日还在为喝不到奶水而啼哭,一眨眼,已经开始蹒跚学步——他们的世界里没有回忆,所以不记得大人在这些日子里为他们耗了多少神,费了多少劲,哭了多少回,遭了多少罪,他们只知道哭与笑,但这两项才能却已足够让大人们感激涕零——
“这个坏了,不能吃——”芙蕖坐在枣树下,一手轻拍小家伙身上的泥土,一手拿走他口中的冬枣。
被夺去食物后,小家伙没有哭哭啼啼,反倒咧嘴笑了——露出整齐的四颗糯米牙,逗得芙蕖忍不住亲一口他的小脸,“小姨刚捡了两颗野鸭蛋,回去就把它们煮掉,给咱们炎儿当晚饭。”
“晚饭。”小家伙的语言能力正日趋增长,每天都能学到不少新词。
一大一小这边正嬉笑着,一名老妇从圆门处向芙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