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看来一眼,那眼神让白卿突然有些担心,赶紧松开他的手,却已来不及,整个人被抱了起来,数声浅笑过后,白卿被放到车上,这真是不成体统,恐怕连青楼艳姬也不会跟男人这般玩笑吧?他们却做到了。
他今晚真的是很有兴致,玩乐的兴致。
“听到什么声音了没?”趁着她给他披斗篷的当口,伸手揽过她的腰,让她挨着自己坐下。
“什么声音?”白卿正给他系斗篷带。
“有狼。”声音很轻,带着笑意,似乎是在她的耳侧呢喃。
听到这些,白卿虽然不至于被吓到,但也不会像他这样儿戏,狼毕竟是野兽,它可以置人于死地。
“害怕了?”看看她微微停滞的动作,不禁生笑。
点头,她当然害怕,她怕一切伤害到她亲人的东西。
“有我在,也怕?”
有他在是好很多,可他也是人啊,是人都只有一条命,“你也只有一条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所以你才给我求了个保命符?”怕他丢了这条命?
“”否定是没用的,因为那东西确实是她给他的,她只有点头。
“进去吧,外面我来处理。”他很满意她的回答。
白卿缩回马车,脑袋里有点空,下意识的搂过儿子发呆,小家伙白日里跟父亲玩得筋疲力尽,睡得相当好,雷打不动。
车外,李伯仲燃起了火把,在三四匹狼跟上之际,以松球沾上桐油,投掷出去,狼怕火,不敢上前,马车就这样出了山林,
***
一直到第二天正午,他们才在一座小镇上落脚,雷拓等人早已经在此等候,看样子他是要见什么人,因为雷拓送来的都是好衣服,光鲜亮丽的。
她有好久没上妆了,自从芽城之后,她就很少在他面前穿红戴绿。
儿子难得能乖乖站在一旁不捣乱,今天特殊,兴许是没见过娘亲这么打扮过,他觉得新奇。
“今天怎么这么乖?”点点儿子的小脑门,起身拾起华丽的外衫罩上。
小家伙扒在团凳上,仰头看着一身华服的母亲,不说话,就是看着,也许他觉得今天娘亲有点什么不一样吧。
***
李伯仲要见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汉东世子秦渠,秦渠是汉东王的次子,汉东王长子七年前在京城病故,所以世子之位便到了次子头上。
秦渠之所以在此时约见李伯仲,一来是想与汉北结盟,汉北自从在芽城大胜东周后,在诸侯中的地位日渐攀升,汉东、汉北互为近邻,眼下汉东跟东齐摩擦不断,不想再多增敌人,所以他们选择与汉北暂时结盟。再来,秦家还想从汉北得到更多的铜矿,储为军用。
所以两个男人一见面,便谈的十分投机,只余两个女人对坐。
几乎是第一眼,两个人女人便嗅到了彼此身上相同的东西——她们都不是出身清白的女子。
秦渠带来的这名美丽女子名唤锦彤,她与白卿差不多的出身,只不过她并不是陪着自己的男人来赴宴的,她是打算被送给来赴宴的李伯仲的。
不知道谁传的,说李伯仲好美色,所以不少细心的人会认真给他准备。据说东齐就私下送了位美人给他,所以汉东也不能落下,非要秦渠带上这么个女人来。
没想到的是,人家汉北王身边并不缺人,秦渠见到白卿的第一眼,就没打算再提这个锦彤的事。
所以这女子的身份有些尴尬,她不清楚自己要以什么身份跟人交谈,唯有笑。
是夜,白卿对着铜镜卸下一身的华丽后,转脸看向躺在床上看信笺的他,“你是知道那女子身份的吧?”
李伯仲的视线从信纸转到她身上,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她口中的那女子是谁。停顿过后,才点头,他当然知道那女人是干什么的——送给他享用的,在秦川时,东齐的官员就给他送过,而且不只一个,让雷拓都给吓跑了,那小子以为半夜进来的人是想对他不利,差点把那些女人的喉管割裂。
他为此还特别夸赞过雷拓,做得不错。
“为什么不收下?”笑着问的,因为她也是被人送给他的礼物。
“太丑了。”他如此答,答完随即转回去继续看他的信。
太丑了这回答挺有意思。
白卿笑笑,起身来到窗边,伸手合上窗。
然后爬上床,蜷缩在一角——跟他同榻时的习惯,好久好久之后,他才看完河下送来的信笺,然后灭灯、侧身、拉过她的细腰,入睡——
五十 美人 二
白卿很喜欢那个叫锦彤的女子,不只因为她们的出身相似,还因她们的身世也如此雷同
满月的晚上,他带她出门散步,他散步并不是为了散心,多半是为了想事情,而且还是想些复杂的事情,不能让人打扰的,但却拉着她一道,两人闷闷地走出去,然后再闷闷地走回来,什么也不谈,什么也不说。
开始是他拉着她的手,到后来,就成了她拽着他的手臂,因为走得累了,需要借助他的力气。
夜晚的景色很迷人,亮白的月,鱼肚色的小道,闪闪的溪水,墨绿的竹,还有女人的哭泣。
白卿拽紧他的手腕,两人停在了竹林的东侧,而竹林的西侧是哭声的源头。
她到不是因为好奇才停下来,而是因为发出那哭声的女人,她认识。
李伯仲对这种非礼勿视的事并不怎么热衷,所以他不打算在此多做停留,反握过她的手想就此走人,结果接下来的男声阻止了他的脚步。
“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很容易辨认,就是那位打算明天早晨起程去秦川督战的汉东世子秦渠。
李伯仲之所以停下来,不是因为想偷听,而是由于往前走就是叉路口,现在走过去很容易会被发现,到时他怕秦渠的颜面上不好看,毕竟是汉东的世子爷,深更半夜跟个非妻非妾的女人在野树林里,不成体统。
“公子您放心,我不求您能放了我的家人,只要他们能平平安安到立岛,您吩咐我做什么都行。”女子柔弱的颤音被微弱的希望激成了坚强。
男人无声,也许是在思考。
“我知道那位王爷没看上我,可是——我跟那位夫人很投缘,我可以求她,让我做个使唤的丫头都行,我会有用的,请您不要把我送回去。”送回去就表示她毫无用处,毫无用处,她就没有跟人交换的筹码了,女人,在这种时候最可怜,如果连身体都不能挽救自己,她还能靠什么呢?
白卿暗叹,如果当年他不是急于想摆脱跟岳梓童的婚事,恐怕她也没机会进李家的门,她跟这个锦彤唯一的差别就在于她幸运的选对了时机,在他最需要一个名声狼藉的女人的时候,她站到了他的眼前。
命运还真是个会作弄人的东西。
“你回去吧。”秦渠最终也只给了这个可怜女人一句话。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公平,你对他没有价值,他便不会付出钱来买你的尊严。
听着林子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李伯仲侧过脸瞅了瞅白卿,她正在发呆,或者说胡思乱想。他没打扰她的发呆,只是攥着她的手腕继续往前走。
见她神色恢复正常,他才开口:“想什么了?”
“在想——当年初见你的时候。”
当年初见他的时候说真话,他还真记不起来了,他对她当年出现在他生活里的时间有些模糊。对她的记忆应该是从她递给他毛麾的那晚开始的,因为那是第一次有女人亲手给他做衣服。
“那会儿,你还很年轻。”白卿笑着头看他,当年她初见他时,他眉宇间还没有现在这般的沧桑感,那会儿他还是个雄心万丈的世子爷,没尝过败北的滋味,也没试过跟天下人作对的艰难,如今——他都试过了,而且把尝试的结果都写在了眉头里,然后刻化入骨,沉在身体的某个角落里,等着勃 发的那一天。
“你到是没变。”她还跟初见时一样,眉头一低,天下跟她无关,眉头一抬,站在一边看戏。
“我也会老的,而且很快。”女人的容颜只有一季,花开的越艳,越容易化成灰,因为艳丽需要花费太多的力气。
“谁都会老,不只是你。”
白卿倏然抱住了他的手臂,像个小女孩,“等我老了,送我回芽城吧,我想留在那儿。”死在那儿,她安心,因为那儿埋着她的家人。
李伯仲默默不答声,良久之后才道:“那你有的等了,我至少还能活三十年。”
白卿将额头抵在他的衣袖上,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要她等三十年,“你还打算白头到老?”她也只是在说笑。
“你没这个打算?”他看着她问。
“”白卿语塞,她确实没这个打算,可是说出来,他一定不高兴,然后就会生出好多事来,所以她答:“有。”
李伯仲哼笑,他知道她在说谎。
***
那个叫锦彤的女子最终还是被带走了,不知道会落得如何的下场。
有人作比,白卿才觉得自己算是幸运的,至少她卖身的男人还打算再留她三十年,虽然不知道这三十年里会有多少变数,但他至少这么说了。
离开汉东的小镇,他们重新回到了他的地盘。
让白卿意想不到的是,她居然见到了白致远。
“卿儿——”白致远激动地手足无措。
白卿也十分惊喜,她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刚到。”
李伯仲跨进门来,后面跟着蹒跚学步的儿子。
白致远依旧怕他怕的要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毛病。
“叫舅舅。”指了白致远,李伯仲对儿子如此一说。
小家伙眨着大眼睛望望眼前这个憨实的男人,还真发了声“舅”的字音。
这一声舅舅把白致远叫得有点懵,但他还是下意识的答应了。
“坐。”李伯仲示意对面的座位。
“” 白致远闷闷地坐了下来,视线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到白卿跟那个小男孩的身上。
“回过芽城了?”李伯仲的问话。
“回过了。”白致远答得心不在焉,因为那小男孩跟白卿叫了声“娘亲”!
那是卿儿的儿子
也是眼前这位汉北王的儿子
白致远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让小男孩叫他舅舅了
只是——他们什么时候成亲的呢?
***
“致远会在这儿呆多久?”对着刚进门的李伯仲,白卿第一句话问得就是白致远。
“明早就走。”伸手勾住她的腰,阻止她出去。
“我关门呢。”她不至于这么晚去看白致远,尤其当着他的面。
李伯仲缓缓松开手,白卿这才伸手合上门。
“明天你要回河下吧?”伸手解下他腰上的玉带,随口一问,问得不再是白致远的事,而是他的。
“嗯。”张开双臂,眼睛望着墙上的某个角落,由着她打理自己。
“我呢?留在这儿?”
“嗯。”他低头看着她,更像是在打量,明天一早他就要回河下,不带她回去,有不带的理由,“下次回来,可能要等到过年了。”
“是嘛。”白卿把玉带叠好,放到床头
他说的不错,再见时,确实是新年,不但是新年,还有新人呢。
五十一 美人 三
白卿住得地方叫青合,离河下不远也不近,在河下的东南,西平的东北,芽城的正西。
李伯仲离开的两个月后,佟嫂母女俩从河下来到青合,白卿这才得知了一些河下的消息。
佟嫂说王府的西院已经完工,李府整个都搬了进去,院子很宽阔,当然,没有西平的那般华贵。
他还去了一趟京城,据说皇帝亲授了他北王的称号,举家欢腾来着。再有就是他身边多了位才貌双全,且会舞剑的英武女子,比她强,而且比她年轻,才十七八岁。
嗯,是个美丽的年纪。
不知道赵女莹有没有疯掉,走了个会唱歌的,又来了个会舞剑的,她这辈子似乎是闲不住了。
腊月三十,一年的最后一天,白卿帮儿子换上了新衣服,小家伙乐不颠的勾着敏敏的手出去玩了,她一向不给儿子定什么清规戒律,反正也没几年好开心的,三岁过后,等着他的将是什么样的严苛,没人想得到,所以她很放任儿子,至少让他有个愉快的回忆,人小的时候一定要活得开开心心,长大了才会有坚强的本钱、才会心有康庄,不能像她,满心的都是阴暗。
放走了儿子,对着镜子重新绾发,换上新做的白缎袍子,再裹上镶兔毛的披风,她要跟佟嫂上街去。
今天是除夕,最后一次大集,街上热闹着呢,当然,她不是为了去看热闹,主要是为了帮佟嫂的忙——她出钱给佟嫂在青合最热闹的街上开了间铺子,胭脂铺。
没了丈夫的女人,似乎对钱有种特殊的依赖感,佟嫂就是这样,所以白卿给她盘下了这间不大不小的铺子,就是为了让她能赚到属于自己的钱,心里有归属。
“你这么抛头露面的,要是让王爷知道了,会不会不好?”佟嫂掩上门,挡去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声。
“你都把门关了,我哪里还有机会抛头露面?”白卿用手指沾了一盒香粉放在鼻端,眉头微蹙,“这香味儿怎么变这么浓?”这里很多香粉都是她调出来的,味道很熟悉,一闻就知道哪里变了。
“我多加了些料,就这样,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还嫌淡呢。”
“太浓,闻久了不舒服。”
“咳,老百姓擦香,还不是越浓越好,不然还买什么香粉,对了,一会儿对面茶楼里有唱戏的,听说是南边来的班子,热闹着呢,等一下咱们上楼,坐在二楼上,开了窗就能看到。”大过年的,男人不在身边,这丫头心里肯定孤单,就因为怕她孤单,她才答应让她来铺子里转转,只当是为了解闷。
白卿一边点算着木架上的香粉盒,一边答应着。
到了正午时分,对面果然热闹了起来,戏台子就搭在茶楼门口,整条街都围满了人,像是整个青合城的人都来了一样。
佟嫂在二楼摆了桌椅,把敏敏、阿邦都带了上来,然后摆上暖炉,沏上热茶,大戏也就开始了。
戏唱得相当精彩,不愧是有名的班子。
可没听到一半,白卿就不得不下楼去,因为阿邦不见了。
佟嫂吓得腿脚都不好使了,还不忘伸手打自己的女儿——都怪这丫头没看好。
白卿阻断了她的暴力,最紧要的时候,不能自乱阵脚,还是先找人为上。
一边吩咐小丫鬟去府里多叫些人过来,一边跟铺子里的伙计分头找人。
只是这人山人海的,那小子会跑去哪儿呢?白卿搓着手指——她是很紧张的,但是知道自己不能乱了方寸,要镇定,一定要镇定。
那小子喜欢打打闹闹的,喜欢刀枪剑戟那些玩意刀枪剑戟,对了,刚刚台上有一段武戏——
白卿拨开人群往戏台子边上挤,好不容易绕到了大红幕布遮住的后台,结果被两个大汉挡在了门外——后台是不许外人随意进出的。
“要命了,要命了,这是谁家的死孩子,竟把筝弦都弄断了,哎吆——这马上就要唱了呀,怎么办,怎么办啊!”后台一阵咆哮!
白卿听到这抓狂的咆哮,心安了两分,说不定那弄坏人家筝弦的死孩子就是阿邦。
趁着守门的大汉回身之际,白卿快步冲进了后台,后台此刻也是一团乱,一个穿紫色戏袍的中年妇人正攥着筝弦直跺脚,她对面站得那个眨着大眼睛的小男孩可不就是李家的长公子嘛!
白卿深深叹口气——安心了。
小家伙望见了娘亲,笑得跟朵花似的,怀里还抱着一把长长的花枪,好像并没被咆哮吓到。
“这是怎么了?怎么了?该上场了,怎么都杵在这儿?等人拆台子是吧?”班主吆喝着。
“当家的,你看这些筝弦,全断了,还唱什么呀!”紫袍妇人把筝弦往地上一扔,可把那班主给急坏了。
“这——这怎么了?”
“也不知道谁家的孩子,进来就把兵器架子弄翻了,还全倒在了琴架上,一会儿的‘清平调’‘簪花词’还唱什么呀!”
那班主不禁大怒:“谁家的孩子?怎么进来的!”
“我是他娘。”白卿挤进现场。
众人的视线一下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小家伙却还向娘亲炫耀他的战利品——一根花枪。
“放下——”白卿沉声对儿子说出这两个字,面目严厉,她鲜少这样的。
小家伙仰头望着母亲的脸,不说话,也不松手。
白卿眉头微蹙——
最终小家伙还是屈服了,把枪扔到地上。
接下来,她并没有当众教训儿子,因为人家现在很忙,没时间看她打孩子玩。
赔钱是小事,关键是外面的戏要接着唱,就是现去买琴都赶不及,更别说青合这种地方未必有琴行了。
白卿赶紧吩咐赶来的丫头,让她回去把家里的古琴搬来。
“可这下一场戏怎么办?”班主摊手,外面成百上千的人可都喊着要听“清平曲”呐,就是有琴,这搬来也要时间啊。
“是清平曲?”
班主下意识的点头。
“那倒好办。”
众人诧异,没琴弦、丝竹,怎么个好办?
“有竹笛么?”别的不敢说,这些曾经用来维系生存的技艺,她还是能倒腾一下的。
有人递来竹笛。
“用竹笛吹奏即可。”
“”众人互望,清平曲是出了名以筝乐演奏的,笛子怎么能代替?这不是砸自己的场子吗?
这时外面开始催了,再不决定,这大过年的,他们可就真要两袖清风被赶出青合城了,班主硬着头皮挥挥手
***
李伯仲之所以停下脚步,是因为他认出了那戏台上的一个人,一个女人,他的女人。
这“清平曲”他听过,在京城的太尉府,她在那些存心侮辱的达官贵人面前唱过一次,结结实实地把满屋的人骂了个遍,连他一起。想不到今天又听到了,只是这次,改了词,也改了调,把婉转的凄怨变成了愉悦。
清亮的笛音、低低的鼓声,加上那些衣衫翩跹的舞者,和还算可听的歌声——确实不错。
“这是什么班子?”李伯仲身后一个穿男装的娇小“男子”,歪头问雷拓。
雷拓默默不吱声。
这时,台上的歌舞刚止,台下一片叫好声。
班主笑得嘴都合不拢,赶紧迎向下台的白卿。
白卿将手中的手鼓递还给乐师,并顺手放下了戴在脸上的面纱。
“我第一次知道清平曲也可以这么唱,夫人真是高人。”
白卿从紫袍妇人怀里接过儿子,“清平曲本来就是太平盛世的曲子,应该唱得欢快些的。”
“是是是,我们也是跟着京城的曲风唱而已。”班主还想多说几句,却被一高大男子隔到了一边。
“夫人。”雷拓向白卿微微欠身。
白卿微愕,雷拓在,也就是说他回来了
***
“爹爹。”阿邦隔了老远就看到了人群里的父亲,硬生生从雷拓怀里滑下来,跑到父亲的腿边,不是为了跟父亲亲热,而是翘脚去够老爹腰上的佩剑——李伯仲今天居然佩剑了。
白卿的视线在他身后那个娇小“男子”身上扫过一眼,最终落到了他的脸上。勾起嘴角,奉送他一个美丽的微笑。
李伯仲身后那个娇小“男子”歪着头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白衣胜雪的女子,她就是三夫人了吧?一直听说这三夫人是狐媚的女子,今天她终于是见到了——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花红柳绿,出奇的,她穿白缎,戴翠绿的发簪,一脸的干净,虽然笑起来旁若无人。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她的声音很柔顺。
“我不是说过年回来?”王爷的声音很低。
“佟嫂的铺子。”她指了指对面的胭脂铺。
王爷侧脸看了看,没做评价,回脸问她:“还要玩吗?”
她笑着摇头。
“那就回家吧。”王爷弯身抱起了地上的儿子。
娇小“男子”傻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渐行渐远的那对男女,忽而转头问雷拓这个榆木疙瘩,“她看到我了吗?”
雷拓终于看了她一眼,“陆小姐,请。”
陆小姐先是皱鼻子,随即咧嘴笑,“你终于开口跟我说话了啊。”
雷拓不应该说那句话的,他有些后悔,可来不及了——
“王爷对这个三夫人好像真的很好,我要是真嫁过来,岂不是很可怜,不但要遭王妃她们排挤,连王爷也不理我”陆小姐跟在雷拓身旁,一路自言自语过来,偶尔还会问他一句“对不对”。
一跨进门,雷拓便急匆匆对这位陆小姐深深一躬,然后转头走人。
“你走了,我怎么办?”陆小姐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好像没人打算理她。
早说不能来,父亲却偏要她偷偷跟来,这下好,没人理她,她要怎么办?
五十二 他那声色犬马的生活
云阳楼在魏的属地内,离青合城不算太远,它是运河南岸最有名的风月场所,多少官宦子弟排着长龙去那儿烧银子,据说占了云阳楼的当家姑娘,比占了一座城池都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