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宣在心里盘算着属于自己的小九九,相比她的,白卿心里要盘算的可就更多了些——
且不管那些吃醋争宠的拉杂事,单说这李家人的权柄之争,恐怕她难免也要被牵扯进去了,李伯仲不是个姑息养奸的主,大权交到他手里,以李家这些人的习性来看,难免要被他整得一团混战,她本来是有机会独善其身的,可谁知道肚子这么争气,有了他的骨肉,势必逃脱不了他制造出来的漩涡,该怎么明哲保身呢?
***
六月初十,李伯仲回到了西平,他以为能赶上孩子的出世,却没想到月舂院里空空如也,连孩子的娘都不见了,只有堆得满屋子的礼物
“夫人说院子里不干净,受了些惊吓,跟王妃一道去了寺里。”小丫鬟回话中带着一丝胆怯,因为上次关窗时的那半声尖叫,公子的脸色当时就不大好,害她一直怕到现在。
院子里不干净?惊吓?李伯仲唇角放平,她连坟地都不怕,怎么会被吓到?
伸手从礼物堆里抽出一件,上下打量几眼,封印都还在,她没打开过这女人哪里是在怕鬼,明明是怕人,怕受牵连,知道他回来会是非不断,所以先躲了。
从月舂院里出来时,正遇上女儿以及女儿的母亲,闺名赵若君的。
“爹爹——”女娃儿稚声稚气跑到父亲脚前。
“病都好了?”弯身抱起女儿。
女娃儿点点头,小手摸着父亲的胡茬,玩的不亦乐乎。
赵若君始终只站在丈夫的两步远外,就那么看着父女俩聊谈,并不插话,只等丈夫把女儿放下来,才抬头看向他。
“祖母她老人家让盈儿也去寺里住几天,我过来给卿儿姐姐带些可用的东西。”
李伯仲点点头,“山里早晚清寒,别让盈儿再受凉了。”
“会多在意的。”他最关心的始终只有他的女儿。
望着丈夫的背影转出院门,赵若君握住女儿的小手,没能诞出男丁,并不代表她就会落于人后,她就看看他那位卿夫人生的是福还是祸
三十四 为王者 三
六月上旬的一个早上,在经过一天一夜的疼痛后,一名男婴顺利降生在了青离寺外的一栋小院子里,他便是李伯仲的长子,小名唤作阿邦的李邦五。与其母相比,男婴要健康的多,哇哇的啼哭声几乎传遍了整座小院。
李伯仲是深夜进得山,赶到时,母子俩都已经入睡。
这一次,他没有故意把她搅醒,只是伸手触了触儿子的小脸蛋,时间过得真快,上次见面时,她的肚子还是平的,转眼间已经生出了这么个小东西,女人确实神奇。
儿子很健康,到是她的脸色异常苍白,搁在枕边的手也凉的出奇,拿过来握在手心,半天都没能焐暖。
“回来了?”白卿张开眼,没打算他能过来的,毕竟都这么晚了。
“嗯。”答应一声,他是前天回得西平,但一直忙着东西军调防的事,根本抽不出空闲来,昨天一早去了西平驻军,回城的路上才得知孩子要出世了,快马而来,结果还是没赶上,他跟孩子似乎都很无缘,女儿出世时,他在西北,轮到儿子出世,虽近在咫尺,却依旧没能赶上。
从怀里掏了只橡木盒递给她,里面是块类似金锁片的锁牌,锁牌正面刻了个“邦”字,背面是只奇怪的兽形,似狼非狼,似虎非虎,锁牌上还拴了条细细的金链,看来应该是给儿子挂在脖子上的,这东西一时间是做不出来的,应该早就做好了,这个“邦”字估计就是孩子的名字了吧,他怎么这么肯定她生得一定是儿子呢?“如果生得是女儿呢?”抬眼问他。
“都生完了,哪来的‘如果’?”他会确定是儿子也不是没道理的,食辣而女,食酸而男,她的饮食向来清淡,猛然辣,猛然酸,当然不会看不出来,当初他们失去第一个孩子前,她的特殊吃法他可一直都没忘记。
他们俩之间的言谈确实少的可怜,但这不表示对彼此就是陌生的。
“邦——这名字会不会过大了?”名字起得太大气,镇不住的话反而会伤身,再说不过是庶出,用不着这么经天纬地的。
李伯仲只是笑,并顺手把儿子抱了起来,孩子还太小,受不得扰动,何况白天洗洗弄弄的,他也累得慌,突然被这么抱到半空中,当然不舒坦,不舒坦又开不了口,所以只能用哭来解决问题。
孩子一哭,当然要惊动外面的丫鬟婆子,可挑了帘子一看,李伯仲在里面,她们也不好冒冒失失地进来。
白卿半倚在棉枕上,冲门口的丫鬟婆子摇头,示意她们不用进来,这男人天生性子怪异,他想做得事,除非是做完了,否则没有停的一说。
小家伙好不容易哭累了,在父亲的手里安然睡去,他才舍得把孩子放回床上。
等他坐回床侧,白卿的手指轻拉一下他的衣袖,“咱们谈谈吧。”她不打算绕弯子,这男人太忙了,今天在眼前,明天可能是远在天涯,所以有话干脆直说,“你打算一直留我们住在王府?”
“我这么说过?”他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你的意思是我跟孩子可以随时离开?”
“三岁之后,孩子必须回王府。”因为三岁起,孩子便要接受各种教导。
“庶出的也要这样?”他们家的嫡庶不是很严明的吗?对庶出的男丁还有这么严格的要求?
“对。”都是他的儿子,没有两种待遇。
白卿看着儿子暗暗叹息,你让阿娘今后怎么办呢?看看你这个爹爹,再看你们李家那栋大宅院,繁华背后是多少鬼哭狼嚎的争斗,哪一天才是个头啊,“这段时间,我们可以住在这儿吧?”没满月,产妇应该忌出门才对。
“你不是嫌家里乱嘛,想住就住吧,不过有些事,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躲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知道她担心被掺和到西平的争斗里。
白卿静静看着他把自己的双手握在手心,良久之后,抬眼问他:“跟天下人作对,不累吗?”他似乎总喜欢逆流而上,跟所有人作对。
“你的话反了。”是天下人要跟他作对,他走得方向没错。朝代更替,分合轮回,都是不可逆的,只是很多人不愿意接受而已。
“”无话可说,只能失笑,这男人确实很自信,“对了,白致远现在怎么样?”自从离开京城,她就再没跟他联系过。
“很好。”只有两个字,不愿意多聊其他男人。
“他什么时候可以回芽城?”白致远跟她不一样,还有很多亲朋好友等着他回去。
“可以回去的时候,我会放他回去。”说了等于没说。
静默——
这就是他们俩心平气和的谈话,可最后的最后,还是什么问题也没有解决。
不过——现在与以前的不同是,静默的时间可以由孩子的啼哭来填补,刚入睡没多会儿的小家伙再次醒了,先是睁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头顶,半天之后皱起鼻子哭了起来——他饿了。
昨天找来的奶娘被老王妃退了回去,说是嫌手脚太粗笨,新的要明天中午才到,所以孩子的喂养暂时还是由白卿自己来。
这是个很尴尬的场面——因为要当着他的面喂食孩子。
好在身上披了条披肩,可以挡去这让人尴尬的细节
只是初为人母,总有些适应不了的东西,比如孩子吸吮造成的肿胀疼痛,那疼是可以一直延伸到脚趾尖的,可又不能因为疼就不给他吃。
忍耐,是为人母第一件要学会的良好品德。
李伯仲当然不会因为她的不自在就转开视线,看着她半天,最后伸手把她的衣服拉得严丝合缝,并顺手抱过儿子——有奶娘,她怎么还要自己喂?明明疼的难受,又何必这么做。
“奶娘明天才来。”白卿拽住他的衣襟,估计他是打算把儿子抱给奶娘喂食。
小家伙在父亲手里哭得电闪雷鸣,刚吃到一半被人打断,任谁都会不开心的。
“给我吧。”从他手里接过儿子,轻声哄着。
小家伙一听到母亲的心跳声,电闪雷鸣霎时变成了闷雷,闭着眼哼哼两声后,继续填他的小肚子去了。
至于那位为人父的,此刻只能站在床头看着儿子得志意满。
这一夜,李伯仲一直待到天色泛亮才下山。
白卿睁开眼时,只看见床帐上的褶皱——他倚在那儿半个晚上,算是对他们母子尽心了吧?
“凤宣?”因为门外的响动,白卿顺口问了一句,想唤她进来拿件外衫。
可是应声进来的却是个男人,还是她认识的——那位银丝杀手。
白卿的眼神在男人身上顿了一下后,随即倚到了棉枕上,没有大呼小叫,因为用不着,也没用,他能进来,就表示外面的设防都已崩溃,叫给谁听?
银翼顺手从屏风上取了条披风扔到床上,这女人很聪明,所以不用他费神。
“为财还是为事?”白卿开口询问,因为两者区别很大,为财还有生路,为事就未必了。
“为人。”银翼难得能开口说话。
***
银翼身上的伤势不轻,因为他试图从“老头”手上把风行带出来,可惜没成功,之所以来要挟李伯仲,是因为李伯仲手上有老头想要的东西。
一年前,他与李伯仲之间的契约结束,并没有应李伯仲的邀,继续为他卖命,因为他不喜欢这个人,可想不到从此之后,他便陷入了东立的追杀之中,期间风行被老头的人带了回去,而他却对此无能为力,他认为这一切不会跟李伯仲没有关系,所以带走他的女人跟儿子也没有什么不道义的。
咕咚——头靠在马车龙骨上,捂着腰腹上的伤口,重重喘息,李伯仲的布防果然是越来越严密了
白卿看着眼前这个浑身带着血腥味的男人,他应该是受了挺重的伤吧?
“怎么?觉得有机可乘?”银翼头抵着车龙骨,说话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白卿摇头,就算这个人只剩最后一口气,也不会给她逃跑的机会,这一点她很清楚,“只是在想,你选在这个时候找他麻烦,很不明智。”他回西平本就是来翻云覆雨的,这种忙乱的时刻,当然不会有耐性跟他这种人交汇太多,惹急了他,谁也别想得到好处。
“这算是警告?”
“不算,只是想告诉你,想从他手里拿到想要的东西,不能靠威胁。”因为总有一天会被报复的,在某些方面,那男人并不算大度。
“”银翼默默不语,也许是在思考这个女人的话
三十五 为王者 四
骄阳下,李府西院门前,十几个身着紫袍的汉北官员杵在那儿,等着向李伯仲喊冤鸣不平,这已经是第三波了,而且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波。
想从他们身上榨油水?他李伯仲还嫩了点,大岳国至今三百多年,就没见过几个人能在一朝一夕间改制成功的,他李伯仲是狠,可又能多狠?能把人都杀光,还是全都罢了?借他几个胆子他都不敢,这是什么时候?四面楚歌的当口,他有胆子把汉北弄乱?
想扳倒他们,那就先试试被怨声载道埋了的滋味。
屋子里——
李伯仲正一张张翻看帐簿——足足两大摞,堆得像小山一样,当然是有人故意为难他,既然他什么都想知道,有本事就自己看吧。
“已经派人去接王妃、二夫人她们了。”说话的是雷拓,他刚进门。
“石俊怎么样了?”石俊、乌壬两人是留在山上的两名护卫,一死一伤,死的是乌壬,重伤的石俊回来报信之后也昏厥了过去。
“还没醒。”雷拓颇为自责,本来该是他待在山上的,因为一点小事下山,结果就在这个空档出了事,“公子,要不要通知东立?”能对付那个银翼的,恐怕也只有东立的“老头”了。
李伯仲翻帐簿的手停在半空中,半天后, “告诉那个叫‘老头’的,就说有买卖要跟他做。”
雷拓点头,转身退下。
院外那些 “紫袍们”的哀哭声再一次被风卷进窗来。
李伯仲重重合上帐簿,只听砰一声——帐簿跌落在门前的台阶上。
雷拓定在游廊里,看着台阶上的帐簿,半天后才转身离去。
公子这次真得是被惹到了
***
夕阳西落时分,东南方飘来一片浓云,云层里电闪雷鸣,没多时便下起了大雨。
雨帘跌在飞檐上,水花四溅,李伯仲坐在桌案后看着窗外飞檐上的水花,一动不动。
“公子——”雷拓一身湿漉漉地闯了进来。
李伯仲收回视线,但坐姿依旧维持原样。
“银翼的信。”双手将一管竹筒递到李伯仲跟前。
拆开,里面只有拇指长的一张纸片,上面只写了两行小字:今晚子时,青离寺后,三卷丹图换母子。
李伯仲看罢哼笑一声,“准备两匹马,一辆马车。”
“是。”雷拓知道自己不该多嘴,但为了主公的安全,还是不得不多嘴一句,“东立还没有回信,公子不妨多带几个人过去。”
李伯仲懒得跟任何人解释,只是一摆手,雷拓也只好应声退下。
雷拓本以为李伯仲会带他一道上山,但没有,到山下时,他被留了下来。李伯仲只带了个驾车的马夫来到了青离寺后的山岗上。
在大雨中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银翼才出现。
“东西呢?”银翼站在桑梓树下,偶尔的闪电过去,只能看到他的腰身以下。
“东西没带,不过带来的肯定是你想要的。”手一挥,身后的车夫随即拉开车帘,马车里点了烛火,所以很容易看清里面的女人,那女人便是奄奄一息的风行——银翼的同门师姐。
借着马车里的烛光,可以看到银翼的食指微微动了一下,那是他杀人时才有的动作。
“我怎么知道车里的人不是假的?”
“你先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在被谁利用,他们(东立)想要的只是丹图,不是女人,不自己动手,而让你来威胁我,只是不想破坏我跟他们之间的‘和气’,既然我肯拿出丹图,你觉得他们还需要你在中间转送?”东立那“老头”的精明不是一般二般的,“你根本就不适合坐那个‘老头’的位置。”脑子不够用,还怎么跟人争?
银翼静默半天后才道:“好——换人。”
银翼从没打算饶了李伯仲,尤其在见了风行奄奄一息的模样后,更增添了几分杀意。
而李伯仲的嗜血比他更多,儿子出世的第二天被人掳走,女人生产完的第二天却要站在大雨里——想找出一个不杀他的理由都难。
两个带着杀意的男人狭路相逢,是勇者胜,还是准备万全的胜?
事实证明,后者有绝对的优势控制整个局面。
青离寺的佛龛下,李伯仲手执长剑,点在银翼的胸口,身旁站着那名驾车的“车夫”——东立的“老头”可是很会做买卖的,拿女人换了丹图后,还奉送了李伯仲一个大人情,把自己的爱将借给他一用,虽然身手未必及得上银翼,但别忘了,银翼此刻受了重伤,对付他绰绰有余了。
白卿靠在佛龛下的香烛台旁,从头到脚包着一件厚厚的毛麾,虽然如此,可嘴唇依然冻得发颤——刚才交换时,她不得不被拉到大雨中。
与她经历相同的还有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白卿当然不会不记得她,当年就是这个女人从京城把她掳走的,想不到再见,依旧是风雨交加的晚上。
而风行的注意力却丝毫没有聚焦到白卿身上,她的眼睛只是看着李伯仲手上的剑,因为那把剑此刻决定了银翼的生死。
“这里是寺院。”白卿伸手轻拽了一下李伯仲湿漉漉的衣角,在这里杀人他真得该下地狱了。
李伯仲的剑依旧停在银翼的胸口,似乎不打算移开,不过最终还是移开了,但怒气不会移开——他很少对人拳脚相加,但今晚,他不但做了,还做了个彻底。
白卿裹紧毛麾,靠在烛台上,闭上双目,不想看他打人,但对他的举动并不讨厌
两个女人,一个心平气和,另外一个自然就要揪心了,风行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银翼被打,泪流满面却又无可奈何。
这世上的男人很爱斗,所以老天给了他们的女人流不完的眼泪,只为了惩罚他们。
一道道闪电划过夜空,把雨中的两个男人照的闪闪发亮
***
李伯仲没有杀银翼,也没有把他交给东立,只是把他跟她那个满身是伤的女人一起扔到了马车里,打发走那个“车夫”后,跟着白卿去接他们的儿子。
在佛龛后一尊佛像的腿上,小家伙睡得正熟,白卿轻轻从佛像上抱过儿子,亲一口他的小脸后交给他的父亲,自己则双膝双掌贴地,向佛像三拜后才起身。
“回哪儿去?”问他,问完话腿一软,她实在站不住了
李伯仲搂着女人跟孩子,久久没说话,是啊,回哪儿去?他的世界里没有她能去的地方。
最终还是回到了青离寺外的那方小院,六月天,他却在房间里燃了炭火,因为她说冷。
儿子睡得很安稳,只是她烧得说胡话,还会哭,嘤嘤的,像山间的夜莺。
他伸手擦掉她脸颊上的眼泪,听她断断续续的说着胡话
“想喝水”她半眯着双眼,似乎是在对他说话。
等水喂到她嘴旁时,她却别过头,不愿意喝,可放下了,她又说口渴——
就在这不断的往复当中,黎明悄然来临。
好不容易,她安静了,靠在他下巴上的额头也不再那么烫了,他才将她放平到床榻上。
想不到儿子又哭了起来——他饿了,看了儿子半天,弯身将其抱了起来——
好在雷拓他们及时赶到,避免了他的尴尬,吩咐他们下山把该找的人全都找上来。
“公子,那两个人怎么处置?”雷拓以眼神示意了一下耳房的位置,里面是银翼跟风行,他试过他们的脉搏,都还活着,但他不敢擅自处置他们。
“还活着?”
“都活着,不过女人的伤势比较严重,多处经脉被割断,喉咙也被毒哑了,救回来可能也是废人,身上的拳脚底子怕是再也用不了了。”
“两个都尽力救。”他之所以没杀他们,不只是因为寺庙里不能沾血腥,他还有事留给银翼做,至于那个女人,有她在,银翼才会乖乖听话。
“是。”
“另外,回去告诉三叔一声,他不必千里迢迢去京城搬救兵,搬来父亲也没用,改制势在必行,让他先给那些官员透个底,李伯仲不怕遗臭万年,让他们尽管闹。我会在山上住三天,三天后,府里还有人哭喊,他知道我会怎么做。”
“属下明白!”
雷拓一走,屋里骤然变得静悄悄的,只剩下初升的阳光在他的脚下肆虐。手一伸,半掀开门帘,床上的母子俩都安静地睡着,手轻轻放下,门帘在微风中半摇半晃
背过手,跨出门槛,转到耳房里。
银翼正撑着手,似乎想坐起身,见李伯仲进来,敌意骤升。
“不要让我反悔不杀你,记住——我比你更喜欢杀人。”以眼神压下了打算拼死一搏的银翼,“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一天后,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不过——”下巴示意了一下床上躺着的女人,“她得留下。”
银翼暗哼一声,得到的却是李伯仲的漠视。
“带着她,你逃不过东立的追杀,或者你可以逃过,但这个女人未必那么幸运,就算东立懒得追杀你们,以你手上沾得人命,恐怕也不会有好结果。”
“你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凭什么跟他讲条件。
李伯仲坐到床榻侧,看着窗外半天后,忽而转头看进银翼的眼底,嘴角微微上翘,“有了你,还怕护不住吗?”不是因为还有用处,他凭什么能见到今天的太阳!
“”银翼瞪视着他的嘴角,半天后,哼笑一声,仰倒在床上。
不低头,死,低头,奴。
是死还是奴?
闭上眼,拼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要面对的还是两个选择。
三十六 为王者 五
人的际遇真的很难预测,就像张千,如果那天不是他代替师父出诊,也许就不会有他此后的成就。
不过,机遇所伴随的可不仅仅是让人振奋的远大的前景,更多的是让人腿脚打颤的责任。
张千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只觉得他的眼神慑人,递方子过去时,让他记起了十几年前,第一次把开好的方子给师父检视的场景,很不自信。
男人拿着药方看了半天后才开口,“她怎么样?”他当然看不懂药方,只是单纯地想看而已。
“夫人产后便遭大雨,恐怕”看着男人的眼睛,张千有点说不下去,“恐怕会留下些病根,要悉心调养。”唉,照规矩说些中听的话吧,这人看起来不大好惹,还是少说为上。
男人没再问下去,只将方子递还给他,转身便出去了,他一出去,张千提在胸口的那口气才松下来,随即问一旁的小丫鬟道:“谁去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