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埋首为我一一取来,丝毫不耽误工夫。
将竹篮拉回窗口,端出热腾腾的杏仁茶,以银针试过后,放到一旁的矮几上。
洗漱完方才坐回矮几上,舀一勺杏仁茶入口,香甜柔滑,很是受用。
在我吃到一半时,他方才起身。
他习惯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即使有话要问他,依旧还是要等着他吃完。
可能是昨夜饮了不少酒,他没什么胃口,不过三两口便放下了。
“小辉在王府习不习惯?”回到京城后,小辉直接被胡生接去了王府,并不跟在我身边。
拭完手,他将湿巾放回原处,“想见就过去看他。”
低睫看一眼勺子里的杏仁茶,自嘲地笑笑,“知道了。”
他起身更衣,走时也没跟我打招呼——
自窗棂处可见他从楼下经过——不骑马,也未坐轿,他喜欢走路。
手托着腮,欣赏他的背影,不知再过几十年,他可还会有如此这般的气势——大概也会是一个垂垂老矣的佝偻老头,那一定很好笑。
兴许是天太冷,嗓子发痒,不禁低咳两声,视线自他的背影上抽离,伸手打算合上窗扇,却在合到一半时,看到了窗下一抹熟悉的人影——
紫姬!
打开门,把门外的人让进来。
“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合上门后,兀自回到饭桌前,继续吃我的早饭。
紫姬冷哼一声后,坐到我对面,拾起饭桌上未动过的糕点吃起来,像是饿了好几天。
“又是他的人伤得?”示意一下她那只看上去已经不能动的右臂,猜想她可能又去刺杀李卒。
“长老派来的人。”艰难地将糕点吞咽下去。
我起身寻来一壶凉茶放到她面前。
她端过去,咕噜噜喝上一口,随即再捏起糕点往嘴里塞,“阿梓没找到,李卒也没杀成,而且还被他放了,老妖婆想让我回去给她一个交代。”噎得咳嗽两声,“我身上已经被种了两粒冰片,不能再种第三粒。”
对待有功夫的人,幻谷有自己的方法,以内力将j□j的冰片打入体肤之中,但凡有功夫的人,必要提气使力。一旦被种上冰片,气血必然受阻,天长日久会在体内淤积成形,每隔一段时间,全身经脉就要膨胀剧痛。
阿梓身上也种过一块,没隔三四十天就会发一次,每次看她发作我都不忍心,可惜我也帮不了她,“你来找我,是有什么打算么?”
她嚼着糕点,半天没说话,眼神直直地定在矮几上,“你是打算跟那个姓李的男人了吧?”
“他是我的任务。”
哼笑,“不只吧?如果只是任务,他会帮你护着阿梓一家人?”
捏来一块糕点,放在指尖玩耍,“不是你想得那样,对我们这些人,谁会无条件相助?”李卒留着我,护着我,多半是为了查明我背后那个还没查出身份的人。
“不管他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至少你对他还有用,这就行了!”她再饮一口凉茶。
欣赏着指尖那精致的糕点,“你想做什么?”
她的眼神渐升凌厉,“杀掉老妖婆。”
捏点心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冷哼,“想法挺好。”不过有点白日做梦。
“怎么?你不敢?”她看我。
我浅笑:“我怎么保证你不是在用苦肉计钓我?”也许她是老妖婆给我用的苦肉计,幻谷里的人,有几个是值得信任的?
她也浅笑,“边走边看,不就不知道我是不是在跟你用苦肉计?”
“想让李卒帮忙,你大可以直接找他谈。”找李卒比跟我说有用,也许李卒会收下她,毕竟他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用幻谷的人对付幻谷,只有老妖婆知道一切真相,知道是谁派我做他的侍妾,目的又是什么。
“他要是能相信,我还来找你废什么话?”
对她的这个大胆的提议,说真话,我没太大兴趣,因为不知道她是真是假,“如果你真能杀掉老妖婆,我自然欢喜。我可以帮你试试,但不能保证会成功。”
最近,我似乎转行做了大夫,阿梓、李卒、小辉,现在再加上紫姬,我几乎成了救命的圣人。
用完伤药,因她体内有冰片,不易药力发散,不得不用热毛巾覆住全身,以防药液凝在经脉之中引来剧痛。
如今天冷,热水冷得快,需要一直不停地更换毛巾,相当费事。
换毛巾的过程中,因见她盯住我的颈项处,不免低头,这才发现衣衫j□j的地方,有昨夜他留下的吻痕
她将一侧脸贴在手背上,笑笑,“我们之中,数你的样貌和身段最好,却从来不用跟那些臭男人睡觉,如今又让那个秦王如此看待”双眸紧闭,“记得我的第一次是在十五岁时,跟一个大胡子的土匪,我至今还记得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杀了他之后,我在寒潭中足足泡了一整个晚上,却仍旧洗不掉那气味。”淡淡呼出一口气,“阿桑——你太幸运了。”
我从她身上取下一条毛巾,放进瓷盆中重新拧过,“你是想说,让我小心吧?”因为太幸运了,可能会有更大的阴谋在后面等着。
“不知道。”她微摇头。
“”
“我见过阿梓了。”
“”看她,“在哪儿?”
“苗疆。”
苗疆看来李卒没对我说谎。
“那个姓龙的男人迟早会害死她。”她道。
“我知道。”我也曾想把那个姓龙的男人除掉,可又怕阿梓伤心,毕竟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个儿子,而且阿梓是动了真心。
“蓝絮仍在找她,不过——有你那个秦王护着,他们暂时不会有什么大事,反倒是蓝絮的问题比较大,带不回阿梓,她会被种上第二粒冰片。”
“”看来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我到真算是幸运的。
雪停停走走的,下了一整天。
点灯时分,我方才动身往秦王府去。
他也刚回府,见我在,到也没什么好奇,大概是以为我来看小辉。
“紫姬来找我,说是想跟你合作。”接过他递来的外袍,放到门边的藤架上,“你怎么说?”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先去洗手洗脸,“就只有人来?”扔掉擦脸巾,随手对我指一下衣橱的方向。
我窒了一下,终还是过去打开衣橱,从里面取出一件银灰底的家居服,帮他换上。
“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我的人,如果她的投名状不合我的意,还是趁早不要来找我。”他道。
“投名状你想要什么样的投名状?”停下手上的工作,抬头看他。
“你这么想帮她?”他的眉梢微扬。
“到也不是,只是好奇,她是真想背叛幻谷,还是苦肉计。”
“既然你这么想”他沉思半下,“那就让她加入我们,如此一来也可以快点知道她的意图。就让她到广陵去帮我查个人,如果能查到,我便允许她出入王府,甚至可以直接见我。”
“你让她查的人——是跟大名寺里那两位故人有关么?”他在广陵只有这么一件未了的心愿。
“是,那个人当年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她们母女,结果,却让她们暴尸荒野。”
母女原来大名寺里那一大一小的灵位是一对母女——
见我愣神思索,他勾起我的下巴,让我看他的双眼,“她们是我的二娘和只有两岁多的妹妹。”
“”二娘和妹妹,难怪他当时的情绪那么不好,“怎么会突然告诉我这些?”
“你现在知道的,又何止这些?”松开手,走到书案前,“二十一年前,成柳府的事,你应该听说过吧?”坐到案后。
我点点头。
“我父亲因嫡乱受牵连,被赐死,死后又被一众官员诬陷谋反,成柳府被查抄,男丁被全部问斩,女人被充作官妓,唯有我被月革人带走。”抬手,以拳头抵住鼻端,“父亲临死前才告诉我,我有个二娘和妹妹,他说已将她们交给了一个他最信任的人,让我在安全后再去找她们。”
“你是怀疑那个带走你二娘和妹妹的人,是幻谷背后的人?”
笑着摇头,“如果他有这个本事,我不会到现在还在查。”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父亲不是个轻易就范的人,被赐死时,他却丝毫没有做任何反抗,反而引颈就死,他心中一定有什么顾忌。而且,在他死后,那些官员才蜂拥参他谋反,对于一个已死的人,他们做得太过多余,可见是有人想对李家斩草除根”
“”看着他那淡然的表情,“所以——你回魏国来,是为了寻仇?”
他淡笑,“年少的时候,总会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以为私仇就是自己的一切。”
我侧身倚到书架上,“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他跟我讲这些真心话,定然是要我为他卖命的。
“帮我查幻谷背后的人。”他倚到椅背上,半眯双眸,“现在,我已经把该排除的人都排除了,该是揭开真相的时候了。”
低眉思索一下,“只要你能保证阿梓他们的性命,让我做什么都行。”
“不要轻易把要害露给对手,这么做很不明智。”他奉劝我。
“连自己的命我都无所谓,他们还能算是什么要害?”站直身子,来到他身侧,“把那个投名状的样貌说一说,回头我去告诉紫姬,让她动手帮你找。”
他伸手拉我坐到他身边,“这么快就走?见过那个叫小辉的男孩了?”
“见过了,能住在你这王府大院里,是他有福气。”前段时间跟着我时面黄肌瘦,如今白白胖胖的,可见日子过得很不错,用不着我担心。
“晚饭吃过了没?”低首问我。
“吃过了。”
“陪我再吃一遍。”执起我的手,起身往偏厅去。
他的居处向来幽寂,没人轻易敢来打扰,所以我也不必正襟危坐,蜷着双腿,一手抱着膝,一手玩着桌上的茶杯、茶碗,也算得上陪他吃饭。
无意中打开了一只瓷罐,里面竟盛着我爱吃的腌梅子——这偌大的王府,惟有两样东西最让我留恋,一是雨前茶,二便是这腌梅子,不太甜,不太酸,正好对我的口味。
忍不住取一颗送入口中,“你这儿的厨子,只这一样东西做得好吃。”
他仍旧不爱在吃饭时与我答话,不过到也没有苛责我的举止。
吃罢晚饭,回到书房,他将要找得那人样貌和身形画了个仔细,而我依旧坐在一旁喝茶、吃梅子。
夜风寒凉,他的房中没放炭火,冷得很,忍不住多咳了几声,惹得他看过来几眼。
“怕冷,明早让管家拨辆马车送你回去。”提笔蘸墨时,这么交待我一句。
明早?这么说他今晚是让我留在这儿?
环视一眼四周,我还从未在他的房间里睡过呢。
不禁抱起梅坛子起身,打算去巡视一番——
倒是比我之前住的房间大一些,一共四间——正厅、偏厅、书房、寝卧,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留我下来,无非就是为了身体上那点事,以他这种无妻无妾的男人来说,他对自己已经足够控制,通常这种能控制自己私欲的人都是可怕的——这是阿梓得出的经验,以前我不解,后来领会过男女之事后,方才能理解一些。

“咳咳——”趴到他胸口休憩时,止不住连咳两声,也许是刚才激情之间出了些汗,着了凉——近来一着凉就会咳上几声。
“不舒服?”他抬手帮我顺一下背。
“好日子过多了,反倒爱闹小毛病。”倾身取来床头柜上的凉茶,喝一口,顿觉嗓子舒服了不少。
接过我手中的茶杯放回原处,“你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所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拍拍胸口,“无所谓不代表就得去寻死,那你呢?你不也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为了那些害他的人去拼杀搏命,没看出来他对自己有多好。
“我们不同。”
“哪儿不同?”
伸手覆住我的脑门,“这儿。”
我失笑,他这是在骂我没脑子?“物以类聚,既然你能跟一个没脑子的女人同床共枕,可见也不过是一丘之貉。”
他浅笑:“貉者,狸也,形如狐,而丑于狐,你这般模样,是狐非貉,不过一只雪狐。”
推开他覆在我额上的手,再次失笑,难得气氛如此轻松,我却不知该怎么继续聊下去,“你睡这,还是我谁这?”在一品楼时,都是木地板,没有谁该睡床的烦恼,这儿可不一样。
见他不言语,可见是不会让贤了,我挺身坐起来,打算下床找地方睡觉。
他开口道:“今日是早朝,再一个时辰我就要过去,你睡吧。”
我本以为躺在他床上会睡不着,想不到闭眼没多久就做起梦来。
——幻谷有一处寒潭,不受训时,我们可以在那儿洗衣、洗身,为了占到水质干净的浅滩,时常要跟各组的女孩争抢,打胜了才能痛痛快快地洗漱,我们虽不是每次都能占到好位置,但也不会没有自己的地盘,在那个毫无乐趣的地方,唯一的乐事恐怕就是洗澡了吧。
小衣的水性好,我与阿梓不行,所以经常受她作弄,老是趁我们洗搓时,悄悄潜到水下拽我们的脚,要不就是故意用手脚装作水蛇吓唬我们——
“别闹”
梦中,小衣正在搔我和阿梓的痒,忍不住笑出声来——
倏然睁开眼——
面前不再是寒潭,而是一双黑潭——
不明白他怎么会跟我挨这么近,哑声问着:“干什么?”
又对视了半天,我方才微微低首,看一下两人一上一下的姿势——看罢,不禁哼哼地笑出声,“你今日的精神倒是不错。”一而再地想去见周公,行大礼。
抬手圈住他的颈子,打算给他行个方便。
他却不乐意了,伸手解开我挂在他脖子上的圈套,重新躺会原位,“醒了就回去。”
“生气了?”探头看他。
他闭目不语。
翻趴过身,单手托腮,拽一下他的衣袖。
好半天他才睁开眼,盯着我,直看到我耳后发热、不得不转开视线,想起身离开,却被他攥去一只手。
感受着那只大手慢慢由温转热,直觉他是真得生气了,抽了两下,却怎么也抽不开,反被他的力气给拽了过去。
“有些东西,也许应该教你一下。”口气喷在我的脸上,几乎能灼透皮肤。
“”对他的话似懂非懂。
“不是什么都不怕么?看着我。”像是命令,却又带着几分诱哄,一只手攥住我的手,另一只手缓缓探进我背后的衣衫,湿热的掌心一点点上拂
我看着他,坚持不移开视线——直到,他低头吻上我的唇,这个不行,至少在这种时候不行,我不喜欢在做这种事时亲吻。头往旁边微侧,却怎么也不能成功,唇与齿终还是逐一相接、缠斗、攻防、搏击,最终——失败的一方偃旗息鼓地闭上双眼,感受着那双粗糙的大手在身间游走,几乎把身体揉碎,满以为这种痛苦不会持续太久,毕竟之前做这种事时,他也会做一些奇怪的撕咬,孰知这一次,痛苦似乎延绵无期在他的手缓缓往下移到不该待得地方时,我惊恐地睁开双眸,看进他那双燃烧着幽冥之火的眸子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不错,他做了,不但做,而且做得相当彻底,是非要把他眼中那团火焰烧进我的身体不可。
“现在懂了?”粗重的呼吸吹拂在耳畔,却怎么也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有些东西,也许不懂最好。懂了,便再也不能把情和欲这两件原本不相干的事分开
“还会不会疼?”完结之后,他托着我的下颌寻问。
我摇头,心中想着——如果可以,我到是宁愿继续疼下去,“咳”搂着他的脖子咳了好一会儿,“你不是要去上早朝?已经过五更了。”
“想睡就留在这儿睡吧。”他看一眼桌上的时漏,起身更衣。
临走前,看一眼趴伏在被褥中的我,“实在咳得不舒服,让管家去找大夫来。”
“用不着。”不过是些庸医,何况我极讨厌那些苦的要命的汤药。
他走后,我又咳了一会儿,身子觉着疲累,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像是五脏六腑被人掏空了,整个人空洞洞的。

第十章 开始
自那夜之后,好些日子不愿再见他,为此还特地去了京都西北的樱桃山采药。
穿一身粗布衣衫,背上铁锄竹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心底反倒踏实。一月后方才回到城中,此时正值太后薨逝,满城挂孝,与上次皇帝大寿恰相反的景致。
为守丧哀悼,一品楼这些声乐场所不能再开张营业,老鸨将一众的歌妓、舞妓们送至城外别院,听说是要在那儿开暗门——官员、富商们怎么可能允许这等温柔乡关闭,即便老鸨不敢赚这钱,他们也会把银子砸过来。
偌大的一品楼,三层两进的排场,如今在这白麻黑孝中变得一片空寂。
人都走了,再没有小厮、丫鬟帮我做饭,外面的酒肆饭馆也都关门歇业,我只能自己寻吃得,在厨房里寻了半天,只找到一根康芯萝卜和一只老藕,扔进锅里煮。
坐在厨房门槛上,啃两口手中说不出滋味儿的老藕,忽然很想念秦王府的菜肴——倾倾腌得黄瓜,老厨娘炒得水芹百合
“沙——沙——”耳畔捕捉到几声踩雪的响动——来人必是个功夫不错,但绝对称不上高手的家伙,
“桑姐姐好生的逸致,居然在这里喝茶赏雪。”声音不高,语调却带着钩儿,不必看,这一定是那个江湖人称“千面蛇女”的净秀,我见过一次,声音很好记。
放下手中的老藕,本就难以下咽的东西,如今再加上这女人的浑腔,更加令人反胃。
“自上次一别,已近一载,姐姐居然还是这等的丰神绝貌。”终于站到了灯光之内,一身雪白的雪行衣,配上她那张脸,确实能勾去某些男人的魂魄,倒也符合她的蛇女封号,就是废话多了点。
“直接说事。”这一个月来在山里皆是啃干粮度日,如今回来也不能好生吃上一顿,肠肚空寂,精神严重不济,哪里有闲情听她嘟囔。
见我言语间并不热络,她微哼,“妹妹是奉执法长老之命,想来问姐姐,任务可已完成。”
“成与不成,我自行担负,不必旁人掺合。”一个后仰,倚到门柱上,闭目养神。
“姐姐这话可就不对了,幻谷的事,历来只有长老一人发话,姐姐虽位居三色,也不过就是三进的位子,如今我与紫术皆已入住三进,虽说资历不及四位姐姐,可总归已成平级,姐姐大可不必如此色厉。”
欧?她跟紫术已经入住三进?老妖婆是没人用了么?居然把这些人提到三进的位子!“如果你是来传令,我听到了,如果你是来向我炫耀,现在话已说完,你可以滚了。”阿梓的性命不在幻谷手里,老妖婆的命令,我不必听。
“哼,长老还让妹妹告诉姐姐一句话——世间多障,莫走了绝路而不自知。”
“滚。”
“哧——”刀刃出鞘的声响,可见是想与我比拼,“都说姐姐的手段无人能及,妹妹想领教一下——”
睁开眼,想看看这女人用何面目向我挑衅,却见她已将双目蒙上,大概怕我对她施用幻术。
忍不住冷哼一声,缓缓撑起身,看着她摆着优美的姿势僵在原处,“不是想领教么?怎么不过来?”缓缓走向因中毒而僵直的她,伸手摘下她眼上的白纱,手指沿着她的额心一路滑到下巴,“脸,还是命?”两者选其一,我会给她留下。
她嘴唇微抖,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桑姐姐恕罪——”是紫术的声音,从屋脊飞掠而来,一着地便狠狠瞪一眼僵直的净秀,“还不快求姐姐饶恕?”
等了好半天,净秀方才低道:“妹妹错了,望姐姐宽宏大量,下次再不敢了。”
“我怎么会知道你下次敢不敢?再说——我向来不曾宽宏大量过。”左手微微一垂,自袖袋中滚出一颗米粒大的褐色丸药,捏在指尖捻两下,“可惜了我这丸好药,竟耗在一个无用的人身上。”弹进她的口中,随即一甩袖——让她不必继续这么僵直,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她才能动弹,一能动便捂住心口蹲到地上,“你——给我吃得什么?”
“你要命,也要脸,可我总归得给你点教训,才不会坏了我的规矩,那药也没什么功效,不过是一日三次的心痛,时间不会维持太久,一年之后便不会再疼。”
“你——好狠毒的心,竟不顾同门的姐妹情谊。”仍旧嘴硬。
我冷冷地觑视着她。
姐妹情谊?她也配!“滚吧。”
还是紫术有眼色,心明我已经一切从轻,若是换做紫姬和蓝絮,依净秀胆敢剑刃出鞘,早已没命,于是赶紧拉她起身,“谢姐姐不杀之罪,不过——长老确实让我们带信与姐姐,望姐姐思量周全,不要被外人言辞所惑,背叛幻谷,坏了自己性命。”见我无动于衷,“我们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