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将小孽障拉起来,头一偏,正可见灰影挡住的那抹身影——相当熟悉,却又极其陌生,若非她再次出现,我总是习惯性当她己死。
白罗——一个对我最重要,却又让我最怀疑,感觉被背叛的人。
我将小孽障交给灰影。既然她到这儿见我,显然是有备而来,且听她说些什么。
小巷里,我俩南北分立,我南,她北。
“你这又是何苦。”她觑一眼我身后不远处的小孽障和灰影,“明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还给他生孩子,不过这丫头倒是生了个好模样。”
“谢了。”她很少夸人,难得这么一次,我自然要谢,“你来是为了找我?”
“不,来找你那位没想到你也在。”
对视了好半天,我终还是没问她有没有参与设计我和李卒的事。
“你们太看得起他了,八百人应战数千胡骑,居然还要来人盯着他 。”我哼笑,转回身,既然不是来找我,那我就不愿再多话。
“既然想问,你何不问出来?”她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疑问,“没错,我是骗了你和阿梓。在幻谷那种地方,想往上升,就不能没有代价,我的代价是推动所有同伴,做一个死人,而你,是成为李卒胸口的刀刃。咱们失去的东西差不多,都是为了生存,如果你想通了这个道理,幻谷左右执法长老的位子,任你挑选。”见我冷哼,她勾唇,“阿桑,二十多年的辛苦,难道你就打算毁在一个男人手上?”
“不是毁在一个男人手上,上毁在一个女人手上。”那个女人就是她白罗,“如果你当年真的死了,那该多好”我宁愿继续为她寻找那个不知在何外的家,直至我死去。
转身,我与她就此别过。
我的白罗依旧埋在幻谷的水塘边,早已不在人世。
白罗的到来果然预示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初雪的那个晚上,胡生将我从睡梦中唤醒、带走——连我药房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猜得出他有多危险,否则胡生不会把我带去。
细雪纷扬之中,我站在被踏烂了的麦田上,望东,他正单膝蹲在沟头的田埂上,不知什么原因,看着他的背景我有些却步。
我好半天才敢走近他,以及他面前那片“黑海”——已经灼成焦土的战场如今亦是数百人的坟墓。
我俯身,蹲到他身边。胡生说他腹上有伤,很重,却不给人碰,谁也不行。
果然,他拿开了我欲碰他的手。
“别这样^”我在他耳畔低语。
他仍攥住我的手,不许我碰。
也许是在一起久了,我明白他在为什么难过,不是因为输了一场仗,而是国为跟着他的人,最后总是这个结果。
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我的手,我这才能拆开他腹上的绷纱,随即又快速绑上。因为伤太重,不能随便在这儿打开。
胡生招来两名军士,将他抬到一间还算干净的草棚里我整整忙了一夜。
次日一早,我用迷药“哄”他睡后,又被一名军医请去了治疗伤兵的大帐。本来我是不愿沾手救外人的,但这些人既能跟着他东伐,想必也是些想法独特的,不是那些忘恩负义之辈,救一下倒也无妨。
“夫人,忙了一夜,您休息一会儿吧?”胡生端着茶碗跟关跟后。
“你是要他们的命,还是要我休息?”我示意一下营帐里的伤兵。
听我这么说,胡生不再啰嗦。
就这样一直忙到晌午,尉官来报——他醒了。
等我回草棚时,他正打算坐起身。
我摇头,示意胡生不用拦着他,他这人什么事都可以做,就是不能躺着无事可做。我顺手从一旁的木架上取来纱布,放在到身前:“把手抬起来。”
他倒也配合,费力抬起双臂。
我俯身合抱住他的腰,将纱布紧紧缠到他的小腹上,末尾还打了一个活扣。
“想拼命也要缓两天,这两天不能动太大力气,否则就是肠穿肚烂,听懂了吗?”
“又是胡生把你接来的?”他的嗓音低哑到浑浊不堪。
“是啊,你昨晚一直在做梦,所以没打扰你。”他的魂现在才从战场上回来,恐怕昨晚的事也未必记得。
见他下床,我伸手拿来一旁的长袍,免得他又穿那身比我还重的盔甲。
“药该怎么吃,我已经交给胡生,想要命的话,你就按时吃。”我一边帮他穿衣,一边交代,因为知道他清醒后一定会让人把我送走。
他没吱声,只是凝视着我,而我的视线却始终不曾超越他的衣领。
帮他系好腰带时,他伸手拿下我脸上的纱巾——上面沾了好多血点——那显然不是他的,他正想开口问,就听门口有人唤我。
“夫人,那个伤了胳膊的弓箭手,怎么也不愿意让人动手砍他的胳臂。”是一名老军医。
我皱眉,为了条胳膊居然连命都不要了,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傻瓜?“我去看看。”转身把药袋提上,我倒要看看这个傻瓜是要命还是要胳膊。
像早上一样,当我一拉开大帐的帘子,里面立时变得异常安静,这次还多了几分侧目,因为我遮脸的纱巾拿了下来。
来到位于最角落的地方,那只胳膊已经被剁烂掉的士兵正在抽泣。
“你多大了?”我扔下药袋,顺口一问。
那兵丁看我一眼,低下头,闷闷道:“十六。”
“这么大了还哭?”我六岁就不知道眼泪是什么东西了,“把胳膊抬起来。”
“抬不动。”他仍闷着头。
“没试过怎么知道抬不动?你若是抬动了,我便不会砍你的胳膊,抬不动你的胳膊也别要了。”
“我不能没有胳膊,我还要打仗,打完仗赚了银子回家买地,种田,你不能砍我的胳膊。”
我蹙眉,说了半天废话,他还是没抬,我不禁伸手捏住他的左臂根,用力一按,只听他“啊”一声,手腕也跟着微微曲起,看来还有救。
我抬头,见李卒和胡生都在,便向胡生招手:“给我一粒七疏丸。”七疏丸是小孽障跟我一起配的迷药,本来是打算在李卒不听话时,让胡生给他用,现在这小子哭哭啼啼的,一会若是再看到自己皮肉被切开,又不知会哭成什么样子,不如早早把他迷倒,免得碍事。
胡生倒也有眼色,直接将药塞进了这名兵丁口中,半刻后,他便不省人争。
我让人把这小子抬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打算想办法,看能不能保住他的胳膊。
等我的视线从那弓箭手的胳膊上收回时,天色早已变暗。
步出军帐,我仰头看,雪停了,但见天上白云苍月,好不干净。
我踏着雪印子咯吱咯吱走两步,忽觉脑袋发蒙——两天没吃没睡,体力有点跟不上了。
好在有人在身后扶住我,我才没倒下。我微微侧首,对身后的人道:“我该回去了。”这里是他的世界,我应该躲远一点。
“我送你去坐马车。”
“不用”没等我说完,身子便己悬空——他居然将我背起身,“放我下来,你不要命了?”我在他背上低语。
“你比大雁重不了多少。”他道,“记得你说过你不救人,这就当造报答。”他道。
“真小气。”背我一下,竟值那么多好药,“前些日子,我在东凌遇见白罗了,她说是奉命而来。你不担心吗?”如果这次他赢,老皇帝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威信扫地,他应该有所应对才是。
他没答,只是笑意深浓。
我一向喜欢他的笑容,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是透着几许令人着迷的讳莫如深。
既然他能笑,想必定是有所准备了,自然不必我多事。
因为累,我双臂垂在他身前,全身软塌在他肩上,听着他脚下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困倦至极。
如果能这样一直走下去,也许我真的可以睡着
“李卒还没到吗?”我半闭着眸子,在他背上咕哝。
“没。”他道。
“到了也不要叫醒我”我困得很,不想再睁眼,随便把我扔车上就行。
“嗯。”他答应着。
咯吱——咯吱——
声音越走越远,我也越来越迷离,竟不知现下是梦,还是醒,自己到底有没有出过东陵,有没有见过他
在他放我进马车时,借着车帘一角的月色,我迷离地看他一眼,那一眼,他也看到了。
有些东西,大概一眼就足够了。
他是冬至的前一天夜里回的东陵,身边只带了胡生一人。据说胡人被击退了,胡人退后,齐人的增援也到了,东出的首领也被临时更换成了岳王的人,而他,除了腹上的伤,什么也没得到,活活被老皇帝和齐人算计了一把。
但这对他来说己经足够,他要的是赢,要的是魏国反胡的士气,还记他在老皇帝面前说过的话——我李卒他日助魏称雄,不退,不霸。
他的目的是助魏称雄,对自己的名声反倒不怎么看重。
冬至第二天的早上,我醒得很迟,醒来时,他与小孽障正在床尾对弈,身上都穿着睡袍。
我从床头爬到床尾,下颚搭到小孽障的肩上,问他一句:“吃过没?”他的伤口刚愈合好,可以吃些固食,所以胡生紧着让厨子给他进补,却又不敢出声劝他,只能把事情嘱托给我。
“没。”他捏着黑子,思索一下,摁在棋盘上。
我躬身下床,到门口时,胡生正站在门外,见我开门,喜形于色。若非他是个男人,还真让人怀疑他的用心。
早饭是一条黑鱼和半锅杂菇,当中还掺了一点补气补血的草药,闻起来挺不错。
盛上两碗,在他手边放一碗,我和小孽障的食量小,两人一碗便足够。
我坐在棋盘前,一边喂小孽障,一边观棋,偶尔自己也会吃上两口。
小孽障最近对下棋开了窍,棋艺突飞猛进,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几乎每天都会按照棋谱摆一盘,有不认识的字时还会把棋谱找来让我念给她听。难得她能有如此安静的喜好,我自然欢喜。
吃罢早饭,胡生又将膏药烤热了送进来,自然是让我替他更换。
“娘,我也要。”
我莫名其妙地转头,她也要什么?
小孽障张开双臂,拍拍手,小时候让我抱抱时,经常会这么做。
我这才意识到我与他之间的距离,因为要解绷带,看上去像是我在抱他,难怪她误会。
“我在替你爹爹换药。”
小东西嘟嘴:“偏心。”
我忍不住凝眉,却被他摁住肩膀,我不禁抬头。
他的眉梢是扬起的,像是饶有兴趣。
“不下了。”小孽障放下棋子,气嘟嘟地起身出门。
“她知道这盘棋快输了,赖着不下,是不想认输。”他给我解释小孽障耍赖的原因。
“你怎么不拆穿她?”
他示意一下棋盘:“没有把棋盘弄乱,说明她还打算继续,我想看看她能想出什么办法来突出重围。”
棋盘上确实干干净净,一点也没被破坏。
“这小东西倒是长心计了。”我低头继续帮他缠绷带,刚缠两下,又停了下来,因为他的手还放在我肩上,从外人的角度看,更像是坏抱,这种姿势好像不太雅观。
“等你身体养好了,我和小孽障就回月革去。”我与他就像两粒煮熟的糯米,不适合长久相对,容易粘连不清。
纵使他杀光了所有知道内情的人,但事实总归是事实,我与他身上流着同一个人的血,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他缓缓松开我的肩,将手放回原位。
我们可以不顾一切,却了解那之后带来的后果,不只是我俩要去承担,小孽障也是其中之一。
他在山中休养的这段时间,也是迄今为止我们三人度过的最安逸的日子。没有阴谋诡计,也没有刀光血影,而且因为小孽障和沈鹏昊的关系,我们也沈家也有了些来往。他们算得上是第一个与我们有交往的正常人家,虽然沈夫人到现在对我还心有余悸,但至少她不再让我讨厌。
沈夫人姓林,闺名乐婉,年长我三岁,除了不会杀人,她好像什么都会。琴棋书画、经史子集、厨艺女红,甚至还颇通医术,而且她有个好处,行事低调,能屈能伸,若非是个女人,我想她家男人都未必比得了她。
沈伯彦常带着儿子上山,她也时常跟来。正见面三分熟,日积月累,我再不善言谈也不可能一句话也不说,倒是与她聊过一些。
临过年前,他们要回祖居过新年,便提前来山上拜早年。
上次来时,小孽障吵着要新衣服,沈夫人应承了要帮她做,想不到也顺手替我做了几身。
我平白无故收到礼物,自然是不能白拿她的,给他金银想必也不会要,便到药房收拾了一些闲置的药给她。
在我逐个给她写明药效时,这沈夫人的脸色一路变白。
“怎么了?”李卒见我倚在山道口的迎客松旁,便踱过来与我搭话。
我正倚着树干眺望山道上的马车:“我跟那沈夫人说,若是她家相公有外心,可来找我下蛊,她那表情十分有趣。”即惊讶,又害怕,却又带着一点点兴趣,可见那沈伯彦定不是什么专心一致的人,“看来我得开始教小孽障怎么下蛊,省得她嫁给了那沈鹏昊后伤心。”上梁不正下梁歪,防着点总没错。
由此,我又想到一个人,与他与我都有血缘关系的父亲。
“那个人有什么值得你尊重的?”我知道他对那个人一向非常尊重。
他想了一下,才明白了我口中“那个人”指谁:“他是父亲。”
“但是他背叛了你母亲。”与那个叫陆子画的女人私通才会有我,光是这一条,他就不值得尊重。
“如果丫头以后也这么恨你和我,你会怎么办?”
“那是我们活该。”我们太笨,笨到被人利用,还非要把孩子生下来,这是我们的错,如果小孽障恨我们,也是应当的。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抬手撩开我额前的一缕碎发:“也许你才是他最想要的孩子。”
“胡说。”他是在李家长大的,我却被丢弃在阴暗的角落里发霉。
他勾唇,双手撑着护栏石,远眺云海:“自我懂事起就一直跟着他,跟着他四处行军打仗,反倒极少与母亲见面。他不是个善言辞的人,唯一一次醉酒就是反复吟诵那句‘城斜画角哀’。”
那又怎么样?即使他反复念着我和那个女人的名字,我却不曾对他有半点印象,甚至做梦都没梦到过。
“也许我和你就是他的报应。”报应他同时沾惹上那么多女人,“就像小孽障是我俩的报应一样。”
因这个话题,我俩都静默不语。
“我今晚上就回京都。”静默之后,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分别。
他极少跟我交代他的计划,这意味什么,我大概能猜到。
“知道。”
我俩都清楚,不让小孽障蒙羞的办法就是我们永远不要再见。
其实这也没什么值得难过的,我跟他本来就是不可能的,分开是彼此都知道的结果,只是因为还没有相互厌弃,才会那么不甘。
“那个老头很厉害,你要小心。”那个老皇帝的手段我领教过了,既狠又残酷,不愧是孤家寡人的料。
“嗯。”他微微颔首。
再次寂静无语,却没人离开,因为不知道要谁先走。
|魑黥。|
第十八章 转折
因为北方有胡人出没,所以到了北关城后,我们并没有立即出境,而是先派人去月革城联系,打算让他们的人前来接应。
李卒回京之前,因怕我们在路上出问题,把胡生也留了下来。
到了北关城,发现邵尽枭也来了,一见面就让我们收拾东西跟他走,甚至不惜跟胡生拔剑相向。
“夫人,在下确实是奉了王爷之命前来,请夫人一定不要出关。”邵尽枭言辞恳切,“在下知道空口无凭,夫人不会相信,但请在城中休息一日,明日王爷的人定然会到,到时一定妥善安排夫人和小姐去安全的地方。”
“你是说月革城不安全?”我问。
“此事在下也不太清楚,只是昨日在北关城外收到王爷的信,让在下火速进城查探夫人是否进城,如若进城,请夫人和小姐在城中等他消息,不可随便回月革城。”他从袖中取出一支鼻管粗的细竹筒给我。
胡生接过来传给我。
我打开来看,确实是他的笔迹,又传给胡生,胡生亦点头。
笔迹可以模仿 这算不上什么证据。
我低头看看小孽障,看她在,我反倒有点犹豫不决,到底该不该相信邵尽枭的话?
按照路程计算,他在二十二天前就该到达京都,是不是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什么事会牵扯到我和小孽障?难道是老皇帝又要制裁他?想把我们抓回去威胁他?
我想不通。所以决定在北关城中待上一日,一来,月革城的接应没来,二来,邵尽枭也算是他的嫡系,至少五成是可以相信的。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从客栈搬进了一户民宿。
第二日,他的人果然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北关,他知道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除了龙辉,所以他派的人便是喻泰和龙辉。
“这么急着赶路,到底出了什么事?”坐进马车后,我才有机会开口问小辉。
“我也不知道,伯伯只说让我们快点赶过来,把你和妹妹接回京城,途中不能耽误,而且谁来帮忙都不要。”小辉累得差点没喘过气来。
他这一说,我反倒更加猜不到原因了,今时今日,谁还能这么惦记我跟小孽障?
从北关道京都,马不停蹄也需要七八天的时间,由于小孽障太小,路上便多休息了两站,我们十天后抵达京都。
马车到王府门前时,不说两个小家伙,连我也累得昏昏欲睡。半点力气都没有。
车帘是李卒拉开的,龙辉被邵尽枭抱下车,小孽障被他抱去,我则直接被他搀下去。
从中午一直休息到掌灯时分,我才有力气起身沐浴更衣。
而此时他刚好从外面回来。
我随便从包袱里抽了件衣袍穿上,打算问他出了什么事,居然这么急着把我们接到这里。
一进房门,正见他背手站在书桌前,凝视着北墙上那副名叫“烽火台”的画。
“这么急着把我们接来,出了什么事?”我选在书桌的另一边站定。
“我也想知道老头子这是走的哪步棋。”他转过身,“他派了人在关外劫杀你们。”
“杀我跟小孽障?你最近做了什么让他担心的事?”竟然让那老头如此痛下杀手?
“没。”他耸眉,视线从桌上转到我身上,微微顿住。
因他的眼神,我禁不住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刚才灯光暗 一时不察,竟挑了件奇怪的红袍,有些扎眼。
“我还以为是月革城出了什么事。”我坐到书桌旁的太师椅上,想悄悄掩饰掉这身艳红。
“月革也未必安全。”他转到茶几旁,给自己倒了杯白水,一边喝一边注视着我,“滴血认亲,你可曾听过?”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
“你现在才想到要证实?”而且是用那种愚笨的方法来证实我俩的亲缘关系,“我以为你对自己的查证笃信无疑。”我抿唇,“那个法子不准。”我是杀人的,这些东西我有经验,否则早就割开他的血管,看看是否融合,“怎么?你怀疑我不是那个人的女儿?”
他低下眼,看向手里的白水:“不是你,是我。”
“你怀疑你母亲?”无稽之谈。
“还不清楚。”他缓缓走我我面前,慢慢蹲下身。
他与我不同,他一向尊敬自己的父母,除非有什么不容忽视的证据,否则那种想法根本进不了他的思考范围。
“都不在了,弄清楚了又能这么样?”他这么一说,我反倒不希望他继续查下去,毕竟那牵扯到了他的父母。
他盘膝坐到了地上,就在我眼前。
“你一直都在查我的身世?”见他点头,我失笑,“我以为你只做正事呢。”
他伸手拉起我一起坐在地上,缓缓执起我一根手指放在齿间,我只觉指尖一酸,一滴血顺着他的唇片一路滑进他手中的水杯。
接着是他自己的血。
看着水杯里的两滴血融为一体。我再次失笑,真想问问他现在的心情,是高兴,还是失望。
他也笑了,顺手将我拉进怀里,箍得紧紧的。
这行为令我惊讶,我更猜不透这是哪种种搂抱。不过那好像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他需要我的存在,因为他孤单且无助。
回到王府后,我和小孽障一直睡在他的床上,而他就睡在隔壁的书房,偶尔梦醒看见隔壁有灯光。才会安心再睡。
王府里的日子虽不及月革的逍遥,但因为有他,倒也不至于让小孽障说闷,只是偶尔会吵着要出去。他是个宠孩子的人,但凡女儿想出去。他便一定要抽出时间来亲自带她出门,丝毫不顾外人怎么看。想必眼下知道他秦王殿下有妻女的人不在少数吧。
某个深夜,当我被窗外的电闪雷鸣惊醒后,下床关窗,趁着外面的闪电,拉开门看看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