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酌册封六王子金虑世袭亲王,封号晋。”太监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来回绕了几个圈。
确实是年少得志,连五王子金易都还没得亲王封号,六王子刚出宫两年不到就得了世袭爵位,确实算是独特了。
季海垂着脑袋,俯视着脚底的大理石地面,数着上面的斑点,人在低谷时,就要懂得享受自在和清净,反正眼前这场面是不可能跟她扯上关系的。
“战时军备衙门长官——季海,接旨!”
突然一呆,怔了半刻,立即屈腿迈步,匆匆跑上前跪倒,“臣季海接旨。”
“战时军备衙门长官季海,不能及时协运粮草,致使北疆十八万大军孤军深入,损失严重,念曾有功与朝廷,酌轻处理,即刻消官罢免。”
“罪臣领旨谢恩。”拿下官帽,额头搁到地板上,冰凉凉的,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大殿侍卫接过她手里的官帽,她缓缓退出大殿,一直低着头,看不见人们的眼神,此时此刻,可惜的、开心的、嘲笑的应该都有吧?
一直退到门外才转身下天阶,俯视下面一片辽阔,前面是海阔天空,背后却是这个天下的集权中心,如今,从这里下来,她又变回了原来的季海,那个到哪里都要自称奴才的季海,没想到这身官服穿了一年还不到就丢了,真可谓短命。
王三儿今天特地跟了她的轿子过来,此刻正拉长了脖子等候,见她不带官帽就走出来,脸色一僵,但立即又恢复过来,匆匆给轿夫们打个手势,四个轿夫连忙起身抬了轿子跑到她面前,没让在场站侯的人有取笑或者同情她的时间。
轿帘子一放下,她便倚住了靠背,这下子轻松了,本以为还要到刑部大牢里住一阵子呢,现下到省了。
掀了窗帘子,“三儿,送我到聚宝斋吧,好久没吃那儿的小菜了,怪想的。”
“好嘞!”
没一会儿,轿子就停在了聚宝斋的门口,她自己掀了帘子走下来,摆手让王三儿他们回去,很久没一个人这么松快地吃饭了,今儿到有了兴致。
“吆——季大人来了。”伙计甩着白色布巾。
季海摆手,“我可是刚刚被罢了官,以后不能再叫大人了。”
“喝——这是怎么话说得,季爷,您点些什么?”伙计的话到也转得快。
“一碗肉米粥,一碟腌笋子,一碟腊肉片,再来两个包子。”
“季爷好胃口,看来是无官一身轻啊,我这就给您张罗,您先坐。”用布擦擦光亮的桌椅。
季海坐在靠窗的一侧,窗口正好种了几株枝子花,虽然只露了点花苞,香气却已经有些浓郁了。
东西上了桌子,饭香盖过花香,先前几天没食欲,此刻却出奇的饿,夹起笋条往嘴里送,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原来心情放松后,真可以让人胃口大开。
吃了几口却觉得有点不对劲,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四下里转了转头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店里的客人并不多,就在墙角里散坐着三四个人,也都衣着普通,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她想可能自己的疑心太重了。
一口气吃完了一碗粥和一只包子,剩下一只正打算夹了继续吃,却再也吃不下了,眼角扫到墙角,刚刚那几个衣着普通的人,其中一个拿下了帽子,正往她这边看过来,这世上,除了他,怕是没第二个人会带给她这种熟悉感。
她没有看过去,背僵了一下,继续夹了包子吃,却总觉得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
那几个人已付了钱先走了,她也不敢慌张,慢慢吃完了包子才站起身,从口袋里掏了钱放到桌子上,示意伙计来拿钱后才走。
出了聚宝斋,四下里扫了一眼,没发现他们的身影,也不好四处找,京里多了眼线盯着她,不好慌慌张张地四处寻他们。只得沿着路往府里走,刚拐进一道小巷,就被人蒙了口鼻。
“不要说话——”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突突的像要冲出来一样,真得是他!他回来了,他居然敢这时候回来!
“跟我来。”压低声音。
被他拉着闪进了巷子里的一道小门,高高的围墙挡了不少光线,致使关上门后一时间看不清东西。
等视感变清晰了,他的脸才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此刻他正微微笑着。
“爷?!您怎么现在回来?我让王护卫带着书信——”
“我碰见他们了,信也看过,不过又继续让他们北上了。”
“为什么?”
他笑,此刻她才有机会打量他,他晒黑了,也瘦了,满下巴的胡茬子像是很久没刮,脖子侧边儿还多了道疤,像是刚愈合没多久,血块已经干涸。
“爷这伤”
“一只箭擦了过去,没事儿。”他看了看她的穿着,一身官服却没带官帽,“父王罢了你的官?”
“是,本来还以为会去刑部大牢,没想到就只是罢了官。”
“这样也好。”
“您这样”他一身粗布衣裳,满脸胡茬子,还躲在这种地方,她一时搞不清他要做什么。
“今儿先进城了,我的折子晚上才到,‘三殿下’要等后天才能到京,这两天我要先躲起来。”他今天就赶到京师是怕她成为众矢之的,万一被打入刑部,他也好想办法救她,现在看来到是多余了。
“爷!您现在不能回京啊,您这一回来,那些人一定会以北疆损伤三万大军的借口来攻击您,您趁这个机会赶快休养生息”
他堵住她的嘴,“我修养得越久,他们的担心就越多,担心越多,自然就更加不会放了我。迟早要发生的事,怎么躲也躲不开。”
是啊,躲是躲不开了,“皇上他难道不明白您的处境吗?”
他轻笑,眼睛清亮,“他不只是我们的父亲,他更多的还是位天子,天子——”看着她的眼睛,“一切都只能为大局考虑,即使是他最亲近的人,也拖不了他半步,即使他明知是错的,还是要继续,他永远只能是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他终有一天也会是吧,如果他坐了那位子!
“害怕?”他的笑好似从来没这么轻松过,自从他成人之后。
怕?她怕什么?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偷活了这么多年,锦衣玉食,该见的都见了,不该见的也见了不少,这一生虽不能称为传奇,可也没什么遗憾的。她只是看他这样觉得悲凉,生身富贵又如何?生身帝王家又如何?
“不怕!”这话又说得有些心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得。
二十.输赢 三
她心里一团乱麻,他却很有闲情逸致,拉着她四处逛。杨柳垂岸,夕阳倒映溪面,片片金红。
“爷?这里太惹人注意。”拉他躲到柳树后。
他却很好笑,“怕什么?”
哑然,“您不是”不是应该躲着不出来的吗?
“你以为二哥他们连我进了京都不知道?你也太小看他们了,我的心术都还是他教的。”拉了她的手,走进林荫道上。
她能再说什么?跟他们这些王子们比,她的心术简直就是孩子级的。她真不明白他们这到底玩得是哪一出?
“还记不记得我们去东傅国的事?”他很少见地想回忆过去。
她点头,那是四年前的事了吧?他破了一位东傅大师的棋局,那位大师想把女儿嫁给他,他当时也是这种笑容,淡淡的,却是真诚的,以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一。当时那位大师抚了一把胡子,起身给他作了个揖,然后笑呵呵的再也没提嫁女儿的事。她当时还较小,不懂这个一字是什么意思,现在依然不明白。
“还记得”突然觉得想笑,“那位云小姐好象很喜欢您。”
他握了她的手始终不放,“想明白了吗?”
她知道,当时他要她猜为什么云大师立即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她一直没解出来,就是现在,她依然还弄不明白。
摇头,“还没有。”
他擎起她的右手,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夕阳斜照下灼灼发光,这个角度,上面那条龙纹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是会游动一样,并散着五彩光。
“这是”
他笑,嘴角翘得很高,像个孩子,“这是当年东傅国进献的腾龙戒,这世上只有这么一枚,你说云老先生会不会知道我的身份?”
她立即捂了手指,眼睛瞪得老大,这么稀罕的东西她却敢带在手上这么长时间,别的王子不知道才怪,“这个”努力往下拔。
他拉开她的手,“让你带了,我还会计较让他们看到?”
他这么任性,只会招惹更多的麻烦,可是想要改变他的想法又难如登天,看来,她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才是。
刚刚觉得好看一些的夕阳,此刻又没了颜色,被心事所掩盖,现在开心的怕是只有他一个人了吧?
他依旧握着她的手不放,还好,这林荫道上傍晚没什么人,否则两个男人这么拉着手散步,不被人当怪人才怪,弄不好还要被人打。直到东方升起一颗星子,他们依然走在林道上,已经能听到夜莺的鸣叫了,各式的夏虫也争相趴在草叶子上发着声响。
“爷,很晚了,城门就快关了。”
瞥一眼夕阳余辉处,山谷黑暗,只能看清山的轮廓,几只大鸟飞翔在山尖处,像一副浓烈的山水画。
“爷”
他转过脸,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眉眼却十分清晰,“难得今天我们俩都没事,就放纵一次吧!”出奇的温柔,到让人有些不适应。
天色越来越暗,直到最后一丝夕阳被深蓝吞没,天上的星子像是一群得了势的孩子,拼命眨着眼睛示意自己最有活力,漫天的星子,漫天调皮的眼睛。
“引辰,如果我们有两年的时间,你想做什么?”
季海僵住,已经有十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乍一听到,突然觉得很陌生,“怎么叫这个名字”
“我更喜欢这个。”
是吗?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名字了。
“两年?睡觉吧”她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好好睡过了。
“就这点儿?”
她笑了,虽然星光下未必看得清楚,“就这点儿。”她的愿望就这么点儿而已,其实她从来就没什么大的愿望,十年前就只是想活下来不挨饿。十年之间,就只是想帮他达成心愿,如今,也只是想好好睡一觉,她觉得都快十年没睡过觉了,就算身子在休息,脑子却还不停在转动。
“引辰,我们生个孩子吧?”搂过她的身子。
她僵直地被他搂着,一时记不起身置何处,孩子?他们的孩子?听起来怎么觉得这么奇怪!他刚刚是这么说得吧?
“我——”
“嘘——不要说话,我们要个孩子吧?”堵住她的拒绝,口气里充满渴求,却又是如此的肯定。
孩子?她觉得有些想笑,“男人”能生孩子吗?就是现在她也常会忘了自己还是女人这个事实,这不是很奇怪吗?
“爷,有些事不是想就会做得。”这种时刻,其他王子都卯足了劲想打垮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有孩子?况且,她也曾没考虑过要为他生孩子啊,自称了这么多年的奴才,再生个孩子出来,这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以后又要如何自处?难道告诉他,你父亲是当今的三王子——战王殿下,你母亲曾是当朝的四品大元?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我从不信有做不到的事。”他却这么说。
让她怎么反驳?说她信?她信有什么用?他照样会做给她看,最后结局还不是一样!看来还是要慢慢来说。
话又说回来,他们哪来的两年时间?他这么说又代表了什么意思?他没说,她也不想问,怕又是什么事的导火索。
林荫尽头是一片湖,并不大,却很深,是由山瀑冲刷出来的,更像一处潭,却又比潭大很多,勉强称之为湖吧。城郊百姓都叫它湖,湖就是它的名字,再没有其他修饰的词语。
清水悠悠,草香扑鼻,漫天漫湖的星子让人一时间分不清何为天,何为湖。只觉得到处都是晶晶亮。他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从身后搂着她,反抗?她还没那么笨,他可不会因为别人反抗就会放弃,况且她也没那个力气,也并没不喜欢他的这个举动,反到觉得安全。
“其实,百姓未必比皇帝少多少东西。”他的声音从头顶这么传下来。
“是啊,起码有些时候是自由的。”
静默,周围一切却是喧闹的,喧闹的虫鸣,喧闹的夜莺,喧闹的星子只有他们是安静的。
“爷您是什么时候怀疑我是女人的?”这是她这两年来一直想不通的事。
“一直。”他的回答却是如此简单。
一直吗?还以为是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没想到他开始就怀疑了。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揭穿?”
“揭穿了,怕就不是我的了。”
她不明白,也不懂。
他笑,下巴在她头顶一动一动的,“当年要是知道你是女的,六弟还不立即请母妃为他做主?我已出宫建府,算是成人了,怎么能跟六弟争,他又是母妃最小的儿子,我和二哥的嫡亲兄弟。”
原来就这么点原因。
“人都很奇怪的,在一起长大,或许久了,你便真会是六弟的人了”那他怎么办?“人人都想有个最亲近的人,但在皇家是没有的,父亲不行,母亲不行,儿女也不行,我就只有你一个。”
她握了他的手,其实她也只有他一个吧?最亲近的人都在她眼前走了,除了他,她现在还有什么?凌云曾问过她,如果有一天可以放她自由,她会不会选择远走高飞,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她是想啊,想自由自在,想整天可以一觉到天亮都不用做噩梦,可她想象不到没他又会怎么样?这么多年她其实已经吸进了他太多的‘毒气’,心底里会不会已经依赖他很久了?
你以后要听我的,她小小的脏脑袋不停地点着,也许那一刻,她已认准了他,就是这个人,他可以让她毫不顾及的信任,至于原因,没有!
“我还是十年前的我,你也还是十年前你吗?”她攥紧他的拇指。
“是。”
“我以后听你的。”十年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跟十年前一个意思,却又有很多不同了,十年之前他高高站着,她趴在地上,十年之后,他仍然高高站着,她却也是高高站着,与他比邻。
星子四处都是,天上、湖里,甚至连他们的周围都是——萤火虫,第二次,她又给了他一个承诺。
“你以后还听我的”他重复了她的话。
二十一.输赢 四
第三天,西北的折子先他一步呈给皇上,一大早他穿盔带甲,离城门六七里的地方已经有二十几个护卫等候在那儿。
她比他晚进城一步,坐着小马车一路顺进三王府的后门,相当不起眼。
凌云已将妮儿接进府里,她进门正见凌云为妮儿捏腿。见她回来并没有询问她的去向,“早饭吃了么?”
“吃过了。”
“季爷。”妮儿很乖巧。
“昨儿正好淑妃娘娘让林太医给二王妃诊脉,我顺便也让他看了看妮儿的腿,说是寒气还没填实。针灸、推拿再加上药汤调理还有好的机会,我正试着给她推推看。”凌云找了块毛毯盖到了妮儿腿上。
“林太医开方子了吗?”
凌云递过药方,“这就是,说是先吃着,等血脉通了再换!”
“明天让三儿把这方子拿到药房去,让他们每天调了送过来。”
凌云让丫头把妮儿推进后院才回身询问,“三殿下回京了?”
“是啊,刚上朝去了。”
“昨儿晚上听三儿说,二殿下到前院了,说是给两位王妃送了些茶叶和干果,还给你也带了些。”
“哦,是嘛!”很随意地端起茶碗,没什么惊讶的表情。
“你”
“什么?”她知道凌云的意思,这是在试探三王子是不是真得回京了。
“我说你去了聚宝斋。”
“有些事越不想留下把柄就越会留下把柄,越淡然处置反而让人疑心,一来二去的,也没人知道真假,即便知道了一时也找不到证据。”
凌云点头落座,“对了,六殿下派人送了颗老参过来。”
“是吗?先留着吧。”
“其实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季海放下茶碗,倚到椅背上,“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说不准哪个犄角旮旯里就能冒出个人来,我就是想到天上去,也脱不开啊。”
“六殿下他知道了?”
季海愣神,“哦。”
“几个成人的殿下里就属六殿下最真心,连七殿下都是说一半留一半,这几年我虽不出门,在这三王府里也见识过众王子的手段,阳的阴的”摇头,“这皇家的事儿真是乱!”
季海点头,她何尝没见识过?从四王子到七王子,年龄都跟她差不多,这些年,她是看着他们由真心转成假笑,再转成阴狠。
六王子?她不想把他列为考虑的范畴,她的世界里已经有另一个人太多的影子,留他下来只是徒增烦恼罢了。不该进驻的人从一开始就不要让他挤进来,这对她、对他都好。
三王子自然没带什么荣耀回府,寻衅挑起战事、三万大军战死荒野、克扣军士粮饷,等等,能用上的全用上了,就差欺君妄上、诛灭九族了,如果他不是皇上亲子的话。试想这些罪名压下来,就算是想护他的大臣也没法子进言。国库空虚的事儿只有皇子和几位重臣心里明白,其余那些大臣就算知道也装着不知道,反正皇上不能辩驳,只要敢漏底,搞不好就会天下大乱,到时东南西北大兵压境,铁定是另一番天地,他们就是抓住了皇上的这个不敢漏,全力打击风头最强的三王子。
皇上宣了退朝,没给任何一方肯定的回答。
金谋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召季海去书房。
“爷?皇上那儿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
看来皇上也是难取舍,明明知道谁对谁错,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爷?您回来了?”二王妃偏了头看进来,到也没敢抬腿进屋。
看了看屋里,只有金谋和季海两个人,才笑嘻嘻地进来,“还以为是朝臣在呢,没想到是季海。”
“给二王妃请安。”
“得了,都是自个家的人。”
“什么事?”金谋放下手上的毛笔。
“哦我就是听说您回了,三儿说您瘦了不少,我就来”
“嗯,我没事,你先回院里吧,我还有事要交代季海。”
“是。”
三王府一向家法严明,就是两位王妃也不敢悖逆,他对自己更是严苛,可以说在几位王子里是最律己者之一,此外二王子和四王子也一向修身严谨。
“你把东傅和西宁的帐都压下来了?”
“是啊,由一月一报改为一季一报,由平时途径转为战时途径,这样安全些。”
金谋以拳抵住下巴微笑,眉毛翘了老高,“父王估计本想从你那里敲出更多的粮草,怎耐你先把他的路给断了,不罢你的官才怪!”
“这可是最后一笔了,翘去了既伤我们本元,又会惊动到东傅、西宁两国的商界,难免会生出更多事端,保住了这最后一颗棋子,于我们、于皇上都是无大害而失小利。想要钱,就要看各省的官员们谁是忠的谁是奸的,谁能弃小利保大局,谁能明白国败而家亡的道理。皇上没说明国库的事,我想底下那帮子人也不是瞎子,手指头都能算出来的,谁会不清楚?”
“你拨了东省的一层油水,不怕他们挟私报复?”执起毛笔写信,砚台推到一边,季海接了去,慢慢磨着,这是他们十年来养成的习惯,只要他在她面前动笔,她必定是磨墨的那个。
“水都衙门一早就查到我这儿了,也亏你两年前安了云韶在那儿,他是你最得力的部下,自然是要先问清我的意思了。不过,从这事也看得出来,能用十五天就查清案子,确实是位干将!”
“你让他立即请报皇上?”
“是啊,若是让皇上知道他先请示了我,你让皇上如何不心存顾及,把个东省重地交给一个心存二心的人?”
信写完,晾在一边,他攥了拳头揉着鼻端,季海低头看了眼信,是给北疆原大帅张奎的书信。
“爷?您不回去了?”
“我不是说过我们有两年的时间?我从没骗过你。”
“可是北齐”
“既然能进驻百里而不战,他们自然是内部亏空过多,否则以齐辉的性格怎么能忍受这么大的屈辱?他不战表明内无粮草供给、外无兵可用,况且这一战,他身为北齐军部大将算是失职,怕是要免官罢爵些日子,不当值,自然掀不起风浪,我们也可以趁机修整。现在的关键是富,然后才能更强!”
“那如果您也被罢官北齐会不会又卷土重来?”
金谋站起身,俯视着季海,手指突然刮上她的脸,一点黑色染到他的手指上,是墨汁,“又不小心,脸都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