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推门声打断了房内的谈话,申屠破虏一脸颜色地跨步进来,我心一惊,他怎么进来了?
父亲也是一头雾水,呆呆地看着他。
房里的情景一时凝聚,三人都不知道对方出了什么事。
他瞥了一眼我手上的信,严肃的神情才缓和下来,刚才恐怕是以为我们的东窗事发了,“军中有事,我回去一趟。”说罢转身出去。
小妹紧跟在他身后,扒在门边,也是一脸错愕,不过回神很快,“二姐,他的马早上被薛启骑走了。”
看一眼父亲,“我去一下。”
父亲还没从纳闷中清醒过来,应声点头。
三两步赶上正往马圈的他,一见我,他停了下来,看着我若有所思,随后拉了我的手腕又往回走。
“干什么?”
“既然有机会,干脆一口气说出来!”
“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这气他早晚要生,晚知道不如早知道。”
“你疯啦,这会儿闹出这种事来,你还怎么带军!你不想抗击匈族啦?”
停下,似乎也想到了一层,大梁朝最重礼、孝,我们俩的事可能会影响他的仕途,当然,更重要是他不能继续任职,那可就意味着他不能继续留在军中。
“等事态安稳一点,咱们再想办法告诉他们,这样行吗?”关键时刻,安抚比嘶吼似乎更有用,尤其对他这种人。
看着我,嗤笑,“就你?你不躲进乌龟壳里就算不错了。再说等事态安稳了,我这军职搞不好也就没了,到时再想跟他们说,那可是一点威力都没了。”
“顶多——跟你一起回颖川。”
见他仍然要回去,不免紧拽着他的手。
“你总要让我回去穿件外衣去城门借匹马吧。”
“你真要回大营?”还以为他只是暂时找了个借口,“可你身上的伤还在流血呢。”
“那我现在回去吃饭,你父亲会怎么想?要不你跟我一起出去?”眼神里带着好笑。
左右看看,旁边没人,不免诺诺,“会被人看到。”
不觉大笑,真想捂住他的嘴,“整天连门都不出,谁认识你。”
女人一旦融进了爱情,抛弃了怯懦,勇气到底能有多大?我没想过,却在悄悄地身体力行。
身边人的纵容,他的诱惑,渐渐的,我竟忘记了女子的那些该有三从四德。
他在边城一住就是两个月,身上的伤也愈合地差不多了,方示送信来说几日后他便要南下,也就是说到了他回营的时候,也该是分开的时候了,有他在,我总觉得被他赶得喘不过气来,这人不会给敌人留下任何空挡思考,虽然我不是他的敌人,然而却被他当做敌人来对付。
年关将至,父亲受邀到七窑探望朋友,妹妹必须一道前往,很明显是要替小妹相亲,处在幸福最高点的人总是来不及做很多事,甚至连同情别人的时间都没有。
腊月十八,大风停滞,暴雪来临,但这并不影响城里的热闹,本是打算跟瑶夕她们一起熬粥过腊八,谁知他竟回来了,说是朝廷破天荒地给边军送了一批粮草,他特地回来交接,当晚自然少不了两人独处,其实我很害怕跟他独处,尤其晚上,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而这些事肯定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女人与男人不同,她们可以只谈情,不越轨,但让男人如此似乎就很困难,尤其在两人之间的情感已经没有什么障碍时,他们觉得这个时候就是名正言顺地该得到抚慰的时候。
“雪这么大,塞上应该封了吧?”第三次打开门,害怕又被他阖上,这次改站到了门口。
他看了我很久,“你不觉得冷?”
“不觉得。”
起身走到门前,俯视过来,“是不是害怕我会对你怎么样?”
“你会吗?”
“现在不会。”单手阖上门,起风了风从门缝中穿堂而来,烛火跳动两下,突然扑得一声熄灭。
幽暗中,只听到他轻浅的笑声,“天意不可违。”
书房,幽暗的书房,挣扎间女人被男人隔在门与身体之间,唇齿相触,他们抛弃了该有的矜持,抛弃了礼义廉耻,第一次,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不顾一切地燃烧着彼此,我真得已经认不出眼前这个苏南儿了。
外面,寒冷,大雪簌簌。
屋内,灼热,呼吸浓重。
但是,这个男人还是在克制,因为一切的决定权都在他手上,如果这个晚上他想让一切尘埃落定,他完全做得到,但是他没有,当一个男人真得爱你,他会学会为你克制,因为他需要替你的未来考虑周全,而不是只为了自己的快活。
“年后三月,送你回颖川。”黑暗中,他呼吸依旧浓重急促,胸口高低起伏着,“尉迟的人转移到了颖川附近,可能会一直留在颖川,那边的局势变动不会太大,你先回去,我想办法替你换个身份,二叔跟你父亲那边我亲自去说。”看来已经想好了偷梁换柱的法子。
双掌贴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我知道,这个男人是真得在认真喜欢自己,“我去颖川。”
“到了颖川,不要跟任何人说你姓苏,改姓赫,在那里等我回去。”
“那这里呢?过年你不回来了?家里人说过年会回边城。”
“过了年节,军中有大事。”
“什么大事?”
军事机密自然不会告诉我,但也隐隐觉得他这略显匆忙却周密的计划背后预示着有大事要发生。
三十六 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
年关过后,杨潼关外的练军喝喊声一直能传到边城来,人们交相低语着,是不是又要打仗了,城门口每天都能涌进来成群结队的百姓,让人记起了去年秋后的那场大战。
二爷他们正商量着是不是要改修房舍,打算长居边城,这事一出,修房舍的事也放了下来。
林瑶夕的姐姐、姐夫也回到了边城,并购下了一处宅院,年后把她接了去,听说前几天袁新志还来跟二爷商量瑶夕跟他的婚期,二爷他们并不知道我跟他发展到了何种地步,只当是还来得及阻止我们,于是也就闹出了之后的这场闹剧。
二爷三番五次让人送信催他回来一趟,直到二月初他才得空回来,马鞭不离手,看上去像是马上准备离开。
“小姐,不好了,大少爷往这里来了!”我正点算账册,蓝雀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咋呼着叫嚷,
“怎么了?”
“二老爷不是把大少爷叫到书房谈他跟瑶夕小姐的婚事嘛,买几刻书房就闹了起来,大少爷提着马鞭就出来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这次怕是真要闹大了。
正思量着该怎么安抚他,只听木廊里传来明清的声音,“大哥——大哥!你停下!”
心扑通猛跳几下,手心泛凉。
他踏进门槛,身后跟着明清,他一脸的严肃,明清一脸的无奈,“婶娘,大哥闹着玩的,您别听他胡说。”
“收拾一下,现在就走!”他如是说。
“大哥!”明清暴呼。
明华也踩着小碎步奔到门前,扒在门板上,惊恐地看着我们每一个人。
“大哥,外面还有客人,你这么做会毁了婶娘的名节!明华,快把大哥拉走!”明华是唯一一个妹妹,一直以来,他都很疼爱这个妹妹,明清只当这个时候明华还能拉走他。
明华睁大眼,直视着他,却没有动作。
“明华!”明清厉喝。
明华瞥过脸去。
“要不要跟我走?”正视着我,眼神中带着探索,我知道他还不能确定我对他是否信任。
明清、明华、蓝雀也不约而同地看着我,深深吸一口气,微微点头,万劫不复的这天终于来了,点过头后,只觉得堵在心口的东西被什么挪开了。
明清吃惊,明华微愕,蓝雀捂嘴流泪。
他伸手拉过我的手腕,一并踏出房间,顺着木廊往前院而去,沿途的仆侍、丫头们都错愕地愣在当下,像是被人用了定身术。
二爷站在正厅门口,旁边还跟了几个陌生人,看那锦衣绣服,定都是上得了台面的人物,见我们这么携手出来,不免错愕不已,视线在我们跟二爷的身上来回打量
二爷的神色异常严肃,我不免抓紧他的手,此刻我就只剩他了。
“申屠破虏!”第一次听二爷连名带姓这么叫他。
站住身子,转脸看向正厅门口。
“你要还是申屠家的子孙,马上到祖先的牌位前跪着!”
将我放到身后,挡住所有的视线,“二叔,我跪得是杨潼关外的那块界碑,那才是申屠家的牌位!”
叔侄俩对看良久,突然二爷左手一伸,“拿家法!”
正厅外的小二子早已被眼前的场面吓住,哪里还动得了,二爷再喝一遍,他才从惊讶中清醒,迟疑地进屋,没一会儿拿出一根小臂粗的长棍。
“家翁亡故,兄长战死,我代他们惩戒你这个目无尊长、不识礼法的混账子孙!”拿着棍子下了石阶。
见状,明清、明华急忙拦上前,“爹,大哥现在官服在身,施家法不妥!”
明清、明华没有武功底子,根本拦不住二爷,棍子一甩,两人被甩到地上,这时二夫人也匆忙赶到了前院,本想上前劝止,一看自己丈夫那副表情,又退了下去。
“你到旁边去。”松开我的手腕,低声交待一句。
看二爷手里的那根棍子,打在身上不死也得半死,怎么真能让他挨打,既然是我们两人的错,就不该他一个人受罪,我不想离开他身边。
“我被打惯了,知道怎么躲,你在的话,搞不好我被打得更惨。”推我到一边去。
“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要带她走?”棍端指着他的鼻梁。
“对!”
“好——”“好”字未落下,一棍打在了他的腿上,扑一声他单膝跪到了地上,“这一棍,为你不识纲常!”
扑一声,打在另一条腿上,双膝跪到地上,“这一棍,为你无孝无礼!”
棍子扑扑接连落在他身上,我早已是眼泪不止,狠狠咬着下唇。
二爷是学武之人,下手自然轻不了,不知道多少棍后,他已是双手撑地,就在最后一棍落在他肩上时,突然被他伸手紧紧握住,“二叔,家法有规矩,过了百就算完了!”
二爷似乎也是打红了眼,哪里管什么家法规矩,用劲想抽棍,“二叔,没打够先存着,给我留点力气杀敌,回来你想打多少都没问题!”借着棍子支撑起身,抹一把嘴角的血丝。
伸手过来想拉我一起走。
“站住!”这声音是父亲的。
他正面色铁青地站在木廊上,双手在身侧不停地抖动着,看上去气得不轻,“你过来!”小妹站在他的身侧,对我轻轻摇头。
他也伸手拉过我,不让我过去,尽管我曾经胆小如鼠,曾经掩耳盗铃,曾经对他藏头缩尾,不敢做选择,可一旦选择了,就不会让谁来帮我承担自己该承担的,松开他的手,来到父亲面前,张口话还没吐出,便被父亲一掌打下来,“不知廉耻的东西,还不快回去!”
抚一下被打得脸颊,双膝跪倒,对父亲俯首三拜,知道此刻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什么也不再必说,爬起身,“迎儿,我不在,你帮我多尽孝道。”
小妹点头,眼神示意我赶快先走。
“站住!”刚转过身,父亲厉喝!“你想过这么做对得起谁,我们苏家的脸面尚且不管,你的同胞姐妹会因为你的不守妇道受人指责,你妹妹还未出嫁,难道你想看着她因为你嫁出去?”这就是症结所在。
我停在当下,我的出走不只是我跟他两个人的事。
“你要是还顾及着血肉亲情,就回去!”
我茫然地望着他,眼泪迷蒙,身前是他,身后是这个世界,跨一步我只剩他,退一步,我被这个世界淹没。
所有人的视线走胶在我身上,他伸出手停在身前,等着我的抉择。
回脸,父亲神情严肃,小妹淡笑,只有她支持我往前迈出那一步。
最终,我选择了握住他的手,尽管前面是条死巷,我愿意与他一起往前走,这辈子只选择这么一次。
当着整个世界,我们走在一起。
光头他们正在外面牵马等候,见我们携手一起出来,不免都有些诧异。
“走!出城!”他将我侧放到马上,甩蹬上马。
就这么匆忙的,我独自一人与他踏上了似乎毫无光明可言的那条死巷。
“害怕?”他如是问我。
“害怕。”转脸倚在他的怀里,没有前途的感觉真得让人很害怕。
“这个给你。”从怀里掏出一只破布包,打开看,里面是很多地契,“这是我的全部身家,全交给你,还害怕吗?”
失笑,“你还欠我的嫁妆,这些只当是利息。”仰脸看着他脖子上的淤青,伸手碰一下,“还疼吗?”
“二叔什么人,他心里清楚把我打残了,可就没人带兵打仗去了,让外人看着像是十二分的劲,其实不过了用了两三成,到是你,傻得在那里哭半天,对了,你父亲打时,怎么不躲?他下手挺狠,印子这么深。”
父亲与二爷不同,他的表现是真情流露,并非是做给外人看的。
“早知道就是打一顿这么简单,我年前就把你带走了。”大言不惭。
“咱们去哪儿?”
“跟着我你就什么都不用管了。”拉马停下,回身望一眼边城的城墙,“从现在起,你得学会完全相信我。”
三十七 上梁不正下梁歪 二
杨潼关内有一处山坳,山坳里有几间木屋,崭新的,据说建起来只用了三天,因为女人进不了军营,所以我只能住在这里,最重要的一点,住在这里没人发现。
他说一个月后让光头他们几个人送我回颖川,方示让凤家捎信来,说那边的一切都安排好了,让他放心。
我虽然高兴他把事安排地十分周到,但只有我一个人回去,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就像这几天我独自一人住在这山坳里,心里老胡思乱想一样,军中事多,他把我送到这边后便一直没过来,听光头说等阳春三月,积雪融化时,边关还有一场大战,且这一次不同以往,据说是联合了几家兵力,想一次击垮匈族新建的骑兵,也就难怪他忙得见不到人影。
爱情虽然很美,但人还是要在现实里存活,我们不能过多地向对方苛求被赠与不一样的生活,因为我们自己能付出的也很有限。
他第一次来看我时,是深夜,咕咚咕咚的敲门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光头他们说这山坳里晚上可能会有落单的孤狼混进来,让我关好门窗,所以听了半天敲门声我都没敢应声,直到他出声。
抱着脚灯开门,只有他一个人,身上还穿着铠甲,像是刚从校场下来。
恋人之间很容易亲密,尤其夜深人静,只有彼此的时候,黑暗总能给人最大的勇气,以及最深的欲望。
脚灯因为他过大的动作被撞到了地上,室内霎时幽暗,只有门外的积雪光亮,尽管我还是不大适应这么激烈的亲密,但——反抗显得很多余。
这样也好,幽暗让我感觉安全,不敢想象亮着灯看他对自己亲昵会是什么样。
“你怎么连句话都不让他们带给我?”一边做着不规矩的事,一边兴师问罪。
很难从墙壁与他之间做任何挪动,甚至连说句话都觉得费力,“他们说营里忙。”说罢不免轻哼一声,因为他咬了一下我的脖子,这个人像是正在一步一步侵占敌人的城池,试探着我能忍让的最大限度,每次深入一点,多得到一点,我也会多放弃一点,直到哪一天我彻底投降,心甘情愿地给他一切。
攻伐战就那么持续着,直到我没力气,放松了身心,听着他浓重的呼吸声,倾身搂着他的脖颈,随他去了
可他却也倏然停了下来,呼哧呼哧地喘息着擦燃火折,拾起地上的脚灯,点上,室内霎时一片晕黄,我还倚在墙上,有些怔愣地望着他。
“光头说你病了?”坐在长条凳上,双手搭在腿上,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拉好衣衫,有些摸不透他到底为什么这么隐忍自己,“染了点风寒,没什么大事。”
抬头看我一眼,再别开看了一圈四周,突然笑一下,“女人真是神奇的东西,一样的屋子,住下来就是不一样。”
“吃过饭了吗?”营里都是粗粮,他也是跟军士同吃同住,但送到我这儿来得都是好的。
“吃过了,你别忙了,过来坐。”
坐到他身旁。
“是不是想知道家里的事?”笑看着我。
确实,即便我自己逃了出来,可还是惦记家里人,尤其父亲当时还在气头上,真不知道会不会被我气出毛病来,我这为人子女的确实算得上自私了,为了自己不但毁了家族的名声,还气坏了自己的父亲,更让家人蒙羞。
“你父亲病倒了。”说话间,双眸认真看着我,似乎想确定我的反应。
“”低下眼睛,心里很难受,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且还是自己把父亲气病的。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他如是说,“想回去,我让人送你回去。”
静默,空气里充斥着不确定的怀疑分子。
我清楚他对我总还是存着不确定,担心我会反悔,我不想撒谎我心里没有不安分子,但是做了决定,我没打算反悔,这一点我试图让他明白,试图能得到他的信任,可没有机会。
眼下唯一能让他相信我只有一个办法——
手指划过他的耳际,看着他吃惊的眼睛,不免咬唇,这种勾引男人的伎俩我没学过,不知道这么做对是不对。
将我的手摁在自己的脖子上,“我不是这个意思。”反倒是他有点退缩。
他的退缩反倒让我有了信心,看来这么做应该是对的,伸出另一只手,轻缓地解着他肩头的软甲,他是真被我吓到了,有那么一刻完全没有反应,只是呼吸变得急促,喉结上下浮动着,手掌贴在他的胸口,可以感觉到他心跳很有力,扑通——扑通——
跪在他的膝上,认真解开他身上的软甲,双手再次被他抓住,“不行!”
看着他的双目,看着他眼睛里的挣扎,“你是担心回不来?”
他的眼睛告诉我,我猜对了,他一直都担心自己不能从战场上回来,所以才会那么隐忍。
“傻瓜,我既然能当着众人的面跟你走,就不会没想过所有的后果。”挪开他的手,“不管你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等你,不管有多少人骂我不知廉耻,只要你心如初,我就不会放弃,就算就算你不会回来了,我仍然还是会坚持——我相信你,你能给我同等的信任吗?”瑶夕早已给了我无数的假设,每个假设都足够我毁灭,但——我反问过她,你后悔过吗?她笑着答,她没有,尽管她的付出毫无意义,但她至少跟这个世道争过,所以她更希望我能成功,“不管在哪里,我都会惦记自己的亲人,也会以同样的心惦记你,以前,我没做决定前,我会躲着一切,但我做了决定,就不会再唯唯诺诺。”低头,吻在他的额头。
他看着我,眼睛里多了一抹笑意,也多了一抹了然与信任,当然,自不会再被人反客为主,双手搂过来,空气里弥漫着焦灼的气味,衣衫的悉悉索索,男人浓 重的呼吸,女人轻浅的吟 诵,蚀 骨的情 欲被灯火渲染出不真实的朦胧,床帐内隐约可见两人柔和纠 缠的身影,女人柔和细 腻的白与男人的肌理分明形成鲜明对比
尽管他已经努力放轻动作,可痛疼依旧如约而至,努力抓着床角,指甲陷入松木,最后被他握在手心,两人手心的汗相融合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从迷蒙中清醒时,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天亮了?”抬头看看室内,依旧一片晕黄。
“还有两个时辰才天亮。”他看上去精神奕奕。
“不困吗?”缩进被褥里,虽然是自己主动的,但是一醒来,床上多了一个人,总觉得怪怪的,一时还不能适应。
“困才有鬼了。”一起钻进被褥里,笑得像个孩子。
视线停在他的脖子上,是我那块玉,“你不是说拿去换钱了吗?”
“是换钱了,不过那店主没要这玉。”
“为什么?店主又是你朋友?”他总是朋友满天下。
伸胳膊将我进他的世界,“光头他们又给‘要’回来了。”
笑,手在他的胳膊上滑动,上面细细密密很多伤疤,“这么多,都是打仗受伤的?”
“不全是,你看,这条就是幼时被父亲用藤条抽得,还沾了油,这几条也是。”
想他八岁就回了京城,被打肯定是八岁之前,什么样的父亲能下得了狠心这么打自己的孩子?“你很调皮吗?”
“他就打了我那么一次,因为我偷偷跑出去,害母亲到处找,跌进山凹里差点送命。”
“他一定很疼爱你娘。”
看着我,笑笑,“很疼,这一点我不会比他差。”
我能答什么?唯有笑,幸福的笑,“你还能记起母亲的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