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运河北面隐约可见几处移动的灯火,细细数过,应该是五只大船,虽然不知道他们启航于何地,但依时间推测,应该是在武军大营以北五十里以内,
原来这里就是他们水军的隐藏地点之一。
风势渐大,英翠娘的商船显然不及对方的战船,不过半个时辰,河心已蹿起大火,火焰跳起数丈高,照亮了周遭的一切,沿着河心往南眺望,总共五只大船,每两只间的距离均保持在一里开外,顺着大风,正扬帆南逃,再往南望去,隐约可见一点灯火忽明忽闪,那该是第六只船
英翠娘此次确实完全按我的话来行事,我心下安了几分,扶着高坡上的一株幼树,支撑身体。
风势越来越大,战船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丑时刚过,五只商船均被围向对岸,而第六只逃窜的商船后也尾随了两只战船而去,望着他们闪烁的灯火,我淡淡勾起唇角:周军师,该起床了,看看我给你送得这份大礼,这运河之上,可不是只有汉南一家战船。
就在商船被围拢到对岸之后,一声巨响,犹如涅盘莲花,火焰四向散开,被波及的战船根本来不及逃开,加上风势较大,有一个算一个,各船均燃起大火,在河面上四散开来,犹如一搓搓盛开的彼岸之花。
惨叫声被风吹到我的耳畔,那种喜悦与罪恶交织的奇异感觉压在我的胸口,不知该开心,还是忏悔,没错,任何一场战争都是用人的性命堆积出来的,从某种角度来说,战争永远没有胜利的一方。
“夫人——”扶瑶冲出马车,呼喊声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见我安全无恙,她才叹出一口气,望着河面上的火光,眼神有些迷离,“赢了吗?”
“算是吧。”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全身僵硬,连手指都弯不起来。
扶瑶握住我的双手,“夫人,您的手都僵了,咱们回去吧。”
点头,毫无留恋地转头而去。
这便是我对武敖挑衅的回应,说起来,其实也能称得上骨肉相残,我们毕竟是姐弟关系,然而难为在各为其主,各为其主?好词!
城门此时并未开启,只能在马车里等到卯时,一夜的风吹,头早已有些昏沉,喝下一杯热茶后,才找回了些热气,此时运河上依然火光冲天,倚在被褥中,望着窗外火红的光束,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轻轻摇晃着,渐渐有些昏昏欲睡。
扶瑶轻浅的喝马声也成了催眠曲,转个头,沉沉睡去。
醒来时,周遭一阵喧闹,原来早已入了城,正赶上了早市,茶廖、酒馆、菜摊叫卖声阵阵。
“扶瑶,停一下。”招呼扶瑶一声,很久没在街市上逛了,少时总喜欢背着竹篓,跟师父一路逛过去,然后载着一堆东西一路走回山上,听到叫卖声,陡然心血来潮,想下去走两步。
边城的街市,俨然比陆苍山下热闹了许多,捏了一只热腾腾的包子,扶瑶递给摊主两枚铜板,那摊主迟疑地接了去,赶忙递过来一张油纸。
左右两个小摊的人也都好奇地看过来,我们身上的衣装,以及身后的马车泄露了我们的身份。
大道上响起了一阵马铃声,几匹带有官印的马停在我们的马车旁,仰头看过去,勾唇淡笑,马上的正是焦素义、英翠娘等人。
眼见焦素义面带怒气地跳下马,无意喊了句,“焦大哥,早。”
这声焦大哥叫得他窒了窒,面色缓和了不少,很久没见到他了,黑瘦了不少,不知道秦权是不是也瘦了。
“属下前来迎夫人回府。”抱拳低首,很是规矩,英翠娘也微微点头。
他这声招摇,惹得身后一阵细碎的交头接耳。
“府里人找了你一夜,你到是有闲心在这里瞎逛。”路过焦素义时,他低声附了这么一句。
焦素义、英翠娘一早带人进城,想跟我禀报战果,结果正碰上府里人抓瞎地四处寻我,他们几人也帮着四处打听,又不好明文张榜,说秦夫人在府里丢了,只能暗下里查找,找到之后,就算大家心里怨我,也没人敢对我横加指责,当然,焦素义例外,一回来就跟我吹胡子瞪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英翠娘几次侧目看他,似乎认为他的举动太超过。
不过对我来说,早已熟悉了焦素义的脾性,何况他是在我跟秦权最落魄时跟随左右,就是称谓,我也叫他“焦大哥”,而非“焦将军”,只有在正式场合才称后者,因此他的一些被认为逾举的行为,在我跟秦权眼里,其实并不算什么。
“战果如何?”正襟危坐,等着英翠娘上报昨晚的战果。
“武军三只战船烧毁,死伤人数大概在五百至八百左右,另外两只战船在下游水域碰上汉南水军,急速返回,并无损伤。”
“汉南水军可曾追击?”
“没有,第六只商船驶进汉南水域时,就曾求救,不过一直未得到回应,后来武军两只战船接近,他们这才点卯,但只是在水域内逡巡,并无意追赶武军战船。”
这就对了,周辞行事向来小心,没有十成的把握,他不会轻易出击,何况眼前的大局平稳,他不想打破,汉南建军尚未完成,此时大战,未免伤了楚军的元气,不过——只要他们知道运河上不是他一家独霸就已经达到了预期目的,“这次一共损失了多少布匹?”私自将军需辎重调去当饵,虽然是达到了先前的目的,不过秦权那边却是不好交待。
“秋上刚送来的五千匹棉布,去掉义瓦一千五百匹,装载入船的三千匹,还有五百匹可用。”英翠娘算得相当准确。
细细思索之后,抬头看向焦素义,“将军近日发来信函,言说营内棉衣不足,,焦大哥近日营训可忙?不知能否抽空押送布匹?”
焦素义自然乐意,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英翠娘的疑笃甚深,估计她是猜出了我的心思,余下的五百匹布是怎么也不够大军所需,我既然开口要焦素义押运,自然是盯上了她手里的一千五百匹棉布。
她猜得没错,我正是此意,义瓦山的内存笃厚,少了这一千五百匹布不会过不了冬,我明白焦素义能压住英翠娘,这才有此一计,谁让她私自先将自己的军需抽调出来?这也算是小惩大戒!

五十七 晋城佳人 一
更新时间2008-7-11 19:53:27 字数:2646
运河一战,我方损了三千匹棉布,五只商船,还有三十九条性命,武军则伤亡六百余人,三条战船。汉南虽然丝毫未损,然而自此运河之上有了两家水军,楚家不再是运河之霸,他们有了更多的顾及,不得不放松对秦权的层层戒备,汤家的商船再也没受到阻碍,周辞深知秦权占据边城的好处——可以替他挡住汉北的攻势,起码在汉南建军未完之前,秦权的价值相当高。
我要的就是他的这个想法,大家都需要休养生息,仰人鼻息者并不一定非要跪着等人赏赐,相互利用方是上上之策。
焦素义在义瓦着重训练骑兵、方阵步兵,而作为新兴的水军,则完全由英翠娘全权负责,在这方面,目前只有她一人有些经验。想占据东齐,必然要在运河上占有一席之地,如此方能稳住脚跟。
一切安排停当,已是来年初春,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又是一春。
成婚一年多,与秦权在一起的时间,数来还不过个把月,期间又被各种事务烦扰,似乎还不如成婚之前的日子,想起汉西那段时间,似乎那是唯一一段值得回忆的往事。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在春分之前。
秦权初春前抽空去了一趟汉南晋城,表面上是去探望皇四殿下,私下自然是因为在东齐的动静太大,要跟楚策有个交待,毕竟还是“他的属下”。
这次探视回来,他回了边城,与其说是夫妻团聚,倒不如说是一场闹剧。
他还未到边城,许章就先一步抵达,并且当日就送上了拜帖,这到是让我大为吃惊,许章虽对我参政已无异议,不过为了堵他人之口,正式场合,通常还会替我做些掩饰,这次公然给我这夫人送拜帖,可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欣然接受他的拜帖,想看看他有什么话要说,结果,他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有意义的话来,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迥异,最后只是将我这一年来所做的事大为颂赞一番,这才作罢。
这还到是其次,许章拜访过之后,焦素义、英翠娘也送上拜帖,真是引起了我的好奇,他们算是秦权的左膀右臂,接二连三地来访,却是为了哪般?
英翠娘来后冷着脸一直不言不语,焦素义横眉冷目,哀叹连连,我则疑笃层生。
“将军在晋城寻了新欢?”端起茶来饮一口,本想说个笑话。
英翠娘、焦素义却均用惊异的目光瞧我。
“将军真找了新欢?”扶瑶比我还紧张,府里我最宠她,少了管束,这丫头时常这么一惊一乍,众人也都已习惯。
英翠娘斜眼看看我的脸色,焦素义则一掌击在茶几上,“夫人,你放心,万一那新来的敢欺负你,我焦素义第一个饶不了她!”听完这话,真不知道要不要感谢他。
英翠娘冷哼一声,看来对他的话相当不赞成,“夫人若受不得,不如随属下回义瓦山,凭你我二人的本事,总比与人共侍一夫的强!”
焦素义相当不以为然,“男子三妻四妾,天经地义,你这婆娘别跟着捣乱!”
英翠娘就是深受一夫多妻之苦,嫁人不久,丈夫故去,还要替其供养妻儿,其中苦楚只有她自己明白,自然不喜欢焦素义的这番言辞,“噌”得站起身,狠狠瞪了焦素义一眼,“我最是看不惯天下男子的这般嘴脸!无非就是好色,还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冠冕堂皇!”
焦素义似乎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大,错愕地望着她,不过碍于面子,也没有低头的道理,“别拿将军跟梁文龙相比!夫人也不是你那个哭哭啼啼的‘大姐’。”说此话时,明显有些愤愤不平,也不知是为了谁!
这下到好,明明是来开解我的,现在到是变成了我在当中劝解。
这两人第一次见面就生过误会,后来焦素义还差点跟英翠娘的侍女成婚,总之两人一句对不上就能吵起来,据说自从焦素义去了义瓦山,山寨里整天很“热闹”,眼下我是明白了那个“热闹”的含义。
别看英翠娘平时带兵打仗时英气逼人,颇有些大将之风,吵起驾来,丝毫不比街市上的三姑六婆含糊,焦素义闲暇起来也是吊儿郎当,这一对大有些欢喜冤家的意味,我时常想他们俩能否真生出些情愫来,也省得两人现在这般孤单,不过,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成不了。
扶瑶暗中拉拉我的衣袖,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真担心秦权又带回来一个二夫人。
我一笑带过,若男人真是有心,再紧张也是枉然,当年武敖不救红玉时,我就看清了不少东西,如果秦权此次真带回了一位二夫人,我自有一番抉择,这一点我还能控制。
许章、焦素义、英翠娘几人,也许就是担心我会因那个不知身份的女子做出些“特殊的抉择”,此刻我虽不在秦军效力,然而边城一带的局势,缺了我,对秦权来说损失肯定不小,否则这种家事,外人怎么可能随便插手,若我只是秦权的夫人,而并非有这层身份,我想许章不会马不停蹄赶来拜访我,焦素义、英翠娘到是可能会来,但也多数不会如此急切,毕竟妻子与助手的关系,可是相差甚远。
他们越是紧张,我越是觉得平静,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难道我不该为丈夫
“有可能的背叛”紧张吗?
秦权先去了义瓦山,自然是为巡视义瓦军而去,这一点非常必要,之前他一直未曾踏足义瓦,此次前去,也算给了义瓦军一个鼓舞,他的到来,意味着义瓦不再是没有归属的散兵游勇,而是正规的秦军编制。
在义瓦停留了三天,这才动身回边城。
扶瑶特地让人赶制了几件华袍,非逼着我穿起来,我硬是没穿,这种争宠的小把戏太过可笑,若是无情无爱,就是仙子下凡又如何?天下凡以色侍人者,除却个别命好的,结局都不算好,我既无色,到省了这个念头,有时还为此暗自庆幸。
秦权只是命人传信他即将回城,我从未特意迎过他,这次也一样,何况以他的身份,既非王,又非侯,平白让一堆人等在城门外,于理也不合,此时此刻,大局平稳,勿再横生事端。
因此,车马到了门口,我才起身去迎,并暗中命人通知州官,可拜访,不可夹道。
如我所料,他确实瘦了不少,军旅生活怎样一眼便知,踏出门槛,遥望着大门外的他,他身后的上兵嘶鸣两声,算是给我的见面礼。
心下暗自叹息:好久不见了,夫君。
紧随其后的,是辆漂亮的彩帘马车,车帘掀开,一位身着夕阳色衫裙的女子踩凳下车,跟在秦权身旁,出奇的,当她伸手抚摸上兵时,上兵竟没有反抗!
我的笑意加深,他不会真给我带了位“姐妹”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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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回家看老妈,不能更新,于是今晚更两章。
感谢各位观看。

五十八 晋城佳人 二
更新时间2008-7-14 15:31:26 字数:3207
这是个非常诡异的场合,每个人似乎都等着某些事情发生,又似乎不愿意某些事情发生。
焦素义跟在秦权左侧,一直注视着我的举动,英翠娘冷着一张脸站在秦权的右后侧,觑着她身前的女子,扶瑶站在门口,斜眼悄悄看着我,红玉则直视着秦权身旁的女子,面带冷嘲。
一刹那,大厅内的气场变得异常诡异。趁这空当,我打量了一眼秦权身旁的这名女子,衫裙过脚,霞色盖纱拖地,翡翠佩带缚腰,乌发高绾,肤赛凝脂,清绝秀丽,确是一位佳人。
“子苍,这位是大嫂的表妹——庄小姐,一路风尘,多有疲累,你照应一下。”秦权首先打破寂静,那句“子苍”叫得大家莫名其妙,在场谁也不知道我还有个别号唤作“子苍”,这还是秦权私自给我起的,他字唤“子都”,每次家信,非要将这“子苍”加到“吾妻”之前,我说这有点像兄妹,他却觉得相当顺口。
从他的话音里我得到了一个信号——这姓庄的女子是楚策妻子的表妹,楚策的妻子是北梁吴氏之女,与吴氏有姻亲关系又姓庄的,只有北梁权臣——庄忠,看来这位庄小姐的来头定是不小。
我低眼暗自掩下疑惑之色,打算引这位庄小姐到后宅去,可惜人家却并未有意随我,甚是拘束地看了看秦权,眼神里还带着几丝渴求,我到还没来得及生气,一旁的英翠娘早已轻哼出声。
扶瑶最是机灵,赶紧上前福身,“夫人,将军一路辛劳,需要夫人在旁侍候,还是由奴婢引庄小姐到后宅歇息吧。”
“也好,待娇客歇息之后,再去拜访。”不管这庄姓女子是何用心,她既然没及时跟我走,那就只好让扶瑶领去了。
秦权随便说了两句让她保重之类的话,终于是把这娇客给送去了后宅,这女子对秦权的话到是相当顺从,说实在的,我是真生出了几分无名怒意,幸好还能忍得住,她这一走,厅里才算恢复如常。
焦素义最是没耐性,抢先嚷了出来,“将军,你该不会真要把这姓庄的女人留下来吧?”
捞不着别人回答,英翠娘先一步撩下一句暗讽,“留下来有什么不好,瞧人家长得,脸是脸,腰是腰的,放在家里多长门面。”
焦素义狠狠瞪了一眼身旁的英翠娘,两人东一句,西一言的又拌起了嘴。
此刻,若我还能不动声色,那真算是高人了,转头望了一眼庭院里尚未被牵走的上兵,她能驯服上兵,而——我不能!一股惆怅油然而生
等我回过神时,众人早已消失无踪,只有秦权一人站在身旁,望着我的眼神闪闪发亮。
他说了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当他的双臂拥来时,突然觉得很想哭,眼泪就那么顺着脸颊滴碎在他的软甲上,是妒忌,还是见到他高兴?
“怎么了?”他十分惊讶,似乎对我的眼泪无所适从,双手搁在我的耳后,怔怔地望着我。
“没事,就是高兴。”有些事连我自己都说不明白,又怎么跟他解释?伸手拭掉眼泪,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止住泪水。
他很快意识到,刚刚那位庄小姐也许才是症结所在,因此立即做了解释,“她本是去晋城求医,正好碰上我去晋城,大哥就拜托我一并将其送回北梁,途中车马受惊,我曾救过她,就这么多。”
内心里,我确实是想听他的解释,可听完之后,又觉得不够,总觉得他还有所隐瞒,总想听一些细节,也许这就是女人的嫉妒,想听到与自己内心设定一样的情节,不管那到底有还是没有。因为有些东西,与先前的不一样了,比如上兵的驯服,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未能做到,她却轻易做到了,我一直觉得他与上兵是一个整体,不会被任何人驯服,也许我错了。
如我所料,这一切并非秦权说得那般简单,他还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事——关于这位庄小姐的。
礼貌上,作为女主人,我自当前去嘘寒问暖,不过感觉得出来,秦权似乎并不想我跟这位庄小姐多接触,总是找借口不让我去后宅,趁着州官们来访,我打算前去一访。
我来时她刚刚沐浴过,形容有些憔悴,可见一路劳累,见到我进门,似乎强打起了精神,不亏是大家闺秀,礼数相当周全,客气地将我让进了屋里。
“春寒料峭,小姐多多注意。”虽然我也是大病不久,不过她看起来比我还弱不禁风。
微微点头,“听闻夫人也是大病初愈,也该多加注意才是。”声音柔柔的,听起来很舒服,不知为何,她越是完美,我的心里就越是凌乱,暗暗叹息,自己也不过如此一个妒妇而已。
下面不过是一些无聊的寒暄,说来说去,都是些客气话。
等她说到秦权救命之恩时,我觉察出了有些不对,从她的神态之中分明能感觉出她对秦权的心思,似乎远远超越了恩人之情,何况她言谈中又将周辞扯了进来,让整件事变得越发扑朔迷离。
“小姐说得可是周军师?”
“嗯,周先生说夫人巾帼不让须眉,他日一定要好好跟夫人学学。”
不禁轻笑出声,周辞?巾帼不让须眉?他日?看来这位庄小姐的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周军师过誉。”
“明夏生性懦钝,自知就算倾尽精力,也及不上夫人万一,以后定然会修身养性,深居简出。”懦懦地低声说了这么一句,我的心猛然一抖,同时也清楚了她的意思。
她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定非是一时心血来潮,她身为北梁庄氏闺秀,轻易不会自降身份这么敬我,这么说,秦权此次晋城之行必然没他说得那么简单。
我按下心惊,尽量坐到凝神静气,“小姐旅途劳累,今晚早些歇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下人。”对于她刚刚所说的,我并答应,这事到底如何,还要听秦权细细说一遍,不能糊里糊涂地答应。
拜别庄小姐,顺着游廊往前宅去,正见付左等人往外走,远远的,他们向我拱手告退。
来到前厅时,许章、焦素义还在,英翠娘早已回义瓦,见我进来,脸色各异,匆匆起身,找了借口各自去了,再次留下我跟秦权。
秦权面露笑意,似乎早已清楚我想问什么,靠在椅背上,似乎等着我问。
既然如此,我也不用再找借口,即便是心生醋意,那也属正常,为何要藏?“周辞的意思,还是楚公子的意思?”
“都是!”果然!
“你的意思呢?”我要先知道他怎么决定,这之后我才会考虑自己要怎么做。
“本来这事我就没打算让你知道,既然现在知道了,说说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单纯以妻子的角度来说,自然是把这女人送得越远越好,不过,以谋士的角度来说,有些事并没那么简单,这当中还牵涉到各种利益关系,联姻向来是各诸侯相互拉拢的一个手段,楚策使出了这一招,接与不接,是关系到将来与汉南的关系,我一时也不好做决定,“你是问我,还是问方示?”将妻子与谋士的角色分开,我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你。”
在他满脸的笑意中,我作了回答,“送她回北梁。”这是我的心里话,我并不想瞒他。
“好,听你的。”
“”我是很高兴,不过从某些角度来看,又觉得有些欠缺,毕竟楚策、周辞的意思如此,他如此决绝,不免让人错愕,何况许章千里迢迢跑来安抚我,情况不该这么简单才是。
“看什么?”见我面带惊疑,他失笑,“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周辞提起你时的脸色,恨不得我立即娶了庄小姐,他也算是解了一口气。”起身,“还说要为我保媒。”
“那庄小姐看起来很中意你。”周辞如何我不想管,之后自然有法子寻他的不开心,眼下是那庄小姐,她似乎觉得已经可以入住秦府,而且还向我这“姐姐”示弱,他定然是做了些什么让人误会的事,否则就算再恨嫁,以其大家闺秀的身份,也不会如此急切的表明心态。
“一个就够了,没必要平添烦恼,何况你也没这个心思争勇斗狠,大宅里的女人,懂事时就会争宠,你不该被牵扯其中,做秦夫人已经够你忙的了,何况我也没这个时间评美赏艳。”仰到在木榻上,“明天让老焦把人送回北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