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极冷极寒,每一个字都如同淬过寒冰一般,冷得令人绝望。
君映月本就煞白的脸色更是没了血色。
一种彻骨的寒意从她的后脊迅速的传遍全身,很快,她便全身发抖,上下牙齿不停的碰撞打颤,发出咯咕咯咕的瘆人声响。
直到南宫锦与君红杏并肩而行,慢慢走远,她才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君啸霖一直在前面过厅处看着这边的情况,见女儿情绪崩溃嚎啕大哭,他急忙跑过来,连声安慰道:“映月,映月你怎么了?别哭,快别哭了,当心被锦公子听了去,他会更加不喜的!”
君映月拉着君啸霖的手,悲声泣道:“父亲,父亲你为什么要把君红杏接过来?呜呜,她抢走了我的锦公子,我恨她,我恨她呀…”
君啸霖叹息一声:“映月呀,你快别这样哭闹!你这样子,哪里还有一点儿嫡女风范呀!”
君映月抬起泪眼,委屈道:“父亲,连你也嫌弃我?呜呜,都怪你,如果你不与那胡人结亲,咱们也就不用将这君红杏接过来了…”
君啸霖这大清早的,招呼身份尊贵又喜怒莫测的锦公子已经够累的了,这时候又被她这样一番哭闹,心里忍不住也是一阵烦躁!
对于这个宝贝女儿,他第一次生出了厌烦之意。
他站起身,对站在不远处的丫鬟道:“翡翠珍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将你们的小姐扶回去?”
说完,也不再管哭闹的君映月,抬步往君红杏的西院走去!
僻静简陋的西院内,停着两辆豪华的马车。
一辆马车上面装满了板砖和烂白菜。
另外一辆马车上则装满了无比新鲜的水果和鲜花。
君红杏与南宫锦走进院子的时候,正看见陈七和全叔他们忙着将马车上的鲜花和水果往她的房间里面送。
她急忙快步过去:“全叔,这是怎么回事儿?”
全叔乐呵呵道:“小姐,这些都是锦公子送给你的!哈哈,全叔我活了半辈子,还从来没有在刚刚开春的时候,就见到这么多鲜花和水果呢…”
那些鲜花都被人极为用心的以琉璃纸包扎过,一束束姹紫嫣红,十分漂亮!
还有那些水果,也是只有夏季和秋季才有的稀罕品种,此时被人虔诚的盛在一只只造型精美的竹篮里,看上去新鲜欲滴,宛如仙品!
能够在开春之际看到这么多鲜花与水果,别说吃,只看一眼便令人赏心悦目心情大好了!
她唇角微扬,侧身问南宫锦道:“锦公子,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罕见的瓜果和鲜花?”
南宫锦薄唇抿笑:“别人送的!”
“别人送的?”
她还要再问,丑男潘思危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着接话道:“没错,这些都是平阳城中那些犯了花痴病,犯了相思病的小姐夫人们送给锦公子的!在下与锦公子一人一辆马车从城中经过,他收获了满车的鲜花和水果,在下则收获了满车的板砖和烂白菜哈哈哈…”
君红杏想起他们二人一个极美一个极丑,从城中经过,引起轰动的场景,不禁莞尔一笑,上前见礼道:“奴家君红杏见过潘公子!”

第35章 一支塞外曲

潘思危连忙还礼:“红杏小姐不必如此客气,以后咱们之间不必见礼,你也不必称呼我潘公子,直接叫我思危,或者叫我潘阿丑吧!”
君红杏含笑道:“是!红杏以后便称你一声思危兄吧!”
三人在院中说了一会儿话,南宫锦见马车上面的鲜花和瓜果都已经卸下来了,便对君红杏道:“红杏,我还有事要办,就先告辞了!”
君红杏知道他是身负皇命之人,便也不多做挽留,起身送他们离开。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南宫锦忽然折身往她的院子看了一眼,道:“红杏,你身边那个叫阿离的丫鬟,对你挺忠心的!”
君红杏诧异的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身边有个丫鬟叫阿离?”
南宫锦道:“今儿天还未亮,她便到我住的地方找我,哭着说你被君家的人关起来了,让我务必要来君府走一趟,将你救出来呢!”
君红杏怔怔道:“阿离去求过你?你早就知道我被他们关起来了?”
南宫锦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凝重的说道:“红杏,我虽想象不出你在君府过得到底有多艰难,不过,我还是想请你保护好自己!”
君红杏心头一暖,轻声回道:“是!”
她的唇角漾着一抹细碎的浅笑,恍惚又坚定,落在南宫锦的眼里,竟是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奇异的美。
他心中一动,眼神越加柔软起来:“回去吧,外面冷!”
她轻轻一福:“是!”
潘思危有些看不下去了,出声催促道:“锦公子,行了,为了这红杏小姐,你已经耽搁太多时间了!”
南宫锦这才拱手作别,上了马车,从最近的侧门出了君府。
送走南宫锦和潘思危之后,君红杏这一日居然过得出奇的平静。
君映月没有来找她的麻烦,沈氏那边也毫无动静。
这种反常的平静让她隐隐觉得不安!
她想象得出,在沈氏那间充斥着乳腥味儿的房间里,她们一定在密谋着要怎样才能让她退出锦公子的视线!
不过,她也并不害怕,因为黄昏的时候,阿然就带着她要的美人酥从外面回来了!
现在,她与沈氏母女之间,要拼的就是谁先下手了!
入夜。
君红杏躺在床上,却是怎么都不能入睡!
她脑子里面一会儿是俊逸如仙的南宫锦,一会儿是粗犷伟岸的完颜烈。
一会儿想着君家对她的算计,嫁给完颜烈或者被送入枭城主的百美园,这些都是她决计不愿意的!
一会儿又想着若不能在今冬城破之前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那她就算重活了一世,也只会落得颠沛流离,下场凄惨!
如此辗转反复,脑子里面竟是越来越清醒,越来越没有睡意。
快三更的时候,她在床上躺得着实难受,干脆翻身披衣,抱着七弦琴出了房门。
冷月高悬,院子里面似铺了一地银霜,清寂得很。
她将七弦琴放在龙爪槐下面,呆坐良久后,缓缓伸手,从琴弦上面一拂而过。
悠扬的琴声如潮水一般四溢开来,如泣如诉中牵人心肠。
此时,一道黑影正轻灵如鬼魅一般,无声的纵跃在君府前院的屋脊上,看他的样子,他是想要悄无声息靠近君映月的院落。
而这如流泉一般的琴声却让他身形一滞,片刻后,他折身往君红杏的西院靠近过来。
君红杏全然没有察觉到有人正蛰伏在黛青色的屋脊上,一双如暗夜苍狼的黑眸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随意的撩拨着琴弦,竟是连她自己也未察觉,她信手奏出的,正是一支塞外民间小调。
这小调讲述的是塞外男女互生情愫,策马在草原上纵情追逐,互相嬉闹的情形。
这曲子欢乐明快,如果配上皮鼓的声音,则更显热烈奔放。
而此时,这么欢快的一支曲子,竟已是被她演绎得愁肠百结,幽怨顿生。
夜色下,屋脊上的男子似乎对她的琴声有感,沉沉眸色动了动,将手撑在脊瓦上,作势就要从上面跃进她的院中。
房门就在这时候吱呀一声打开了。
阿离手里抱着一袭软氅,睡眼惺忪的从屋里走了出来:“小姐,你昨儿才受了寒,身子还没好利索呢,怎么又坐在外面受冻呀?”
君红杏站起身:“吵着你了?”

第36章 唯一一个可以换命之人

阿离摇摇头,将氅衣披在她的身上,关切道:“小姐,我知道你心里烦,可是这大晚上的外面实在冻人得很,你还是快点进屋吧,若你实在睡不着,阿离可以陪你说说话!”
君红杏今晚也是心中事情太多,太沉,所以才不能入眠。
不过,随手一曲之后,她的心绪已经平复了很多。
明日要干什么,今后的路要怎么走,她心里也大概有了眉目!
她跟着阿离回了房间,很快便沉沉入睡了。
而屋脊上潜伏着的那道黑影则是在她们主仆二人进入房间后,无声的落入她们的院落当中,然后,他在那七弦琴旁边站了很久,很久…
翌日,阴霾了数日的天气竟是难得的放晴起来。
君红杏满头大汗的醒过来,才发现昨夜阿离趁她睡着的时候,悄悄的给她另外加了一床被褥。
这被褥都是日前全叔和阿然从市集上新买回来的,十分暖和,她盖了这一宿,便被结结实实的捂出了一身的汗。
她从床上坐起,感觉到昨日那种浑身发汗,脑袋昏沉的症状确实好了很多。
她正待穿衣下床,忽然听见外面传来高山流泉一般的琴声。
她心头一动,这院子里面就只住了他们主仆五人,除了她,他们四个都是不会弹琴的!
这大早上的,难道又有人来看她了?
是锦公子?
这个想法让她心生欢喜,急忙穿好衣服,将一头青丝用素簪一绾,便开门走了出去:“锦…”
一个锦字刚刚出口,她便看见龙爪槐下面,坐着的清俊少年根本不是南宫锦,而是前夜落水的君连澈!
君连澈看见她出来,急忙从琴边站起身,含笑问道:“红杏妹妹,我没有吵着你吧?你身子可有好些?”
君红杏将眼中的失望压了下去,然后上前浅浅一福:“多谢连澈…哥哥挂念,红杏身子已无大碍!!”
君连澈伸手将她抚了抚:“红杏妹妹无须多礼!”
他又从袖中取出一根色泽瑰丽的玉簪,递给她道:“那一日若不是红杏妹妹舍身相救,连澈早就已经沉尸湖底了!为表谢意,连澈回去之后便亲手琢了这一只玉簪,还请红杏妹妹笑纳!”
君红杏往他手中的玉簪看了两眼。
那玉簪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玉石雕琢而成,颜色瑰丽如天际云霞,变幻中隐隐有七彩霞光流溢其上!
小小一支玉簪,竟有璀璨夺目的光晕在上面闪烁不定。
她虽然不懂得鉴宝识珍,却也看得出,这东西一定价值不菲,绝非凡品!
她将视线从玉簪上面收回,含笑道:“连澈哥哥你言重了!咱们是同宗兄妹,看见你有难,我出手相救是理所当然,就好像你看见我有难,定也会出手相救一样!实在无须如此多礼!”
君连澈却道:“我不会!这府邸里面早就没有什么同宗情谊!那一夜换做落水的人是你,我断不会出手相救!”
他的黑眸在晨光的辉映下,有一种莫名的慑人气势。
他上前两步,拉过她的手,将玉簪放进她的手中,神色凝重的又道:“不过,自那一夜之后,你君红杏便是我君连澈这一生中唯一一个可以换命之人,日后但凡你有个什么难处,连澈便是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君红杏没想到君连澈会将那夜湖底相救看得这么重。
她见他神色固执沉重,想来定也是个不好商量的人。
忖了忖,她便妥协道:“好吧好吧,我收下便是!反正我那芙蓉玉簪也掉在湖底了,身边正好缺这么一根…”
君连澈见她答应收下,这才欢喜道:“红杏妹妹可得收好了,这上面的每一根线条,每一只角,每一个面都是我亲手雕刻的呢!”
君红杏听他这样说,便又将这玉簪多看了两眼。
玉簪触手微温,竟是以极其罕见的暖玉雕琢而成。
簪头镂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凤凰羽翼半张,似乎正要展翅而起,翱翔于九天之上!
她心中讶然,失声道:“凤凰?”
君连澈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我原本是想要在这暖玉上面镂刻花卉的,可是我握着这块儿暖玉的时候,脑子里面能想得出的便只有这凤凰…”
君红杏面色微变:“可是,龙凤皆是皇室图腾,寻常人怎么敢用龙凤做纹饰?”

第37章 话不能乱说,东西也不应该乱收

她记起当初还在清河镇的时候,镇上来了一个衣锦返乡的小官吏。
那小官吏身边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妾室,妾室的裙摆上除了百花,还绣有一只类似于凤凰的东西。
有人说那其实不是凤凰,是山鸡,是喜鹊,是孔雀…
可一百个人里面,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咬定那就是凤凰!
然后,那小官吏便被扣了一顶图谋犯上的罪名,举家二十来口,一夜之间就被灭了!
想想那小官吏,再看看手中这只凤簪,君红杏更是惶恐。
她将凤簪递还给君连澈,正色道:“君连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这凤簪,我万万不能收!”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收?”
君连澈俊脸沉凝,将凤簪又推还给她,急道:“红杏妹妹,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为什么就不能收?就因为这上面的镂凤吗?红杏妹妹莫怕,赶明儿我给自己镂个龙戴在身上,就算有人敢…”
君红杏被他的话吓得花容失色,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君连澈,话可不能乱说呀!”
她的手刚刚捂住君连澈的嘴巴,院门口忽然传来秦姨娘一声尖利的呵斥:“君红杏,你在干什么?”
她怔了一下,这才发现刚才太过情急,为了捂住君连澈的嘴巴不让他乱说话,她的身体几乎都扑到了君连澈的怀里!
她原本是问心无愧毫无邪念的!
可是看君连澈那目光氤氲,面色酡红的样子,她便知道,这场误会解释不了了!
她急忙将手从君连澈的脸上收回,后退两步道:“红杏见过秦姨娘!”
秦姨娘本来就是带着怒气来的,此时一进来便看见她扑在君连澈的身上,顿时便火冒三丈,扬手往她脸上掴来:“我打死你个狐媚子!”
她的手高高扬起,就在快要落到君红杏脸上的时候,君连澈忽然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娘,你干什么呀?”
秦姨娘狠狠瞪了君红杏一眼,怒不可遏的低吼道:“澈儿放手,为娘今日要教训教训这个狐媚子!她敢把注意打到你的身上,为娘便决不能容她!”
君红杏看了看悬在面前的巴掌,有些后怕的往后面退了半步,解释道:“秦姨娘,你听我给你解释,其实这就是一场误会!”
“误会?”
秦姨娘冷哼一声,恨声道:“我的澈儿为了你,将他最珍贵的太昊暖玉打磨成了玉簪送给你,要知道,那太昊暖玉是他的命呀…”
说到最后一句,秦姨娘双唇颤抖,忽然毫无征兆的悲哭起来:“呜呜,君红杏我告诉你,你若再碰我的澈儿,我便和你拼命呜呜呜…”
君连澈连忙将她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温言宽慰道:“娘,你别伤心了!那太昊暖玉再珍贵也不过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而红杏妹妹却舍命救了孩儿,娘亲你想想,孩儿这一生中,能遇到一个舍命相救的人多不容易呀…”
秦姨娘被他一番温言安抚,心里虽然好受了一些,却依旧忍不住凝噎道:“可是,可是那太昊暖玉…”
“那只不过是一块石头!”君连澈焕彩的黑眸中有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还是一块没用的石头!”
他又抬眸看向君红杏,沉声道:“我将它做成发簪送给红杏妹妹,若能博得红杏妹妹一笑,那它便也还算有些价值!若红杏妹妹不屑于它,它便毫无用处,这样的东西,还不如碎了干净!”
君红杏进退两难。
听秦姨娘这腔调,太昊暖玉好像是了不得的东西,是君连澈身边最重要的物件!
可是听君连澈的意思,却根本没把这太昊暖玉放在心上!
她若将这凤簪还给他,说不定他真的会摔碎给她看呢!
左右权衡一番之后,她对君连澈道:“君连澈,这东西我可以收着,不过我是永远都不会戴的!”
君连澈想了想,道:“你先收着吧,说不定有那么一天,你又愿意戴了!”
君红杏心中忍不出嗤笑,她一个寻常庶女,怎么可能会戴那样的东西?又怎么敢戴那样的东西?
算了,这君连澈固执得很,还是先收下,就算是让他安心吧!
她将凤簪收好,对站在远处一脸紧张的阿离道:“阿离,秦姨娘难得来咱们这里,去取些瓜果,再准备些茶点过来!”
秦姨娘用锦帕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有些讪然的干笑了笑,道:“茶点瓜果的就不必了,我与澈儿这就告辞!”
说着,撑着君连澈的手,起身就准备要离开!
君红杏连忙说道:“秦姨娘留步,红杏这里有一件事情要与秦姨娘商量!”
秦姨娘疑惑的看向她:“你要和我商量事情?”
君红杏点了点头,对君连澈道:“连澈哥哥,你带着她们先回去好不好?我与你娘亲说几句话,最多不过半个时辰,我定会亲自送你娘亲回去!”
君连澈道:“好!那我先告辞了!”
红杏见他带着几个丫鬟相继离开,便又转身对阿离道:“阿离,你和全叔阿然阿默都去前面守着,不要让人进着院子!”
阿离放下手中瓜果,乖顺的应道:“是!”
眨眼之间,这院子里面,便只剩下了君红杏与秦姨娘两人。
秦姨娘看了君红杏一眼,心里忽然有些没来由的紧张:“你想和我说什么?”
君红杏抿唇浅笑,神色从容的自腰间绣袋取出一只草黄色纸包。
她将那纸包放在秦姨娘的手边,轻声道:“秦姨娘,这里面是美人酥,还请你今夜将它混一些在沈氏的人乳里!”
“你要干什么?”
秦姨娘一下子跳了起来,低声喝道:“君红杏,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想要陷害君家主母?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足以被君家乱棍打死!”

第38章 这一池水,太脏,太污

君红杏神色镇定,不惊不诧的等她说完,才悠悠道:“难道秦姨娘就没有想过,有一天坐上君家主母的位置吗?”
秦姨娘震了一下,望着一脸闲适的君红杏,心中错愕竟是不能接话!
君红杏浅浅一笑,徐徐又说:“红杏虽然眼拙,却也能看出连澈哥哥器宇不凡,不久的将来,定有破云而出大放异彩那一日!而君家嫡子君浩南色欲熏心凶残成性,有他在上面压着,连澈哥哥想要出人头地只怕很难…”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抬头看秦姨娘一眼。
然而,她语气笃定,似乎早就料定了秦姨娘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她含笑继续说道:“秦姨娘你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应该为连澈哥哥打算打算!连澈哥哥纵有盖世才华,可说起来始终是个庶子!而且君家这一池子水实在太污太脏,将来他有了功名,被人问及出处,只怕也会被人低看一等,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说到这里,她才抬眸看向秦姨娘,语气倏然之间有了寒意:“秦姨娘,你可有想过那一夜是谁要将连澈哥哥沉溺在湖中?”
秦姨娘脸色发白,心乱如麻,被她如此一问,惊悸的低声道:“是谁?难,难道是…夫人?”
君红杏含笑望着秦姨娘,用沉默故意将秦姨娘的思维往沈氏身上引。
秦姨娘越想越害怕,片刻后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
她绞着手中锦帕,无措的喃喃道:“我知道!我就知道定是这府里的人!,若不是这府里的人,他们如何会知道我的澈儿每夜都在花厅下面读书?若不是这府里的人,他们如何会事先便准备好铁链和那么大一块河石?如果不是这府里的人,为何他们将我的澈儿沉入湖塘,都会没人看见?”
“秦姨娘现在能明白,也还不算晚!”
君红杏将那包草黄色的纸包又往她面前推了推,语气冷静果决的说道:“宜早不宜迟,就今天晚上吧!过了今夜,秦姨娘你就是君家主母,连澈哥哥就是君家嫡子了!”
秦姨娘心里本来惊悸惶恐,可是听了君红杏的话,情绪却慢慢平定了下来!
君家除了沈氏,就只有她与尤姨娘两房侧室。
废掉沈氏,君家主母的位置,除了她秦姨娘,还能有谁?
只要她被扶正,做了君家主母,她的澈儿自然便是君家嫡子!
想到这里,她口中虽然还没有答应,可是心里却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沈氏滚出君家的场景了!
她伸手将那草黄色的纸包收入袖中,站起身的时候,神色已经平静如常:“红杏小姐若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了!”
君红杏站起身,恭敬的敛首道:“秦姨娘慢走!”
说完,她忽然将手中凤簪扬了扬,粲然笑道:“还请秦姨娘替我谢过连澈哥哥,凤簪很漂亮,我会好好珍藏着!”
秦姨娘看了那凤簪一眼,神色不自觉的凛了凛。
这君红杏,是在用凤簪威胁她呢!
如果她敢在沈氏面前出卖了君红杏,她君红杏凭借手中这根镂凤的玉簪,轻则可以毁掉澈儿的前程,重则可以毁掉澈儿的性命!
直到此时,秦姨娘终于不得不承认,这君红杏看上去乖顺听话,其实是个极有手段的!
想她秦姨娘跟在沈氏的身边十几年,各种拿捏人的手段早就运用得炉火纯青,然而,今日她还是被君红杏这个小丫头给攥在了手里!

第39章 一支穿云箭

她将目光从君红杏手中的凤簪上面抽回,然后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往院子外面走去。
君红杏看着秦姨娘的背影走远,唇角慢慢挑起一抹冷绝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