甑蕾认真地问道:“老祖宗是不是最爱吃炖猪蹄?”
老太太接过忍冬递上的热帕巾,拭着嘴点头:“不错,我自小爱吃。”
甑蕾看向赵紫嫣:“明白了吧?老祖宗的养颜秘方就在这里多吃猪蹄猪皮,皮肤丰腴细致,白晰亮丽,古人医书有记载,改天我拿给你看。你是姐妹里最瘦的,宜多食…”
众人听着开始发笑,这话似乎是在暗讽赵紫嫣什么,只是偏偏又说不出甑蕾这话有什么不对的。
趁着气氛热烈,甑蕾又给刘霜霜夹了一筷子的鱼肉,说道:“霜霜表妹这皮肤是够好的了,不用再吃猪蹄猪皮。不过,鱼肉细滑清淡,最能解除你这一路上的奔波劳顿。来来来,多吃几块。”
话一说出来,这边的赵紫嫣就已经变了颜色。只见她气狠狠的放下手里的筷子,那块又肥又腻的猪脚皮可不是还好端端的躺在那里?
君流玉今晚原本一直很安静,此时也不由微微勾起了嘴,看向赵紫嫣和刘霜霜时,眼底都是深深的不屑。
刘重昭似乎在底下拉了拉女儿的衣袖,君流玉这才移开眼光,复又垂眸一口一口喝起了碗里的汤。
这边刘霜霜也很是配合的道了谢,然后慢条斯理的将鱼肉吃了下去,又道:“表嫂真是蕙质兰心,这鱼肉我吃着就觉得很好。”
甑蕾微微一笑,又朝她碗里夹了一筷子,心道:吃不死你才最好,哈哈哈!
甑蕾接着又抬头招呼大家:“快吃,这鱼肉极好,趁热吃了才好。”
祸起萧墙(6)
甑蕾见君啸白不动,便取了个干净的白瓷碗,舀了一勺鱼汤,两块鱼肉,移送到他面前,含笑道:
“王爷吃些鱼吧”
君啸白看她一眼,把碗推回来:“我不喜欢吃鱼,你自己吃吧。”
沈老太太似乎怔了一下,看着君啸白叹道:“可怜见的,自小都在我身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祖母竟都不记得了。可见,我这把老骨头也真是不中用了。”
君啸白笑对老太太说:“祖母慢慢吃,莫为孙儿烦恼,孙儿在军中养成的习惯,饭吃得很快,并不比你们吃得少,什么都尝过了的”
正说着话,忽听门外婆子喊了声:“霍三公子来了。”
甑蕾一听,敢情是霍青城这厮来了?这么大晚上的,他有啥事非要找到王府里来?
沈老太太闻言立即放下碗,道:“这是怎么说的?霍三公子怎么这时候才来,吃过饭了吗?哎呀,得赶紧叫厨房再去准备一桌酒菜出来。”
忍冬上前给霍青城递上才绞好的汗巾子,霍青城擦了擦手,笑道:“真是对不住,我这来的不是时候。看你们都在吃饭,我却来叨扰了。”
沈老太太和他也算是很熟,又是自家亲自,便笑道:“你这猴儿,可不是赶上了我们这都吃饱了——快快,给公子爷添幅碗筷,让他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
君啸白似乎想起点什么,猛然起身站起来:“表弟坐这儿吧,我吃好了。”
霍青城迟疑着说道:“这这,这怎么好?表哥倒要让位给我…”
沈老太太疼爱地拍拍他:“你表哥让你坐,就坐吧,他吃得快,已经饱了的。忍冬,好生服侍着公子爷,拿我那包好茶泡上来。”
君啸白走过甑蕾身后,甑蕾看见他将刚才自己盛给他的那碗鱼肉汤再加了一舀热的,移送到霍青城面前:
“这碗鱼汤我还没喝过,你趁热先吃两口,看看味道还合不合口?”
霍青城双手接过汤碗,点了点头:“谢谢表哥。”
甑蕾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忽然之间就失去了之前所有的热忱和愉快。轻轻放下手上的汤勺,不再看别人,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默默吃饭。
这沈老太太吃得差不多,反过来替她挟了满满一碗菜肉,说:“我们都吃好了,你辛苦了一晚上,却没能好好吃,幸好青城过来,就他陪你一起吃点罢。”
各人都吃好了,起身离开饭桌,只剩下甑蕾和霍青城还在吃,宁双儿有点担心地看着忽然沉默不乐的甑蕾,不肯走开,君啸雅也就在旁边陪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霍青城说着话。
甑蕾喝了碗汤,也没多吃几口菜,霍青城吃得也少,两人让丫头服侍着漱口净手过了,就和君啸雅雅、宁双儿夫妇一道过暖阁东厢来喝茶。
这间暖阁也是设计的颇为精妙,临着花园水榭的东南面开着一长溜的窗子,到了夏天便糊上春水碧如天一样颜色的上好窗纱。此时窗棂都被推开来,习习凉风自窗纱中透过来,人一进去就觉得格外的凉爽。
祸起萧墙(7)
赵紫嫣端坐茶案旁,正含着笑整理茶具,准备分茶,君啸白坐在她对面,正意态休闲地欣赏她的手法。沈老太太坐在另一边,看着君啸白和自家侄女相对而坐,偶尔似心有灵犀般,抬眸相视一笑,不禁满意地微微颔首。
甑蕾等人走来,老太太叫各自入坐,自己却站起身,由婆子和忍冬扶着,往里边净室去了。
甑蕾不客气地挨着君啸白坐下,却看向坐在一旁和庄静说这话的刘霜霜,说道:“不知道霜霜表妹分茶的技艺如何?赵家表妹分茶能分出花卉美景,日月星辰,你可会?”
君啸白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怎么知道这些?赵紫嫣可没在她面前演示过。
刘霜霜闻言掩嘴一笑:“看表嫂问的,我们江南名门大户家的女儿,茶艺是一定要学的,斟茶分茶能呈现花卉美景,日月昨辰并不难,难的是能保住祥瑞之气经久不散,才是真正有本事的。”
甑蕾装模作样的咂舌惊叹道:“如此说来,霜霜表妹就是这等有本事之人,快让我们开开眼界罢。”
听刘霜霜这么一说,庄静和宁双儿也争相附和,要求刘霜霜给大家露一手。
刘霜霜笑着,飞快地看了一眼君啸白,赵紫嫣见状,只得不甘不愿的退到了一旁。刘霜霜手上不停,开始麻利的伺弄起茶案上的大小物什。
君家的小姐和夫人们都是通懂茶艺的,方才只是凑趣,其实并不是很期待,反而是甑蕾,看得很认真,一边嘴上不停,问这问那。
刘霜霜此时好不容易有了卖弄的机会,哪里肯让人小瞧了去?一边耐心解答甑蕾的问题,一边用心弄茶,
甑蕾一抬头的功夫,见这宁双儿正在冲着自己笑,便问道问:“弟妹笑什么?咱们且看霜霜表妹技艺如何,能分出什么花来,若是分出一个圆圆的月亮,那可最是应景不过了。”
宁双儿便跟着笑道:“那倒也罢了,我希望她分出的月亮不圆,像鸭蛋就好,人说鸭蛋脸才是好看的,就像流玉妹妹一样,是个最标致不过的美人。”
君流玉见又扯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微微皱起眉头。甑蕾忍住笑,沈老太太有些不悦的说道:“哪有月亮像鸭蛋的?紫嫣,一会儿你来给她分一个圆月出来…”。
君流玉这时凉飕飕的接过话头,道:“今晚风大,指不定月亮也不想出来了。”
几个人正说着,却见刘霜霜定定看着自己面前的茶盅,表情惊惶,近边的人都看清楚了,那茶面只有一片无形无状的白色茶沫,什么圆月,美景,一样都木有。
甑蕾笑着垂下眼眸:现代茶道略知一二,古代茶艺真的不懂,分茶能弄出奇奇怪怪的形态,那是听人说和书上看来的,她还知道若要做到那个境界,需要几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安静敞亮的环境,轻松友好的气氛,淡定愉悦的心情,失了这几样,再加上旁边来个虎视眈眈的老太太,经不起扰乱打击,茶艺学得再好,那茶花也分不出来。
男人没个好东西(1)
君流玉一探过头来,便说道:“啊呀霜霜表姐,这个…连鸭蛋都不成了呢。”
刘霜霜一脸窘迫,只差就要哭了,君啸雅看了妹妹一眼,道:“小妹。”
宁双儿也扯了扯君流玉的衣角,烛光下只见刘霜霜两腮通红,原是羞愧之色,此时看去竟别具艳丽之态。
君流玉对上君啸雅略带责备的目光,本来不以为意。但是一转头,却发现君啸白也神色不悦的看着自己,她便一下子凝住了嘴边的笑容,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沈老太太也是面色一松,看着茶案上的茶盅,淡然道:“没什么,就是再好的技艺也有失手的时候。既然霜霜失败了,紫嫣,这回就你来…”
君啸白看着君流玉道:“应是一时失手,再加上她们几个在旁边打扰所致。分茶最忌分心,依我看重新做一次就好了,霜霜的分茶技艺确实高超,我想再来一次一定就会好。”
刘霜霜原本一脸颓败之色,此时一扫而光不说,两眼还放出欣喜的光彩,脸上尴尬之色消散得无影无踪,回复自信淡定,招手唤了夏雨过来帮忙清理茶案,又要开始第二次煮茶分茶。
甑蕾很想再说几句话,看看大家都兴致勃勃的样子,便打住了,君啸白却主动靠过来,轻声在她耳边说:
“你若是坐得不耐烦,就寻个事由回去,莫再多话。”
甑蕾心里忽然就炸窝了,生出一种豁出去的感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目光一转看到脸上带着微笑却似乎满腹心事的霍青城,终是闭上嘴。
不能啊,还不是任性妄为、只图快意的时候。
先不说自己的生意还没有做起来,就是尹家那边,她也还要仰仗君啸白的庇护。她现在得罪了霍太妃,也不知道霍家会不会趁机为难舅舅和外祖母。还有甑明远这个弟弟,他明年要参加乡试,乡试过了才能参加省试,等过了这两关,最起码就要两年。然后才到正儿八经的殿试。
这样的世道,以财富功名权势论身份地位,甑明远一定要靠自己闯出一条路来。就算考不上状元,拼得个一般点的功名也行,到时再想办法,求着君啸白提携他寻个好些的官职,只要做了官,甑明远在甑府才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来到这里,在无可选择的情况下,她成了甑蕾。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她都要担起原本属于甑蕾的责任。
否则,她怎么对得住这副肉身?
想到这里,甑蕾心思转动,脸上绽放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环视众人,缓缓说道:
“分茶常有失手,这不算什么,…我想霜霜表妹这回定是成功的。”
这话算是合了君啸白的意吧,他向着甑蕾的眼神里有一丝嘉许的味道。
甑蕾心里更加郁闷上了。
正闷闷不乐时,忽见一名婆子走来,躬身道:
“回老祖宗、王爷,王妃,二爷房里的云罗姑娘,生了,是个哥儿。”
沈老太太登时大喜:“是个哥儿?真太好了!不是未到日子吗?这就生了?”
男人没个好东西(2)
甑蕾一下子就想起自己第一次来明华殿请安的时候,宁双儿带来的那几个女娃娃。她也听说了,二房君啸雅膝下至今也只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这么说来,宁双儿倒真是个贤惠的人,居然给丈夫找了这么多的妾室,以其为君家传宗接代。
不过这种事情看在她眼底,只是觉得就像看电影一样。左右,她是不会接受男人的不忠的。
听到沈太王妃问话,那婆子赶忙低着头:“是云罗姑娘不小心碰着了,哥儿这才提前生出来的。”
君流玉高兴地拍手道:“二哥哥有儿子了,父亲不定有多高兴呢!大哥,你也快了吧?”
刘重昭暗暗瞪了她一眼,君流玉一怔,回头看见宁双儿把头都垂到胸口了,知道自己这回是无意中戳到了二嫂的痛处,忙伸手掩住嘴巴。
甑蕾不以为意,只笑道:“恭喜老祖宗,又添重孙儿了。这位哥儿来得正是时候,明天刚好是七月初一,诗经上说七月流火。看来,二弟的这位哥儿,将来是必定能光耀我君家门楣。”
这话说是讨喜,也是一派真诚的祝福,大家都笑了起来,沈老太太更高兴了:“对对对,蕾儿你这话说的真正不错。这孩子真真是个有福气的。来人,唤李妈妈来,进内室取两样贵重一些的礼品,一样赏云罗,一样给给刚刚出世的重孙儿。”
说罢,又转头对霍青城说道:“青城,你今晚来的可真是时候。真是掐算也没你这么准的,来来来,今晚干脆就不要回去了。我让啸白陪你好好喝两杯,权当是添个喜了。”
霍青城闻言连忙笑道:“老祖宗说的是,青城也有此意。”
甑蕾看了看宁双儿的脸色,心中有些不忍,便说:“云罗生产,公里原也该有赏的物件和银子,孙媳这就回去让人去安排…”。
沈老太太沉吟了一下:“雅儿这么些年只有三个大姐儿,如今总算盼到了一个儿子,也算儿女双全了。你如今管着家,该亲自走一趟,也算是替我看看孩子…。”
甑蕾应了声,回头去看着君啸白,君啸白不等她开口,点头道:“去吧,这些事你原该做的。”
本想装个样子嘱他一会跟霍青城两人喝酒别搞到太晚休息之类的话,反得了他这句硬邦邦的话,甑蕾彻底无语,转身往外走,却听宁双儿在后面叫道:
“大嫂等等,还是我陪你去吧?”
甑蕾转过头,心想可怜见的,现在心里指不定有多难过呢!偏偏还要在人前装出一副大方的样子,也好,自己顺便安慰一下她,免得让她什么苦处都积在心里。
甑蕾便点了点头,伸手拉过宁双儿的手,道:“你呀,还真是贤惠。我早前就听说你对这云罗颇为关照,为了二弟的子嗣,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说完,转头又对君啸雅说道:“二爷,这以后你可得好好对弟妹。毕竟,正经媳妇也只有她一个。”
男人没个好东西(3)
君啸雅小时候应该是得过小儿麻痹症,右腿有些许的行动不便,此时只朝甑蕾点了点头,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道:“那是自然,双儿乃是我的结发之妻。这份情谊,哪里是旁人可以比得了的?”
沈老太太看着他,却是一脸的紧张:“雅儿,你虽然是又做了父亲,只是今晚你却不能去那院子看云罗和孩子。连到门口都不行的,来,在这里坐着喝杯茶,让婆子们拿了灯笼送你回院歇着,明儿个是初一,又逢上这样的喜事,要早起拜天地各方神位,祭祖…老三你们两夫妇也一样,祖上积德,你们大哥承了爵位,又多建功勋,自是要照应着家里。你二哥添了子嗣,你们今晚要歇好,养足精神,明日祖宗牌位前可力儿磕头,感谢祖宗保佑咱们家宅平安兴旺,知道了没有?”
君啸雅、君啸英并排站好,躬身到地:“孙儿记住了,孙儿铭记祖宗恩德,不忘祖母慈爱,和大哥的提携!”
沈老太太满意地点着头,脸上绽开笑容:“好好,都是我君家的好儿孙。”
说完,又对站在身旁的君流玉说道:“明日祭祖,姑娘们也要认真些,祖宗庇佑,你们日后嫁得好婆家,那是一辈子的福份。流玉,你是朝廷亲封的郡主,明日,可要做好带头作用,不可轻慢,知道吗?”
君流玉看起来有几分漫不经心,不过仍福下身子:“谨遵祖母训示”
等甑蕾和宁双儿带着丫鬟婆子去了云罗所住的福芳院走了一趟之后,出来一看,天上的星子都已经升的很高很高了。
看样子时候不早,甑蕾见孩子和产妇情况都算稳定,又和宁双儿一路走来,说了不少贴心话。
宁双儿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平时话不多,做事做人都谨遵着各种条条框框,自然就少不得装了许多委屈在心里。她嫁进君家之后只生了一个女儿,是君啸雅的长女,而今已经有三岁了。只是在这以后,肚子就没了动静。
云罗之前是她的陪嫁丫鬟,把她送给丈夫做通房,她也是实属无奈。现在,她是真正有喜有忧。喜的是云罗终于生下了儿子,君啸雅这一房也算香火有望。忧的是云罗本来就聪明伶俐,这生下了孩子之后,丈夫必然对她更加疼爱。这以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变数在等着自己。
甑蕾对这样的事情历来是不抱任何宽容的心态,在她看来,一个男人要是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忠诚的话,那也就不必再谈什么人生抱负。面对宁双儿的伤心,她也很是唏嘘不已,两人边说边走,无意间倒是觉得感情拉近了不少。
宁双儿本来要送她回云华殿休息,然后再回自己的怡丽轩。甑蕾坚持不肯,不由分说的把她送了回去,又对她反复嘱托了几句,只让她放宽心,要是真有什么事上来,她是必然会站在她这一边的。
一番贴心话说的宁双儿热泪盈眶,她站在院子门口,直看着甑蕾的背影走远,这才一步挨一步的往厢房里走去。
男人没个好东西(4)
却说甑蕾带着林嬷嬷等人往云华殿方向走去,才刚走出不到两处院落,忽然见得前方地上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灯笼照在那处,晃的人睁不开眼来。
甑蕾便叫人拣了,拿到自己跟前一看,原来是宁双儿手上戴着的那串白玉佛珠,也不知道怎么搞得,这样一件东西就松松的从手腕上滑了下来,宁双儿也没觉察到。
甑蕾把珠子拿在手里摸了摸,只觉得那玉珠触手生温,显然是极好的一样东西。林嬷嬷原本想着打发个丫鬟给送回去,甑蕾却心念一动,道:“不用了,你们在这等着,我亲自去送。”
她原想着这些丫鬟粗手粗脚的,也不懂什么佛理,这样的东西显然是请高僧开过光,平时最忌讳等闲人接触,于是便自己送去,也好免了宁双儿事后心中会有微词。
只是没想到,她这一着转身,却看见了宁双儿真实婚姻生活的一个片段。原来,在人前看来温润如玉的君啸雅,居然是这样一个贱男。
再说这宁双儿自去看了云罗和新生的孩子回来之后就一直觉得胸闷气短,当着甑蕾的面,她又不好说出来,这时候回了自己的屋子里,便赶紧坐下,丫鬟们送上茶,她正抚着胸口顺气,忽见门帘一挑,二爷君啸雅沉着个脸走进来,也不理会丫鬟和婆子向他行礼问好,直直到榻前坐下,隔着小矮几,冷冷地盯住宁双儿看。
宁双儿给他看得心里发毛,又想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不合他意的事,只好温婉地说道:
“时候不早了,明儿个还要祭祖,爷,不如早点洗澡睡了吧…”
正说着话,她的女儿君沚婷从母亲怀里爬起来,绕过矮几,偎在君啸雅身边,软声软气地喊了声:
“爹爹!”
君啸雅这才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蛋,对奶娘说道:
“抱下去吧,大姐儿从今起就放在母妃身边,让母妃给她寻教导妈妈来学规矩!”
宁双儿不由怔了一下:“爷说什么?我好好的在这儿,却将婷儿跟着母妃去学规矩?难道我这当娘的不会教她?”
君啸雅看着奶娘抱了大姐儿出去,又示意丫鬟们也下去,这才指住了妻子,怒声道:
“你也算大家闺秀,还知道自己是当娘的人,看看你做的事!”
宁双儿从未见他这般,一时也变了脸,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颤声道:“我做了什么?”
君啸雅少不得冷笑道:“才做下的事,这就不记得了?云罗是因为什么才早产的,祖母那里你尽可以糊弄得过去,可是我这里你却不好交代!云罗自是你的丫头,你自个儿给了我,如今又要忌恨她,她肚里的孩子,是母妃吃斋念佛替我求得来的,今儿个好在是母子平安,若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宁双儿,你就等着瞧吧!”
宁双儿此时是气的浑身直发抖,这一家子,她实在受够了!太婆婆时常阴阳怪气,婆婆重男轻女,不待见自己这正经媳妇生的大姐儿。
丈夫?哼哼。
男人没个好东西(5)
丫头肚子里的孽子刚出生呢,就知道去丈夫面前告黑状了。她不过是将人叫过来问了问,还赏了不少好东西给云罗那贱丫头,回头她怎么早产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怎么就成了她的过错了?
这一家子的人,男男女女,除了才刚嫁进来的甑蕾之外,怎么都是一个贱样!
宁双儿只觉得一股无名邪火直冲脑门,横眉看着君啸雅:
“一个出身下贱的贱丫头,也配我忌恨?爷倒是看看我病成什么样了,有那个精气神么?我不过担心,唤了她来教导些生孩子的事,她自要跪我这个主子,我能下榻去扶她起来?莫说还差一个月才落地成人,就是没生下死在肚子里又怎样?一个庶子,有什么好稀罕的!”
君啸雅气得脸泛青:“庶子怎么了?都是我君家的骨肉,你有本事,也生一个嫡子给我看看!成婚四年,我守着你,你却仅有一个芷婷,去年母妃把身边的玉枝给我,不过半年,玉枝有了身子,我陪林大人办一趟差回来,她说没就没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宁双儿,我忍你,是因你大祖父当年在我出仕时多少给过我方便,我不是忘恩的人。但你也别太过份,我这个年纪还没有儿子,遭人取笑,让母妃忧心,让祖母脸上无光,这一切,全赖有你这个贤良的主母在房里,若是再跟我玩手段,绝我的后,我绝不饶你!”
宁双儿哭了起来:“原来爷往日待我好,只为报我大祖父的恩,如今大祖父仙逝,爷就不用再顾念夫妻情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