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薇摇头:“不是因为她…如果我说让你放手,什么都不要了,离开敬兰会离开兰坊,就和我两人回南省去,你愿不愿意?”
叶靖轩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行。”
阮薇早知道他的答案,这条道上的男人谁能轻易放弃,他们人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她了解他,反而如释重负,叹了口气说:“你看…靖轩,你有你的野心,可我成全不了。”
严瑞再度示意阮薇上车:“走吧。”
阮薇逼着自己不去看叶靖轩,低头上车。严瑞很快摇上车窗就要开走,叶靖轩却突然往他们这里冲,差点剐到旁边的车。
方晟已经从“等待戈多”里跟出来,一看他这样急了,跑过来拼命拦住他:“三哥!小心!”
可他已经彻底怒了,冲过去就像不要命。方晟眼看拉不住,喊手下出来挡住周围所有的人和车,谁也不许靠近。叶靖轩过去一把拉开严瑞的车门,非要把阮薇拽出来:“你敢跟他走?信不信我现在毙了他!”
“叶靖轩!”阮薇再忍不下去,可是严瑞按下她的肩膀,他摘了眼镜看向车外的人,只说了一句话:“让她自己选。”
叶靖轩目光越来越暗,松开手看着她。
她被逼得无法开口,严瑞和叶靖轩,她该怎么选?
不远处路人通通聚在一处,吵嚷的声音越来越大,乱七八糟,浮生乱世。
叶靖轩怒极反笑,靠着车门松开手,冷眼打量他们两人。他还拿着那把梳子,反反复复临摹那些雕刻的印记,伸手递给她。
阮薇看着他想起过去那点小心思,他不经意送了梳子,她就慢慢为他留长发…她会写的第一个字就是自己名字里的“薇”,所以他从小就送她蔷薇花。
南省日照充足,蔷薇花都开出了紫色,这颜色难得,可这花其实不金贵,野生好养活,只有他才捧在手里当宝。
一个女人能有多少青春年少,好的坏的,她毕竟都给了叶靖轩。
可是两个人十几年的纠葛差点把命都赔上,终究没有善果。人除了爱情,还背负着太多感情,阮薇过去已经足够自私了,不能再这样彼此折磨。
她知道,其实没这么难,只要她咬牙狠下心就会明白,人没有爱也能活。
所以她最终没有和他走,静静看着他说:“三哥,保重。”
方晟追过来站在叶靖轩身后,他压低声音提醒他:“这里人太多,再这么下去薇姐容易被人盯上…”
手下的人围过来护着他,毕竟是大街上,都在劝他先走。
叶靖轩终于退后,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她,阮薇被他看得几乎坐不住,可严瑞直接发动车子,再也没给她犹豫的时间。
他们连一个路口还没开过,阮薇捂着嘴失声痛哭。
严瑞拿纸巾递给她,过了一会儿才说:“他有他的敬兰会,你也有你的生活,阮薇…什么都会好起来的,你当年以为他死了,那种情况下你都熬过来了,没有什么过不去。”
她捂着自己的脸几乎崩溃,断断续续地抽气,不断摇头:“你不懂…严瑞,你根本就不懂。”
生离死别,她无一幸免。
严瑞知道她心里不好受,那天两人回家之后都很沉默,早早吃过晚饭,严瑞就上楼去了,想留一点空间给她一个人静一静。
阮薇并没有想象中激动,她很快就把情绪收拾好,洗完碗筷,泡了两杯茶端上楼,和严瑞一起在露台上坐了一会儿。
小区环境不错,快到夏天了,风里都带着温热的花香。
严瑞不想逼她,一直也没有提搬走的事,反而是阮薇坐了一会儿舒了口气,看着他说:“出去走走吧,上次不是说一起去春游吗?”
他笑了一下摘了眼镜,终究是过了冲动年纪的男人,遇见什么事都能从容考虑。他想了一会儿才说:“想去国外吗?我还有一个长假没休,你不是总说荷兰的花最有名,带你去阿姆斯特丹,好不好?”
那是座矛盾而坦荡的城市,古老的风车和鲜花,以及风情万种的现代夜生活。
阮薇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跟她说过的关于荷兰的故事,鲜花之国,她从小就梦想能有机会去看一看,后来生活颠沛流离她没有机会去,就算去了也找不回童年那么简单的心情。
她答应下来,严瑞算了下时间又说:“那我明天下午就回来,我们先去办签证。”
阮薇似乎很期待,坐着不说话,但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他看她这样似乎连安慰都是多余的,干脆什么都不说。
阮薇的手指被红茶焐得暖洋洋的,她轻声说:“我会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他握紧她的手,两人只是静静坐着,天气好,还能看见小区之外的行车道,夜里人不多,只有几个业主带着宠物饭后遛弯,人间烟火。
他慢慢地补了一句:“我们一起。”
临睡的时候,严瑞怕她睡不踏实,下楼热了牛奶。
他带回一套新的杯子,拆开来清洗干净,杯子通体瓷白,郁金香花朵的形状,刚好是荷兰的国花,其他一点装饰都没有,颜色素到极致,反而生出几分雅。
“路上看到的,做得不错就买回来了…等我们去了阿姆斯特丹,带你去看世界上最美的郁金香。”
阮薇觉得好看要拿过去玩,她手上还有剥了一半的橙子,黏黏的,也不想管。严瑞刚洗干净不许她乱动,被她惹得直笑:“小孩一样…好,先给你用。”他直接倒了牛奶给她,她端走,回自己房间喝,喝着喝着从头暖到脚,心也平复下来。
其实人想好好活着很简单,没心没肺,只贪图眼前能握住的一期一会,也是一辈子。
阮薇打开电视,边看边喝,过了一会儿牛奶都要凉了,她拿起来喝干净,却看见素白的杯子底部印着字。
欧式的茶杯,一朵温婉而优雅的郁金香,像一场甜蜜的好梦,只是杯底有淡淡凸起的浅金色纹路,那是一句英文,不到最后看不清。
Waiting?for?Forever.
等到永远。
阮薇关了灯,躺在床上用手机给严瑞的房间里打电话,他似乎也要睡了,仅仅楼上楼下的距离,她这一个电话让他紧张起来,以为她的腿抽筋动不了,开口就问:“怎么了?是不是摔了?”
她笑了:“没有。”
他似乎已经要往楼下走,松了一口气又转回去。
她闭上眼睛和他说:“我在努力,严瑞。”
她知道等一个人很辛苦,可是人想忘记过去也没有那么容易。
严瑞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分外柔和,他告诉她:“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唯一庆幸的就是…你和叶靖轩只有过去。”
明天依旧会天亮,人所期望的未来那么远,是好是坏,总要一步一步走,如果过去来不及,他想等到永远。
严瑞这辈子什么都有条不紊,只冲动这一次,一往而深。
阮薇不出声,他劝她去睡:“早点休息,明天毕业年级还有最后半天的课,我很快就回来。”
她总算闭上眼睛,耳边没有那些尖锐的喊声,没有老宅里兀自不变的钟声,窗外只有蝉,这些年始终如是。
一夜好梦。
可惜她的生活平静了三年,既然有亏欠,终须都归还。
阮薇似乎永远和出游无缘,这几乎像是命定的诅咒,她每一次想逃离一个地方,最后总不能如愿。
家里电话响起来的时候阮薇还没醒,她潜意识里觉得不用再去早起开店,放松下来,这一觉睡了很久。
她迷迷糊糊抓过听筒,听着电话那边公事公办的口气,一下就坐了起来。
“严瑞出事了。”

第九章 涸辙之鲋
阮薇在医院里等了一天,她终于明白,严瑞是她最后仅存的退守,她只有这一点点坚强,如果他再出事,她这辈子就全完了。
几个字而已,阮薇心里完全乱了。
对方先来问她的身份:“他同事说他和女朋友住在一起,叫什么…阮薇吧?是你吗?”
她混乱地答应,急得抓着电话不停问“严瑞怎么了”。那边是负责通知家属的人,显然对这种事见多了,三言两语跟她解释:“人还在抢救,在停车场里被人扎了,我们查过监控记录,可是他的车位正好是监视器死角,目前还没有找到目击者,具体的…你先过来一趟再说吧。”
她用最快速度赶到学区医院,严瑞出事的地方还没到学校,大学里路面停车不方便,所以他一般都停在隔壁小区的地下停车场,他突然被人袭击,被之后去取车的业主发现报了警,送来最近的医院。
严瑞人还在手术室里,警察在外边见阮薇,她顾不上回答问题,先冲过去拉住护士问。对方看她情绪太激动,让人把她扶走,又告诉她:“差一点就扎到脾了,不过现在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失血过多,你先去外边等一会儿。”
阮薇的身份证件都是当年离开南省局里换过的,上边还印着别的名字,只是她后来自己生活实在不习惯,再加上没遇到什么麻烦,于是日常对外都没改称呼。
过来调查的警察上下打量她问:“你到底叫什么?”
她解释不清,只好说:“我十岁之后是被养父收养的,所以身份证上用的是他给起的名字。”
对方仔细地问了她很多问题,包括严瑞的私生活,可她实在想不出他会得罪什么人,警察也没办法,不断提醒她:“他什么东西都没丢,现场也干干净净的,这可不是偶然的抢劫,有人知道他上班的路线,知道他的停车位,还调查过监视器范围…这明显是私仇啊,你最好认真想想。”
阮薇盯着手术室的门把话都咽回去,严瑞没有私仇,可她有。
最终警察例行公事,把所有能问的都问了,理不出头绪,只好做完笔录回去调查。
阮薇不知道手术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好在听说严瑞人没事,她靠着医院的墙壁捂住嘴用力吸气,想让自己冷静一点,最后克制不住蹲下身。
她按着自己的手腕,好久才能透过一口气。
旁边有其他病房的护工路过,大婶好心,看她急得满头是汗,就去给她接了一杯冰水缓一缓,安慰她说:“人没事就好…如今这世道啊,走路上都不安全!前两天我还见到一个更倒霉的,什么都没干,就坐电梯下楼,好端端的电梯掉下来了!”
阮薇被她安慰着心里好过一点,起来感谢她,那护工又上下看看她说:“里边送来那个是你老公吗?听说是大学里教书的啊,怎么就摊上这事了?我听这意思不像偶然,别是惹上什么麻烦了吧,你听我一句,记得多盘问盘问,这男人啊…”
大婶热心肠,只当年轻夫妻出了事,阮薇又不知深浅。
这些话越说越让阮薇心里着急,她顾不上再和她聊,匆匆忙忙脱身,拿出手机到走廊另一端打电话。
对方费尽心思不找她报仇,反而伤了严瑞,只可能是叶靖轩的人。
昨天阮薇坚持跟严瑞离开,今天早起他就在学校附近出了事,如果不是敬兰会的人,哪有这么大的本事,那里的小区车库随时都有人来往,他们算得精准,一个目击者都没留下。
她电话直接打给叶靖轩,一直没有人接。
不过半个市区的距离,叶靖轩的手机一直就在方晟手里拿着,他关了铃声,但振动的响动也让人静不下心。
过了不知道多久,方晟看看那个号码提醒他:“三哥,薇姐打了十几次了。”
“不接。”他声音利落,半点不犹豫。
方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大着胆子劝了一句:“如果不解释,薇姐肯定认为这是三哥做的。”
叶靖轩笑了,声音却透着狠:“我解释她也一样这么想,就算是我做的,又怎么了?”他正好坐在书桌旁边,那张红木桌子是从南省老宅里运过来的,长而宽,带着大的转角结构,刚好配着房间里暗色调的墙纸,恍恍惚惚,都是一样挥不散的记忆。
叶靖轩就靠在椅子上,一边说一边漫不经心地抓过笔,在旁边的日历上划掉一格。
日历旁边就是止疼药,但他摆在那里从来都不肯碰,他划掉一天,就清醒一天。
方晟还要说什么,他却摇头说:“阿阮根本不信我,当年她就不信,现在也一样,严瑞出事一定是我做的,解释也没用,她认定我不会收手。”
方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往那日历上多看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药瓶上,但他什么都没再劝。
他把叶靖轩的手机拿在手里,不挂断也不接,退到书房外边去。
阮薇反反复复打了无数电话,叶靖轩根本不接。
她一开始气愤到坐不住,到后来气都气不出来,只能怪自己。明知叶靖轩是半点不肯退让的脾气,她昨天就不该让严瑞来接自己,最后还是害了他。
阮薇越想越坐不住,医院走廊里永远让人恐惧,来来往往大多数是病人,人们各有各的生活,就算出去风光无限都没用,非要等到躺在这里才发现,这辈子别管是神是鬼,结局都一样。
这世上多少名利都不够,只有生死由天,求不来,贪不了。
阮薇忽然想起父亲临终的时候,那时他病危通知书下了三次,她看着他躺在病床上,近乎回光返照,意识突然清楚许多,所以护士准许她多留一会儿。
阮叔最后拉着女儿的手,后悔到流泪。
他说,如果他当年只选择做个老实的花匠,虽然一辈子没出息,可起码后半生还能看着她长大。
那时候阮薇刚懂事,从那天之后父亲就没了,于叶家而言,无非死了个忠心耿耿的下人,于她而言,天塌地陷,她再也没能过上安稳日子。
阮薇控制不住想起很多事,她打不通电话就想冒险去一趟兰坊,可她现在又不能离开严瑞…所有的事都赶在一起,阮薇想不出办法,正在犹豫的时候,严瑞总算被推出来了。
他伤的地方很危险,但好在没伤到脏器,全身麻醉缝合了伤口,一直没有醒。阮薇在病房守着他,他失血过多导致苏醒很慢,到下午的时候才有意识,说话还很吃力。
严瑞的学校里听说他出事,当天就来了几个领导和同事,带着花和东西来探望。
病房里一时都聊开了,严瑞刚醒说不了什么,他们就默认阮薇是他女朋友,还有人介绍出去说这是他未婚妻,阮薇眼看大家都围过来问,根本没时间解释。
事故原因一时查不清,阮薇不知道怎么和他的同事交代。她看了看严瑞,他伸手拉着她摇头,阮薇不敢透露更多,只好和外人说是意外。
她说严瑞早起开车出了车祸,暂时住院,他没什么事,目前只要静养,希望大家尽量不要外传,尤其不要和严瑞的学生们提,他带的是本科毕业年级,那些孩子正好都要出去实习,省得大家都担心,这才好不容易把严瑞的同事送走。
等到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阮薇坐回到他床边,盯着他面无血色的脸看了很久,突然俯下身轻轻抱住他。
阮薇在医院里等了一天,她终于明白,严瑞是她最后仅存的退守,她只有这一点点坚强,如果他再出事,她这辈子就全完了。
严瑞出不了太大声音,总算笑笑和她说:“没事,别怕。”
她一下哽着那么多话,自责到无以复加,可他总也不怪她,坚持要等下去。
阮薇怕碰到他伤口,终究还是松开他,问他感觉怎么样,严瑞脸色不好,但口气还算平静,她问他看没看清对方是谁,严瑞停了一会儿才回答:“他们既然敢来,肯定都是我不认识的人,无非就是敬兰会的,我想过有这么一天。”
他当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叶靖轩是出名的疯子,他的女人被他带走,哪能善罢甘休。
阮薇再也忍不住,捂住嘴摇头,不想流眼泪让两个人都难受。严瑞还不能动,只拉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手指发凉,但他一直都在她身后。
阮薇侧过脸低声说:“严瑞…我不能再拖累你,这一次侥幸没事,下一次呢?我不能再…”
严瑞声音一直不大,偏偏就在这时候用尽力气,直接挡住她后半句话。
他握着她的手说:“阮薇,答应我吧。”
她几乎都无力再说什么,眼眶都湿着,却努力在忍,他的冥顽不灵让她越发难过:“我身边的人都出事了,现在连你也…”
有时候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命中注定要贻害他人,不管是亲人还是爱人,她所在乎的人事都不得长久。
严瑞偏偏不放手,他人刚刚缓过来,却也起了固执的心思:“那就试试看,也许我的运气没那么糟。”
他这句话竟然还能轻松说出来。
阮薇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手上,他想抬手去擦,可是距离不够,只好叹气:“阮薇,别哭。”
她静静坐着不说话。
窗外夕阳西下,如今沐城天长了,到这时候还有光,病房里格外安静,淡淡照出一地树的剪影。
严瑞盯着窗边透出来的一线天空笑了,和她说:“这一刀我都挨了,总不能无缘无故担罪名…干脆坐实它。”
明明人都起不来,还有力气逗她。
外边有护士进来,要看严瑞的情况,阮薇坐在一边,过了很久她都没回答那句话。严瑞几乎想要再说些别的,她却突然看着他,轻轻点头说:“好。”
夜里阮薇留下陪夜,病房里只有一个沙发,她将就在那里睡。严瑞想劝她先回去,但突然想起她一个人更不安全,于是也就算了。
天气热了,夜里也不凉,阮薇没那么多讲究,靠在沙发上半躺着,严瑞回头看见她,一脸无可奈何,出声提醒:“你好歹去把外衣放在手边,后半夜总有件披着的东西。”
她“嗯”了一声去拿衣服,想了想又跑过来看他,严瑞真是没办法,抬手摸摸她的脸,阮薇自己都笑了。
他说:“薇薇同学,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照顾我?”
她问他伤口疼不疼,让他快点休息别管她。严瑞只好闭上眼,感觉到阮薇关了灯,又躺回沙发上。
这一下病房里什么都暗了,严瑞的伤口其实很疼,他睡不着,目光所及之处,刚好是月光下的墙壁,还有阮薇在黑暗中蜷缩起来的轮廓。
他想她是个命苦的人,甚至没比他的学生大多少,别人青春年少无忧无虑的时候,阮薇却一个人背着那么多的谎言。
她其实并没做错什么,只是被时间和世事拖累成如今的模样,连光也见不了。
他想着想着忽然喊她的名字,阮薇一下就坐起来,以为他有事。
严瑞摆手示意她不用开灯过来,只想看看她,这样羸弱、不堪一击的女人,面对危险混乱的处境,却从来不肯低头。
于是他笑了,轻轻地在夜色里说:“我知道,你忘不了叶靖轩,你答应我只想让我好过一点,但是这次我就卑鄙一回。”
他感觉到伤口一阵一阵地疼,闭上眼睛,声音仿佛即将睡去:“我总算赢过叶靖轩这一刀,这就值了。”
阮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躺在那里看黑洞洞的天花板,拿过手边那件外套捂在自己脸上,拼命用力,她这三年别的本事没学会,就知道了无数种忍眼泪的办法,人到窒息的时候就没有力气再哭。
偏偏她在喘不过气的一瞬间还是想起叶靖轩。
他那天发了疯,把烟渡给她,阮薇呛到整个人天旋地转,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心疼,爱和绝望都在一起,好像叶靖轩那一口气连呼吸都给了她。
她今生能付出的感情已经半点不剩,她答应和严瑞好好在一起是为了让他放心,也是为了救自己。叶靖轩不可能脱离敬兰会,那是他的抱负,他已经在那条路上越陷越深,当年阮薇在芳苑就明白了,所以才逼他放手,没想到阴差阳错会有那么惨烈的后果。
她和叶靖轩的野心今生不可能共存,所以她必须要把这一段回忆从自己的血肉里剥除出去,哪怕明知这是连根拔起的苦,她也必须忍。
可惜…这所有的一切严瑞都明白,这才是她永远还不清的债。
白天的时候医生进病房例行检查,阮薇抽空去对街买饭。她回来经过护士站,里边的人和她说又有人来探望,她们都笑严瑞人缘好,让她盯紧一点。
阮薇以为是他的朋友,回到病房外却发现是裴欢。
她惊讶地看着裴欢身后还跟了司机和随行,帮她拿着水果和很多礼物盒子。裴欢毕竟曾经是个公众人物,在外都习惯戴墨镜,她一看她回来就笑了,伸手摘掉眼镜,身后立刻有人接过去。
裴欢拉住阮薇提醒她:“昨天是星期三啊,我去拿花,发现你连店都不开了,回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严老师住院了。”
于是她让人把那么多东西都给阮薇,阮薇摇头推她说:“这么客气干什么,进来说话吧,他应该醒了。”
裴欢非要让人把东西都送到病房里,过去她有空时常来店里找阮薇,因此偶尔见过严瑞一两次,不过是一面之缘。如今严瑞受伤,裴欢带这么多东西来探望,未免太隆重,弄得阮薇实在不敢收。
反而是严瑞看到裴欢来了一点也没意外,他率先开口感谢,阮薇也就不好推拒了。
裴欢过去看看他,问了两句情况放下心,又说:“严老师开车一定要小心,你看你一受伤,把阮薇吓得人又瘦了。”
他也笑了:“意外,还好我命大。”
阮薇在旁边陪着聊了两句,外边忽然有护士进来,喊阮薇出去,要说一下这几天陪床注意的事,她只好拍了拍裴欢,示意她随便坐:“我一会儿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