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架,他到底说什么了?”
“阿熙病了。”

裴欢突然就跑到电话旁边往回拨,蒋维成过去一把拿起电话甩在地上,裴欢吓了一跳,他抓住她的手说:“我是你丈夫。我现在不希望你给别的男人打电话,听见没有?”
裴欢看着他的眼睛,他很生气,压着火,她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赌气,于是挣脱出去,拿来那份签好的离婚协议,“蒋维成,我知道你怪我,可我不想继续了。你还有Alice,或者随便谁…喜欢谁都可以带回来,你想娶谁都可以,我们没必要再这么耗下去了。”
他似乎想笑,但没笑出来,他拿着那几张纸,看也不看,死死握在手里。
“我不可能放你回去找华绍亭。”
“我忍够了。”裴欢看着他的眼睛,“你满意了吗,我还是受不了了!你对我做什么都行,但我说过,我什么都没了,只有这点可怜的自尊…你连这些都不留给我!我是贱…但我没贱到去卖自己!”
她越说越激动,想到那天晚上的饭局,忍不住伸手抽过去,“你竟然带我去见那种人…你…”
蒋维成完全不躲,她那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他脸上,打得她自己都愣了,转过身吸气,“对不起。”
他伸手扳过她的肩,逼她看向自己,他有双很招人的桃花眼,但那目光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把你救走那天,我就知道我完了。”
裴欢不去看他,却最终躲不开,逃不了。她看着他的脸,竟然看见他眼睛里湿润的光。
她惊愕到无法开口。
蒋维成慢慢地说:“我不会和你离婚,绝对不会。他能拿你姐姐逼你回去,我也有我的筹码。”
裴欢打开他的手,她终于明白了蒋维成的意思,“不…你不能…”
“裴欢,你想和我离婚,先考虑好笙笙。”

裴欢眼睛发干,她对着眼前这个相处六年的男人完全崩溃,她不断后退,直到撞到墙上。
她蹲下身抱紧自己,最终连声音都哑了,“为什么非要逼我,你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他笑,颓丧地靠在沙发背上,“到底是谁在逼谁…裴欢,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我和他,到底谁是真心对你!”
他点了根烟,顺势拿过那些离婚协议,顺着火点燃。裴欢冲过去想要抢,他死拦着不让,她情绪紧绷到极点,疯了一样对着他厮打,“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这六年…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嫁给你,我嫁了…”
还不够吗。
这样彼此伤害的日子,同床异梦,以背相对,何苦。

如果世事不老,他是天之骄子,她不谙世事。
到底是谁先死在了记忆里。

蒋维成扔开那些着火的纸,他狠狠扣住她的手,低头吻住她,把她抵在沙发的靠背上,裴欢几乎觉得自己快要折断了,拼了命挣扎。她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滚落,但已经分不清是谁的眼泪,她的头被逼得不断向下躲,渐渐开始缺氧,逼得发狠咬他。
火终于烧完了,在地板上熄灭,一屋子焦灼的味道。
裴欢推开他,跑回自己房间,她靠在门后倒抽气,最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眼前一片黑,直直地栽了下去。

可能后来真的做了梦。
她看见自己很久都不敢去想的画面,混乱,没有次序,却又穿插在一起,像一部冗长的默剧。
兰坊里的长廊,金丝楠木陈年的味道,那个人手上的翡翠链,他说过她是他的命,他抱着她读书,为她涂口红,那么多仇怨他都不眨眼,怕只怕她哭。
可惜突然下了雨,那一场无休无止的暴雨,雷声让她发抖。那条街是她的家,那些看着她长大的人都是她的家人,可他们人人都带着讥讽的目光,像一场审判。
“华先生不会留下这个孩子,你乖乖听话,少受点罪。”
她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叫声,被一阵混乱的对话打散。
“想把你拐到手啊。”
“别怕,我帮你留下孩子。”
“我没准备婚戒,反正你也不想要。”
“裴小姐真是敬业。”

没有任何人和事,只有空洞洞的声音。

裴欢觉得自己难过,这些话让她难过得几乎喘不过气,她那么可惜,辛酸得快要哭出来,突然就醒了。
她睁开眼睛,窗帘没完全拉好,冬日的光线透过云层依旧晴好。裴欢躺在自己床上一如往常,好像她起来洗脸换衣服,还能照常出去工作。
她起来坐了一会儿,看见床边的位置微微下陷,她盯着那里忽然流出眼泪,伸手将床单抚平。
她已经来不及为了他变成一个好人。
可惜的是,蒋维成,那一年的你和我,竟然在梦里都再也见不到。

裴欢心力交瘁,看表才发现这一觉几乎睡到中午。
没有时间过多犹豫,她很快收拾好自己,眼睛肿了太难看,只好戴上墨镜下楼。
今天的南楼比平常更安静,不知道蒋维成吩咐过什么,连林嫂都一句话不说。裴欢和平时一样戴着墨镜要出门,林嫂看见她没拿那些收拾好的东西,这才松了口气。
“要叫司机吗?”
“不用。”她好像要去赶拍摄一样,匆匆忙忙地走了,下人们都习惯了,裴欢从来不让人看到蒋家的车接送,一般都是敬姐在外边路上等着,接她一起去片场。
但她今天不是去工作,她走了很长一段路,直到出了八号院之前的老城墙,顺着小路一直走到街上。
她没有打给任何人,也不能通知敬姐,她必须一个人去孤儿院,想办法先把笙笙接走,再一步一步去找蒋维成谈。
裴欢也没再回电话给兰坊,她了解华绍亭的脾气,他有一千种办法可以直接打她的手机,但他没有。不管昨天那通电话他到底想给谁提个醒…总之,他还想用这件事逼她离婚,他不会让裴熙出事。

市区的繁华路段总是很难打到车,裴欢心里着急,偏偏事与愿违,很久都没有空的出租车。
昨晚闹了那么久,她脸色很差,素着一张脸,在街口站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她。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原来她还算是个名人。
裴欢拉高大衣领子,幸亏记得戴了墨镜,这种时候她可没有心情应付偷拍的记者。
远处有辆出租车慢速向她驶过来,她赶紧招手,低头又开始拨惠生院长室的电话,她只想赶紧离开闹市区,这里人多眼杂。
车停得刚刚好。
她脑子里装了太多事,一边等手机接通,一边看也不看直接拉开前门,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先往前开,离开这里。”

下一个路口绿灯,车子飞速离开。
裴欢刚刚接通手机,“喂?嗯…我现在过去,笙笙今天…”
后边的话她没能说完,手机直接被人从窗口扔了出去。
院长莫名其妙,只听见听筒里一阵嘈杂的声响,随即挂断。

裴欢尽量调整好坐姿,她不回头,也不说话,平静地看着前方的路。
枪口就抵在她脖子后方,“裴小姐,上次那顿饭还没吃完,今天程导和福爷都在,不知道裴小姐…愿不愿意赏脸?”

 

一个人的走失还来不及翻天覆地。

陈峰不请自来,突然闯进顾琳房间的时候,她正在和隋远说话。
华先生换了新药,隋远原本是为了药的事过来说注意事项的,他一条一条说,顾琳都用心记,这几年,华先生身边都靠她。
隋大夫正经的医嘱都交代完了,人却赖着不走,磨磨蹭蹭非要跟她聊天,他其实也不善言谈,结果找了半天话题,最后竟然憋出一句,“冬天了,你…女人嘛,要养生。”顾琳看了他一眼,他慌慌张张解释,越说越乱。
顾琳竟然笑了,她今天难得有耐心,没着急送客。隋远没话找话一直说,她就听着。

结果陈峰不长眼,风风火火往里跑,一进来看见两个人气氛正好,房间里也没别人,于是顾琳脸上有点挂不住,直接骂他。
陈峰知道还有人在她不自在了,一边使眼色一边和隋远开玩笑,“哟,隋大夫在呢。”
顾琳看出他有话才过来,心里一动,亲自去把隋远送走,回来的时候,直接锁上门问:“裴欢那边是不是有事?”
“大堂主得先让我心里有底,我才知道这算不算件事。”
顾琳当然明白他什么意思,他需要确定彼此上得是一条船。她无所谓地笑:“你这话就逗了,你说或者不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还是华先生身边的人。我不是老会长的侄子,不会让他怀疑,也没有老婆马上就要生孩子…”
这买卖从头到尾,可不是她顾琳的主意。
明知道陈峰要诚意才肯说消息,她偏偏还是寸步不让,爱说不说。
这兰坊里怕死怕被猜忌的人,反正不是她。

陈峰脸色冷下来,这姑娘年纪小,嘴可是真狠,老狐狸带在身边的人个个都不好对付。
他干脆不绕弯子,挑明了告诉她:“裴欢出事了。”
顾琳压低声音,“你确定?”
“二十分钟前的事。”陈峰也不急了,慢悠悠地坐在她的沙发上,“我按规矩告诉大堂主了,你现在赶到海棠阁去,还来得及。”说着他还指了指桌上的手机,“一个电话更快。”
顾琳没有动,她面上在做考虑,心里却前所未有被搅得一团乱。
她从没做过这么艰难的决定。

陈峰还在提醒她,“今天出事的不是她,是大堂主你,女人就这么一辈子,要么赌他能忘了裴欢,要么就靠自己…让那个女人彻底消失。”他顺手抓过桌上一碟栗子开始剥,“有车过来把人拉走了,应该是福爷那边下三滥的人渣。她从小被老狐狸惯出毛病,你可不知道…那脾气要真上来,肯定能把福爷的人惹急了。”
顾琳死死地握紧手,半天也没说话。陈峰不催她,吃了两个栗子长出了口气,起身准备走,“大堂主其实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当作没听见。老狐狸事后气急了就算要屠街,那也是我们的事,最后真出事自然有替死鬼…到时候她人都没了,他能气多久?何况他那么倚重你,早晚兰坊都是你的,我们只希望…”陈峰回头看她,目光颇有深意,“只希望大堂主记着,陈家兄弟一直不想抢什么家业,只是心疼老爷子的东西都扔给一个病秧子糟蹋。”
顾琳忽然盯着他,口气变了:“我不会背叛他,他是主人,永远都是。”
“当然,是我们心里有鬼,但我有什么办法!那一枪再打准点就能要我的命!”陈峰再也装不下去,心头火起,愤怒地说:“从他上位那天起,我们兄弟过了这么多年提心吊胆的日子,还不如早点给个痛快!”
“陈峰!”顾琳眼看他失态,不得不出声提醒。陈峰拉拉领口不再说话,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最后干脆开门离开,“消息我带到了,至于它算不算件事…大堂主自己掂量着办。”

他一走,房间里就剩下顾琳一个人。
她的院子为了方便,选得离海棠阁最近,她过去把东边的窗子打开,能看见那边一片冷灰色的树梢。
从裴欢回来那天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早晚会走到这一步。
顾琳盯着那些开不了花的树枝发愣,突然想起自己被带进兰坊那天也是个冬天。三九的寒冬,她站在海棠阁的院子门口,眼神冷淡,根本不像个孩子。
她被卖去偷窃团伙里受尽折磨,咬牙熬过来,最后借机害死了那几个混蛋,眼都不眨一下,因此才被人带回兰坊。
当时有人和她说,先生一会儿要看看她。
顾琳满心都是刺,她从来不信什么归宿。
但是那个男人坐在椅子上,沉沉一双眼看过来,她突然就明白了人世冷暖,站在那里就哭了。
她没过上一天安稳日子,从小混迹街头,打从会说话起,就不知道人还可以哭。
后来这六年,有一次华绍亭想起来,和她开玩笑,他说他又不是怪物,一句话都还没问呢,怎么就能把她吓哭了?
顾琳说她忘了,其实她没说实话。
当年她只是站在那里想不通,她已经逼着自己变得那么可怕,而他一语不发就能把她打回原形,让她知道她终究还是个孩子。

她至今依旧想不通,为什么这世界这么脏,还能有人让她奋不顾身。

顾琳终于做了决定。
反正她一直心狠,这是她活下去的资本,如果不伤人,就要被人所伤。
她抓过手机很快拨出,却是给陈峰的命令:“让你的人都撤回来,不用跟着裴欢了。”

这通电话打过去的时候,裴欢坐的车已经开出市区。
她早就知道这些败类不会善罢甘休,可是偏偏就是今天。
事已至此,裴欢心里突然平静下来,找到一个暂时能在威胁下坐得舒服点的姿势,她一句不问,那两个人也不多嘴。
这次他们显然做好准备才下手,之前裴欢打程导那两下,打得对方恨她入骨,回去找人,非要扒了她的皮才罢休。

车子一路开到城南,福爷一直在南边混,还得回到他的地盘上。沐城有数百年历史,自古王侯将相以北为尊,积累下来到如今,南边的发展相对不算好,这倒方便了他们这种人。只要拉点正经生意掩饰门面,这里厂房多,明的暗的买卖,背地里也能渐渐有规模。
可惜人想要混,也要看进的是什么门,万事都有高低贵贱。裴欢出身敬兰会,她从没见过这么下三滥的流氓,也没来过这种烂七八糟的地方。
空荡荡的厂房,四周只有车道,然后就是横七竖八的废弃建材。
她被人用枪顶着,一路推搡着进了仓库,没想到里边的环境倒让她出乎意料,既不黑也不暗,只是隔断很多,巨大的空间被装修成上下二层,像个普通复式的别墅。
程导正靠在二楼楼梯上抽雪茄,弄得那一片乌烟瘴气。他一看到福爷的人把裴欢带来了,立刻皮笑肉不笑地迎下来,上下打量裴欢,还让人先放开她,“裴小姐金贵着呢,又大牌又难请。”他说完凑过来,伸手就掐住她下巴。
裴欢偏过脸,口气冷淡,“放开。”
程导一口烟喷在她脸上,轻蔑地笑:“人都在这儿了,就别倔了。挺好看的一张脸,我是舍不得啊,瞧瞧,这脾气带劲!福爷还就喜欢野的…只要你今天服个软,好好听话,我们就不伤你,明天回去该拍戏拍戏,不留下痕迹让人看出来。”
他一边说,手一边顺着她的脸往下摸,裴欢甩开他往后退了两步,身后立刻又有人拿枪抵住她。
程导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一处,盯着裴欢,突然口气一变,“你他妈瞪谁呢!”
他抬手就抽,直接把她打得摔在地上。
身后几个男人一看这场面就来了野劲,围在一起笑。程导狠狠地抽了口烟,站着看她,“臭婊子!那天不是挺有本事的么!”他说完举着那根雪茄蹲下,一把掐住裴欢的脖子逼她抬头,烧着的雪茄几乎就要烫在她脸上,他咬牙切齿地提醒:“我可告诉你…这儿的人玩得狠,你不配合一点,弄得你浑身再也见不了人!”

裴欢从进来就一语不发,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甚至都不正眼看他。
程导气得下手就要烫她的脸,旁边手下赶紧出声提醒,“福爷还没看过人呢。”
于是他只好作罢,愤愤地又是一巴掌打过去,他用足力气泄愤,打得裴欢嘴角都是血。她抬手刚擦了一下就被人拦腰拖起来,几个男人都不怀好意地笑,掐着她的腰,手就要往衣服里伸。

裴欢觉得自己嘴里一片腥,这些恶心的人看得她胃里更难受,她干脆拧住一个人的手腕,借着力气回身,和那天一样,直接踹翻了程导。
那几个人全都愣住了,真没想到这女人还不死心,傻呆呆看着地上的人。
“都他妈站着干嘛!给我拖上去!臭婊子,我今天不弄死你我就不姓程!”

 

裴欢的眼睛被人蒙上,手已经被捆在一起。几个人拖着她的头发,把她强行推进一间屋子,里边似乎一直有人在,烟味呛得她喘不过气,死咬着牙不吭声。
有几个人明显在笑,裴欢被打得一直耳鸣,混乱之中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直接就被扔在床上。
有人对她评头论足,越说越下流,那声音听着就是个大烟鬼,哑着嗓子,已经快五六十岁的样子,八成就是那个福爷。
裴欢的手被捆在一起,她在这种时候开始佩服自己还能维持冷静,她慢慢地放松手指摸索到绳子的位置…她必须忍过去,这辈子前二十年她过得无忧无虑,因而现在就要加倍还。她已经什么都豁出去了,到如今,她每一步都只能自己抗。
裴欢知道她也许会死,但绝不能是今天。她咬着牙逼自己想着这个念头,她不能光为自己,她还有女儿。
裴欢努力说服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最终一切都还是落在华绍亭身上。
她想他,想他要是在,他再狠再毒,不会舍得带她去那种饭局。
裴欢拍过很多戏,演过一百种注定的结局,可她每次想起华绍亭,才明白什么是戏什么是命。
这人世间的爱恨,哪有那么多善终。
他把她养得人人艳羡,最后她却沦落到躺在这里被这群畜生折磨。

那几个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福爷干巴巴地笑,似乎对裴欢格外满意:“这比你上次找的那个好,这种女人才有意思,就是瘦了一点…不过这些女明星,人人都为了上镜好看不要命,上次那个什么燕蓉,是不是还为减肥吃粉了?”
说着,福爷开始扯裴欢的上衣,“你去拿相机来,给她留点纪念…让她出去了老老实实当哑巴!”
裴欢吸了口气忍住了,她慢慢地转动手腕,渐渐找到角度从绳扣里把手一点一点褪出来。华绍亭从来没让她沾过一点会里的事情,但裴欢小时候不听话,他为了哄她玩,就拿这个逗她,后来裴欢学会了,可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真能用上。
她的手挣脱出来,福爷已经扯开她的上衣,裴欢渐渐听清楚了他的位置,她突然扯掉了蒙住眼睛的东西,反手就用它勒在对面的人脖子上。
福爷人很胖,头发白了一大半,脸上看着倒不算老。显然谁都没防着裴欢被捆住了还有办法反抗,福爷猝不及防就真的被她勒住了,立时破口大骂。
周围其他人都急了,冲过来强行压着她,逼她放手。裴欢毕竟就一个女人,这一屋子都是要吃了她的鬼,她眼睛都红了偏就不肯低头,硬是扭打起来。
福爷喘过一口气,捏过她的脸狠狠地唾了一口。眼看裴欢就是不肯老实听话,他也没了耐性,回身吩咐人,“把刀拿来!不让她见点血,她就不知道害怕!”

裴欢听见那些人大声笑着,刀子扎进来的时候,巨大的疼痛几乎就像她分娩那一天,裴欢渐渐听不见声音,意识飘忽着避开现实里的一切,脑子里全是过去。
她体质不容易吸收营养,从小到大都很瘦,何况还不到二十岁就怀上孩子,受尽折磨。临产之前医生一直提醒她,盆骨狭小不适合自然分娩,最好剖腹产。
她不知道怎么就有了坚定的主意,咬着牙死活不肯,只因为都说剖腹产对孩子不好,她豁出去就是要自己生,最后被活活折腾了一夜,为了女儿,险些把命都搭上,最后不得不采取剖腹产,躺在医院几个月,糟了两遍罪,一分不少。
也许真的是年少轻狂,也许是女人做了母亲连心性都变了,裴欢耿耿于怀地想要证明,她爱华绍亭,那是一场至死不悔的孤勇,就算天地不容,连他自己都不肯认,她也没后悔。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在为这个选择负责。

那些畜生开始对着她拍照,裴欢疼到几乎丧失知觉。
那场雨夜,她也是这样,被人按着躺在医院的产科…原来人的情绪逼近临界点之后,会被迫开始自我保护。她脑子里的一切念头都被割碎了,又是这种折磨…又是生不如死。只是这一次她记得不再出声。
哭天抢地没有用。

屋子外边突然一阵巨响,随即就是枪声。
毕竟不是过去,如今沐城一切有法可依,即使在城南的仓库区也没人敢在白天这么嚣张,这声音一出,屋子里的人全都僵住了。
刚刚腾起的兴奋瞬间就冷了,福爷低咒着扔掉相机,转身示意人拿枪跟着他下去看看,他刚一开门,一步都没能走出去。
对方几乎是横扫式的直接闯进来,数十人已经直接上了二楼,楼下福爷的人无一幸免,甚至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一个女人就站在福爷门外,她看上去甚至还不到二十岁。就在福爷惊愕的一瞬间,已经被这个女人直接制住。
她把他的头按在墙上,突然一用力,血就溅了一墙,竟然还能让他意识清醒。
“你们…”
那女人不说话,一张冷漠的脸完全不符合她的年纪。从头到尾不到三分钟,福爷的仓库里就躺了一地人。

大门再次被人冲开,有人踩着一地暗红色的液体往楼上走,他走得快而急,却抬手捂住了口鼻,仿佛这屋子里的浓重的杀戮气味让他受不了。
福爷脸上的血糊住了眼睛,他在一片重叠着的影子里垂死挣扎,“什么人…你们!”
有人把程导和其他人迅速制住,从二楼挑空的地方直接推下去,一片惨叫。
顾琳回身向着楼梯上的人说:“华先生,找到了,就是这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