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燕蓉被她这口气刺到了,“给脸还不要脸了!”她说着转头到自己的位置,拿了女士烟夹在手上,她一边翻打火机一边冷笑,“裴欢啊,怎么就你每天端着一副圣女样儿?我们就活该都是烂货?报纸上说的那些事你可也没比我们没少…”
说着郑燕蓉正好摸到了打火机,她打开点了烟,火苗还没灭,一回身对着裴欢的外套直接扔了过去。
含羊毛的大衣不一会儿就窜起火苗,裴欢站起身,却看见郑燕蓉一脸轻松地靠在一旁抽她的烟,事不关己。

裴欢顾不上和她吵架,先跑过去匆匆忙忙扑灭了火,一旦真烧起来全都麻烦,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郑燕蓉突然一把拽过她,继续玩着打火机,一阵一阵冲她脸上晃,“你年轻,不懂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用不用我给你长个教训…嗯?”
郑燕蓉手指捻着打火机,几次擦着裴欢的头发撩过去,裴欢抱着乱七八糟的外套一动不动,她看着她,心里气到极致,却突然觉得这女人可悲。
裴欢冷眼扫过她,扔了手里的东西,伸出手直接按在了她打火机的火苗上,火瞬间灭了。郑燕蓉没想到她敢这么做,吓得尖叫出声。
她意识到裴欢成心耍了她,这是要跟她玩狠的,郑燕蓉脸上挂不住,急了就要动手,一把扯住裴欢把她推在衣架上。裴欢撞到了之前被玻璃扎到的伤口,捂着胳膊蹲下身,她无心和人争执,头疼欲裂,偏偏化妆间的门在这时候被人推开了。

裴欢的助理拿了一大堆饮料和吃的东西冲进来,开口就嚷:“欢姐,蒋少过来探班…正…找你呢…”
她后半句没说完,显然也被化妆间里的样子给吓着了。
裴欢瘫坐在地上,没等她想明白蒋维成为什么突然来找她,他已经站在门口了。

郑燕蓉明显收敛了,她瞬间找到解围的方式,一脸紧张地向裴欢伸手,要拉她起来:“摔哪儿了?”
蒋维成先她一步走过来,郑燕蓉的手只好尴尬地僵在半空中,蒋维成上上下下打量她,“去年还是前年…我在酒会上见过你吧。”他今天穿得休闲,短外套和长裤,依旧风度翩翩,问得随意,郑燕蓉只能点头。
蒋维成边说着边弯腰,半搂半抱地把裴欢扶起来,他维持着拥住她的姿势,继续和郑燕蓉寒暄:“我好像还看过你一个电影,但是记不住名字了。”
郑燕蓉看着他和裴欢脸色都变了,她瞪着他们一脸诧异,却发现蒋维成不再理自己。
他只是低头看裴欢,动作很自然地推开她上衣袖子,看她胳膊上的那些伤口,果然又有血渗出来。
裴欢推他,“没事。”
蒋维成很温柔地拉着她的手说:“我和外边打好招呼了,今天要带你先走。”他千载难逢能过来探班,化妆间里涌进一大堆人,大家一看气氛不对都不再出声,人人假装在做自己的事。
裴欢奇怪他能有什么急事,低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不多说,皱皱眉看地上那团被烧过的大衣,又回身扫了一眼郑燕蓉,拖着裴欢就出去了。

蒋维成今天是自己开车出来的,裴欢坐在副驾驶位上,他忽然俯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
两个人距离太近,他的声音清清楚楚,“如果我今天没来,你就随便她欺负?”
裴欢摇头,“这已经不算什么欺负了。”
他的动作停了一下,低头翻出来两个创口贴扔给她,又说,“这么多年,蒋家没有要求过你保密。”他看着她的眼睛,“我也不在意。”
裴欢知道他在说他们结婚的这件事,正式公开地透露出去,她的日子会好过很多,但她这么久就是从来不提,她不提,他也乐得继续维持单身贵族的形象,和众多情人牵扯不清。
她自己胡乱地处理了伤口,靠在车窗上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谢谢。”
好像这么多年,从第一次相见开始,她总是这么狼狈。
但六年过去,裴欢也还是只能还一句,谢谢。

前方路口红灯,蒋维成回过身笑了,又温柔又亲昵地过来握紧她的手说:“别谢我,正好有事接你去帮忙。”
裴欢回头看他,“什么事?我最近没心情…今天头疼,先回家吧。”
他仍旧笑,“惠生那边我都让人照顾好了,今天的事也是我替你解了围,起码之后她们顾忌我看上你,不会再找茬。”
裴欢听出来他的意思,她打断他:“蒋维成,笙笙的事我一直感激你帮我,但是其他的…你想让我…”
他一根一根抚摸她的额手指,“嘘,安静一点,先别急,就是麻烦你陪我去吃个饭。一个饭局,你知道,我不带个女伴显得不合适,刚好今天Alice有重要的通告,你这边…我顺路,过来接你一起。”
好,这倒很合适,原来他今天来找她,只是想找个临时替身。

 

裴欢不再说话。蒋维成凑过来,她躲着却还是被他吻在耳边,温温热热地一阵暧昧。他看她忍气吞声的表情小声笑,“其实…我还是喜欢你当年张牙舞爪的小模样。”
裴欢心里一阵不舒服,明知道这就是他们相处的方式,今天却突然有点难过。
她害怕蒋维成提起当年,当年她不是现在这样,也没有这么卑微。
不是不动摇的。
这么多年同一屋檐之下,她试图去接受过他,哪怕能有一次把梦做到底,她就愿意从此认命了。
但是她连做梦都梦不见结局。

裴欢不再多问,她对着遮光板上的镜子涂口红,一遍又一遍。今天她脸色不好,妆也蹭得差不多了,但只要涂上一点鲜亮的颜色,整个人还算说得过去。
“上次就想问,这是什么牌子的口红,你用很合适。”
“YSL,111#RougeHélios。”她捏着那个口红笑,“你应该提前说一声,我补好妆再出来,既然是应酬,总不能给你丢人。对了,一会儿需要我是蒋夫人,还是…什么?”
蒋维成的笑也淡了,冷着声音嗯了一句,“裴小姐真是敬业。”
她了然,一路无话,硬打起精神来让自己看着光鲜漂亮。女明星嘛,总得有点女明星的样子。
于是连下车的时候,她都等着蒋维成给她开了车门,才挽着他的手进去。

市中心七星级的酒店,这饭局上的人自然也不一般。
大厅里有辉煌璀璨的水晶灯,光线太耀眼,谁走进去都自觉高了三分。何况蒋维成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今天郎才女貌,一时人人瞩目。
进了电梯,蒋维成看裴欢笑容刚好,姿态顺服,忽然笑着说:“还是裴小姐好,起码对着我能笑一笑了。我家夫人可没这么好,连根手指头都碰不着。”他说完转过脸,声音依旧,却没再让她看见他的表情,“我这六年,比不上你偶尔逢场作戏。”
裴欢心里一阵苦,想和他说什么却来不及,电梯门打开,他们直接就被引进了房间。

她原本以为今天会有很多人,否则他何苦执意需要一个女伴。
但一进来裴欢就觉得事情不太对。
包房里只有两个男人在等,全都五十多岁的年纪了,依稀面熟,她却想不起来,总之该是圈内人。
蒋维成很熟络地介绍了下,对方立刻就笑着伸手,一把拉住裴欢,眼睛死盯着她看,“哟,我听说裴小姐不出来的,一般人请不动,想和裴小姐吃顿饭都要请蒋少才能说动。”
“程导,还有许导…都是福爷这几年力推的,一直想请裴小姐你吃顿饭,谈谈之后的合作,今天我正好有这个面子,大家见见面。”蒋维成话说的不咸不淡,把对方的来头都点明白了。
说着,他没坐在裴欢身边,反倒去了对面。

裴欢渐渐明白过来,福爷是这两人幕后老板,那人也是混的,可惜上不了台面,老头子了,一直不是什么好货色。他估计是最近拉上了圈里的导演彼此利用,难怪连郑燕蓉也提过。
这下裴欢心里什么感觉都没了,一条砧板上的鱼,刀都落下来了,什么苦什么委屈都没用。
真是个好应酬,这就是把她往外卖呢。

裴欢忽然笑了,她大衣被火撩了没法穿,现在不过临时披了个薄披肩,包房里空调暖气开得足,她却还是觉得冷。
郑燕蓉要她来的事她猜出来了,从来没想过答应,这饭局明显就是来卖肉做交易,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蒋维成替她解围把她带走,兜兜转转,竟然还是逼她落到这一步。

对面的程导话没说两句话就跑过来给她倒酒,他整个人贴着裴欢,顺势一把抓住她的手。裴欢敷衍地笑了两下,抽回手举着酒杯不看他们,反而转向对面的蒋维成。
“是不是应该先感谢蒋少给我这个机会?”
他正风度翩翩地品红酒,不看她,也不答话,抿了一口示意领了。
裴欢酒杯凑到嘴边,装个样子却又不喝,留下一道口红印子,刚刚好衬着漂亮的酒液,让身边那个色欲熏心的老头子眼睛都直了。
她盯着玻璃杯上的反光,头又开始疼。灯光太刺眼,在这里别管什么白的黑的,哪怕你曾经镀了金身,一旦摔进染缸里,这出乱七八糟的戏就永远没个完结。
程导的手越来越不规矩,拉开椅子一屁股就坐在她身边了,嘿嘿笑着在说什么,她一点也没听进去。蒋维成一直没往这边看,全做没这回事,正和另一位谈笑风生。

裴欢顺着程导的手转过去,那人正捏着她拿酒杯的手腕,一边上下猥琐地蹭着一边感慨说她真人比屏幕上好看多了,“想要什么片子?跟着我拍拍电影吧,这两年电视剧越来越不行了,你看她们哪个拍了大荧幕的还回去拍剧?”
裴欢笑,用了点巧劲手腕一转,推推搡搡带着程导的手转回来,仍旧对着蒋维成,她问他:“我是蒋少带过来的,我听他的。”
蒋维成终于抬起头看她。
她被程导纠缠着,却格外肯定地盯着他。蒋维成突然开口要说什么,但程导已经忘乎所以,一把搂住裴欢就要亲。
她回身就抽了程导一巴掌。
那人见过不识相的,见过假清高的,可他从来也没被女人打过脸,这一下被裴欢抽得愣住了。
裴欢站起来,走到蒋维成身边,她端着那杯酒一口没喝的酒,从他头上直接浇了下去,蒋维成一动不动,她搭着他的肩膀,动作风情万种,只是笑,越笑越大声。
他狼狈至极,那么风流得意,如今满身酒污。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看的蒋维成,衣服头发都湿着。
身后的两个导演反应过来,破口大骂过来拉住裴欢,她回身抬腿就是一脚,踩着高跟鞋依旧把人踹翻在地上。
“你忘了我在什么地方长大的,找人也应该找两个有本事的来。”
蒋维成啪地把面前的盘子全推了,那两人眼看形势不对,爬起来没再出声。
裴欢低头伏在他耳边,他身上有芳香的红酒味道,她贴近他的耳朵,手却环上他的肩膀。

很久之前,蒋维成刚刚把裴欢带走,她年纪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生下女儿,把自己折腾得身体状况很不好,留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
他每天定时去看裴欢,怕她害怕,晚上的时候他总是先这样抱着她,等她睡踏实了他才走。
后来很多年午夜梦回,蒋维成忘了自己为什么要一头陷进去,裴欢也从来不敢打开那扇房门。
他们之间只能用伤害来接近。
否则不公平。

蒋维成再也绷不住,他回过身想要抱紧裴欢,可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按着他,不让她动,她不质问也不伤心,她只是第一次这么抱着他,像他当年做过的那样。
然后她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阿成,我们离婚吧。”
蒋维成闭上眼。
裴欢扔了酒杯,一个人离开了。

她最终没有回头去看他是什么表情。


【第七章】同床异梦
那天之后,裴欢没有出去工作,她让敬姐推掉了一切,回到南楼收拾东西。
她这一次得罪了很多人,打了福爷的人,再加上盛铃的公司,他们肯定都不会善罢甘休,联起手来想办法找她报复。
裴欢只好暂时避避风头,她不再抛头露面,走一步算一步。
外边那么多闲言碎语,她也不能在蒋家继续住下去,蒋维成的母亲不知道气成什么样了,裴欢没本事也没心情能让他家里人满意。
何况,她已经下定决心。
裴欢签好了离婚协议,她自己收拾出来的箱子一共就两个,一大一小摆在门边,等另一方签好了字,她直接就能走。
她在家里等蒋维成,给他打过电话,留过言,可他没有回来。

南楼的下人已经习惯了他们夫妻的相处模式,这一次裴欢回来也还算平静,并没有人觉得不对,只是林嫂突然发现她收拾东西,想了又想憋不住,率先挑头来问。
“少夫人,您这是…要出国拍戏么?”
裴欢顿了一下,然后摇头。
其实林嫂心里想到了,只是她不敢说,眼看裴欢手边上放着的那几页纸,她心里咯噔一声,过来反反复复地劝裴欢,“少爷心里有事,他是有原因的…外边人乱传瞎写!那些闲言碎语谁家没有,少夫人,您这么多年都没当真,何苦现在和少爷分家呢。”
裴欢早就没有气可生,她也不怪蒋维成。
“我和他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早点想明白了也好。”
林嫂看她这么坚定,话都没法再劝,只能抹着眼泪出去了。

沐城入冬,雨一少了,这气候就干冷得让人难受。
裴欢暂停一切工作不再露面,小报上的消息写得自然更离谱。
兰坊里也有人关注。
顾琳把人都支开,她看着陈峰拿来的一堆东西,还有他的人拍到的照片,蒋维成带裴欢去赴饭局,不欢而散。
她打量陈峰,“你胆子够大的,华先生让人守着三小姐,一旦有什么事都要和他说。你明知道蒋维成不怀好意,还敢瞒下,万一三小姐真…你和我都得死!”
陈峰不再装病了,坦然地坐在顾琳对面,他自己给自己倒水喝,“你不明白,这一位好歹是咱们兰坊长大的,这种货色碰不了她,而且…你看不懂她和蒋维成那点事,蒋维成在,狠不下心真害她,这饭局就是斗气,要出事,也不会是那天。”
顾琳靠在椅子上,照片上的裴欢挽着蒋维成,让她越看越不舒服。
华先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怎么到最后,他就对这个从小带大的裴欢死活不放手了呢?
顾琳实在找不到对方的特殊之处,她反反复复地看,就是想不通。

陈峰看出她又走神了,咳了两声提醒她,又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知道大堂主你喜欢珊瑚,这块鸽血红珊瑚可费了我大半年的功夫才找回来,盘龙雕,看看,这可是极品的雕工了。”
顾琳拿过那块坠子看了半天,果然是她之前费尽心思想要的那一件,她一直想要这个,但当时怎么也找不到。
陈峰这意思很明显,而且他太会做人,她如今不收难免矫情,终究还是拿走了,才好继续刚才的话题,“看你有心,我就说过一句想找它,你还真去弄来了。那我也劝你一句,别拿这个女人赌。”
“不。”陈峰似乎对这件事态度很坚定,他忽然压低声音,“我告诉你,兰坊人人都明白,老狐狸没那么容易垮,哪怕他病成这样…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个把柄。你要想好好保住你的地位,好好保住华先生,就不能让他留着这个把柄。”
顾琳没接话,玩着那块坠子,抬眼看着陈峰。
陈峰笑了,比划着那条福爷放出的消息,“看见没,现在有人替咱们出头呢,事是她自己惹的。眼下,只要你不知道,我不知道…自然水到渠成。”
顾琳还想说什么,但陈峰摆手,他笑得一脸明白的样子,“男人都是这样,等她没了,过两年谁也不记得了…我这不也是为你着想么!裴欢不在,对你有好处。”

当天晚上,顾琳陪华先生吃完晚饭,又去盯着人热了药,送进海棠阁里边。
华绍亭的病已经稳定下来,这两天撤了外边随时盯着的大夫,他一连几天躺着没走动,今天刚出去看看,又回到屋里处理事情。
黑子开始冬眠,四处都没意思,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喝完药,忽然想起什么,回身问顾琳:“这几天没什么事吧?”
顾琳摇头,“没事,上次那批木头的事也都谈妥了,各让一个百分点,已经算照顾脸面,还想往下谈的话,我也不让了。”
华绍亭靠着藤椅,淡淡笑了说:“这些我都放心,你这张嘴比我都狠,我懒得和那几个老东西废话,你还能说上一阵。”他看着她,“其他人呢?”
顾琳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见自己随手带上的那块珊瑚坠子,她拿起来玩了玩,“我一直想找这个,这几天刚到手。”
华绍亭抬眼打量,“让你花大价钱了吧,这龙雕得好,不是一般功夫。”他夸完,忽然补了一句,“你自己收回来的?”
顾琳是跟着他的人,并不是直接对外,她极少亲自收东西走货。华绍亭只不过顺便闲聊,没端着什么口气,但她就是心里一虚,直直答了一句:“不是。”

华绍亭抬手示意她过来,顾琳走近了。他忽然站起来揽住她的腰,顺势捻着她戴在胸前的珊瑚,似乎只想再看看。
他动作太亲昵,顾琳动也不敢动,整个人僵着,心越跳越快。
偏偏华绍亭还抬眼看她,那目光近在咫尺,却又像根本没有看见她,他成心低声问:“你脸红什么?”
还是这样,懒洋洋的口气,一双太伤人的眼睛。
顾琳在他手下几乎开始发抖,他却还是这个姿势,慢慢松开那个坠子,非常肯定地问她:“说实话,谁送你的?”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最后抓住唯一的浮木,勉强镇定着低头,不好意思地说:“隋远。”
这样看起来一切都有了解释。

华绍亭一直笑,松开她坐回去,似乎越看她越觉得好笑。顾琳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背过身说:“黑子一冬眠,先生闲了,成心拿我找乐子。”
华绍亭故意绕到多宝阁边上,那上边放着一堆东西,“我得想想看,将来能送你们俩什么结婚礼物,省得他瞧不起我。”
“华先生…”顾琳看他这样,心里七上八下。他面上半真半假地问,开玩笑的态度,让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试探。
他不逗她了,挑了本书去窗边上,漫不经心地又问:“刚才说到哪了…嗯,这几天,外边还有什么事没有?”
顾琳手里一停,飞快地找到了答案,收拾好东西往外走,“陈峰那边一直盯着呢,跟我报过,万事平安。”
“嗯。一会儿回来,去查个电话,蒋家南楼。”

华绍亭这个电话打得是南楼的座机,等到过了晚上十一点才拨过去。裴欢等了蒋维成好几天也没有等到,当天晚上已经快睡了,电话一直响,是林嫂在前厅里先接起来的。
华绍亭声音很客气,“打扰了,麻烦让裴欢来接。”
林嫂往主卧里看了半天,灯光还亮着。但南楼第一次这么晚还有陌生男人的电话打进来,林嫂不想招事,直接说她家少夫人要睡了,明天再打或者留言,她去转达。
她话还没说完,外边突然有人回来。
林嫂一回头,忘了自己还在接电话,急得冲自家少爷使眼色,“少夫人…少夫人她收拾东西了!少爷,您上去看看吧!”
听筒里的人保持沉默,但也没挂。
蒋维成并不意外林嫂的话,他盯着她手里的电话,突然问,“这么晚了,谁打来的?”
“哦…对了,这个…”林嫂这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有电话,她拿起来问对方是谁,那人似乎很轻地笑了,明显有点中气不足的声音,他慢慢地说:“让蒋维成来接。”
林嫂呆了,这人…这人明明说得轻飘飘的,但怎么听都带着压迫感,活活像句命令。她有点不高兴,伸手把电话听筒递过去,“少爷,很奇怪,是个男的。”
蒋维成刚脱了外衣,微微皱眉,他伸手拿过去直接说了三个字,“她睡了。”
华绍亭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尽快帮我告诉她,阿熙病了。”
“以后这么晚,就别往家里打电话了。”蒋维成语气很克制,“是吧,大哥?我跟着裴裴叫一声,你不介意吧。”
华绍亭笑了,“随你。相比之下,我更介意你叫她裴裴,这是她家里人才能叫的。”

 

楼上有人听见动静出来。
裴欢批了件睡衣,扶着栏杆看见蒋维成,“你回来了…谁的电话?”
“没事。”蒋维成摇头,又对着听筒十分礼貌地说:“大哥身体不好,早点休息吧。我和裴裴先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他直接挂了电话,楼上的人却往下走,“他打来的?”
蒋维成拦住裴欢,她当着下人不和他争,转身回到主卧里,蒋维成跟着她进来,裴欢直接关上门问:“出什么事了?”
“看把你急的,老狐狸活得挺好,还有闲心打电话,一时半会死不了。”
蒋维成松开领带坐在沙发上,“林嫂说你等了我好几天…你到底是等我,还是等他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