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菱眉头一皱,低低道:李总管今日曾拿着小姐的八字过来,让奴婢替他核实,原来… …
春菱一语未完,就听外面莲蓬通传德殡娘娘求见之声。我刚站起身,一衣粉色轻纱的阿若已蹦蹦跳跳进来。
好玩!她笑嘻喀地说:原来阿若前世竟是莲花池中的一尾锦鲤。
什么?我也笑,问道:这没头没脑的,什么锦鲤?
阿若笑道:可不是那渡边大师算出来的么?皇上拿咱们姐妹的八字去给大师瞧。阿若心急,求大师先给算了。大师说阿若原本是西子湖中,一尾修练了三百年的锦鲤,后因偷去人间吃酒,触犯天条,贬作这世为人。大师还说,鱼儿本应该服侍真龙,因此天命让阿若今世进宫服侍皇上。
可人忙笑道:德殡娘娘,大师又怎么说我家主子?
阿若笑道:大师没说。大师一日只算三命。令日只算了我与皇后姐姐。大师算出,皇后姐姐原是瑶池中的一只神凤,上天看我隆泰皇朝君贤臣忠,国泰民安,因派皇后姐姐下到天间,辅佐天子。
我微微笑道:大师说得极对,如此高人,为何又不早几年就场一进宫来?
阿若嘻嘻而笑,说:避世不出才能叫高人。此次本来也请一不动他,是我堂姐夫刘总督费了好大力气、嘴皮磨破又捐钱给他们寺庙—— 大师这才同意入宫。
原来又是皇后的安排——阿若口中的刘总督,是皇后的亲姐夫,两江总督刘世立。
难怪要除去胡昭仪—— 我忧然大悟。胡昭仪本是良记一系,已为良妃所用多年。皇后此次借刀杀人,果然是兵不血刃。
可人略觉不对。又问道:德殡娘娘,不是说一天算三命么?今日只算过您与皇后娘娘,还有谁算过?
阿若笑道:我也不知。今日最后一算,皇上说他要另给一个女子的八字给大师看。皇上说完后,就让我先退出来。他们关着门,我也不知道皇上要算谁。又嘻嘻说笑一阵子,也就散了。
第二日突然凤至宫的大太监王河水过来,说奉了皇后之命,要我母亲八字。问他时,赔笑回说道:渡边大师不是算各主子的八字么,皇后娘娘一时兴起,也想着要各位夫人太太们的八字算着玩玩。不过与皇上取个乐子罢了,主子也不必多想。
虽无限狐疑,我却仍提笔在青花笺好写了给他。
第二日皇后突然传召所有嫔妃去凤至宫,食用南昭国新贡的黄金菠萝蜜。凤至宫仍不喜阳光,四周换了红色围幔,围成暗红一片。宫中雌梁画栋,明灯四处高悬,黄金镶白玉的花薰中沉水香水淡成一股水白色的烟,苦有若无。嫔妃们花旧锦簇,奇香扑奔一,莺歌燕舞,红蓝青绿。
话说笑一回子,皇后便将话题征上各人家中。便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得意有人灰。我只冷眼不语,却不防皇后笑问道:慧妹妹如此美丽灵秀,只怕令堂柳夫人也是风华绝代罢?哀家倒无缘一见,甚是遗憾。
便有几十双眼晴向我看来。
心中大惊,我微微欠身笑道:妹妹薄柳之姿,笨嘴括舌,莫说及上皇后姐姐之万一,就是与宫中其他姐妹相较,妹妹也是汗颜。至于家母,一向身子倒不好,脸上气色便差一些,因而反倒看不出什么风华不风华的,也因此故,一向避着风寒不大出门。皇后姐姐此问,妹妹实在羞愧。
幸而皇后不再追问,只微笑又问其他嫔妃家中情况。
同嫔坐于一堆花海之中,时与我眼神相接,却总避了开去。心中便如有根细细的冰针扎了一下,冷冷的,不大自在,我便也不去理会她,偏了头自顾与其他殡妃说笑。
因文泽那时十分宠我,旁人中倒也有不少奉承巴结,不在话下。
说笑一回,也就四下散了。
一路回去听雨轩,心中态忐忑忑,终疑皇后问我母那句话看似随意或者云淡风轻,实则大有用意。与可人商议,却不得结果,只得罢了。所幸之后一段时日,也并未听见任何风吹草动之声。加之其间文泽又来过几回,温存体贴一番,便慢慢将这事放开,浙渐不索于心。
转眼便到了五月下旬。
有消息传来,我军已在北疆对目布尔宁宣战。目布尔宁略显败势。文泽很高兴,不住口地夸赞渡边大师料事如神。我暗地打听,原来渡边大师曾断言过,北疆之战我军虽略有波折,但必胜无疑。文泽更信任渡边,将其安置在距离皇宫最近的安元寺内,以便随时传诏进宫。
天气一日热似一日。
我令年特别俱热。春菱与可人,正午时分已会轻轻时我摇起水过天青绸缎底缎面绣荷花的旧扇。可人仔细问过宋佩昭,变着花样做些吃食填我与宝宝的小肚子。春菱拿出针线,剪剪缝缝,为宝宝做出一年四季许多花花绿绿衣衫。春菱擅长女红,皇宫中人人皆知。小宝宝的衣物被她做得巧夺天工,十分可爱。阿若或咢儿过来玩时,一见之下,爱不释手,忍不住也跟着动一回剪刀针线
阿若少年不识愁滋味,虽触景生情,有时会感叹自己曾流产的孩子,不过也就片刻功夫。又会被别的事物吸引,将那烦恼丢去九宵云外。
这日午后天气晴好,从红色雕花窗外透进几缕阳光。我与春菱静静坐在桌前,背着阳光一笔一画地描画那年宫中最时兴的几款花样。白玉花薰出轻烟淡淡,清香淡淡。雨过天青的锻龙菱形花瓶里被可人别出心裁插上了几支绿叶红朵的石相花儿,妖妖烧烧地开若烈焰。
阳光在屋内一寸又一寸地缓缓移动。
西洋座钟分秒浦答,轻轻的,时有“当”地一声打破宁静。我与春菱便抬头对视而笑,均静静无一言语。阳光照得屋子里亮堂的,心里也光明一片。回想那时,正与文泽的误会冰释;腹中又怀了一个小小生命;生活中有文浩这样全心帮我又不求回报的朋友;又有可人这样知心贴意血浓于水的姐妹;还有春菱这种没有任何血源关系却值得信人的亲人… … 心中觉得温暖幸福,舒适无比。只想时问永完静止那一刻。
第五十二章赐药坠胎
宁静却突被打破。
小宫女莲蓬突然从门外风般冲进来,“才卜通”一声跪在我脚下,淡青色门帘被她掀得前后摇摆,宛若狂风中的一架秋千。抬头看着我,她强抑眼泪嘶声道:求小姐替奴碑做主!小姐若这次若不管奴碑,奴碑便没脸活了。
我一惊,正要说话,可人已从外面追进来。春菱忙放下手中毛笔,与可人一同扶起莲蓬。可人将莲蓬抱进怀中,拍着她后背柔声劝道:莲蓬别怕。这事自有主子替你做主,让主子去皇上面前告他去!
我微微皱眉道:怎么回事,什么事情竟要告到皇上面前去那样严重?莲蓬满脸通红,娇小的身子一抖一抖的,只是抽泣,不肯出声。
我们一番催促,才低头红着脸说:适才奴碑正经过花淑汀香的假山处,渡边大师突然出从边上走出。他拦住奴碑,问出一长串问题。奴碑性名、年纪、何时入宫、现在何处当差等,奴蟀一一回答。不想那大师听完后,笑道,以你的容貌,在宫中当宫女实在屈材,何不跟在… … 跟在老僧身边,保你吃香喝辣。虽名份上不是什么主子娘娘,但荣华富贵,只怕比主子娘娘们还强。
春菱诧道:他真这样说?这人胆子也真大,居然敢在宫中调戏宫女。可人皱眉道:妹妹又怎么不叫嚷?见我过去就跑,害我一路追你回来。莲蓬抽泣着流下泪来,身子一抖一抖地,吸着鼻子说:妹妹也想叫来着。可他威胁我说,如果我胆敢出声,他便让皇上赐我一死。小姐,他说如果他在皇上面前说奴碑前世是妖孽,奴碑必死无疑。他还说,皇上现在对他言听计从,宫殡都不惜处死,何况奴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幸亏远远瞧见可人姐姐过来,他才放开奴碑。
说至此处,莲蓬小脸苍白,低低道:小姐,奴碑现在怕得很,不知他要用什么法子来折磨奴碑。请小姐为奴碑做主。
见莲蓬哭得一幅庭前梨花初带雨的模样,我心不禁一动,便微微笑道:莲蓬,我平日注意你倒少些。不想你竟不知不觉间长大了,竟出落得如此楚楚动人。也难怪那些男人会打你主意。
莲蓬睁大双眼,流泪道:小姐?您怎么还有闲心取笑奴碑?
我柔声道:我说的全是事实。不过你也不用怕,以后咱们查清那大师入宫的时间。只要他进宫,我便不派你外出办差可好?
又吩咐道春可莲三人道:你们三个倒听着,那渡边大师是皇后的人,现又正得皇宠,今日之事,或许正是他们有意挑起事端。我身怀小皇子,实在不宜与人争千。只要咱们的人没有损伤,也就忍一忍,委曲求全罢。
是。三人齐声回答。
隔日中午,宋佩昭带幼弟柳白砚书信入宫。白砚在信详细讲述杜素金曾在春风第一楼的情形。我慢慢看完,略一沉吟,将信拿向火上烧毁。
又过了一周。
这一周文泽没有来,听说他又与渡边大师谈说佛法,并未召幸任何嫔妃。这日傍晚,我正低头坐在听雨轩院中,专心为婴儿帽子绣上一朵小小的米黄色的花。突然腹中一动,宝宝又在里面踢我。
微微一笑,拿手轻轻抚上小腹,怜爱之情顿生。正此时,眼前光线一暗,杜素金突然出现在面前。
呼她一眼,我冷冷道:杜贵人,怎么见了本贵殡竟不行礼跪拜?
杜素金脸色便变了一变。
她名号本来低我许多,但以前恃着皇宠,常常背着文泽不分尊卑,言语傲慢。现又背靠皇后大山,越发得意,不将其他人等放在眼中。我本来并不计较这此,但因她之前要害我腹中宝宝,因此存心给她个下马威。
不想她却不并接我话,自顾冷笑,冷冷潮讽道:贵殡妹妹在绣花,可不知又要绣给谁用?
我闻言心中一惊,抬头正瞧见她一张阴沉变形的脸。狐疑要反击,眼角却瞧见大门处李福已经带着两名蓝衣小太监过来。走至我面前时,这个宫中老人一脸为难。越过他肩,我惊恐地瞧见他身后一名小太监,、手中正托着一碗又浓又热的汤药。
慧主子,李福恭身道:皇后赐娘娘汤药,请娘娘即时服用。
情知不好,我颤声道:什么药,皇后让本殡服安胎药么?
这… … 李福举言又止,十分为难。
妹妹,杜素金笑道:皇后娘娘赐药,你原该臾快些吃下才是。你这么个冰雪聪明的人,又何必为难李公公?
我不语,心中狂跳,冷冷看向李福。
李福额上沁出汗珠,为难道:慧主子,奴才也是奉命行事。渡边大师今日为主子腹中皇子算过,说是妖孽误投皇胎,若主子生下这个孽障,隆泰根基将会发生动摇。因此… … 还请慧主子不要为难奴才,趁热吃下这碗藏红花,老奴也好早些回去向皇后娘娘复命。
我闻言大惊,不禁三魂丢去两魄,手脚又软又凉,低而厉声道:既是皇后赐药,为何不是凤至宫的人来?
杜素金笑道:这个还不明白么,皇后娘娘当然请示过皇上方才给的赏赐。让李公公来,便是让你明白皇上的意思。皇上正在凤至宫,本贵人才从那处来。皇上知道慧妹妹会吵着要见他,特意派本贵人过来劝解安慰妹妹。
我叫道:本殡要见皇上。我不相信皇上会不要自己的孩儿。
本殡一定要面见皇上。我说:这碗药,本殡绝不会吃。
杜素金脸色一变。柳眉倒竖,冷笑道:妹妹敢杭旨不遵?皇后娘娘料事如神,知道妹妹会有这种表现。娘娘说了,李公公他们虽有圣旨在身,但毕竟是奴才身份。慧殡又胆大,必有一番纠缠。本贵人为皇上分忧,主动提出随李公公他们一起过来,督促执行皇上这道旨意。
说完,杜素金手一挥,李福身后那拿托盘的小太监,立时将汤药递至春菱手中。
快趁热吃罢。杜素金冷笑道:早晚也是个死,妹妹不如让腹中妖孽早日投胎
我看向李福,狠狠道:那么,皇上有没有旨意要本缤一起死?若本殡事先不见到皇上,本殡便自尽在公公面前。若公公自己做不得主,不如先回去请旨。若皇上下旨要本殡随小皇子一同就死,本殡自会一尸两命,交在公公手中。慧主子,李福苦着脸道:您又何必为难奴才?
我仍冷着脸说:李公公,本殡的性格,您比别人原清楚些。本殡向来言出必行,绝无更改。
李福闻言略略沉吟。转向杜素金道:杜主子,不如老奴还是据实去回皇上皇后主子,看看帝后圣意如何?
杜素金面色一沉,冷冷道:不成。
来呀,杜素金扬声道:皇上有旨,命慧殡堕胎。李公公带着这两个小奴才,快捏着慧殡娘娘的鼻子给喂下去。以后她要死要活,自不与你们相干。两个小太监闻言,忙过来捉住我,往口中灌入汤药。我抵死不从,紧紧咬住牙关… … 听.两轩中的宫人们见此变故,早吓呆住。春菱可人过来扑救,被两小太监推去地上。
杜素金一旁大叫道:快快快,快捏住她的鼻子― 她一旦无法呼吸,自然会张开口的。
他们果然捏住我的鼻子。
我果然已无法呼吸。
我的头,渐渐发晕。我的手脚渐渐无力,我感觉就要触摸到死神之手!天地已不复存在,耳边唯有杜素金狞笑声声!
住手!一声断喝,如同晴空霹雳。手脚只觉一轻,包圈在四周的暗淡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生存的天光。
文泽的脸,突然就出现在那天光之中,仿佛一名上苍派来救助我的天神。统统住手!他推开依然捉住我的,那两名小太监的手,顺势将我抱进怀中。小太监们手上的汤药“口匡档”一声摔在青石地上,四下碎开,飞上脚背浑热,想是为药浸透,哪里还去管它?我紧紧抱住文泽,如同泅水之人抱住一根浮木。皇上… … 我低低唤他。
文泽忙抚着我的后背:别怕,有朕在,谁也伤不了你。
哪有不后怕的?我又怕又惊,心情一松,终于瘫软在他怀抱之中晕厥。梦见自己走进一条狭长黑暗的通道。
我在通道中四下跌撞。没有光,没有人,没有风,没有声。也没有尽头。听不见其他人的呼吸。我鼻中闻见尸体腐烂的味道,但我什么也看不见… … 当我大叫着醒来,已睡在床上。文泽正坐在床沿轻轻抱着我,眼晴略有一丝红。听雨轩里已是一片宁静。
死一般的宁静。
回想前情,不禁心中大惊,忙以手抚上小腹? ? ? ? ? 一摸之下,知道宝宝仍在,不禁长舒一口气。
皇上!我抱住文泽泪如断珠。
文泽将下领轻轻放上我头项,拍着我后背柔声道:别怕,一切都已过去… … 朕今夜在这里陪你。
狐疑满胸,我正想询问详情,他却已先发制人,柔而不容置疑地说:什么都别问。记住,朕,绝非你想象中那样。这件事… … 以后,你只当作从未发生过。如果,如果今后有一些变故,或者… … 烟儿,你若真心爱朕,一定要明白朕。毕竟,朕是一国之君,江山与美人,社授与知己― 如何取舍,月关也有朕的无奈。
我一征,他已笑道:不说这些个,适才烟儿梦见什么,倒叫得那样大声?没什么,只是一个恶梦。我回说。我的手紧紧握住他手,许久方才放开。
第五十三章盛宠,来历不明
过两日突然想念家人,想请旨让白砚进宫,不想这么一个小小的,合理的要求文泽却没有恩准。他只抱住我,低低笑道:朕可不是烟儿的家人么?得陇望蜀,你人虽小,偏倒是个贪心的。这几日朕便陪看你… … 烟儿是要上天揽月… … 还是… … 下海捉鳖… …
他声音越说越小,及至无闻时,已将嘴唇软软贴上我唇。我心情如一江春水荡漾,将心中几分不满狐疑便荡去了九霄云外,我全没发现,他嘴上虽然说得轻松,目中却载满叹.息与一丝丝的不安。
文泽当然是君无戏言。
果真在听雨轩陪了我七天。
批完奏章后,他便陪着我,哪里也不去。有时与我谈诗作对,有时作画猜谜,有时玩笑取乐,有时什么也不做,只静静对望着笑,仿佛一对两相看不厌的平凡恩爱夫妻― 那七日,我睡里心里都笑出声来,完全沉浸在无限甜蜜之中。真的,除我之外,文泽的其他嫔妃从来无人有此盛宠,从前的李良绣没有,现在的杜素金没有― 谁都没有。每日文泽去早朝,我便送至门口,又安排好菜式,一心等他回来,那心情,与一个平常人家中等待夫君回家的小妻子并无二致。中途我想着出去另的宫里走走,刚过垂花照壁,至朱红兽头大门前,早立在一旁的黄胜立时迎面躬身,赔笑道:皇上随时会过来瞧主子,一时见不着娘娘只怕会龙颜大怒,奴才们担待不起啊。
而这七日竟也没有缤妃踏足― 良妃没有,咢儿没有,便连最爱来闲话的阿若也不见半个人影。
听雨轩好像成了一座被浓浓圣宠笼罩的绝世孤城。
第八日,一位钱性昭容初怀皇子,文泽去了她的宫中。我半夜竟不习惯,一时睡之不着,便想着要吃口热茶。囚见屋内值夜的小莲蓬撑不住正坐在地上,将头垫在木椅上正睡得香甜,便微微一笑,披了件衣服去她身上,自己走向桌边一一突然的,便听见夜风里传来春可二人低低声音。
这半夜三更的,两个丫头倒在闹什么?莫非… … 我疑心顿起,便走至门前细听。
可人声音凄凉,仿佛喉中呜咽被人生生被压住。
只听春菱劝道:口自们切不可在小姐面前透出半点口风。否则莫说皇上会治你我死罪,就说小姐如今有身子的人,哪里禁得住这个!
可人没有说话。我只看见,她小小的影子,映在墙壁上,连连.点头。春菱扶上她的肩,柔声道:回屋睡罢。记住,明儿仍当作没有事发生。小姐早是个心细的,只一点不仔细她便能立时看出破绽。听姐姐一句,咱们在宫中做下人,让主子高高兴兴才是本份,因而有时除了做聋子瞎子哑巴,也得自己掏空了五脏六腑,不带半点感情。皇上他… … 他不让小姐知道,也是为小姐与未出世的皇子着想,咱们便忍着点自己的性子罢。
闻言我更是狐疑满月句。
月光清寒若塞上吹起胡茄,有风刮过,新栽的竹子在门窗上丛丛摇移,仿佛海上翻起波涛。竹叶“哗哗”乱响,暗暗的,孤凄悲凉,又如某人在月夜下突然就唱起一首冷冷的挽歌。
第二日,春菱可人二人依然在我面前说说笑笑,果然无事之人一般。我也淡淡地笑,并不去追问。
文泽是下了严旨的,而我若真要询问,她们杭了旨也必会照实回答,如此一来,说不得反而会害她们丢掉性命,因而我虽心中狐疑焦虑,却也断不肯轻易开口。
又终是担忧。
隔日便想着去锦绣宫见良妃,她见我来时,那一个瞬间,她眼神由冷到清浏再至雪冻,变了数变。而我,只是装作全然没有看见,自己坐去椅上淡淡笑道:妹妹知道件稀罕事,不知姐姐有无兴趣?
良妃奇怪地打量我一眼,鼻中冷笑道:稀罕事?如今皇上皇恩浩荡,将妹妹日日的捧在心尖手心,还特意下旨不让咱们去叨唠妹妹,如今这六宫之中,可还有什么比妹妹更加稀罕?
不让其他嫔妃去听.为轩,文泽这又是下的什么意旨― 心中更疑,我却装作并不在意,只淡淡笑道:这几日皇上不是在妹妹宫里么?那日听皇上无意间提及,说是有人去莲溪寺密奏太后娘娘,竟说本朝后宫中竟有嫔妃来自青楼― 可不真真的笑煞人了么― 皇上倒也只是当作笑话听听罢了,否则还不知要让那起子人胡乱猜测,生出多少口舌是非来。
良妃脸色陡变,强笑道:竟有这事,只怕是小人胡说的罢?
我嘴角微扬,仍淡淡道:妹妹只当是笑话听。可这笑话说得有鼻子有眼,也不由得人不信― 说是某地方官员进宫,竟无意撞见自己镖过的一位青楼女子也在宫中。而这女子身着华丽,身旁还有宫人服侍。这官员留心再看,果然是自己春风第一楼的旧相好,两人曾一度恩爱异常,只不知她又为何入得宫中。良妃脸色更白,冷笑道:简直胡言乱语。天下长得相像的人许多,这官员怎么敢将宫殡比青楼流莺?再说他就算疑心宫中那人是他旧时相好,又怎敢对太后娘娘去说?这可不是亲口承认自己曾去镖妓?!
有宫人奉上茶水,我拿捏着手指,转了一转茶杯上的盖子,故作漫不经心地微微笑道:这事可不是那官员说的。听说,那官员倒一向有个记日记的习惯,前几日家中被盗,偏那本记着日记的本儿辗转流落到他人手中。拿到本子之人想必深知太后娘娘对青楼女子深恶痛绝,便想着要讨娘娘的好,因此通过成王妃拿着呈交去了莲溪寺。
说至此处,我故意检起紫檀木桌上良妃放着的一枚金质珠花细看,慢慢地慢慢地道:。自们也不过是闲话儿聊着,太后娘娘若要追查,也不干咱们的事情,倒也没有什么打紧。
良妃一言不发,脸色却越来越白。
回听雨轩后不多时,派出的杨长安打听回来,我走后,良妃并未去杜素金的暖香居,我鼻中微微冷笑,淡淡道:那咱们便等着。那杜素金原是李良绣送去春风第一楼培训的事后主使,太后娘娘若真的追查下来,她罪责更大过杜素金― 我倒不信她真能沉住这个气儿。
一直等至次日中午,文泽在听雨轩用过茶回了御书房,良妃方才花枝招展地进来,冷冷坐在我身边,冷冷开门,冷冷见山,说道:你想借刀杀人?慧妹妹英不是账房先生的出生,如意算盘倒打得很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