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咏笑道:“你也看见了,以前不觉得,现在才知道陈家人的那副嘴脸,实在叫人恶心,退了亲也好,省的将来表妹嫁过来受罪。”
周旭道:“说句不怕你恼的话,我在危难之际是世叔收留了我,你和齐大哥又待我如亲兄弟一般,你们的表妹便是我的表妹了,等我回到京城,把这事告诉母亲,必定能给王小姐说一门好亲事。”
齐咏笑道:“这倒也是,毕竟你们家是永安侯府呢,不过我姑父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官儿罢了,只怕令堂说的亲事高攀不起,说起来,我们虽然在杭州称王称霸,可到底出身商户,那些官宦人家不免瞧不起,倒让表妹嫁过去受委屈。”
周旭笑了笑,没说话,可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要让母亲给王蘅说一门好亲事。
当初王家陈家定亲,陈家的定亲信物是一块三阳开泰的玉佩,而王家的信物却是一条羊脂玉蟠桃的坠子,如今玉佩在王澜手里,坠子却在陈老夫人手里。
陈家打定了主意要占些便宜,一定先要王澜在生意上的事情松口才肯归还信物,倒把王澜气的不轻,心想这到底是谁要退亲呢。
一气之下也不再提归还信物这件事,可在心底里却打定了主意要和陈家退亲,陈家这样的人家,以前他在外做官,接触的并不多,如今一看才懊恼,若是把女儿嫁过来,还不知道怎么受委屈呢。
另一方面,王澜归还给陈家的那些礼物陈家都收下了,却绝口不提归还王家送来的礼物,虽然王澜并不在乎这些东西,可对陈家摆明了要占便宜的丑恶嘴脸十分厌恶,在金陵拖了两日,不愿意再和陈家纠缠,见陈文进坚持不肯归还信物,便和齐老爷一起回了杭州。
若说去金陵前齐老爷心中还存着什么愧疚,如今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庆幸,庆幸陈家主动提出退亲,庆幸王蘅没嫁过去,他把这事和齐老夫人一说,齐老夫人更是大骂陈家不要脸。
王澜和齐老爷摆明了要替王蘅出气,在生意上是绝不可能再和陈家合作的,如今既然打定了主意不再和陈家结亲,王澜就下了决定,早些回京城去。
毕竟他请假回乡的借口是祭祖,虽然又以生病为由告了假,但如今已然进了二月,到京城的时候都要三月了,太晚销假也不好,便把杭州的一应事务以及和陈家撕掳的事情都交给了齐老爷,他则带着王蘅去京城,避开了杭州的是是非非与流言蜚语。
与王澜同行的还有周旭,来了一趟杭州避祸,却意外的搅乱了人家的亲事,周旭也实在没脸待下去,想着这一路跟着王澜回去,一来路上赔礼道歉,结个善缘,二来也是亲近亲近王家,到时候让母亲做媒,登门提亲的时候也有话说,最起码是为了感谢王家一路照顾他回京城,也是个理由。
王蘅突然决定了去京城,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幸而赵妈妈和常妈妈都是能干的,带着金玉什锦几个连夜收拾东西,那边罗姨娘和王芹一早打定了主意跟着王澜去京城,东西也是一早悄悄备下了。
本来王澜说不叫罗姨娘去的,如今被王蘅的事一打岔,弄得心力交瘁,也没心情和罗姨娘掰扯了,更何况一家人都去,单把罗姨娘丢下也不像,大手一挥,就都叫跟着了。
彭氏是最不高兴的,原本定的只王芹一个跟着去,她就觉得很勉强了,如今附带了两个最难缠的王蘅和罗姨娘,对她来说简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再想过以往那种与王澜清清静静的“二人世界”也不能够了,偏偏还要装作欢欢喜喜的样子,背着人却又是气又是怨。
022.不适
二月初六,齐老爷和齐鸣齐咏把王澜一家子和周旭送到了码头,王澜包了两艘船,一船载人,一船载物,王蘅骤然离开是大家始料不及的,齐老夫人哭的厉害,拉着王蘅的手舍不得,可知道王蘅离了杭州才好,这才松了手,齐真和齐媛更是舍不得,连一直与王蘅斗嘴的齐楠也搂着王蘅的脖子直哭。
向来坚强不喜欢掉眼泪的王蘅也哭得哽咽难耐,故土难离,更何况她这一离开,说不定就在京城嫁人了,以后再来杭州也不大可能了,心里很是难过,连齐咏悄悄给她搜罗了一大箱子她没看过的新奇传奇小说让她在船上打发时间也没让她高兴起来。
齐真和齐媛送到了码头,本来约好了要来送别的蒋明珠却一直没露面,估计又是被继母给拦住了,这让王蘅又是遗憾又是愤怒,心里对“继母”这种生物更是厌恶了许多。

王蘅生长在江南水乡,对坐船自然不陌生,每年就是去西湖坐船游湖少说也要是*回,因此难的不是坐船,而是如何度过在船上的漫漫时光。
这时候齐咏送的那些话本就派上了用场,只是在船上看书容易眼晕,她看一会书,再在窗边看看江景,时而与几个丫头说笑一番,这日子也不难熬。
可彭氏却极为不习惯,她本就是北方人,不习惯坐船,回杭州的时候因为天冷,河水结了冰,坐的马车,如今算起来倒是头一回坐船,上船不多时就晕的厉害,又是吐又是头晕眼花,只得躺在床上休息。
本来王蘅听了信儿要过来服侍的,毕竟她名义上是彭氏的女儿,彭氏不舒服,她置之不理也不像话,可只过了一日,彭氏便叫她回去休息,说是不必讲这些虚礼,连王澜也叫王蘅回去休息,王蘅也就没自讨苦吃,乖乖回了自己的房间。
罗姨娘就没这个好运气了,彭氏没叫她回去,她当着王澜也不敢拿大,只好乖乖在一旁侍疾,端茶递水,心里恨得不得了,面上还得恭恭敬敬,心想还不如留在杭州呢,最起码天大地大她最大,只有别人服侍她的,没有让她服侍别人的份。
可为了王芹,她不能不跟着,以前王澜只有王芹一个儿子,即便她不往跟前凑,这家产也跑不了,如今有了个彭氏,万一生出了嫡出的儿子,可就没王芹什么事了,他们娘儿俩若是又远在天边,更要被抛到了脑后去,遂即便再累,她也得咬牙挺着。
同是北方人,周旭就不晕船,不过他听说彭氏晕船,还特意过来请安,又说了两个土方子,又殷勤的陪着王澜或是闲谈,或是下棋,或是一边观赏江景一边对诗。
他本就是世家子弟,从小见识不凡,于读书上也颇为刻苦,虽不及王澜这个两榜进士,可跟一般的年轻人相比已经算是十分优秀的了,原先王澜还有些暗暗地埋怨呢,如今见他如此小意殷勤,什么不快都不翼而飞了,反而对他十分称赞,觉得他出身高贵,却不骄不躁,为人也温和谦恭,实在是难得。
一面心里也想,若不是周旭的身份实在高攀不起,把女儿嫁给他倒是不错,可鉴于永安侯府与他一个从五品的官儿的差距,王澜也只是想一想罢了。
这一日傍晚,王蘅带着常妈妈和什锦去给彭氏请安,正好在船舱门口遇到周旭从里面出来,迎面看到了彼此,又是这么措手不及,王蘅倒也没有不好意思,一听常妈妈行礼称呼为周少爷,也屈膝行了礼,但并没有说话。
周旭只看了一眼王蘅,心想这位王家大小姐的容貌还真是出色,难为王大人和齐家都当成掌上明珠一般,遂把她当成素日来往的世交千金小姐,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好,然后避开了。
常妈妈看周旭走远了,笑道:“这位周少爷不愧是侯府出身,到底懂规矩。”
王蘅笑道:“看上去也很是斯文俊秀,难怪舅舅愿意收留他呢。”
这边说着话,到了彭氏的房间,只见门窗都半掩着,门口守着的小丫头见了王蘅赶忙推了门行礼,又进去通报,王蘅进去一瞧,彭氏的脸色更憔悴了,虚弱的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见王蘅行礼,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抬了抬手,示意王蘅坐下说话。
王蘅道:“我瞧着夫人的脸色比前几日还要苍白,不是吃了晕船的药了?难道不管用?”
一直服侍彭氏的彭妈妈恭恭敬敬道:“大小姐说的是,当日夫人一不舒服,船上的婆子说夫人是晕船,煎了治晕船的药来吃,头一天倒是好多了,可从第二日起倒是一日重似一日,偏咱们没带着大夫来,也不能正经给夫人把把脉。”
说话间,彭氏脸色一变,又趴在床边吐了起来,几个丫头有条不紊的上前服侍,虽然把秽物收拾了,可房间里还是有一股酸腐气息,王蘅眉头一皱,觉得彭氏的身体实在是虚弱,连晕船都经不起,这将来若是有了身孕,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想到这儿,王蘅心中一动,彭氏隔三差五就要吐一回,就是晕船也没有这样的,难道是有了身孕?
她心里虽然猜测,可毕竟是个姑娘家,这话也不好问,回去告诉了常妈妈,常妈妈可是有经验的,听了这话,细细一想,道:“还真是有这个可能,当日夫人不舒服,并没有请大夫瞧,是船上的一个婆子说是晕船,这才吃晕船的药,要是有了身孕而不是晕船…哎哟,这可真是坏事了,大小姐,要不奴婢去提醒她们几句?万一真的是有了身孕,那些药可就不宜再喝了。”
王蘅道:“妈妈悄悄地去说便是,我也是疑心,若不是,反倒显得咱们多事。”
常妈妈应了,借着送东西的名儿去找了彭妈妈,说起彭氏的病,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句:“夫人这样子倒跟有了身孕似的。”
彭妈妈一愣,并没有说什么,常妈妈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回来了。
王蘅让人悄悄打听着,自打那日常妈妈提醒过,彭氏那边虽然每日熬药,彭氏却没再喝过,金玉说她亲眼看到彭妈妈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把药倒了,这倒让王蘅觉得好笑,即便是有了身孕,这么做又是防备谁呢?
她虽然对有可能分走父亲疼爱的弟弟妹妹有些抵触,却并不是那等狠心恶毒到去害孩子的人,至于罗姨娘,只要她有钱花,王芹的大少爷地位稳稳地,她也断不会没事找事去害嫡子嫡女,又不是不想活了。
彭氏如此小心翼翼掩人耳目,实在是没有必要,只是不知道这件事父亲是否知道,王蘅想着这事也和她无关,就没放在心上。
又过了两日,船停在了淮安码头,王澜便吩咐人去请了一位大夫来给彭氏诊脉,没想到彭氏居然真的是有了身孕!
一时间彭氏又是喜又是悲,喜的是有了身孕,悲的却是大夫说她因为晕船,再加上喝了那些药,怀相并不好,这孩子若是不精心养着,只怕留不住,即便留住了,也多半不是个聪明伶俐的。
王澜一听这话,自然央求那大夫随船照顾彭氏这一胎,原本人家大夫不愿意的,王澜许了重金,又答应一到京城再派人把大夫给送回来,那大夫这才应下,给彭氏开了保胎药,等船离开时随船一道北上,每日早晚给彭氏扶脉。。
吃了对症的保胎药,彭氏的身体就好多了,只是心里依旧不怎么舒坦,担心孩子生下来是个傻子,王蘅也觉得颇为惋惜,可罗姨娘却暗地里幸灾乐祸,觉得这都是命,连老天爷都不想彭氏生下个聪明伶俐的儿子越过王芹去呢!
023.怒气
因为彭氏有了身孕的缘故,王澜的心情好了许多,虽然大夫说极有可能生个痴傻儿,但毕竟是他的骨肉,他还是十分期盼的,遂每日陪在彭氏身边嘘寒问暖,又让彭妈妈尽可能的给彭氏进补。
他本就性子温和,见彭氏为了替他生儿育女而整日不舒坦,越发的怜惜,这也让彭氏和彭妈妈越来越高兴,觉得这一胎即便不如人意也值了,孩子不好可以接着生,难得的是王澜的一片情谊。
而罗姨娘在旁边瞧着就越来越觉得刺眼了,想她当年生下王芹,王澜也没有这么高兴,难不成王澜真的只注重嫡出而不注重庶出?
这个猜测让罗姨娘备受威胁,遂每日督促着王芹去找王澜请教学问、念书,王芹本就是不爱读书的性子,刚上船的几日带着小厮在船上疯跑,如今每天跟着船夫坐在船头钓鱼钓虾,哪里耐烦念书,倒是王蘅除了每日给彭氏请安,便在房中读那些传奇小说,日子过得优哉游哉。
在这期间,她又见了一次周旭,却是当着王澜的面儿,她亲手煮了蟹肉粥去送给王澜吃,没想到周旭正在陪王澜下棋,王澜倒也没那么小心眼,也不愿意让周旭看轻了王蘅,遂大大方方的给她介绍:“这是永安侯府的五少爷。”又给周旭介绍:“这是小女。”
周旭和王蘅彼此行礼,并不像上次那样匆匆一照面就避开了,这次当着王澜,见面算是光明正大,遂彼此行礼问好,王蘅称呼一声:“周少爷。”
周旭连连摆手说不敢当,笑道:“我家中也有姐妹,与王小姐差不多年纪大,王小姐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大哥吧。”
王蘅看了王澜一眼,见他没反对,这才抿嘴一笑,叫了一声:“周大哥。”
被一个美人儿称呼为大哥,周旭自然是高兴的,也叫了一声:“王妹妹。”王蘅又让常妈妈把煮的粥拿出来,分别盛给王澜和周旭。
对于周旭,王蘅虽然觉得他长得好,也懂规矩,人也和气,但并没有与他交好的意思,毕竟名义上他是害自己退亲的人,她虽然不生气,但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的观感,遂在这次碰面后,她就鲜少出门了,就是去王澜那儿,也要先叫人去问问方不方便。
这一日,她去给彭氏请安,正遇上王澜考校王芹的功课,王芹背的磕磕巴巴,眼神左右飘忽不定,让王澜十分生气,打了他十下手板,不许他吃晚饭,让他在自己书房背书,什么时候背熟了什么时候才能吃饭。
罗姨娘自然心疼的半死,可当着王澜和彭氏的面,她一个妾室连插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王芹哭的抽抽噎噎的被王澜身边的小厮带走了。
王澜犹自气未平,对罗姨娘道:“也不知道你在家是怎么教孩子的,把他惯得如此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原想到了京城让夫人教导他,如今夫人有了身孕,就暂且放在你身边,只是切记要督促他好好念书,若是不好了,我连你一块罚!”
罗姨娘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下了:“老爷请息怒,妾身就大少爷这么一个孩子,您若是把他从妾身身边带走,妾身连活着的盼头都没有了,请老爷放心,妾身一定好好督促大少爷念书。”
罗姨娘自打生了王芹便孤身在杭州,说是守活寡也不为过了,王澜对她一面是生气,一面也有愧疚,再加上自打上了船她便在彭氏身边服侍,虽然偶尔有不耐烦的时候,但还是忍了下来,王澜知道,她这么做都是为了王芹。
可怜天下父母心,罗姨娘千不好万不好,对王芹的心却不会假,而对于王芹来说,罗姨娘也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亲娘,王澜想起自幼丧母的王蘅,心里到底软了几分,缓和了语气:“既如此,你也别在夫人跟前服侍了,只管回去教导芹哥儿念书去吧。”
罗姨娘大喜,立刻磕头道谢,又给彭氏行了礼,这才退下。
彭氏一直笑吟吟的看着,待罗姨娘走了,这才笑道:“老爷嘴上发狠,心里还是心疼大少爷的,大少爷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万一饿出个好歹就不好了,再者说孩子调皮不爱念书,也要慢慢的纠正,若是一下子逼着他过了头,他厌恶起书本来就不美了。”
王澜笑道:“你就别操心这些事了,好好养胎便是,等到咱们的儿子出世,我便细细的教他读书,断不会让他如此顽劣。”彭氏娇羞一笑,低下了头。
彭氏虽然是王蘅的母亲,但也只比王蘅大了五岁,年纪轻轻的,正是花信年华,花朵儿一样娇媚,偏偏又说话和和气气,行事端庄稳妥,也难怪王澜慢慢喜欢上了。
王蘅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知怎么的竟然为罗姨娘和王芹感觉到悲哀——父亲虽然是个好父亲,可也只是对她来说,她是女儿家,父亲怎么宠着都不觉得过,可对于儿子,父亲的要求就严格了许多。
王芹本就是庶子,并不像嫡子那样被父亲重视,又如此顽劣,如今还是唯一的儿子,父亲对他还容忍的下去,可一旦彭氏生下了嫡子,父亲就不会再督促王芹念书了,反而会把他送到铺子里去历练,将来成了亲,分出一份家产就罢了,也就变相的把他手里的继承权剥夺了。
想起以往老宅的下人都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大少爷,以后有了嫡子,王芹想再这么风光也就难了,出于悲天悯人的心怀,王蘅也忍不住暗暗叹气。
联想到自己,没了与陈家的亲事,她又及笄了,等一到京城,父亲肯定会为她说亲事,彭氏作为母亲肯定要出面相看,可是彭氏的眼光她能信任吗?她能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继母么?
再加上舅舅一家都在杭州,她到了京城就成了无根的浮萍,唯一可以放心信任的就是父亲了,可彭氏生下了孩子,父亲对她的疼爱也就会被分去一半,连这仅有的信任都不牢靠了,她可怎么办呢?
王蘅一想起这事,心情就不怎么好,连常妈妈冲她使眼色也没瞧见,眼见着王澜和彭氏甜甜蜜蜜的样子,王蘅在这儿可就不合适了。
常妈妈本想提醒她告辞,可没想到王蘅居然没看到,只得出声道:“大小姐不是说还有一篇功课没做完?”
王蘅顺着常妈妈的目光看到王澜和彭氏的那副样子,恍然大悟,有几分羞惭,也有几分气恼,赶忙起身告辞,王澜笑着应了,叮嘱常妈妈:“晚上风大,又是在船上,你们仔细服侍,别叫蘅儿着凉了。”又对王蘅道:“功课的事也不打紧,量力而行就罢了。”
王蘅明知道父亲是在关心她,可心里却忍不住有一股无名火蹿上来,忍不住道:“我知道我是女儿身,父亲不指着我支承门庭,也不在乎我功课如何,可我喜欢念书,我做功课并不是敷衍给谁看,父亲还是别管我了,等夫人生下嫡长子,父亲好好管教弟弟是正经。”
王蘅说完这话扭头就走了,连常妈妈都呆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捧着披风急急追了出去,王澜和彭氏也都是错愕,彭氏柔声道:“大小姐这是受委屈了?也怪我,整日躺在床上,没问外头的事,老爷还是快去瞧瞧吧。”
王澜连连点头,赶忙追了出去。
024.安抚
王蘅也没披上披风,就这么出去了,一路疾行回到自己的房间,忍不住趴在床上哭了起来,留在房间里的什锦和金玉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幸而常妈妈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见王蘅哭的那样,悄悄向什锦和金玉摆手,带着两个丫头退了出去——这位大小姐最是要面子,不喜欢别人看到她掉眼泪,这个时候她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独自一个人待着。
王蘅很伤心,也有一丝迷惘,离开了杭州,没有了舅舅和外祖母做她的后盾,她渐渐变得没有安全感,父亲虽然疼爱她,可到底不比小时候,如今她大了,要避嫌了,每日见到父亲的次数有限,更不能肆无忌惮的抱着父亲撒娇耍赖。
看着彭氏有孕,父亲的心一日日被拉拢过去,她连句抱怨的资格都没有,这种不安和迷惘一日日积压在心底,再加上今日父亲训斥王芹,给她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这才爆发出来。
她害怕,也忧虑,她怕彭氏生下嫡子,根基稳固后,就不会顾忌她是大小姐,到时候在父亲跟前挑拨,三言两语,王芹的今天便是她明日的下场!
到时候她该怎么办呢?舅舅和外祖母不在身边,她又找谁去依靠呢?
若是没退亲以前,她即将出嫁了,彭氏有孕只会让她觉得高兴,她甚至会期盼彭氏生下嫡子来打压王芹和罗姨娘,因为她已经出嫁了,已经有丈夫和婆家做依靠了,而如今她没了亲事,就没有了退路,做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因为这说不定就影响了她的终身和未来。
如今,彭氏有孕,对她来说实在是一个大威胁!
王澜站在房门口,看着王蘅哭的哽咽难耐,小小的身躯趴在床上,不住的颤抖,心中也是五味俱全,从王蘅的话中他也听得出来,这个女儿只怕是因为彭氏有孕而不高兴。
也怪他疏忽了,见女儿聪明大方,在与陈思泉退亲的事上又表现的豁达大度,便把她当成了大人一样,觉得她能理解自己因彭氏有孕而生出的喜悦之情。
可再怎么成熟懂事,她也只有十五岁罢了,又是头一次离开故乡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身边的罗姨娘是她的对头,彭氏也是个陌生人,唯一可以依靠的父亲也不能每日亲近,如此伤心也是难免的。
王澜心中涌出一阵阵的内疚,才刚他进来时常妈妈悄悄冲他摆手,他便没有进去,反而坐到了王蘅的书桌前翻看她的功课。
从功课来看,王澜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儿十分聪慧,甚至连那些议论时事朝政的文章都写得漂亮极了,许多观点也十分新颖独特,足可见她是真的喜欢念书。
王澜心中暗暗称赞,耳朵却支楞起来听着里面的动静,听着里面的哭声渐消,这才起身推门进去。
果然,一听到动静,王蘅立刻不哭了,看到是王澜,擦了眼泪坐在一旁,抿着嘴只是不说话。
王澜坐到她身边,细细的瞧了她红肿的眼睛,道:“瞧,这一哭,眼睛都红了,你若是有什么不舒坦,告诉爹爹,爹爹自会替你做主,何苦自己躲起来哭?”
王蘅嘴硬,犹自道:“并没有什么事,女儿只是想起母亲觉得伤心罢了。”
王澜含笑道:“好好地,怎么想起你母亲来了?是不是担心你继母生下弟弟妹妹,我就不疼你了?”
王蘅不说话,低着头揪帕子上的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