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柳是薛子桢的外祖父送来的丫头,打小习武,身手不错,三四个会武的成年男子也不敢轻易近她的身,魏妈妈和许妈妈则是陆夫人预备的,她知道薛子桢喜欢出门,她也拘束不了,又怕女儿在外头吃亏,就叫这两个妈妈跟着,就是碰见什么事,有溪柳保护,有两位妈妈帮着应付,也是不怕的了,薛丹臣又给了薛子桢十个侍卫,薛子桢出门的时候随行左右,保护她。
这些人与薛家的其他人不同,一到薛子桢手里就被收服了,是属于薛子桢自己的人,就是薛丹臣和陆夫人,轻易也指挥不动他们。
因此薛子桢一发话,大家都对今天的事只字不提。
连着两三天在外面跑,薛子桢也吃不消了,接下来几天就都待在家里休息,她想着只要霍灵璧拿住了那些试卷作证据,再把双桥斋的人绑过去一问,由睿王出面,孰是孰非自然清楚了。
可没想到接连好几天都没有消息,这下她可纳闷了,等薛丹臣带回来试卷被烧毁的消息时,已经是五天后了,他道:“皇上一见试卷被销毁,心里就大概有数了,可到底顾忌与齐王的叔侄情分,不肯张扬,遂把这事瞒了下来,只吩咐霍灵璧把这事给圆过去,这下霍灵璧可要为难了。”
大家都知道崔如岳是被冤枉的,倘若拿他顶罪,不免招来朝廷中的非议,倘若揪出齐王这个真凶,又是皇上所不愿看到的,这次科举舞弊案究竟该如何收场,似乎已经成了死局!
薛子桢沉思片刻,把江子卓给她送来的几件证据都拿了出来:“这是江子卓从双桥斋找出来的,有两封齐王的亲笔信,倘若把这信交出去,即便没有那些试卷作证据,只怕皇上想保住齐王也难了。”
薛丹臣蹙眉道:“桢姐儿,你虽然聪慧,可对官场上的事还是太生疏了,如今皇上不肯责难齐王,就是铁证如山,也只会被说成诬陷罢了。”
薛子桢叹了口气,倘若真是如此,这一关,只怕霍灵璧闯不过去了!
又过了七八日,乃是薛丹臣的四十五岁寿辰,因为是整寿,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张罗了。
薛丹臣自己是吏部侍郎,又是太子的老师,每年来贺寿的人都络绎不绝,今年薛家又刻意大操大办,只怕客人比起以前只会多不会少。
崔家,赵家和秦家等几家相熟的人家也跟往常一样送了寿礼来,还派了年轻子弟过来磕头祝寿。
按照薛丹臣的打算,在外院准备十桌酒,到时候由他出面招呼客人,内宅也开十桌,就由陆夫人和薛子桢张罗了。
可陆夫人并不擅长打理这些事,遂都交到了薛子桢手上打点。
等薛子桢里里外外打点好,又去正院见陆夫人正和几位夫人闲话,笑语盈盈的,便放了心,换了一身衣裳去应酬那些闺中姐妹,谁知还没进花厅便听到她们的笑闹声,薛子桢微微一笑,道:“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崔丽娘笑道:“正说你呢,可巧就来了。”
今日贺夫人没过来,便由崔丽娘带着两个妹妹崔玉娘和崔珠娘过来拜寿。
崔家人口多,但和薛家熟识的只有崔如岳这一房,崔如岳的妻子贺夫人也是出自江南的诗书大族,生性温婉贤惠,能忍受崔如岳的坏脾气,还跟着他生活了几十年,足见其宽容大度了。
崔如岳二子三女皆是她所出,可见这夫妻俩也颇为恩爱了。
崔丽娘是嫡长女,夫家在山东也是乡绅仕宦大族,如今夫君来京城念书求学,她跟着过来照顾其起居,这次崔如岳一出事,她和夫君索性搬到了崔家去住。
崔玉娘与薛子桢同岁,却是个娇滴滴的病西施,虽然心地不坏,但小心眼,动不动爱恼人,身子也不好,于是很少露面,知心的朋友也不多。
崔珠娘比薛子桢小两岁,人如其名,十二岁的小丫头长得珠圆玉润,人又极活泼开朗,与崔玉娘截然相反,崔如岳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小女儿,也唯独对她才露出几分和颜悦色来。
除了崔家三姐妹,到场的还有刑部侍郎秦方的两位嫡女秦若兰和秦若梅。
秦方与薛丹臣是同乡,算上周昌一起,他们都是出自浙江金华府,但周昌的父亲曾是内阁次辅,周昌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秦方和薛丹臣就不一样了。
薛丹臣父母早亡,秦方也只有一个寡母,两家的日子都紧巴巴的,但两个人都很有出息,薛丹臣是显德二年的状元郎,秦方则是显德三年的探花郎,两个人同样起于微末,同样两榜进士出身,同样不靠家族只靠自己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因此感情也十分深厚。
秦方的原配妻子去得早,只留下秦若兰和秦若梅这一对姐妹,后来秦方续娶了顺安侯府的千金林夫人,又生下一子秦若竹,二女一子虽不同母,但感情却很不错。
这次给薛丹臣拜寿,秦家一家都来了,秦方带着儿子在前院,林夫人带着两个继女在后宅。
其他的还有周小钗,周小钗同父异母的妹妹周小簪和周小环,以及周小钗的小姑子,赵家的两位小姐赵雪和赵冰。
这些人家与薛家都是格外亲厚的,几个姑娘也差不多大的年纪,素日来往频繁,感情也格外不同,都玩的很好,但若是细细观察就能发现,这其中也是分亲疏的,比如崔家和赵家都是世家大族,所以崔家姐妹和赵家姐妹就格外亲厚,秦家和周家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这两家的姑娘也容易说的到一块去。
薛子桢一进来,大家就都七手八脚的拉着她坐下,秦若兰笑道:“才说呢,恒郡王和桢姐儿简直是天作之合,桢姐儿这就来了。”
大家哄得一声笑开了,赵雪和秦若兰是一样的爱玩爱闹的性子,遂拍手笑道:“我也觉得桢姐儿与恒郡王最相配,他们的脾气性格都差不多,都喜静,也都不爱说话。”
秦家二小姐秦若梅也笑道:“我觉得顺郡王和桢姐儿也配,两个人的脾气都很好。”
都是出身高贵的深闺淑女,虽然也讲究温柔娴淑,却不比小门小户的女子那般战战兢兢,也知道自己的婚姻大事不可能自己做主,遂素日提起这些也都带着戏谑和打趣的意味,像这种拉郎配的游戏,从崔丽娘出嫁前就开始玩了。
薛子桢也不在意,只笑道:“怎么突然提起几位郡王来了?”
周小钗道:“这群没良心的,事不关己,乐的打趣你呢,这次的科举舞弊案,皇上突然下令让恒郡王和泰郡王一起协助霍灵璧查案,只怕有热闹看呢。”
薛子桢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觉得很是奇怪:“怎么又牵扯上两位郡王了?”
赵雪插嘴道:“还不是那个霍灵璧闹的,说什么事关皇族宗亲,他查不下去了,也不敢查,求皇上请两位郡王协助,皇上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秦若兰笑道:“我听人说,霍灵璧打小就去了西北,在边关吃了十几年沙子,最是粗犷野蛮,还喜欢杀人,这么个活阎王,当初皇上把这事交给他时,大家就都悬着心呢,如今果然没办成吧,这又拉了两位郡王壮胆,如此看来,霍灵璧倒是绣花枕头一包草了,也不知谁这么倒霉,会嫁给他!”
赵冰打趣道:“我看把你许给他正合适!”
秦若兰满不在乎道:“我可看不上这样的,白给也不要,索性配给你这个小蹄子!”说着和赵冰笑闹起来。
薛子桢却怔住了。
她可不信霍灵璧会是这么容易服软的人!
第七章 别出心裁
更新时间2015-2-28 20:07:23 字数:2699
锦衣卫是什么地方,倘若霍灵璧没有真本事,皇上又怎么会让他任职指挥使呢!
要知道这个位子说好也是真的好,直接听命于皇上,任何皇亲贵族也不用放在眼里,可要是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只怕也会被人群起而攻之。
就像上一任锦衣卫指挥使陈敬,仗着是皇上的心腹便硬要求娶永平侯的嫡女,永平侯不肯,他便捏造证据说永平侯谋反,结果惹恼了一干世家大族,直接参到皇上跟前,皇上就是想保他都保不住,只好撤了他的职,结果没两天他就被发现死在了家中,不明不白的。
到底是谁下的手,大家也都心中有数,不过是不说罢了。
霍灵璧突然请求皇上增援,肯定不是示弱,是打着什么主意呢!
薛子桢一走神,崔丽娘就发现了,推了推她道:“发什么呆呢?”
薛子桢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也没什么,倒是恒郡王和顺郡王都与崔叔叔交好,倘若他们参与其中,只怕崔叔叔也能早日沉冤得雪了。”
崔丽娘的眉宇间也舒缓了不少:“是啊,今日母亲打算过来的,可一听这事,就赶忙去恒郡王府拜见六王妃了,特地把我叫了来给薛伯伯贺寿,若有失礼之处,可别介意。”
薛子桢笑道:“姐姐说这话就是太见外了。”
崔丽娘一笑,趴在薛子桢耳边悄悄道:“前两日霍灵璧去家里,他还问起你呢。”
薛子桢一愣,顿时心如擂鼓,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问问崔丽娘霍灵璧都说了什么,可又想起上次霍灵璧在三清观的无礼之处,又觉得恼怒,不想理会此人,这一犹豫,崔丽娘已经转身去和秦若兰说话去了,倒让薛子桢懊恼起来。
到了晚上,客人都走了,陆夫人传话过来,说累了一天了,叫薛子桢好好休息,薛子桢也懒得过问那些琐事,只交给了瑞姑料理,自己躺在了床上发呆。
她实在是猜不透霍灵璧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虽说恒郡王和泰郡王是郡王,是皇室宗亲,从身份上来说要比霍灵璧尊贵,但今上向来多疑,对太子尚且存了几分试探,更别提几位血缘并不亲近的侄儿了,这郡王的名头听着好听,可也只是虚名罢了。
而且恒郡王沉默寡言,从来不过问朝中事,泰郡王虽然勇武,却也是有勇无谋,霍灵璧把这两个人推了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起几位郡王,就不得不说说今上顺昌帝了。
顺昌帝乃是先帝第五子,有一兄一弟,分别是三皇子和十六皇子,当初也算是颇为得宠的皇子之一了,当年德兴太子身为嫡长子却**荒淫,明煦太子身为嫡次子又残酷暴戾,先帝不得已便把三皇子封为储君。
三皇子虽非嫡子,却踏实沉稳,温和有礼,办事也妥当,堪称是下面弟弟的表率,他被封为太子,大家也没什么异议,可没想到册封大典前夕,三皇子却遭刺客刺杀,一命呜呼!
先帝连丧三子,大受打击,一时支撑不住倒下了,四皇子趁机联合了几个兄弟侄儿起兵,后被顺昌帝镇压,史称“八王之乱”。
后来先帝去世,顺昌帝按序登基为帝,将一众叛乱的皇子皇孙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就只剩下了寥寥几位,除了皇子里只有十六皇子幸存之外,皇孙里也只有齐王,恒郡王,泰郡王和顺郡王这四位免遭责难,且得了封号。
齐王是三皇子的遗孤,恒郡王则是六皇子的遗腹子。
六皇子身体羸弱,娶妻不过一年就去世了,六皇子妃刚刚发现有了身孕就没了夫君,十分命苦,可她却立志守节,把恒郡王生下来后,母子俩就在宫里过着隐形人一般的日子,当初八王之乱,与他们倒是没什么关系,因此顺昌帝登基后,六皇子被追封为亲王,六皇子妃也就成了六王妃。
泰郡王是七皇子的儿子,七皇子天生勇武,只可惜在平定八王之乱时中了陷阱,英年早逝,泰郡王继承了其父的英勇却没继承其父的睿智,虽然武艺高强,却不比手无缚鸡之力的顺郡王得宠。
顺郡王是八皇子的嫡长子,八皇子是个文人,是兄弟里唯一一个游离于皇储之争之外的人,而且八皇子妃与顺昌帝是表兄妹,有这一层亲戚在,即便八皇子早早得了天花去世了,却丝毫不影响顺郡王得到顺昌帝的宠爱。
顺昌帝继位后虽然轻徭薄赋,广纳英才,但在对待自己的兄弟侄儿看上去大加施恩,实际上并不宽容,睿王爷整日舞文弄墨,顺郡王养花喂鱼,恒郡王和泰郡王都如同隐形人一般,对于齐王的宠爱也更多是一种因为愧疚而产生的溺爱罢了。
这次霍灵璧让这两位没有丝毫实权的郡王出面查案,实在是太奇怪了,两位再怎么是郡王,可也不敢违逆上意指证齐王啊,他一定还有其他的打算!
只是,他的打算到底是什么?
不等薛子桢把这个问题想明白,陆夫人便要人准备香烛,她要去灵安寺还愿,说灵安寺后头的桃花开的正好,要薛子桢去散散心,薛子桢拗不过,只好跟着去。
可没想到,在灵安寺却遇到了来进香的六王妃和恒郡王。
六王妃年少守节,打那时候起就信佛,每年出门十趟倒有九趟都是去寺里,京城的佛寺她都十分熟悉,只是她到底贵为王妃,经常去的也是安国寺和玉佛寺这种大寺,灵安寺虽然香火旺盛,可更多的是平民百姓过去,堂堂王妃在这个不年不节的日子里过来,实在是太奇怪了。
薛子桢留了心,越观察就越觉得六王妃不对劲,说是偶遇,可她对待陆夫人也太殷勤客气了些,就像是专门在这儿等着她们似的。
因为父亲既是太子的老师,与太子的情分不一般,又是吏部侍郎,吏部向来掌握天下官员升迁,每年求到薛家办事的人多了去了,这次六王妃一如此,薛子桢就往这上头留意了。
陆夫人虽然不懂这些官场上的弯绕,但听得多了,奉承她的人多了,心里也有所察觉,因此只说一些闲话,还对六王妃笑道:“我这个女儿,瞧着是大姑娘了,可还是爱玩的很,又不懂规矩,王妃瞧了可别怪罪。”
六王妃自然是十分和蔼,朝薛子桢招了招手:“我瞧着倒很好,好孩子,过来给我瞧瞧。”
她拉着薛子桢的手细瞧,顺势便把一个老坑玻璃的翡翠镯子套了上去:“真是个美人胚子,这算是我的见面礼了。”
薛子桢可不想拿人手短,正要说话,郡王府的人便进来传话:“郡王听说薛夫人在此,想来问个好。”
陆夫人赶忙站了起来道:“这可不敢当啊。”
六王妃笑着拉她坐下:“他是做晚辈的,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说着吩咐人:“叫他进来吧。”
不多时,便有一个年轻男子进来了,他穿着一身竹青色的常服,打扮的很是普通,压根不像个皇室子弟,虽然长相俊朗,但气质清越,不像个郡王,倒像是个读书人,文雅的很。
他先给六王妃行了礼,又朝陆夫人作揖,陆夫人赶忙避开了:“郡王有礼了,真是不敢当。”
六王妃含笑道:“这是薛侍郎的夫人,那是薛侍郎的千金,你也该叫一声妹妹的。”
恒郡王赶忙又朝薛子桢作揖,薛子桢避开,站起来回了一礼。
六王妃见状又吩咐道:“我和薛夫人有话说,只怕你们不爱听,你带着你妹妹去后山瞧瞧桃花去,不是说开的正好?”
恒郡王似是难为情似的,但还是点头应了,这下陆夫人也看出来六王妃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也没推辞,只吩咐溪柳和魏妈妈许妈妈跟着去。
第八章 急转直下
更新时间2015-3-1 15:01:35 字数:3046
薛子桢有些不高兴,她向来讨厌被人算计,六王妃此举分明是早就在这儿守株待兔呢,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忽的,她心中一动,想起了霍灵璧请旨让两位郡王协助查案的事,难不成,六王妃正是为此事而来?他们也看出了此事的凶险,所以想通过母亲向父亲讨个主意?
母亲耳根子又软,对六王妃这种年少守节的人向来十分佩服,只要六王妃放下身段求一求,母亲未必不会答应…
薛子桢又把目光放到了走在她前头半步的恒郡王身上。
清俊文雅的郡王应该是没这样向别人低过头吧,因此连耳根子都是红的,只怕是不好意思到了极点吧!
薛子桢又蓦然生出几分同情来,这样的人虽然腼腆了些,但比起霍灵璧那样的混蛋不知道好了多少!她一想起那日霍灵璧竟然无礼的想掀开她的帷帽,就忍不住生气。
霍灵璧打的什么主意她猜不到,但既然拉上了两位郡王,多半也是让人替他顶缸的意思,既如此,她偏不叫他如愿!
她要帮恒郡王解围,让霍灵璧头疼去!
灵安寺坐落在半山腰,站在后院往上看,漫山遍野皆是桃花,云蒸霞蔚,一眼望不到尽头,精致绮靡中又带了几分波澜壮阔,难怪每年春天都有不少举子到此游玩呢。
郡王府的下人和薛子桢身边的人远远地站着,恒郡王背着手站在一边,只是默然不语,薛子桢想了想,上前道:“郡王可是在为这次科举舞弊案发愁?”
恒郡王诧异的回头看着薛子桢,好看的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满是疑惑和愁闷:“薛小姐可是听薛大人提起过?”
薛子桢笑道:“崔叔叔是我父亲的好朋友,自打这事发生,我就一直关心着呢,这也是对着郡王您,我才大胆几分,用不着遮掩,事实上,大家都知道这事和齐王脱不了关系,只可惜,皇上执意护着他,倘若将他问罪,不免惹得皇上不高兴,倘若拿别人做替罪羊,又心中不安,所以霍大人才犹豫不决,让两位郡王出面周旋,只是,郡王也觉得有些为难吧。”
恒郡王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薛子桢,他从来没见过像薛子桢这样将朝中大事分析的头头是道的大家闺秀呢!
他是非常为难!自打接到圣旨就没睡着过,生怕出力不讨好。
齐王身蒙圣宠,轻易动不得,可崔如岳也是士林大儒,学生故交遍布天下,别人不说,单一个薛丹臣就够让人惹不起的了,他这边拿崔如岳顶罪,那边薛丹臣就能通过太子参他一本!
思来想去,还是母亲说这件案子破绽太多,与其得罪崔如岳,不如求一求薛丹臣,请他出面说动太子,太子向来仁厚,他若是能帮着拿个主意,总比他现在急的团团转好。
他虽然没什么实权,可到底是郡王,心气高,让他求人,不免觉得低三下四,因此面对薛子桢时只觉得不好意思,万万没想到薛子桢眼光如此之毒,竟把他的为难之处全都说了出来!
恒郡王张了张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薛子桢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道:“我可以帮郡王度过这个难关。”
恒郡王没说话,薛子桢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笑道:“郡王放心,我不求任何回报,我也是想早日把崔叔叔放出来,我帮助你也是帮助了崔叔叔,帮了我自己。”
恒郡王有些不解,他想的是薛子桢一个女孩子哪有什么本事,又怕明说出来伤了薛子桢的之尊,毕竟薛子桢也是一番好心。
几经犹豫,他还是决定试试,遂道:“薛小姐有什么法子,不妨说出来听听。”
薛子桢道:“其实皇上也知道这件事和齐王脱不了关系,可就是不想责难他,说句我们不该说的话,皇上此举无非是觉得对先帝的三皇子太过愧疚,有心补偿罢了,倘若皇上知道齐王仗着他的宠爱生了不该生的心思,他还会执意护着他吗?毕竟,自古君王多疑心啊!”
薛子桢意味深长的看着呆愣的恒郡王,凑近了些轻声说了一番话,恒郡王更是瞪大了眼睛,手都有些发抖!
如果这么说的话,只怕齐王必死无疑!
从灵安寺回来,陆夫人的神色就有些凝重,只怕是听进了六王妃的话,薛子桢不想让她把这事告诉父亲,让父亲又添一层烦恼,可又一想,若是要劝她,又要说一堆她听不明白的事,只怕到最后绕的更晕,索性闭口不提,回去后只和父亲说就是了。
可没过两日,顺昌帝突然下旨,说齐王约束家奴不利,放纵他们在科举上捣鬼,徇私舞弊,特罚奉三年,令其闭门思过,并削去他原本拥有的三千府兵,又下旨褒奖恒郡王至善纯孝,办事妥当,赏了许多东西,至于崔如岳,身为主考官有失察之罪,罚奉一年,陈乐成也是罚奉一年,胡良材却被发配到了云南。
至于霍灵璧,被顺昌帝骂了一顿,说他办事不利,居然收受齐王贿赂,想徇私枉法,被打了三十板子!
听到这个结果,薛子桢就知道恒郡王到底手下留情了,不然齐王就不是被削去三千府兵这么简单了。
身为亲王,按规制来说都是要有府兵的,这些人属于亲王自己掌控,也算是身为皇室子弟的一个特权了,但睿王爷嫌麻烦,没有设府兵,几位郡王顶多也是三百府兵,顺昌帝的四皇子兴王也只有一千府兵,只有庆王和齐王拥有规制上的三千人,不过庆王掌管兵马,又是个例外。
齐王仗着顺昌帝的宠爱横行霸道,也与这三千府兵有关系,不过如今居然全数被削去,足见齐王失了圣宠!
于是大家都忙不迭的和齐王撇清关系,又跑去恒郡王府奉承。
傍晚时分,恒郡王又送了一拨客人离开,他站在府前,遥望着其实并看不到的皇宫,不由想起了那日在崇明殿的一幕。
顺昌帝,他的皇伯父,听了他的话勃然大怒,竟然也不求证,直接就给齐王定了罪,这还是他口下留情呢,倘若按薛子桢的话去说,齐王府岂不是要满门抄斩!
没想到啊没想到,一个连他都要皱眉的大难题,连锦衣卫指挥使霍灵璧都不敢直面的死局,居然真的被薛子桢那么一番话给解决了!
他扭头吩咐身边的小厮:“你悄悄打听着,看薛小姐喜欢什么,置办些礼物,通过母妃送过去,算是我的答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