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如和陈瑞文依旧坐着马车回去,外面天色已晚,车厢内有些昏暗,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可两个人的手却紧紧握在一起。
一直到了莲花胡同,陈瑞文这才松开手,将林宛如扶了下来,轻声道:“我就不进去了,你累了一天,快回去休息。”
林宛如点点头,进了院子,陈瑞文看着她走远了,这才换了马,一路骑马回去。
沈氏今天回了沈家老宅和父亲母亲团聚,也是晚上才回来,十分高兴,见了陈瑞文笑眯眯的:“今天玩得如何?宛如呢?可送回家了?”
陈瑞文点点头,心思复杂,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半响才道:“娘,您可听说过江家?就是姨妈的生母江姨娘家。”
沈氏的笑容凝住了,茶碗翻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沈氏的声音有点抖:“谁给你说的?”
江家是沈家人的禁忌,就连五娘也从未提起过,陈瑞文沉声道:“今科状元江道便是江家人,他父亲叫江文明,是二皇子打听的,他说皇上本来有意将江道招为驸马,可又嫌弃江家底子太薄又作罢了,不过对江道却是十分喜爱。”
沈氏心里转过了几百种念头,不知所措,半天才慌慌张张站起来,道:“我立刻去问你外祖父,江家人居然也来了京城,怎么五娘从没说过呢,这可怎么是好。”
陈瑞文赶忙拦住了沈氏。安抚道:“娘别担心,江道一个人在京城,并没有去见过姨妈,我现在就是担心,若是江文明不同意我和宛如的婚事怎么办?”
沈氏使劲点点头:“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不答应,当初他爹上门质问为什么叫五娘去做妾,二太太说话难听,生生的把他气得吐了口血,没阵子就撒手人寰了。江文明恨死沈家了,怎么能答应宛如进咱们家的门呢,五娘耳根子又软。不行,我得赶紧提你们俩的婚事,趁着江文明没来京城就得把宛如娶进门,不然,还不知闹出什么来。”
陈瑞文见母亲想的明白。也松了口气,道:“明天我会和外祖父商议这件事,听二皇子的意思,江道投靠了五皇子,他是想借着五皇子的威势对付沈家呢。”
沈氏听着眼泪便落了下来:“你说这是造的什么孽,好好地怎么就成这样了。五娘不回家,又平白招了这么个仇人…”
沈氏一夜没睡好, 一早便和陈瑞文分头。一个去了莲花胡同,一个去了沈家老宅。
沈姨娘看沈氏急匆匆的样子很是惊讶:“可是出了什么急事?”
沈氏不想叫沈姨娘看出什么端倪来,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商议商议瑞文和宛如的婚事。”
沈姨娘吃惊道:“黛玉才出嫁,宛如的婚事怎么着也得等到年后。大姐怎么这么心急,害怕她跑了不成?”
沈姨娘的话带着些开玩笑的意思。沈氏心里着急,却不能露出来,道:“昨天去看爹娘,爹说过阵子就要回江南了,瑞文是他的外孙子,我想着两个孩子的婚事他怎么着也得在场,若是来年办,他又得再从江南跑一趟,上了年纪的人我也不放心,因此想趁着都在京城,再热闹一回。”
沈姨娘不想这么快把宛如嫁出去,有些不情愿,可沈氏说的在理,她又有些犹豫。
沈氏道:“早嫁也是嫁,晚嫁也是嫁,又不是隔得十万八千里,一去再也见不着面,他们小夫妻也能常回来不是?再说了,我也存着私心呢,想快点叫宛如嫁进来,也好有个人替我管家。”
沈姨娘一听这话,便松了口:“姐姐说的在理,不过我得好好合计合计,不说别的,宛如的嫁妆我还没理出个头绪呢。”
沈氏笑道:“哎呀,还用你操心,你只要答应了,凡事我都置办的妥妥帖帖的,不用你操心。”
陈瑞文在老宅那边也听沈悦明详细的讲了一遍沈家与江家的恩怨:“…说起来,这都是沈家的错,江家要报仇我也没什么说的,你若是担心和宛如的婚事,我自会替你做主,旁的也不用多操心了,毕竟你是陈家的嫡长孙,牵扯进这些恩恩怨怨里也不好。”
陈瑞文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外祖父也答应替他保这门婚事,遂笑道:“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江家和沈家也是沾亲带故的,我想着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坐下来好好地把事情说开,逝者已矣,可姨妈和宛如还在,江家总不忍心看着她们左右为难吧。”
沈悦明感慨的望着陈瑞文,道:“我也是这么想,若是赔礼道歉能让江家放下仇恨,我早就上门负荆请罪了,可没用,江文明那个人你不知道有多倔,咬死了一句杀人偿命,我有什么法子,总不能把二房那两个不争气的送出去让他报仇吧。”
陈瑞文默然,对二房越发的没有好感,这都是管氏惹出来的事,先害死人家的妹妹,又虐待人家的外甥女,害的好好的家四分五裂,也难怪江文明这么恨,要是换了他,非得把那人千刀万剐了才成。
陈瑞文从沈悦明书房告辞出来,正好遇见来找庄氏的管氏,小管氏以及沈蔓。
看着陈瑞文,管氏倒是和颜悦色的:“瑞文什么时候来的,吃了饭再走。”
陈瑞文心里有气,可也不能甩脸子给长辈看,只得道:“我军营里还有事,请了假来的,还得赶紧回去呢。”
管氏没说什么,倒是小管氏推了沈蔓一把:“既如此,蔓儿,你去送送你表哥,你们年轻人一处也有话说。”
沈蔓又是尴尬又是害羞,轻声道:“大表哥请。”陈瑞文扫了她一眼,大步走在了前头。
看着两个人走远了,管氏这才不满道:“女儿家身份尊贵,你叫蔓儿上赶着去也不是法子,还让人轻贱。”
小管氏陪着笑道:“娘,别人这样是上赶着讨好,咱们蔓儿可是沈家的大小姐,这么做是知书达理,不拘小节,都是表兄妹,谁敢嚼舌头根?再说了,哪个男人不喜欢温柔小意的,你看咱们家大姑奶奶,在家里牙尖嘴利的,在陈家还不是彬彬有礼,客客气气的?”
管氏想想也是,也就不再说这个了,只是嘱咐道:“瑞文的婚事是陈家老太爷点了头的,不能轻易更改,咱们要从五娘那儿找空子,你不是说那丫头经常出门闲逛么?哪家不喜欢贞静的姑娘,她的名声坏了,陈家也不敢娶了,到时候蔓儿不就有机会了?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小管氏对管氏很是信服,连连点头。
沈氏说动了沈姨娘后,又回家和陈永明商议了,陈永明对这件事倒没什么想法,反正儿媳妇都要进门,早点晚点都一样,只是对沈氏道:“你也别着急,外头的事都叫瑞文张罗去,他可比你还心急呢,可别累坏了身子。”
沈氏嗔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等儿媳妇进门,我也就做个甩手掌柜,凡事交给儿媳妇办了。”
两边都没什么反对的声音,沈氏便请了薛姨妈做媒人,一来,沈姨娘和薛姨妈熟悉,两个人也好说话,二来,薛姨妈因为薛蟠的事情对陈家感恩戴德的,也愿意出这个力。
林宛如得知薛姨妈是来提亲的,一口茶差点呛在嗓子里,急急地问绿霓:“给谁提亲呢?”
绿霓掩口笑道:“还能给谁,大奶奶请了薛姨太太给大少爷提亲呀,听说姨娘已经应下了,写了姑娘的八字送过去了。”
林宛如蹙眉道:“姨娘不是说要等过年么,怎么这么快就要办了?”
绿霓笑道:“其实也不算急了,三媒六聘走下来,也得两个月,又不能立刻办婚事,只怕最快也要年底呢。”
林宛如想起端午节那日陈瑞文莫名的急躁,想起这早早被提起的婚事,心里起了疑惑,难道出了什么变故?是管氏在捣鬼么?
林宛如既然有疑问,自然要打听清楚,她没有去问沈姨娘,照沈姨娘的性子,肯定不会说的,思来想去,也只有问陈瑞文了。
可陈瑞文这两日兴奋地忙着准备婚礼,有段日子没来莲花胡同了,林宛如正琢磨着怎么联系他呢,林黛玉派人来请林宛如过去小住。
如今林黛玉是贾家的二奶奶,她接了娘家妹妹过来小住也没什么,更何况林宛如之前也在贾家住过。
沈姨娘不好拂了林黛玉的面子,便叫林宛如过去住两日便回来,又叫绿霓和笼烟跟着。
到了贾府,林黛玉亲自出来迎接,笑眯眯的望着林宛如,林宛如见林黛玉身上簇新的粉色褙子,头上闪闪发光的金钗,还有脸上幸福的笑容,便知道林黛玉过的不错,心里也跟着高兴。
林黛玉挽着林宛如的手往贾母处请安,笑道:“听说端午节的时候你们大出风头,把邓兰芝和二皇子几个人都比下去了。”林宛如笑道:“姐姐也知道了呀。”
正文 第九十章 恩恩怨怨(一)
林黛玉笑道:“满京城谁还不知道,朝凰公主一回宫就添油加醋的说给了皇上听,皇上高兴地跟什么似的,赏了宝姐姐好些东西,说宝姐姐平日劝导公主有功,薛姨妈这两日来府里都是高高兴兴地。”
又悄悄道:“我怎么听薛姨妈说,姨娘开始办你的婚事了?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出嫁呀?”
林宛如红着脸嗔道:“哪里是我,是姨娘突然说要办,可别赖在我身上。”
贾母一如既往的是个富贵闲人,探春惜春两个孙女并凤姐在旁边凑趣,贾母见了林宛如也是和和气气的,很是热情,林黛玉笑道:“老祖宗,我想把宛如安置在凹晶溪馆,她原来不就住在那儿么。”
贾母笑道:“都凭你做主,你看哪一处好叫人去收拾了便是。”
看的出来,贾母对林黛玉已经从疼爱外孙女变成疼爱孙媳妇了,凤姐也有些靠后站的意思了。
探春惜春拉扯着林宛如往园子里玩去,笑道:“你不知道,自打你们的拂云社出名后,京城都时兴起什么诗社,我们也商议着,来一次附庸风雅,你要不要参加?”
林宛如赶忙讨饶:“快饶了我吧,我可不会作诗,别人都不知道,你们还不清楚?”
探春笑道:“谁叫你作诗了呀,原想请你做个监社,起诗社的时候帮着拟拟题目罢了。”
林宛如笑道:“都有谁参加呀?”
探春笑道:“除了你我还有湘云,琏二嫂子,还有林姐姐。”
林宛如听她叫林姐姐,笑道:“你们怎么不叫宝二嫂子呀?”
探春嘻嘻笑道:“我们和林姐姐一起长大的,叫惯了姐姐,哪里习惯叫嫂子,老祖宗也说叫林姐姐很好。”
林宛如道:“既是起诗社。湘云怎么不见,还有呢,是谁的东道?定了什么日子?做什么诗?什么头绪都没有,叫了我来做什么?”
惜春也笑道:“不正是想请你帮着参谋参谋?”
三个人聚在探春的秋爽斋叽叽咕咕一下午,到了晚上,林黛玉这才过来,在怡红院设宴,给林宛如接风。
探春和惜春想着她们姐妹说说私房话,便没有凑这个热闹。
怡红院一如既往的雕梁画栋,镶金琢玉的。只不过多了两架书,一看便知是林黛玉的东西。
屋子里伺候的除了袭人,晴雯。麝月几个,还多了紫鹃,雪雁,她们和林宛如都是极熟悉的,见了都笑呵呵的跑过来请安问好。
贾宝玉不在。林黛玉便命人抬了小炕桌来,放在东间的炕上,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都是林宛如爱吃的菜,炕边也摆了两张桌子,坐着袭人紫鹃诸人,也算一起凑个热闹了。
贾宝玉回来。便听到一屋子欢声笑语,很是高兴:“宛如妹妹来了,可是为着诗社的事把你叫来的?”
林宛如笑道:“原来姐夫也知道诗社的事情呀。”
这一声姐夫。林宛如叫的自然,贾宝玉傻兮兮的摸着头傻笑,林黛玉却是红了脸,丫头们更是笑成一团。
林黛玉便打发晴雯去侍候贾宝玉更衣,袭人也跟了上去。林宛如看在眼里,等吃了饭两个人一处说话的时候。便问林黛玉:“袭人原是老太太拨过来伺候姐夫的,如今有了姐姐,袭人怎么还在这伺候?”
林黛玉道:“总归是老太太给的人,太太说她稳重,叫她依旧留下来。”林宛如便不说话了。
林宛如回了凹晶溪馆歇下,贾宝玉却和林黛玉说起了白天的见闻:“从北静王府回来,经过东大街的时候正巧就遇见瑞文兄了,带着四五个管事围在卖海鲜干货的铺子门口,我觉得奇怪,上前问了,谁知瑞文兄定了那么多干货,我问是不是要置办酒席,他笑着没说话,你可知道陈家是谁要办喜事了?”
林黛玉道:“他就是陈家的嫡长孙,他不办亲事,谁也不敢赶在他前头呀,前两日姨妈见了我还说呢,沈家大奶奶请她做媒人,说陈瑞文和宛如的亲事,只怕是真的了。”
贾宝玉也觉得快了:“咱们俩的婚事才办了没多久,怎么着也要过了年再说吧。”
林黛玉也是闷闷不乐,对猴急的陈瑞文很是不满。
第二日一早,林宛如便被探春惜春拉着商议起了起社的事情,又央求着贾母把湘云也接了来,湘云一来更是热闹,一群人唧唧喳喳的不停,贾母瞧着也热闹。
就这么过了几日,诗社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却还没有起社名,林宛如被沈姨娘接了回去。
沈姨娘和沈氏把婚事的事情大致都定了,婚期也定在了十月底,这样沈悦明等人参加了婚礼也有时间赶回苏州过年。
沈氏怕管氏知道了闹腾,硬生生瞒着沈家老宅那边的人,只悄悄告诉了庄氏,庄氏也说好:“早早定下来,也叫她死了这条心,蔓姐儿这孩子倒是不错,温柔细心,早就该定下来,不能这么耽搁了。”
沈氏道:“这几日瑞文高兴地跟什么似的,他对宛如倒是真心实意的。”
庄氏道:“说起来这个,我之前见瑞文常去莲花胡同,想着两个人婚事没定,就没说什么,以后可就不成了,得避嫌才是。”
沈氏笑道:“您放心,我绝不会叫瑞文坏了规矩的。”
莲花胡同这边,林宛如摸着手上大红色织锦的面料,有些不可置信,怎么这么快,她也要绣嫁衣,也要嫁人了。
沈姨娘看着大红色的料子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她是姨娘,可从没穿过大红色,见着自己的女儿能凤冠霞帔,她比谁都高兴,因此细细的嘱咐林宛如:“以后就安生在家里绣嫁衣,也别乱跑了,省的叫人笑话。”
林宛如屋里的丫头沈姨娘也一一的嘱咐了:“好生伺候姑娘绣嫁妆,等姑娘出嫁了,红包少不了你们的。”
自此,林宛如便被关到了院子里绣嫁妆,说是绣嫁妆,主要还是绣嫁衣,其余的东西都有丫头帮着动手,累倒是不累,就是闷得慌,可闷也没用,照沈姨娘说的,你见哪家快出嫁的姑娘还东家串们,西家走亲戚的?
陈瑞文照着沈氏的吩咐,也没再来过莲花胡同,他现在人逢喜事精神爽,见了谁都是高高兴兴地,脸上也带了点笑容,二皇子见了笑道:“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陈瑞文还是个闷葫芦,摇摇头没回答,却问二皇子:“邓兰芝真的挨骂了?”
二皇子提起这个就想笑,道:“邓师傅气的要命,说还不如几个姑娘,叫他在家闭门读书,不许再出去丢脸。”
陈瑞文笑起来,邓师傅师从卫君子,沈爱萧和沈悦明兄弟俩却是跟着外祖父曾老先生读书的,读书人也分派别,卫君子在江西自成一派,而曾老先生年轻时也是个人物,占据苏州又是一派。
叶家则在金陵又是一派,读书人跟着谁念书,就归哪一派管,别看学子们赴京赶考,就是结伴住客栈也要先问问,师从哪一家,是谁的弟子,要是一派的,自然是亲亲热热的,若不是一派的,那肯定说不到一块去。
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做学问这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服谁,读书人的脾气又倔,比朝堂上大臣勾心斗角还厉害呢。
要说京城里学问好的人多了,邓兰芝的文会连五皇子都要了,却没要叶家的几个子弟,就是因为师门不同的缘故。
即便是沈家的子弟,因为曾老先生去世,一时间没个领头人,又有陈家的交情在里头,邓师傅这才答应收下沈诚沈语读书,不过也只是留下读书而已,叫一声先生便罢了,可和嫡系弟子是大不相同的。
陈瑞文对文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不感兴趣,和二皇子讨论了几件公务便出宫了。
陈瑞文前脚一走,后脚二皇子就去了皇上那儿报信:“瞧瑞文的样子,倒是和林宛如的婚事有眉目了。”
皇上很感兴趣,道:“可准么?”
二皇子笑道:“父皇,我和瑞文一起长大,从来没见他这么高兴过,除了婚事,还有什么能叫他这么高兴?这下子江道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等林宛如嫁过去,他还能上门抢亲不成?”
皇上饶有兴趣的抚了抚胡须,道:“南边的消息送过来了,卫君子和江文明一起启程来了京城,这下子京城可热闹了。”
二皇子有些疑惑:“父皇,儿臣不明白,您为何要插手这件事呢?”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道:“亏你跟着邓园读了这么长时间的书,却还不明白文人之间的弯弯绕绕。”
说着拿了一张纸给二皇子瞧:“朝中大臣共计二百三十四名,其中四品以上的有九十五人,这九十五人里头,有七十人都是卫君子门下弟子,剩下的二十五人,五个人是叶家的门生,十个保持中立,十个是曾老先生门下,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二皇子几乎立刻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恩恩怨怨(二)
读书人虽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却最能蛊惑人心,性子又执拗,如今天下文人分成三派,叶家已经退隐,只有沈家能与卫君子抗衡,可如今沈家处于势弱的地位,很容易就被卫君子吞并,到时候朝中皆是卫君子的弟子,岂不是卫君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尤其是江道投靠了五皇子,江文明又极得卫君子的欢心,若是卫君子有心帮着江文明报仇,登高一呼,朝中一半以上的人都会应和,到时候沈家真是要被吞的骨头也不剩,如今表面上是江道投靠了五皇子,可到时候,说不定成了五皇子借了卫君子的威势。
二皇子出了一身冷汗,神情也严肃了不少,皇上看着心中安慰,语气越发温和:“我当初叫你拜邓园为师,就是起了防备之心,如今卫君子要来京城,大家必定趋之若鹜,即便悦明三头六臂,也堵不住悠悠之口,到时候沈家肯定要吃亏,如今我只有尽力的提拔沈家,这样才能和卫君子抗衡,你要记住,帝王之术除了要掌握绝对的权力,还要懂得平衡之道,不能叫哪一方做大,也不能叫哪一方太过弱小,只有他们势均力敌,争得不可开交,你手里的权力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是这个意思。”
二皇子听了,心砰砰的跳起来,父皇第一次教他帝王之术,是不是意味着,父皇心里的那杆秤,终于倾斜了?
二皇子心中翻江倒海,面上越发的恭谨谦虚,直到皇上叫他回去,他这才跪安,回去后却立刻找了陈瑞文来商议事情,这一次。不管于公于私,他都要站在沈家这边,决不能叫江家,或者说叫卫君子得逞。
林宛如被沈姨娘关在家里绣嫁妆,每日早起早睡,做做针线,和丫头们说说笑笑,日子过得倒也清闲,陈瑞文倒是谨守规矩,没有再三天两头的上门。倒是沈氏经常派婆子来送东西。
这一日,照例有婆子上门,却是林黛玉打发回来的。因是林黛玉第一次派人回娘家送东西,很是隆重,派了两个妈妈过来,其中,林妈妈是林黛玉的陪房。林家的老人儿,王妈妈却是贾家的仆人。
两个人给沈姨娘磕了头,沈姨娘也赏了体面,叫她们坐在杌子上说话,林妈妈笑道:“二奶奶吩咐我们给姨娘并二姑娘送点新鲜的瓜果来,也顺带着问问姨娘这儿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是问宛如的婚事吧。沈姨娘欣慰的点点头,笑道:“叫姑奶奶操心了,我这儿倒没什么事。倒是姑奶奶,最近可好?”
王妈妈陪着笑刚要说什么,林妈妈抢先道:“姨娘还不知道吧,二奶奶抬了两个丫头做通房,还摆了两桌酒席庆贺了一番呢。”
沈姨娘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黛玉嫁过去才不足一个月,怎么就有通房跑出来了。
她看了看尴尬窘迫的王妈妈。心里大概有了谱,定是王夫人出手了,她本来就不满意黛玉,如今成了儿媳妇,岂不要名正言顺的往宝玉房里塞人。
黛玉应了,房里多了人,心里肯定不自在,若是不应,那就是妒忌,更让王夫人抓住了把柄。
沈姨娘心里有气,说话就不怎么客气:“按说哪家的公子少爷没两个通房丫头,姑奶奶抬了通房是贤惠,怎么还摆酒庆贺了,是哪个丫头这么大的体面?”
林妈妈道:“姨娘不知道,是二爷房里的袭人姑娘和麝月姑娘被抬成了通房,原先太太说袭人服侍了二爷这么久,年纪也大了,也该有个名分,因袭人是老太太赏的,二奶奶便问了老太太的主意,老太太却没说话,只叫二奶奶看着办,二奶奶便说,若说二爷房里的老人儿,也不只袭人,晴雯也是老太太拨过去伺候的,与其光抬一个袭人,不如把晴雯也收了,好事成双,谁知晴雯姑娘是个烈性子,求着二奶奶说,自己是被老太太派来服侍人的,可不是来勾引爷们的,不愿意做通房,二奶奶也不好强人所难,就依着太太的意思抬了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