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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闺秀 作者:徐如笙
陆宝菱刚出生的时候,大伯父大伯母去世两年。
陆宝菱周岁的时候,父亲头七刚过,母亲自缢而亡,全了与父亲生死相随的誓言,祖父陆万林悲痛之下大病一场。
这一年,陆靖柔五岁,陆宛君四岁,陆宝菱一岁。
十二年后,显国公府没有男嗣,即将断了香火,而陆家的闺秀却渐渐锋芒毕露,难掩其华。
这一年,陆靖柔十七岁,陆宛君十六岁,陆宝菱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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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1.风起
端午节刚过便下了一场雨,四处湿漉漉的,越发显得石榴叶翠绿,石榴花明艳,陆宝菱提着裙子,顾不上新上脚的那双绣鞋,飞快的往芙蓉轩跑去。
途径紫竹轩的时候,正巧被背着手在廊下观景的陆万林瞧个正着,不由得喝道:“这是哪个屋里的丫头,这么不懂规矩,跑什么?”陆宝菱笑嘻嘻的停住了,转往陆万林这么跑:“祖父,是我。”
陆万林哪里瞧不出来是她,不过是逗她罢了,抚着胡须道:“我道是谁,要是哪个丫头们敢像你这么跑,我非得把人赶出去,亏你还是大家闺秀呢,跟着你的丫头呢,就由着你撒野?”
陆宝菱扮了个鬼脸,转身就跑,笑道:“大姐姐那儿有新出锅的栗子糕,去晚了可就没有了,等我回来再听您的教训。”话音没落,人早就跑的不见影儿了。
陆万林也不恼,呵呵的直笑,似是自言自语:“就两块栗子糕,至于么。”身后服侍着的是府里的于管家,垂着手笑道:“谁不知道大小姐那儿的点心做的最好,也难怪三小姐惦记着。”
陆万林道:“我记得五福斋的栗子糕做的也不错,你吩咐下去,叫五福斋的每日送两斤过来,我就不信她吃不腻。”于管家笑道:“我可不敢,您记得上回那绿豆糕的事吧,三小姐可恼了好几天呢。”
陆万林笑起来,道:“物以稀为贵,我送上门去,她倒是不稀罕了,既是这样,那你去大小姐那儿讨两块栗子糕来,我也尝尝。”于管家忙笑着应了。
结果陆靖柔亲自送来了一碟子栗子糕,笑道:“听说祖父要吃,我就先端来孝敬您呢,说起来,我亲自动手的时候也不多,偏偏每回您都没机会尝一尝,今儿可一定要赏脸。”
陆万林笑道:“你端了来,宝儿不跟你急了?”宝儿是陆宝菱的小名儿,陆靖柔亲自给陆万林斟了茶,悄悄道:“我唬她说那碟子红豆糕也是我亲手做的,她正在那吃红豆糕呢。”
陆万林笑道:“她的舌头可灵得很,你仔细她知道了回头找你算账。”说着拈了一块糕细细的品了品,赞扬道:“不错,甜而不腻,难怪宝儿喜欢吃。”
陆靖柔捂着嘴直笑:“您就别蒙我了,我知道您不爱吃甜的,这么说是给我面子,过两日等梅子下来了,我做一些酸梅糕来,那个只怕才对您的胃口。”
陆万林笑着拍了拍大孙女的手,转而道:“最近府里的那些传闻我都知道了,你有什么打算没有?”陆靖柔抿着嘴没说话,陆万林却笑道:“你虽是姑娘家,可也十七岁了,又是我从小教养长大的,还害什么羞?只管说就是了。”
陆靖柔道:“我倒不是不好意思,只是这终身大事到底要慎重,我还没想好呢。”
说着扶了陆万林进了东次间:“按理说,镇国公府和咱们显国公府一样是国公府,门第高,身份尊贵,陈文宁又是镇国公世子,我嫁过去是世子夫人,执掌府中中馈,实在是没得挑,可我却有些瞧不上那陈文宁,和那么个窝窝囊囊的男人过一辈子,我可受不了,可我要是拒绝了,只怕叫人说我眼界高,以后也难再说好的亲事,对宛君和宝儿将来说亲也不好,可我要是答应了,又怕委屈了自己,您说我该怎么办啊。”
话音刚落,陆万林已经哈哈大笑起来,看向陆靖柔的眼神就多了几分赞赏和骄傲:“正是这个道理,你说的道理我也明白,和陈文宁要过一辈子的毕竟是你,只是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见过陈文宁,又怎么知道他窝囊呢?”
陆靖柔给陆万林斟了杯茶,道:“您还记得上回我和宛君,宝儿去庆云寺上香那回?路上正巧遇见两兄弟吵架,那做弟弟的气势汹汹,得理不饶人,那做哥哥的不仅不端出架子来训斥,还唯唯诺诺,真叫人看不上眼,后来那弟弟推了哥哥一把,径直走了,哥哥也不恼,自己爬起来拍拍土走了,你说天底下可有这样窝囊的人?我特地叫人打听了,那两个人就是镇国公世子陈文宁和镇国公府的二公子陈毅宁。”
陆万林沉吟片刻,道:“镇国公府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辛,那都是老一辈的故事了,我也不方便和你说,陈毅宁还是位庶子呢,敢凌驾于兄长之上,看来是有几分本事的,你若是嫁过去,将来兄弟翻脸,你不能置身事外吧,只怕就要陷入风波诡谲中,你自己可要想好了。”
陆靖柔轻轻一笑:“豺狼虎豹,阴谋诡计,我向来是不怕的,我只怕日子过得太平淡,太索然无味。”陆万林大笑起来:“你既这么说,那镇国公府便是个好的选择了,陈文宁性子是有些软懦,可人品不错,虽不能给你带来荣耀,可也不会负了你就是,只是你若是真的不想嫁,我自然也有法子替你回绝。”
陆靖柔道:“府里人人都知道我和陈文宁是指腹为婚的,我如今拖到了十七岁还没出嫁,上下嚼舌根子的也不少了,哪怕我不愿意,别人不说,二叔能不答应?只怕镇国公府那儿也免不了一番说道,倒显得咱们陆家不守信用,我和您说这些话,也不过是我的抱怨罢了。”
陆万林皱眉道:“我还没死呢,你二叔敢说什么?他要是不服气只管来找我。”陆靖柔听语气不对,赶忙道:“得得得,只当我什么都没说,别又把您气着了,二叔如今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您总不能拿当年要求我爹和三叔那样要求二叔吧,那您可真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了。”
陆万林眉毛一瞪:“你一个晚辈怎么好说长辈的事?没规矩。”陆靖柔笑眯眯道:“我这不是和您才说的吗,对着二叔我可恭敬了呢…”
这话音还没落,就听见外头于管家的阻拦声:“大小姐正和国公爷说话呢,三小姐您好歹站一站,容我给您回禀一声。”陆靖柔忙打开了窗户,朝陆宝菱招手:“进来吧,别调皮了。”
陆宝菱一脸委屈的进了屋子,嘟着嘴:“祖父偏心,只和大姐姐说私房话,见了我就只是教训。”又对陆靖柔撅了嘴:“那红豆糕是你做的么?那么腻,还有渣子,难吃死了。”
陆万林笑道:“瞧瞧咱们家三小姐这张嘴,真不知以后哪家养得起。”陆靖柔也笑道:“过两日我做玫瑰松子糖给你吃,可别撅着嘴了。”
陆宝菱看到那碟子栗子糕,眼前一亮,别的却顾不上了,一手拿了一块,左右开弓,两腮鼓鼓的,和小松鼠一样,眼里也带了笑,陆万林和陆靖柔看来却只是暗暗摇头。
晚上陆令思,二夫人,陆宛君,陆如玉来给陆万林请安,陆万林照例问了陆令思两句外头的事,又问了二夫人两句府里的事,又问了陆宛君和陆如玉的功课,这才叫散了,几个女孩子各自回去休息,二夫人却和陆令思嘀咕起来了:“今儿大侄女三侄女又在国公爷这儿留的晚饭,嘴上说都是一样的孙女,可心里到底不同呐,这也太偏心了些。”
陆令思有些不耐烦:“你整日就知道计较这些小事,爹年纪大了,喜欢小辈儿陪着说话有什么?就你多心。”
二夫人顿时不依了:“这哪里是我多心,上回皇上赐了一整套青玉的文房四宝,按说,既是御赐的,就该好好地供起来,结果大侄女说了一句喜欢,国公爷就送给她了,怎么就没咱们如玉的事?还有上上回,三侄女说屋里人手不够用,国公爷一下子就赏了四个丫头,也没有如玉的份,这又怎么说?”
正文 002.云涌
陆令思道:“你嫁进来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咱们这个家,爹最看重的就是靖柔,最怜惜的就是宝菱,爹是把靖柔当接班人一样培养的呢。”
二夫人提起这个就有些生气:“我何曾亏待过她们?吃的喝的玩的用的,我哪样不是挑最好的送过去?我也知道大哥三弟去得早,这两个孩子命苦,我心里也怜惜,我气的是国公爷太偏心了,一样的东西,她们有凭什么如玉没有?”
陆令思有些疲倦的捏捏鼻梁,道:“宛君不是一样也没有?你何曾见过她说什么?”二夫人更不服气了:“宛君是庶出,怎么能和我们如玉比?”
陆令思冷笑道:“那你别忘了,我也是庶出,宛君是大哥的庶女,我是我爹的庶子,如玉是我的女儿,说起来连宛君还不如呢。”
二夫人猛地拔高了声音:“你怎么这么贬低自己的闺女,我们这么些年也够委屈了,他还有什么不足?”陆令思急的直摆手:“不要说了,你想闹起来不成,叫爹知道了又免不了一顿教训。”
二夫人却捂着帕子哭起来:“我也不求别的,我命中无子,只得如玉一个闺女,我就想她找个好亲事,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出嫁,这有什么错儿。”陆令思听见哭声,却是越加烦躁,直接掀了帘子出去了,留下二夫人哭的越发厉害。
月光正好,陆靖柔正在陆宛君的竹意轩商议事情,陆宛君有些愕然:“这么说,你已经决定嫁到镇国公府了?”陆靖柔笑道:“难道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陆宛君犹豫道:“可你不也说了,陈文宁懦弱无能。”陆靖柔叹道:“懦弱有懦弱的不好,也有懦弱的好处,最起码我嫁过去后不用担心拿捏不住他。”
陆宛君和陆靖柔都是大房的女儿,二人的父亲陆令闻是陆万林长子,显国公府的世子爷,后来回杭州老家祭祖的时候,途径山东正好碰上了瘟疫,夫妻俩不幸染病身亡,陆宛君的娘沈姨娘原是大夫人身边开了脸的丫头,得知消息后就投了井,只留下陆靖柔和陆宛君一双女儿。
两年后,陆万林又请旨立陆宝菱的爹陆令望为世子,陆令望乃是嫡幼子,原本不要他袭爵,他又是个崇尚老庄向往自由的文人,因此一直在蜀中游历,得知消息后赶回京城,因贪慕甘肃敦煌那边的景致,绕道黄河回京城,那时候黄河正闹水灾,陆令望在银川丧命。
消息传来,陆万林大病一场,还未办完陆令望的丧事,自幼与陆令望青梅竹马,鹣鲽情深的三夫人投缳自尽,府里又多了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陆宝菱,那时候陆宝菱才刚满两岁,哭着要娘,彷徨无依。
陆万林挣扎着起身,办完了这一系列丧事,请立了庶出的二子陆令思为世子,此时陆令思的夫人还是原配王夫人,一年后,王夫人因难产去世,母子俱亡,陆万林又给陆令思续弦了现在的二夫人项氏,项氏嫁过来十几年,只生了一个女儿如玉,因此显国公府上下只有四个女儿,没有儿子,大家都说,显国公府要绝嗣了,到时候不知道这爵位该怎么办。
陆靖柔和陈文宁的婚事是在陆令闻还在的时候就定下来的,那时候,镇国公和陆令闻一样,都是国公府的世子,彼此交好,便定下了儿女亲事,如今一个早早的去了,一个成了镇国公,可那门亲事却依旧算数的。
陆靖柔及笄的时候镇国公便来说过这件事,陆万林说自己心疼孙女,要晚两年出嫁,镇国公看着偌大的显国公府只有寥寥几个子嗣,也就应允了,如今两年之期已满,镇国公虽没来亲自提亲,可却好几次派陈文宁上门拜访,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陆靖柔自幼被陆万林带在身边教养,不光琴棋书画,针黹女红优秀,就连朝堂之事陆万林也不避讳,一一的和她分析讲解,到了如今,竟比男子还要聪慧敏锐,别人不晓得,陆宛君却是知道,就陈文宁那样的人,真是委屈了这个姐姐。
陆靖柔道:“你如今也十六岁了,我一出嫁,就要说你的亲事了,我已经请祖父在祭祖的时候把你的名字记在我娘名下,这样的话你以嫡出的身份说亲,选择的余地也大些。”
陆宛君苦笑:“庶女就是庶女,改了族谱就变成嫡女不成了?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我倒不在乎这些,再说,我要嫁了,宝儿还小,谁来照顾她和祖父呢?指望二叔二婶么?”
陆靖柔沉默半响,道:“祖父身边于管家那些人都是极忠心的,倒是不怕,宝儿今年十三岁,过两年及笄就能说亲事了,到时候我想必已经在镇国公府站稳脚跟了,也能帮一把,再不济,不还有柳姨娘么,请她帮着照顾也成。”
柳姨娘原名柳扶醉,本是青楼女子,因仰慕陆令望的人品才华,自赎从良,甘愿嫁给陆令望为妾,彼时陆令望已经娶了三夫人,夫妻恩爱,陆令望自然不愿意,最后还是三夫人欣赏她的痴情,亲自做主抬了她进门,虽是姨娘,可陆令望却不愿意和她圆房,有名无实,柳姨娘也不在意,和三夫人关系竟非常好。
后来有了宝菱,更是帮着精心照顾,陆令望去世的噩耗传来,三夫人禁不住悲痛,自尽而亡,全了生死相随的誓言,柳姨娘却坚强的活了下来,一直照顾陆宝菱,倒成了陆宝菱的半个奶娘。
陆万林感念她的忠贞,待她倒是很宽容。柳姨娘出身不好,因此性格坚毅,言语也有些泼辣,行事爽利,更是一般男子所不及,陆宝菱有她照顾,总不会吃亏。
陆宛君慢吞吞道:“姐姐可忘了,两年后便是选秀女的时候了。”陆靖柔一惊,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陆宛君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家男丁少,祖父百年后,二叔那样的性子也不知守不守得住这个爵位,咱们家在皇上面前得有个说话的人才是。”
陆靖柔略微一思索,道:“虽说公卿之家的女儿也要照例参加选秀,可都是托了关系在第一道关卡便放回来自行婚配,我知道你想为这个家尽一份力,可也不必如此。”
陆宛君道:“皇上今年才三十四岁,正当盛年,也不算委屈了我,再说,我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的,也叫祖父忧心,索性进宫,一来省的麻烦,二来也是个助力。”
又道:“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了,姐姐你不要阻拦我。”她轻声道:“我忘不了三叔去世的时候,祖父脸上的表情,我一定要保住咱们家的爵位,祖父英明一世,总不能叫他临老叫人家笑话香火无继,我不如姐姐聪明能为祖父排忧解难,也不如宝儿活泼伶俐,能逗祖父开心,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陆靖柔看着对面的庶妹,灯光下那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越发的柔和与坚毅,陆家四姐妹,其余三个加起来也不如陆宛君长得好,祖父常开玩笑说,陆宛君这样的容貌应该是在天上做仙女的,不过是偶落凡间罢了,可以想象,陆宛君只要进宫,容貌才情没的说,又是显国公的孙女,受宠是肯定的。
可宫里那样的地方是多么的危险,尔虞我诈,明枪暗箭,是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陆宛君才十六岁,她进宫,岂不把一生都葬送在了那里?
陆靖柔心情复杂难辨,她从未因陆宛君的庶出身份低看过她,也没有因为容貌不如她而嫉妒她,都是一样的父母双亡的亲姐妹,再斗来斗去岂不叫人笑话,她从小便以一个保护者自居,拼命地叫自己快些长大,好照顾祖父弱妹,因此她对陆宛君的婚事也十分上心,总想叫她一生如意平安,可她没有想到,陆宛君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
正文 003.杏林
陆靖柔道:“这件事太大了,我要仔细考虑,还要和祖父商议一番才成。”陆宛君忙道:“不能叫祖父知道,祖父肯定不会答应的,姐姐,我求求你了,你就答应我吧,到时候我去参加选秀,你帮帮我,只让祖父以为是出了岔子我才进宫的就好了。”
陆靖柔道:“你可知道你选的是一条什么路?”陆宛君笑了起来,越发的明艳照人,令人不可直视:“我想过,正是因为想过,才更加坚定。”
陆靖柔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情还要再商量,如今先把我自己嫁出去吧,等我出嫁了,也好名正言顺的帮衬家里了。”陆宛君微微一笑:“姐姐定会如愿以偿。”
陆靖柔开口答应了亲事,陆万林便找来了镇国公商议婚事,镇国公自然满口答应,隔日镇国公夫人陈夫人便亲自上门求亲,二夫人是如今的显国公世子夫人,当家主母,自然由她接待,陆靖柔的婚事,也要仰仗她张罗。
因是早就说好的,如今只要将三媒六礼按着规矩走罢了,陆靖柔十七岁了,陈文宁也十九岁了,陈夫人急着抱孙子,便把婚期定在了下半年十月份。
二夫人拿着办婚事列的单子去回禀陆万林:“陈夫人把婚期定在了十月初九,要不是我说太急了,她恨不能中秋节前就要娶回去,因还有五个月,日子也宽裕,一应事情我自会打理,不用爹操心,只是这嫁妆是大头,还要爹拿主意才好。”
陆万林摩挲着一枚印章,道:“老大去的时候,我就把大房的产业都列了单子分出来了,按着那个单子一分为二,一份给靖柔,一份给宛君。”
二夫人脸色一变,当时大伯为世子爷,名下占了不少产业,如今就是一分为二,也是十分可观的,陆宛君只是个庶女…二夫人小心翼翼道:“爹,宛君到底是庶出…”
话还没说完,陆万林的目光便如鹰一般锐利,二夫人不敢再说,只得答应,陆万林道:“大房的产业不算,你大嫂的嫁妆也是有单子可循的,也都给了靖柔做嫁妆,另外,家里孩子不多,婚事要办的热闹,宫中出两万两银子置办嫁妆,靖柔是老大,开了这个头,以后宛君,宝菱,如玉都这么办。”
二夫人越听越心惊,大房的产业,大嫂的嫁妆,府里又出两万两银子,就是皇帝嫁女儿,只怕也没有这样的气派。可她却不敢反驳,只得诺诺答应,回去后便把礼单子摔了。
身边服侍的李妈妈是知情的,捡了礼单子,笑道:“夫人别生气,不过是嫁闺女罢了,就这么一回,这整个国公府,将来不还是世子和夫人的。”
二夫人气道:“当时大伯为世子,爹拨了不少公中产业给他,后来大伯去世,这笔产业原该收回来,爹却留给了大房的孩子,说是办亲事,三叔立世子时,爹又给了不少产业,三叔去世,产业照旧没收回来,这一来一去算起来,公中的产业竟少了一半,到我手里只是个空架子罢了,要是儿子娶媳妇也就罢了,产业仍旧是府里的,也没便宜了外人,不过是嫁孙女,大嫂的嫁妆陪送过去就罢了,怎么连公中的产业也给了她?这样算起来,如玉将来出嫁岂不要吃亏?”
李妈妈忙道:“夫人这笔账可算得不对了,如今国公爷只有四个孙女,这家里的产业不给孙女陪嫁了难道还扔了?等您生下小世子,国公爷自然知道该偏着谁,只怕三小姐出嫁就没有这样的场面了。”
二夫人闻言气略平了些,李妈妈说的没错,大房三房已经绝了嗣,能生儿子的也只有二房,只要她生下儿子,这显国公府还不都是她儿子的?
她舒了口气,摸了摸平坦的腹部,又有些感伤,药吃了不少,整日求神拜佛的,自从生了如玉,就再没怀上,难道是命中注定无子…
陆靖柔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自己的嫁妆规格,自打她及笄后,大房的产业便是她在打理,值多少银子她心里也清楚,这嫁妆太丰厚了,只怕要招人眼红,可祖父的性子最是护短,向他说只怕他不答应,陆靖柔苦恼极了…
陆靖柔的婚事在有条不紊的准备,转眼到了六月十九观音会,二夫人带着家里的四个女孩子去庆云寺上香。五辆大马车,二夫人一辆,四个姑娘一人一辆,另拉着丫头的青油小车五辆,跟车的婆子,护卫,浩浩荡荡的往庆云寺去。陆宝菱趴在窗口往外看,绿榕便在旁边劝:“姑娘别看了,仔细被人家瞧见。”
陆宝菱道:“没事儿,外面好多人,多热闹啊。”一旁的青荇抿着嘴直笑:“姑娘也不是头一回出门,怎么这么稀罕。”绿榕也笑了:“说起来,自从元宵节出来看了一回花灯,咱们还没出过门呢。”
青荇,绿榕都是陆宝菱身边的大丫头,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四岁,又都是府里的家生子,忠心耿耿自不必说,和陆宝菱关系也好,三个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很快到了庆云寺。
庆云寺是京城香火最旺盛的寺庙,又赶上观音会,人山人海的,山门外人声鼎沸,摆小摊的,耍杂耍的,竟比庙会时还热闹。显国公府是公卿之家,住持亲自来迎了,陪着二夫人并四个女孩子上了香,拜了佛。
二夫人跟着住持去听大师讲经论道,陆宝菱便说去寺里逛逛,陆宛君拦住了:“今儿也不光咱们一家人来,仔细被人瞧见了。”看了看青荇和绿榕,道:“怎么静槐没跟着来?柳姨娘也是担心你,你仔细她知道了生气。”
静槐虽是陆宝菱身边服侍的,却是柳姨娘的人,陆宝菱怕她告诉柳姨娘,先防的便是她,这次上香自然也没带着。陆宝菱道:“我不过是走走罢了,姐姐和我一起吧,要不真是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