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道防官员准备严惩十夫长刘凯,但刘凯已不知去向,同时失踪的还有他的两个鸳鸯阵。经过对临街居民大面积的盘问,得到以下汇报:
三天前,刘凯得知倭寇在“地中海”号彩船现身的消息,斗志昂扬地沿着秦淮河道赶去。再拐过一个弯道就可看见武士团进攻彩船的场面时,一个湿漉漉的人爬上岸,挡在路前。
他拖着一把窄窄长刀,正是倭寇的刀型。
刘凯严厉斥责:“你不是在彩船那边吗?”水中爬上来的刀客答道:“那是我在骗人。”刘凯大怒:“连我都敢骗!”
向身后的两个鸳鸯阵大手一挥,喝了声:“给我上。”
两个鸳鸯阵,六面盾牌四杆长矛,一面墙般地向刀客逼去。刀客刀法凌厉,却仍给逼到河沿。刘凯兴奋地大叫:“把他逼下河!”又想到那样刀客就逃了,于是又一声大叫:“把他逼到墙角!”
鸳鸯阵调整了进攻角度,一袋烟功夫,刀客被逼到了街道墙角,说了声:“戚大将军果然是一代天骄。”然后扔下刀,作出束手就擒的姿态。
少年时学到的鸳鸯阵,在中年时才用上,一用就取得奇效,刘凯的激动心情可想而知。高兴之余,完全丧失戒备之心,当刘凯拿出段草绳,上前捆刀客时,被一拳打在肚子上,疼得弯下了腰。
刘凯疼得吐出胃液,脖子上架了寒冷的刀。在刀客的要求下,六面盾牌四杆长矛扔在了地上,刀客带着十名士兵走道河沿,说:“跳下去。”十名士兵跳下去后,刀客带着刘凯也站到了河沿,刀客一笑:“现在该咱俩跳了。”
刘凯赔笑道:“你让我跳我肯定会跳,但有个技术问题,你的刀架在我脖子上,我要是跳得猛了点,脖子不正好上了刀刃。”
刀客:“那你不会控制控制?”
刘凯:“我怕控制不好。”
刀客:“再废话,我现在就划了你脖子!”
刘凯两眼一闭,跳下。他在水面上冒出头后,只见到水面上露着十个士兵的脑袋,又过了一会,仍不见刀客浮出水面,刘凯兴奋地大叫:“倭寇淹死啦,倭寇淹死啦!”一个士兵面无表情地对他说:“在你后面。”
刀客的刀贴在刘凯的后脖颈子上,指挥着十名士兵逆流游去。他们越游越越远,看热闹的人群在岸上跟了五十米,听到后方又开始了对彩船新一轮进攻,便都去跑去了,所以他们究竟游到何方,就再也打听不出来了。
――听了以上汇报,海道防官员陷入沉思,他们为何选择了游水,要去往何方?他一一回忆南京重要官员的住址,幸好没有一所位于秦淮河边。也许他们游出了南京?这是最合情理的推断。如释重负的海道防停止了思考,准备回家到第四房太太的房中放松一下紧张的心情,那是一个清秀的杭州姑娘,生长在,刚娶过门三十多天。
想着第四房太太,海道防猛然圆睁了双眼。驻军监察史来自山西,他的大房留在老家,二房三房随他到了南京,而他在昨天娶了四房,一个高雅的南京姑娘,她死去的爷爷是个文化名人。为表示对四房的重视,监察史特意为她造了座别宅,就座落在城西的水道旁边――
十夫长刘凯游泳技术欠佳,已经呛过五次水,右腿抽筋两次。刀客向他询问监察史的别宅,刘凯拒绝回答,刀客威胁,要把他变成一具浮尸。
刘凯终于说了,一行人游到了城西。那是一座院墙紧挨河道的建筑,为了宅院中有活水的池塘,围墙留有一个小洞让河水流入。他们从这个小洞依次钻入,刘凯和刀客是最后进去的,为了防止先进入的十名士兵在墙内突袭反击,刀客又将刀架在了刘凯的脖子上。
但他高估了士兵,他们老老实实地等在里面。这里是宅院的后花园,刀客命令他们出水,然后掏出了绳子,将他们两人一对地背手捆了起来,折断十根树枝,一一封住了他们的口,然后将这五对人推倒在草地上。
刘凯见没捆自己,不由得感到害怕,如果他要带自己去刺杀监察史大人,麻烦可就大了,于是主动地趴在地上,轻声说:“捆我吧。”刀客嘿嘿笑了两声,一脚将他踢飞,追上去一刀刺下。
刘凯晕了过去,又被一脚踢醒,原来刀只是刺穿了他肩膀上宽大的纸浆铠甲。刀客皱着眉,问:“这么多年过去,部队上还是纸浆铠甲?”刘凯抱怨道:“就是,谁不想要身真的!我都快五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穿着纸衣服到处跑。不是怪你,刚才咱们游了那么长时间泳,明天非变形不可,要知道连这纸作的铠甲还得两年发一套。下半年我都没的穿了!”
刀客的眼光流露出同情的神色,刘凯趁机说:“求您了,我知道你要行刺监察史,别带我去。”刀客点点头,刘凯伸出两手:“捆我吧。”刀客:“捆,太费事了,我准备一脚把你踢昏。”
刀客一脚踢来,刘凯头部刚挨到脚尖,便就势一转,头部着地,晕了过去,自信样子足以令人信服。刘凯口吐白沫,耳听得刺客嘀咕:“真晕了?我不信。”然后听到脚步声到了自己脑袋旁。
刀客奋起一脚,刘凯真的晕了过去。十名士兵看睁睁看着他手拖长刀踏上走廊,悄然潜入了内院――
海道防召集了一个千人中队,要他们带上最精良的武器赶往监察史别宅。他在衙门前骑上战马,而部队却迟迟不出发,他大怒斥责,得到的答复是:“最精良的武器还没有到达。”
等了一顿饭功夫,衙门的街道尽头,响起百姓的喧哗,两门重型火炮艰难地推了过来。炮兵满头大汗地禀告:“大人,因为军备库在城西,衙门在城东,我们已是以最快速度赶来。”
海道防几乎跌下马,没脾气地叹了句:“我们就是要去城西。你在城西等着我们多好。”炮兵也表示无奈:“但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在衙门口集合。”
这队人马终于出发,一路喊叫着“捉拿倭寇,闲人回避。”结果道路越走越挤,在上万百姓的簇拥下,缓慢地向城西移去。
与此同时,“地中海”号对岸的店铺中的武士团首脑,正在耐心地和四个波希米亚女人交谈。这四个女人哭诉彩船被武士团搞成了战场,她们有家不能回,已经露宿了三天。
一名武士团首脑表示疑问:“干你们这种职业的,还可能露宿?”立刻招来了女人们的大声谩骂,她们表示固然她们有一千种机会避免露宿,但因为还有个姐妹呆在彩船中生死未卜,她们根本提不起心情,你们汉人太没人情味了。
首脑们被骂得狗血喷头,准备施展武功,将她们都点了哑穴。而这时接到报告,说倭寇在监察史别宅,海道防正带领一千官兵赶去,他们还推了两门重型火炮――依此判断,倭寇就应该在城西别宅中,否则官方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出于对官方的信任,一些年轻武士已有了赶往城西的打算。那么,彩船中的又是什么人呢?武士团已在彩船下进攻了三天,被打死打伤几十人,如果里面的不是倭寇,是一个汉族的武林高手,就会失去了对抗外族的悲壮色彩,旁观者只会想到南京武士武功的差劲。
但好像倭寇又确实在城西――经过了激烈讨论,武士团首脑提出,难道就不能有两个倭寇?于是大家都同意坚守。
一个首脑提出,干脆放火把彩船烧掉,既赢得了胜利,彩船中的人又成为了永远的迷。这个想法赢得掌声,掌声过后,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叫道“谁敢烧我们的船,我们就跟他拼了!”
众首脑尴尬地发现,四个波希米亚女人还呆在屋里。
当海道防为交通堵塞心情焦灼、武士团首脑为四个波希米亚大伤脑筋时,刀客进入了监察史的书房。
监察史曾在山西治理黄河,是克服流沙沉淀的专家,贪污腐败的官场生活仍没有削弱他的科学家气质。见到一个湿漉漉的人提刀进门,监察史没有一丝慌张,庄重地说:“明白。我早恶贯满盈,也不问你是谁派来的了。但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刚有了一个让黄河改道的灵感,请让我写下来。”
刀客好奇地看着他,晃了晃手中的倭刀,监察史惊叫:“你就是那个倭寇?想不到还真有倭寇――以你们的性格,见了好东西就拿――算了,科学是不分国界的,我的发明能造福你国人民,我也觉得值了。”
刀客一笑,说:“你写吧。听说你新婚不久?”
监察史会心地一笑:“原来你喜欢这个,好,我写工程方案时你尽可以去找我夫人,她可漂亮呢,爷爷是文化名人,估计你这辈子就接触过高素质的女人。”
刀客苦笑了一下,监察史亲切地说:“瞧瞧,都是我不好,一下就说到了你的痛处。我明白,你在本国最多是个佃户。”刀客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我还从来没穿过官服。”
监察史大笑:“这容易呀。”立刻就整身衣服脱了下来,双手捧给刀客。刀客穿上官服,指了指地上脱下的衣服,说:“你要不嫌湿的话,就穿我的吧。”监察史立刻说:“不嫌不嫌。你不知道,我治理黄河时,整天都在水里泡着。”
他换上了刀客衣服,快步走回书案,奋笔疾书了一会,抬头见刀客正观察着自己,连忙一拍脑门:“瞧我这脑子,一想到科学,就什么都忘了。我夫人的房,你出门后向左拐,见个月亮门你就进去,里面第三间就是她的卧室。好找。”
当刺客出门后,回头见穿着自己衣服的监察史遛出了书房,玩命地向走廊深处跑去。
刀客摇了摇头,穿过走廊,走进月亮门,一把推开了第三间房门。
房中,窗户处的斑斓光线下,站起了一个女人。刀客尚未看清她的面容,就又关上了房门。因为他感到了背后有一股压力。
他的长刀点在地上,向后方划动,作出随时准备撩起的动势,很慢很慢地转过身来。他的身后三丈远,月亮门下果然站有一人。
来人声音低沉:“监察史私人护卫邯钢。”
刀客:“想不到南京还有你这样的高手。”
邯钢:“算不上,我出招了。”
他从身后晃出了一柄板斧,一步步向刀客走来,黄昏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拖得长长,刀客呆呆地望着地上的影子,仿佛已被邯钢的气势威慑。
邯钢抓住了这个战机,大喝一声,斧头劈下。刀客仍盯着地上的影子,一刀撩起。
邯钢后退了两步,说:“这个庭院中只有我一个护卫,剩下的都是丫环佣人,请你不要滥杀无辜。”然后倒地,衣衫左胸部位有鲜血渗出。
刀客点点头,再一次打开房门,背对女人坐下。女人看着他身上的监察史官服,平静地说:“我丈夫已经死了吧?”刀客摇摇头,说:“他是个狡猾的人,逃了。”
刀客目光仍盯着屋外邯钢的尸体,问:“护卫邯钢是个什么样的人?”女人声音响起:“一个赌徒,欠了别人三千两,输掉了老婆卖了家产。前天他还和我睡过一觉,时间在中午,阳光充足。”
女人的坦白自然,令刀客诧异,回身看去,自言自语道:“果然是高素质的女人。”两人相对沉默,半晌后刀客说:“我本不想杀他,但他要杀我。”
女人:“明白。你是为我而来吗?”
刀客:“不是。另一个原因。”
女人的表情稍感失望,刀客说:“你想不想学杀人?我教你一个一杀一个准的法子,学不学?”女人点点头,两眼充满兴奋的神采。
刀客将邯钢的板斧拾进屋,递给她:“再有一个时辰,就入夜了。你不要在房里点灯,在房门口挂上个灯笼,来了人不要看,只看到地上的影子,只要影子的两腿一晃,你就一斧头劈下去。”
女人思索了一会,惊喜道:“真是个好法子。”
刀客出屋离去,女人追出门问道:“真有好多人来让我杀吗?”
刀客回身:“真有,相信我。”
女人满意地回屋了,望着女人后身的曲线,刀客说:“真让我意外,我能否也问一句,你为什么对杀人感兴趣?”
女人回过身,展示出前身的曲线,说:“我出生在文化名族,从小被教育要当个淑女。太压抑了。”
看着她幽怨的眼神,刀客忽然产生想和她再说几句话的念头,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样不对。”但还是一步走入了屋门。
【五】
监察史大人在玩命地奔跑,经过花园时,见到草地上奇怪地捆着一群士兵。“他们是怎么回事?”――对这个问题,监察史只动了一个念头,就经过他们,跑出了宅院。
十夫长刘凯在此时醒了,忍痛抬起头,看看士兵们。士兵报告:“老总,倭寇已逃走了。”
听到倭寇逃走的消息,刘凯如释重负地再次躺下,命令士兵:“我已深受重伤,需要再睡一会,谁要吵醒我,定斩不饶。”士兵们齐声应了声“得令”,刘凯舒服地躺下后,听到一个人说:“老总,此倭寇性格莫测,谁知道他跑出去是干什么,说不定呆会就会回来,您还是先把我们放了吧!”
刘凯也觉得有理,挣扎着起身,费了半天劲终于解开了一个士兵,十根手指累得生疼,对那士兵说:“我下令。剩下的人,你去解吧。”
十名士兵松绑后,搀扶着刘凯向外走。即将走过大门时,一个士兵说:“监察史大人可能遇害了,咱们要不要看看。”刘凯一惊:“一定遇害了,糟了。咱们要从大门出去,以后就再也脱不了关系。”思索了一会,大手一挥:“咱们还得从水沟出去,这样就没人知道咱们来过。”
一伙人重新回到花园池塘,正准备一个个跳下水沟,一个士兵说:“老总,咱们来回走了这一趟,肯定有丫环佣人看见咱们。”另一个士兵说:“就是,我这一路虽没见着人,但总觉得在门帘、柱子、草丛后有一双双眼睛窥视着咱们。”
刘凯一下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叫道:“为何逼我杀人!算了,监察史大人一定遇难了,你们去把那些丫环佣人都杀光,官方一定以为也是倭寇干的。”十名士兵齐声喝道“得令”,摆开阵势向内院逼近。
他们走了几步又回来了,禀告:“老总,我们的兵器都被倭寇缴械了,两手空空,拿什么杀人?”刘凯一个耳光抽过去,大骂:“你们都是我大明的正规部队,受训多年,你们的两手应该很有力量。没有兵器,就掐死他们吧。”
十名士兵灰溜溜地进了内院,心里都在嘀咕:“太残忍了。”
内院中有丫环五名,男佣两名,聚集在伙房准备晚饭。十名士兵冲进,闻到了一股饭菜香气,一时均感到饥渴难耐。他们冲上前去,叫嚷道:“都别动,都别动。”抓起馒头包子胡乱嚼了几口,饥饿感稍稍缓解,就一拥而上,掐死了两名男佣。然后围住了五名丫环。
五名丫环都正值妙龄,是随着夫人嫁过来的,从小受过文化熏陶。她们的气质是士兵们所没见的,一个士兵和气地问道:“你们都是小姐吧?”丫环们说:“不,我们就是丫环。”
丫环都达到了这一水准,夫人的素质更令人向往。十名士兵彼此递递眼神,丫环们登时知道了他们的邪恶想法。但丫环们的文化气质,令士兵们稍有自卑,一名士兵将手颤微微伸来,被丫环打飞,就再也没勇气第二次伸出。
明朝的文化已达到很高水准,而且从明太祖开始以文官压制武官的制度,三百年影响所至,形成了士兵们均对读书人普遍的敬畏心理。士兵们羞愧地围着丫环,迟迟没有行动。
丫环们相互递递眼神,一个丫环说道:“我们知道你们想什么,可以。但我们五个人,你们十个人,这种搭配,也显咱们大家都太没素质了。”
士兵们一听,立刻行动起来,取来筷子准备抓阄。丫环们又彼此递递眼神,一个丫环说:“这种作法也太不男人了。你们就不能男人点,相互杀死几个吗?”一听这话,十名士兵立刻掐在了一起。
一袋烟功夫后,一个士兵满脸是血地从尸体堆中爬起,看看已死去的九个战友,难过地说:“为什么!大家怎么就忘了随时算算人数!”他的目光有一种大彻大悟的深沉,抬头看着五个丫环,说:“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了,一个对你们五个,不会显得素质不高吧?”
五个丫环:“这种组合,你简直就是个老爷。”说完从身后拿出门拴,这是根五尺长四寸宽的硬木,重七斤,一下拍在了士兵的脑袋上――
此时,月亮门中,监察史第四夫人,拿着邯钢的板斧,试着抡了几下,“哐啷”一声扔在地上,很不高兴地说:“太重了。而且造型也不好看。”
刀客尴尬得说不出话。她闷闷不乐,眼光慢慢瞟到了刀客手中的倭刀,立刻叫道:“我要这个!”
刀客咳了一声,缓缓道:“夫人,我还要作事,没法留下给你。”她收起了小女孩神情,再次变得端庄,从地上拾起斧头,善解人意地说:“我就用它了。”看着她弱不禁风的样子,刀客忽然产生想抱一抱她的念头,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样不对。”但他还是走过去,将她手中的斧柄拨开,将她搂入怀中。
窗口洒入的夕阳光线暗淡下来,天渐渐黑暗。他和她已经了一段融合的时光,刀客酒醉般地躺着,她乖巧地侧卧在一旁。刀客左手搂着她,右手扔握着那柄狭长的刀,忽然说:“你知道戚继光大将军的合作者是谁吗?”
她喃喃道:“知道,就是俞大猷将军。你怎么问这个?”
刀客:“别问。你知道他些什么?”
她摇摇头。
刀客:“那我告诉你,你要永远记住。俞将军有过许多高明的想法,甚至超过了戚将军。比如,他调查出倭寇的祖国正陷入诸侯混战,没有建立起中央集权,不可能组织财力人力作科研,所以他们的航海技术十分低下,远远逊于我大明。倭寇不可能有成规模的战船。”
她两眼一亮:“你的意思是说,对付倭寇,不要等他们上岸,只要从海上狙击,就能永决后患?”
她的聪慧,令刀客感到惬意,抚了抚她的头发,说:“这是俞将军的意思。朝廷沿海舰队都是小股小股地归各地方政府管辖,要实行这个计划,势必要将分散的权力归一个人统一指挥。朝廷从太祖皇帝起,便害怕武官权力过大,所以根本不可能采纳俞将军的建议。”
她叹了口气,刀客说:“如果不能出海,就只能在陆地上歼敌。但朝廷历来不让部队正常发展,我国军队其实只是民兵的素质,组织散漫军备极差。倭寇却训练有素战术巧妙,虽然朝廷总说是我们以正规军来对付流匪,其实是人家的正规军来对付我们的民兵。”
她:“是呀,我小时候听说,倭寇个个武功高强,往往能以少胜多,将我们的部队一击而溃。我觉得很不正常,原来是这个道理。”
刀客激动地坐起:“既然武功胜不了敌人,俞将军又献上了一个建议,就是请朝廷批下银子,大量制作火枪,以先进的武器取胜。可惜,出于同样的顾忌,朝廷还是没有采纳。所以才有后来戚将军发明鸳鸯阵、俞将军发明棍法刀的事情,我们原本不必赢得这么吃力,战场又不是武林的擂台,非要用武艺去比拼。”
她:“但两位将军以最少的钱最小的战争规模,便解决了倭寇之患,我觉得比起用海战火枪,这种简便实用的作法更值得推崇。”
刀客:“当年朝廷和百姓也都是你这种想法,这是女人的想法。我们限制了舰队火枪,别国要是不限制,日后我国只有被动挨打。可惜,平息了倭寇之患,这二十几年的太平,令朝廷和国人都安乐惯了,谁也不会再动忧患的心思。”
女人也坐起身,狐疑地观察着刀客:“我听说城中混进个倭寇。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到我家究竟是何原因?”
刀客跳下床去,迅速穿上了监察史官服,说:“将门口的灯笼挂起来吧。我保证,一会就有人来给你杀了。”然后持刀走出门去。女人叫了声:“以后还能见到你吗?”问外传来刀客的不带感情的声音:“你杀几个人,我就再见你几次。”
她自小生长在深深庭院,出嫁之前从没上过大街,度过了严肃紧张的童年、少年,她要学习琴棋书画、研读四书五经,还要训练出七步成颂的诗歌创造能力,却从不知道骆驼、刺猬的长相,因为她爷爷是文化名人。
嫁人后的她追求刺激,梦想在作监察史夫人的同时,还能有一种秘密生活。女人在床上坐了一会,穿上衣服,拿起门后竹竿,挑下门上灯笼,点着后,挂了上去。
她看看了月亮门下邯钢的尸体,发现自己竟没有动一丝的感情。她遗憾地摇摇头,知道在自己心里,这个死去的男人已被人取代。她进屋,拾起了地上的板斧,隐身在墙壁的暗影里。
【六】
五个丫环迟迟没有赶来夫人房探视的原因,是因为那个士兵并没有被门拴一下打死。他只是流了更多的血,女人毕竟是女人,她们再也不忍心打第二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