琸云闻言却微微蹙眉,低声提醒道:“山上的二当家脾气不大好,人固执不说,盯着那大当家的位子不是一两天了,世子爷要仔细提防着他。”孟老爷子一过世,那姓郭的二当家就立刻接下了大当家的位子,偏偏他又不能容人,不过几个月便弄得武山分崩离析。
燕王世子笑道:“山上的事有孟老爷子,我只管等着他回话就好。再怎么说山下还有我们的人马,他们做决定之前总得掂量掂量。”
琸云见他成竹在胸,便不再提醒,寒暄了几句后,燕王世子便要告辞下山。琸云想了想,起身道:“我送你们下去。”她心里头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仿佛这事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临了临了还是不放心,非要跟下去不可。
贺均平听到这话最是高兴,欢喜得只鼓着傻笑了,笑了半晌才扭扭捏捏地道:“要不,你就跟我们一起下去别上来了。过几天,等这边的事完了,我们一起去宜都。”他还想带着琸云给赵氏看看呢。
“我哪有去宜都的时间,”琸云笑着回道:“出来了这么久,恐怕家里头都担心死了。宋掌柜的婚事就在这个月底,你不去我还能不去么?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交给大哥,我可不放心。”她这些话说得有理有据的,看不出半点推脱的意思,贺均平虽然心里头不痛快,却也无奈,只得叹了口气,巴巴地小声道:“等宋掌柜的婚事办完,九月份八成我就回来了。”
琸云笑:“到时候我去接你。
贺均平很好哄,立刻就能好了。
琸云一时没瞧见小雨,遂懒得跟她打招呼,领着燕王世子和贺均平沿着原路下了山,却不晓得这个时候武山上早已吵成了一锅粥。
“我不同意!”郭二当家扯着嗓门高声喝道:“官府的话可信不得,照我说,就该把那个什么世子抓起来逼着山下的人退兵。他们谁敢不从!”
“然后呢?”孟老爷子眯着眼睛,目光锐利犹如尖刺,“这一波官兵过去了,下一波怎么办?我们山上这几百兄弟真能敌得过那些精兵强将?绑了燕王世子,亏你想得出来!那是什么人,你绑了他,咱们武山上下几百人还有活路吗?
郭二当家一张脸涨得通红,却依旧固执,狠狠一跺脚,怒道:“反正我不同意!”说罢,气冲冲地甩门而去。
孟老爷子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缓缓摇头,又朝厅里众人环视一圈,问:“诸位兄弟可还有别的想法?”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相互交头接耳,大厅里顿时一阵嗡嗡声。
却说这郭二当家出了大厅,越想心里头越不痛快,只觉得孟老大年纪越大就越没了血性,尤其是这几年,前怕狼后怕虎的,简直没了半点当初揭竿而起占山为王的气派。若果真依着他的话接受招安,以后岂不是还要看官府那些人的脸色行事,实在不痛快。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只消把那燕王世子给绑了,看他还怎么招安,郭二当家一咬牙,当机立断地寻了十几个心腹,拎着兵器沿着后山的小路朝燕王世子追过去。
回去的路上贺均平没给燕王世子寻琸云搭话的机会,他寸步不离地跟在琸云的身边,想方设法挑着话题逗她开心,每每燕王世子离得近了些,他便朝世子横眉冷对,时不时地伸出脚去要拌他一跤。燕王世子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只得无奈地退后两步,偏偏嘴上却不老实,总要插几句话,直恨得贺均平牙痒痒。
贺均平想起陆锋的事儿,想开口问一句,又生怕琸云心里头不痛快,纠结来纠结去的,很是不自在。琸云见他一脸犹豫,忍不住先发了话,“你在想什么,怎么一副苦瓜脸?
贺均平顿了顿,终是没忍住,小声问:“阿云你跟我表哥,唔,我是说陆锋,你和他认识么?”
琸云脚步忽地一停,紧跟在她身后的燕王世子一时没刹住步子直接扑到了她身上,贺均平手一拦,正巧拽住他的衣领,揪着在原地转了好几圈,这才稳住了他的步子。燕王世子捂着脖子气喘吁吁,“你轻点轻点,我快透不过气了。”
他这一打岔,气氛便不如刚刚那般凝重。琸云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认识啊,不是说了我偷偷说他的坏话被逮了个正着么?这不,还特意躲了出来。你是不晓得,你那表哥在益州城里有多威风,便是刺史家的大少爷在他面前也毕恭毕敬的,我得罪了他,自然得出来避风头。”
“唔——”燕王世子发出嘲讽的讥笑,“贺家还真有本事。”
琸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这会儿假装听不明白,她也没追问,仿佛陆锋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贺均平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见她脸上并没有如他所预料的那般神色大变,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松了口气,心情也无端地变得轻松起来。
“也没什么,”他笑眯眯看着琸云道:“虽说我跟陆锋表哥有许多年不曾见过了,但他也不是多小气的人。阿云若是担心有人报复,以后少跟他接触就是。”
琸云笑,“所以我才躲出来。”
他们仨说得更高兴,身后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琸云长眉一挑,循声望去,果然瞧见郭二当家领着十来个悍匪追了过来,一边往前追,还一边高声喊道:“站住站住,都给老子站住!”
燕王世子还笑呵呵地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被琸云猛地推了一把,“快跑—―‘’
“什么?”燕王世子一个趔趄险些没摔在地上,好不容易站稳了,一睁眼就瞧见贺均平和琸云已与追兵短兵相接。他顿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地道:“不…不是说好了吗?怎么还…”话未说完,就有个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挥大刀迎面劈来,燕王世子慌忙躲开,尔后一溜烟地往山下逃。
谁料才跑了一小段,前头山腰的小路上又窜出两个汉子,燕王世子赶紧刹住脚步,转头又朝贺均平那边冲过去。
琸云与贺均平都是高手,前几年跟着同安堂的马车押货不晓得打过多少回架,便是对这十来个人也面不改色。
武山上的这几位虽说生得高大,却原本都是附近走投无路的村民,哪里学过拳脚工夫,不过是仗着一身蛮力罢了。平日里也就伙同一群人下山吓唬吓唬那些商队,哪里遇到过这样下手不要命的人,不过三两个照面,己方就已被撂倒了两个,虽说琸云和贺均平留了一手没要命,可那血糊糊的样子也着实吓人。"
剩下的十来个人看着一地红汪汪的鲜血着实有些害怕,郭二当家见状气得直吼,“都啥看着做什么,冲上去宰了这两个小兔崽子。我们人多,难道还斗不过这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
这些人挨了骂,这才壮着胆子往前冲,琸云专门挑他们下盘动手,匕首一闪,便立刻有人倒下,捂着流血的小腿“嗷嗷”直叫。躲在树后的燕王世子瞪大眼瞧着他们俩,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也就见贺均平动过一回手,当时躲在墙后也没仔细看清,只瞅见刀光闪了几下,陈青松就险些被开膛破肚,对于贺均平到底有多厉害,也没有直观的想法。直到现在瞅见他们俩沉着小脸满身杀气地以一敌十,这才猛觉这二位竟比他想象中还有厉害得多。
燕王世子也跟着府里的教头学过些许拳脚和骑射功夫,把式摆得很好看,每一招都漂亮又潇洒,让人忍不住叫好。可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做杀人的功夫,贺均平和琸云每一个招式都简单而直接,却能达到最大的效果,动作又快又狠,利索极了。尤其是琸云,生得那么一张漂亮的面孔,这会儿板起小脸来竟犹如地域修罗,眼睛里闪着森森的寒光,仿佛面前全是一群死物,每一次刀光掠起,总能带出一片血色,残忍而决绝。
果然还是不该以貌取人!燕王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想。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大当家的意思,难不成想跟着这老二造反?”琸云早就猜到是郭二当家私底下下的手,故一边应敌一边高声喝问。
那些人闻言动作果然愈发地迟疑,郭二当家气得直跳,大吼一声,索性自己亲自朝琸云扑过来。不想人还没到琸云面前,就被贺均平截了过去,冷冷骂道:“就凭你,还不配跟阿云动手。”说罢,右手一挥,短刀犹如闪电一般朝郭二当家咽喉刺去。
郭二当家能坐上武山第二把交椅,自然绝非那些小喽啰能比,竟生生地接下了贺均平这一招,不仅如此,还仗着自己力气大,反将贺均平的短刀格了回来。燕王世子看得脸都白了,贺均平却面不改色,就势一收,身体斜斜地朝一旁歪过去,也不知怎么地竟这么躲了过去,原本握在右手的短刀扔进左手,一反手就搁在了郭二当家的脖子上。
这动作说起来复杂,其实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等燕王世子回过神来,贺均平就已将脸色煞白的郭二当家擒在了手里。其余的人本就被琸云那几句话说得有些人心惶惶,而今见郭二当家都被扣下了,哪里还有继续缠斗的心思,立刻扔下武器玩命似的往山上跑。
燕王世子眼瞅着他们全都跑远了,这才壮着胆子从树后跳出来,伸手狠狠给了郭二当家一个嘴巴子,气呼呼地骂道:“竟然敢抓本王,也不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就凭你们那三脚猫的功夫,连云妹妹一个女人都打不过,更不用说本王身边的头号侍卫。
贺均平沉着脸提醒他,“世子爷,我似乎并不是您的侍卫。”
燕王世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小声骂道:“你就不能假装一下么?真是的——”说罢,又挤出一脸笑容朝琸云认真地拱手作揖,连声道:“还是云妹妹厉害,这身手真是利索得连平哥儿都不如。”
他可不像山下的阿彭几个那么没胆子,见着淌了一地的血连话也说不出来,见着琸云彪悍又出众的武艺,心里头痒痒的,只恨不得立刻招揽到身边来。“云妹妹和平哥儿今日救了我一命,赶明儿我回了宜都,定要在父王好好地赏赐你们。如此大功,理应重赏。”
琸云瞥了梗着脖子不服气的郭二当家一眼,挥手在他后背肩膀给了一记,毫不客气地将他敲晕了,这才朝燕王世子回道:“我一个女子,何必要这些名声。世子爷若是要赏,悉数赏了平哥儿就是。”'
“那可不行!”燕王世子心里头自有盘算,贺均平的一颗心都放在琸云身上,日后定是非她不娶。日后他舅父吴将军迎娶赵氏后,贺均平势必备受关注,再加上他本就能干,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婚姻之事必定也备受瞩目,不晓得有多少人想把闺女嫁到他府上。
琸云到底出身商户,便是赵氏应了这桩婚事,恐怕琸云嫁进来也会引得宜都上下议论纷纷。可若是她立下大功,就连燕王与王妃也赞不绝口的话,日后这桩婚事也顺理成章得多。燕王世子有心拉拢他们俩,自然要想方设法成全这桩婚事,遂笑着道:“钉是钉铆是铆,一样归一样,云妹妹和平哥儿都是有功之臣,千万莫要推脱。待武山招安事宜一了,云妹妹就等着封赏吧。”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感觉今天感冒好像有一点点好转,再加上今天工作比较闲,下班早,所以今天双更。
先发一章,后面一章还在码字,估计在十一点之前能码好。
明天课多,晚上七八节上完回家都六点多了,双更就没可能了。
41、第四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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琸云虽不明白燕王世子的良苦用心,但也不好太过推辞,只笑笑着转换话题道:“这郭老二世子爷打算如何处置?
燕王世子抬腿又踢了地上晕死过去的郭二当家一脚,不屑地道:“我跟平哥儿先把他弄回营地。这老小子竟敢伏击本王,若是不给点颜色他看看,还以为本王好欺负。至于孟老爷子那里,他们今儿闹出这种事,这招安之事——”他故意朝琸云脸上看去,却并未如愿地看到她脸上有丝毫变色,悻悻地道:“招安一事还得赶紧定下来,以免走漏风声,传到广元知县的耳朵里去。”
琸云点头称是,贺均平依旧不放弃要劝说她跟着自己的目的,又道:“好久没杀得这么痛快了,阿云今日伤了那么多土匪,回去孟老爷子会不会怪罪你。不如你跟着我们一起下山别回来了,要不那些土匪回去恶人先告状,孟老爷子说不定还会误会你。”
琸云摇头道:“我若是不回去,孟老爷子才会误会呢。”不管孟老爷子信不信他,山上还有别的兄弟,而今郭二当家又被拿下,她若是不回去,岂不是有要挟之嫌。
贺均平没辙了,找不出别的借口来劝她,只得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声音低低地道:“那你一直待在山上啊?要不,等这边的事一了,我陪着你回益州吧。”
燕王世子方才还见他生龙活虎地杀人呢,这会儿猛地瞅见他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偷偷“啧啧”了两声,又生怕回去的时候被贺均平使坏,只得强忍下没去嘲笑他,小声提醒道:“哎,我说平哥儿,你在宜都的事儿都做完了?赵婶婶只晓得你跟着我出来剿匪,好不容易剿匪剿完了,反把人给弄丢了,你让我怎么跟赵婶婶交待?”
贺均平白了他一眼,示意他离远点,燕王世子却不肯走,拽着郭二当家的衣领扯着嗓子喊,“咱们是不是得下山了,瞧瞧这都什么时候了,再这么磨蹭下去天都黑了。万一那孟老爷子忽然变卦唤上几十个人来逮我们,到时候就连云妹妹出手也没辄。
琸云也连忙道:“世子说得有理,我们快下山。”说罢,当先一步走在了队伍的最前头。
贺均平这才悻悻地跟在她身后,燕王世子拖着郭二当家一边艰难地往山下走一边扯着嗓子喊贺均平来帮忙,“平哥儿你好歹也过来帮把手,这老小子可沉了。哎哟我这世子爷可当得真是没地位…”
三人好不容易下了山,山下的几个侍卫早已急得团团转,瞅见他们的身影,赶紧冲过来迎接。
“哎哟,这谁啊?”阿彭一眼就瞧见了这一路拖过来被弄得浑身是伤的郭二当家,顿时傻眼,蹲□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小声道:“就要要绑票,好歹也绑个美貌的姑娘下来,弄个臭烘烘的糟老头子下来干什么?可别跟我说这就是武山上的头儿,这看起来就跟个乡下汉子似的,一点也不威风。”
燕王世子冷冷地笑,“你觉得他不威风,有本事把他松绑自己跟他打一场,看他威风不威风。
阿彭立刻就老实了。陈青松则双眼放光地盯着贺均平,一脸崇拜地问:“这…这是贺大哥抓回来的?”
宏哥儿则一脸讶然,“不是说去招安的么,怎么还抓了个人回来?难不成闹翻了?”
贺均平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着与傲然,眯着眼睛沉声解释道:“不过是个想要闹事的小喽啰,顺手就擒了回来,省得他四处蹦跶讨人厌。”
燕王世子心里头可劲儿地骂他装,面上却还不得不作出一副夸赞敬仰的表情表扬道:“幸好平哥儿和云妹妹身手矫健,以一敌十也死毫不逊色,好不然,恐怕我就要被这老小子给绑回去了。”
陈青松闻言,愈发地对贺均平敬佩有加,而阿彭和宏哥儿则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琸云身上,听得燕王世子夸她,忍不住悄悄问:“那个漂亮的母老虎果真有平哥儿说得那么厉害?杀人就跟砍萝卜似的?
燕王世子摸着下巴作莫测高深状,“武功说不好谁高谁低,但那股子狠劲儿恐怕连平哥儿也有所不如。”
阿彭和宏哥儿闻言忍不住齐齐地打了个冷颤,再跟琸云说话时,都下意识地低下脑袋连大气儿也不敢坑。
琸云把人安全送达后便要告辞上山,贺均平哪里舍得,借口说要送行,一路跟着走到了近山腰的位置。琸云实在哭笑不得,止住步子看着他,不说话。贺均平被她看得心里头毛毛的,“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咧嘴道:“我这不是有些舍不得么?我们才刚刚见面,话都没说上几句,怎么又要分开了。”
琸云心里微微地软,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回去吧,有什么事等回到益州再说。”
“那你以后会去宜都吗?”贺均平忽然开口问,声音清朗,犹如夜间的微风。他双目炯炯地看着琸云,眼睛里有执着的光芒,那一瞬,琸云忽然觉得心里头仿佛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似的,连带着身体都微微地发颤i。
天黑起风了,她想,一定是起风了,所以才会被吹得有些冷。她发愣的时候贺均平又问了一声,“阿云你会去宜都吗?
琸云还是没回话,她没敢再看贺均平的眼睛,低下头瓮声瓮气地道:“说不好,先把益州的事儿办完再说。宋掌柜成亲完了还有我大哥呢,他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你说是不是?”柱子今年都二十出头了,换做旁人家里早已成了亲,琸云却一直拖着,倒也不是别的,总觉得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哦”,贺均平注意到琸云的异样,心里头反而愈发地高兴,他故意又凑得近了些,说话时的气息扑到琸云的脸上,“那你什么时候去?柱子大哥的婚事可有着落了?
琸云立刻警觉到贺均平的步步相逼,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幽黑的眼睛里露出警告的神色,声音也立刻变得正肃清冷,“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哪能三两句就说得清。大哥虽比不得宋掌柜那般家大业大,但现在好歹也有些家底,不求找个多么漂亮显贵的,至少也要贤惠大方,若是娶个奸猾懒惰的进了门,以后可有得我们受的了。”
贺均平心中暗道可惜,不敢再贸然上前,隔着一步远的距离柔声应道:“阿云说的是,婚姻大事,不能儿戏,旁的不说,至少也要二人情投意合,心心相印,才能琴瑟合鸣地过完半辈子,你说呢?
他说到“情投意合,心心相印”那八个字的时候刻意咬了咬字,仿佛若有所指,琸云只当没听懂,转换话题道:“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你就此止步吧,要不然一会儿我上了山,又得回头把你给送下来。
贺均平知道今日不能再进一步,心中虽有些惋惜,但也不着急这一时,遂笑笑着应了,又道:“你先走,我在这里看着你上了山再回去。”
琸云拗不过他,只得应下,转过头去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往山上走。她不敢回头,生怕一转身就能看到贺均平明媚而灿烂的笑容,还有那视若珍宝一般的温柔眼神,她一直走了很久,依旧能依稀地感觉到身后那紧紧追随的目光,犹如千丝万缕紧紧缠绕在她的心头。
到了山上,寨子里果然有些混乱,小雨瞧见她立刻松了一口气,领着她去见孟老爷子。待琸云将路上发生的事一一道来,孟老爷子与厅中众人俱是一脸菜色。
“那二当家果真被燕王世子掳到山下去了?”有人高声问:“那世子爷打算怎么办?莫不是要拿他开刀?”
琸云摇头只作不知,苦笑道:“二当家也太鲁莽了。那世子爷是什么身份,便是益州刺史见了也得毕恭毕敬的,二当家竟领了人要去绑他,那世子爷岂能不恼火?原本大当家与世子爷说得好好的,二当家这么一掺和,哎——”
孟老爷子立刻听出琸云这是在替自己讲话,目光微闪,眯着眼睛作威严状。下首的众位兄弟果然面露赧然,更有人高声喝道:“老二就是自己活该,大当家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别寻世子爷的晦气,他偏不肯,这回可闯了大祸了。自个儿落在官兵手里不算,还要把咱们武山上下几百口人全都给搭进去!”
也有人小声地替那郭二当家说着好话,“五哥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耽误之急还得赶紧把二哥救出来。到底是兄弟一场,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官兵的手里?
“救他?现在这时候我们自顾都不暇了,还有本事去救他?”
“都给我住嘴!”关键时候,还是孟老爷子出声止住了众人的议论,他沉着脸作悲痛状,叹了气无奈道:“虽说老二不听调令自作主张,但他终究与我们兄弟一场,我岂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此事我自会去与燕王世子交涉,便是作再多让步也得把老二给救回来。”
琸云心中暗暗骂了声“老狐狸”,面上却作真诚敬佩状,“老爷子果然义薄云天,琸云实在佩服。”那郭二当家便是侥幸救回了一条命,日后在武山定是颜面尽失,哪里还敢再与孟老爷子作对。之后招安时再有什么不尽如人意之处,他尽可推到郭二当家的身上,如此一举两得,真不知是该说他狡猾呢,还是说他运气好。
这招安一事便定了下来,次日大早,燕王世子便带着几十个精兵上了山,孟老爷子亲自在山寨门口依足了礼数跪拜迎接,燕王世子一改往日嬉笑神色,整肃正容地将孟老爷子扶起身,亲切地道:“老爷子请勿多礼,待本王上奏父王后,武山上下将划至本王麾下,在场诸位都将是本王的亲信——”他看到站在人群末尾的琸云,悄悄朝她挤了挤眼睛,旋即又立刻恢复了正色,端着架子,有条不紊地继续着面前的寒暄。
贺均平不动声色地挪到琸云身边,轻轻撞了她一把,歪着脑袋看她,抿着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