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刁妇,胆敢——”那紫衣少女气得一脸通红,其余的女子们虽也是一脸不忿,却也不敢再言语。

“够了!”秦修双拳紧握,一张脸青白交加,煞是吓人,“满嘴恶语,也不嫌丢人。”他冷冷地瞥了一眼拦路的众人,朝身边的侍卫们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上前赶人。

那些拦路的小姐们哪里见过他这样的恶相,再不敢多言。你看我,我看你,一会儿,就悄悄地退了个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我保证,三爷明儿一开头就出来,而且戏份相当足,保管噎死人

第八回

人都散尽了,大家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路的那头居然黑压压地站了一大群人。

宝钦只一眼就觉察出他们身份的不同,虽说他们都穿着寻常的黑色便服,骑着一色儿的黑马,可那挺直的腰杆,肃穆的面容,还有浑身上下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都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军人。

他们整整齐齐地站在距离宝钦不到一百步的地方,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就连马儿都不曾打一个响鼻,耳目聪敏如宝钦,居然都没有发现他们什么时候到的。这样的纪律严明,西北军中,也只有当初钟老爷子的亲卫军才能与之一较高下。

秦烈!

整个秦国,能把兵带到这种境地的,只有他一个人!

宝钦眯起眼睛打量他。那个人穿着黑色长衫,打扮得像个读书人,只是身板儿比寻常读书人要结实多了,即便是穿着一身宽松的长衫,也依稀能感觉到他那紧绷如铁的肌肉,浑身上下甚至透着一股子冷冷的杀气,让人不敢逼视。

但宝钦可没有顾虑,她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脸上看。秦烈跟秦修长得有些相像,只是眉目要更清俊些,仿佛多了些书生气。长眉斜插入鬓,眼睛又黑又亮,只是无波无澜,面上的表情亦是淡漠疏远,好似方才发生的事和他毫无关联。

“三哥来了。”秦修扯着嘴角朝他笑笑,很客套的样子,“我还以为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三哥动心思了,原来是我想岔了。”

秦烈没有看他,幽深的眼直盯着宝钦看,带着些许审视和探究。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然地回道:“听说有人欺负我媳妇儿,过来帮忙。”

宝钦脚上一滑,险些摔下马车。

这个秦烈,不说话则以,一开口就吓死人!

秦修的脸上虽然也抽了抽,但显然并没有宝钦这般意外,想来他是早领教过秦烈的说话风格了。他撇了撇嘴,小声地道:“三哥请放心,先前的事儿都过去了,我敢保证,以后整个丰城都没人敢再…欺负你…媳妇儿。”

秦烈这回终于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写着不置可否,显然对秦修并不信任。他想了想,策马缓缓朝宝钦走过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一点点地靠近,越来越近…

在外人看来,这几乎可以算是一副很美的风景了,可秦修却怎么看都觉得心里头膈应。他无端地觉得不爽,尤其是马车上那个一身红衣,漂亮得有些过火的女人。他总听人说郑国的女人多么娇弱可人,多么的温柔似水,可是这个该死的七公主竟然如此牙尖嘴利,如此地得理不饶人。

“七公主。”秦烈一直走到马车边,才低低地唤了一声。

宝钦想,依照郑国的规矩,他们婚前本是不应该见面的,她理应惊叫一声赶紧躲进车里才对。可是,这个时候才躲,是不是有点太迟了,是不是不仅不会显得娇羞,反而矫情呢。

她琢磨着这一丁点时间,秦烈已经到了面前,眉是眉,眼是眼,若不论这冷漠疏离的表情,实在可以称得上赏心悦目。不过宝钦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人,秦烈虽说长得好看,但绝称不上“倾国倾城”,反正师兄跟他比也差不到哪里去。

所以宝钦的反应十分镇定,既没有初见未来夫君的娇羞,也没有陡然见到陌生男子时的惊慌失措,她客气地朝秦烈点点头,想了想,唤了一声:“三殿下。”她原本还想加一句久仰大名的,到了嘴边才忽然想起自己而今的身份来,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

“公主安好。”秦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甚是温和,宝钦甚至能从他声音里听出些关怀的意思来,只是他依旧板着一张臭脸,一丝礼貌的笑容都不带。

“安…”宝钦刚开口,胸口一阵激荡,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猛地涌上了喉头,她一时没控制住,就“噗”地喷了出来,脑袋里一晕,身子就缓缓地软了下来。一旁伺候的清雅尚未来得及动,秦烈就已经长臂一拦,将她抱在了怀里。

秦修看得都快要吐血了!

众目睽睽之下,秦烈似乎也没好意思一直抱着宝钦不放。

可是接下来,他做得更过分,一跃跳上了马车,抱着宝钦钻进车里,冷着脸朝外头道:“还看着做什么,快走。”

三爷发了话,谁敢不从。清雅不敢走,硬着头皮也跟着钻进车,又硬着头皮靠在秦烈身边坐了,咬咬牙,道:“三殿下,公主…还是给我吧。”说着,便作势要过来接人。

秦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动了动胳膊,让怀里的人躺得更舒适些,丝毫没有要理会清雅的意思。

就算真是未过门的媳妇儿,就算秦国的男男女女再怎么开放,也不能这么亲密吧!清雅在心里默默地嚎着,更何况还真不是他媳妇儿,这事儿要是被大爷知道了,还不砍了她的脑袋。

一路无话。

马车到了行宫门口才停下,秦烈抱着人,轻轻巧巧地从车上跳下。清雅低着脑袋跟在后头,秦修黑沉着脸站在门口,李柯鸣皱着眉头一直不说话。

“传太医。”秦烈道,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急切,但脸上依旧板着,丝毫不见担忧与慌乱。

王太医赶紧背着药箱子小跑着冲出来,“老夫就是,老夫就是。”

秦烈瞥了他一眼,眼睛里有淡淡地不以为然,脚上步伐不减,一边大步走一边吩咐道:“叫司徒过来。”

王太医被嫌弃了,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他跟着宝钦有些日子了,宝钦对他一直不坏,甚至还从李柯鸣手里将他保下,虽说知道她并非真正的七公主,可王太医对宝钦却是维护得紧。

见秦烈肆无忌惮地抱着人家小姑娘,王太医发飙了,吹胡子瞪眼地扑过来,怒骂道:“你想干嘛?我们公主…还没嫁呢,你就…就这么不…不自重…简直是…有辱斯文。”他到底不擅长吵架,哆哆嗦嗦了老半天才想出了“有辱斯文”这四个字。

秦烈跟没听见似的,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就抱着人急匆匆地进了行宫里。

清雅顾不上安慰王太医,一溜小跑地跟了上去。秦修没办法,只得吩咐侍卫将随行的丫鬟下人们安置好。

宝钦没过多久就缓了过来,咳了两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清雅赶紧扑上前,眼睛都急红了,哽咽着小声道:“公主您可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宝钦咧嘴勉强笑笑,虚弱地道:“方才太激动,站了许久,又说了许多话,一时撑不住。无妨!”吐了这一口血,胸口反倒舒畅了些,虽然身上还是提不起劲儿,可先前胸口憋闷的症状却是减轻了不少。

她微微抬头,瞥见秦烈,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三殿下也在?”

清雅脸色微变,但她可不打算说出实情,只低低地应了一声。秦烈却主动回道:“嗯,方才我抱你回来的。”

宝钦明显地愣了一下。

她觉得自己好像忽然变得很笨,及笄之前的小半年,原本是打算就要恢复女儿身份的,钟父也曾偷偷地给她请过教养嬷嬷,教她些规矩,其中就包括有与夫君的相处之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之类。可宝钦却不大明白,这样的情况下,她应该怎么回。

她认真地想了想,也没想出个结果来,只得勉强笑笑,道:“多谢。”

清雅恨不得把脑袋埋到枕头下去,才进门的秦修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身边的九斤赶紧扶了他一把,小声地劝道:“五爷,您当心些。”

唯有秦烈面色不便,正正经经地认真地还回了一句,“不必客气。”说罢了,他似乎又觉得还不够,又加上一句,“本是分内之事,公主不必言谢。”

秦修一转身就冲出去了。

等九斤急急忙忙地追出来的时候,就瞧见秦修坐在走廊的台阶上,看着院子里的桂花树发愣。一会儿,他开口问九斤,“我一直觉得,像老三那样的人已经是绝无仅有的奇葩了,你说,怎么还会有跟他一样的蠢货。”

九斤不敢开口,这院子外头全是三爷的人,瞧不见的地方更不知有多少。五爷发发牢骚也就罢了,他要是也跟着附和,回头保管被人套麻袋。别人不说,三爷身边的五斤和六斤,套麻袋的事儿干得最利索。

他们在台阶下坐了一会儿工夫,外头又有人来,九斤张望了一眼,压低了嗓门小声道:“是司徒。”

秦修的脸上顿时显出嫌恶之色,拍拍衣服站起身,小声地骂:“他们府里头,没有一个正常人。”说着,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经过司徒身边的时候,他故意把嗓门提得高了些,哼道:“哼,娘娘腔!”

娘娘腔司徒朝他笑,白白净净的漂亮的脸,嘴巴翘起来,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声音相当地高亢有力,“五爷您痔疮好些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爷的戏份很足吧

我本来想把他写成一位冰山美男的,写着写着就歪着,变成了这么个冰山其外的骚包

第九回

司徒到了门口却不急得进去,随手抓了个在外头伺候的小丫鬟,使出美男计,和颜悦色地跟她打探消息。小丫鬟是原本就在行宫里伺候的宫女,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晓得方才三王爷抱了公主进来。

“他…抱着公主进来?”司徒的声音微微地颤抖,兴奋得脸都红了。狠狠一搓手,背着药匣子就冲了进殿。

屋里很安静,清雅伺候着宝钦正在喝水,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立刻就瞧见了冒冒失失的司徒,眉头顿时皱起来。秦烈瞥了他一眼,立刻就瞧见了他脸上新添的伤,顿时就暴躁了,骂道:“打又打不过,偏偏还要去招惹他,活该!”

司徒一脸委屈地申诉道:“可不是我惹的他。算了,你们俩是亲兄弟,你就护着他。”

秦烈丝毫不理会他的抱怨,朝他招招手,“你去给公主瞧瞧,她方才吐血晕过去了。”

这么严重!司徒面上的戏谑之色顿时收敛起来,放下药匣子,卷卷衣袖,就要上前给宝钦把脉。清雅赶紧护在床前,一脸审视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宝钦咳了两声,她这才稍稍让开些,又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小心翼翼地将宝钦露在外头的整只手全都盖住。

司徒有些不满,小声地抱怨道:“这京里多少美人儿想要我牵牵她们的小手,我还不去。偏生你——”话说到一半,宝钦明艳的容颜忽然从清雅的身后显了出来,司徒发了下呆,开始碎碎念,“难怪头一回见面就要抱着人家,以前还老标榜自己不近女色,我还当真,闹了半天,原来是嫌人家不够美…”

秦烈对他这种行径早已见怪不怪,所以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沉着脸盯着床上看。倒是一旁的清雅气得脸都白了,揪着手里的帕子好几次想发作,但见宝钦施施然地躺在床上一脸泰然,她才强忍住了。

司徒把手指往宝钦的脉门上一搭,眉头顿时锁起来,一会儿面上竟显出凝重的神色。清雅心里一突,忽然觉得面前这位只怕的确是有点儿本事的。

司徒把完了脉,又仔细盯着宝钦脸上看了一阵,皱起眉头小声地道:“妆画得太浓了。”

清雅刚刚还觉得他许是有几分本事的,这会儿立刻就崩溃了。

但秦烈却是跟没听到他的话似的,沉声问:“怎么样?”

他的声音很低,语气很平淡,但司徒很多心地听出了一丝担忧的味道。于是他立刻就端起来了,脑袋仰得高高的,自顾自地朝外头走,“我们出去说。”

清雅偷偷瞄了宝钦一眼,见她脸上依旧一片平静,她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秦烈没说话,利索地起身就跟了出去。

屋里还有别的下人在,清雅不敢问宝钦该怎么办,只使劲儿地揪着帕子,心乱如麻。

到了外头院子里,司徒还特意朝四周看了看,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秦烈甩手就在他脑袋上来了一下,道:“没外人。”

“没外人!”司徒气急,“是没外人,这院子里里外外全是你的人,结果还眼睁睁地看着我被老五揍。你瞧瞧我脸上,皮都破了。明儿小翠都该嫌弃我了。”他指着脸颊上那一片明显的伤痕向秦烈控诉,“你们兄弟几个,都是群白眼狼。”

秦烈根本不理会他的委屈,开门见山地问宝钦的身体,“公主怎么了?”

一提到病人,司徒的脸上顿时严肃起来,眼睛微微眯起,想了一会儿,才正色道:“不是病,是毒。”他说话的时候盯着秦烈的脸上看,没有发现有任何变化,十分失望,摸了摸下巴,又继续道:“中的是断肠。”

秦烈依旧沉默,只是眼神忽然显得锐利了许多。

“断肠是——”司徒见他不说话,只当他不知道,正欲解释,却被秦烈打断,“我知道。”他面上的棱角显得尖锐了许多。无色无味的剧毒之药,比顶级的补品还要珍贵,到底是怎样的仇恨,竟然会对一个小女子下这样的狠手。

“能治好吗?”

司徒没好气地笑起来,“你真当我是神仙?这可是断肠,她现在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他话未说完就知趣地住了嘴,秦烈的眼神让他心里发毛。司徒忍不住问:“你真看上那个…什么公主了?不就是漂亮些么?以前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美人儿。”

秦烈却不肯正面回他的话,只是淡然地道:“她是我妻子。”

“还没过门儿呢。”司徒笑,“再说,先前不是还不大愿意吗?”

秦烈斜着眼睛看他,冷冷道:“我若是不愿意,难道去娶刘家那个蠢货?”

司徒立刻抱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好不容易笑完了,他才扶着手边的柱子艰难地道:“那个刘…刘芙蓉,不是长得还行。唔,就算你瞧不上刘芙蓉,太子妃不是还想给你找那个王家的什么小姐么,听说还是才女,那总不是蠢货了。”

秦烈的头上简直笼着一团乌云,“最蠢的蠢货不是什么都不懂,而是明明什么都不懂,还自以为是。比刘芙蓉更蠢。”

“那…这个七公主,聪明?”司徒疑惑地问。这才刚见面,秦修就能看出人家的聪明劲儿来?他怎么除了人家生得美之外,一点别的都感受都没有。

“真的治不好?”秦烈的眼睛里仿佛有一丝黯然闪过,但立刻又恢复了常态,依旧是冰冰凉的眼神。

司徒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她这毒,不是一两日就能清了。若是好生静养,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差不多就能痊愈。不过——”他偷偷地打量了一番秦烈的神色,见他依旧岿然不动,才放心地把后面的话全说了出来,“不过余毒未清,于子嗣不利。所以,这几年怕是——”

“我知道了。”秦烈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尔后再不多问,一转身又进了屋。

司徒没想到他最后就是这么一句话,不由得愣了半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院子里就只剩下他一个。

“还不快进来。”屋里有人在怒吼,司徒笑了一声,慢悠悠地晃进屋。

清雅依旧一脸怀疑地盯着他。宝钦客气地朝他笑笑,她对大夫一向很有好感,觉得悬壶济世的人特别了不起,尤其是她曾亲眼见过那么多受伤濒死的士兵在军医们的手里起死回生。所以,郑国的大夫地位虽不高,但西北军中的军医却十分受人尊敬。

司徒走到宝钦床前,眯起眼睛朝她笑,柔声道:“公主这身体,虚弱得很,得静养。一会儿在下开个方子,先吃几日,赶明儿我再来看,看情况另换个方子。”

“如此便多谢司徒大人了。”宝钦笑着谢道。

司徒立刻眉开眼笑,一边摆手一边回道:“不用不用,公主真是客气。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再说了,我跟老…唔,三殿下是多年的交情了,过来帮忙是应当的。只是公主日后得小心些,您这身体,怕是再也禁不住磕磕碰碰了。”

宝钦苦笑,无奈地点头,“妾身知道。”司徒虽未明说,但他话里的意思却是到了,十有八九是看出了她的身体虚弱并非伤病,而是剧毒,想来这事儿也瞒不住秦烈。却不知他到底是如何想的,更不知会不会给她的逃走添加任何变故…

“你如何中的断肠?”冷不丁的,秦烈忽然开口问。不止是宝钦和清雅,就连司徒也都被他这一招给吓了一跳。这禁宫毒药,大抵都和宫里头某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怎好明说。这秦烈居然这么大刺刺地问了出来,真不知心里头到底怎么想的。司徒心中腹诽。

清雅不敢说话,低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秦烈会问到她头上。

宝钦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低头苦笑,轻声回道:“终归是…我做事失了分寸,得罪了人。”

她虽未明说,但那话中的苦涩之意却是谁都听得分明。清雅是知道她的事的,一时有所感悟,一低头眼泪就掉了下来。宝钦的脸上却依旧挂着笑,那笑容却是清冷又落寞,在那样明艳的脸上,显得愈加地苦涩。

秦烈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追问,只叮嘱道:“司徒说你的身体不好,短则一年,长则三年方能清尽余毒。若是你精神不济,便在这里歇着不要出门,若是有人过来拜见,也悉数推了。”

宝钦点头应是,秦烈见她眼睛里的神采似乎又渐渐黯淡下来,心知她这会儿又累了,便起身告辞。司徒笑眯眯地朝宝钦拱拱手,跟在他身后一溜烟地出了门。

清雅一直将他们送出院子,这才进屋来,屏退了下人后,急忙凑到宝钦床边,不安地道:“公主,您说,那个三殿下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宝钦垂下眼睑,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她自幼习武,旁的不说,这一双手脚却是留下了不少痕迹,虽说没有伤疤,但骨节和老茧都非常明显地显示着她与寻常千金小姐的不同。这一路上清雅没少帮她护理这双手,可有些东西终归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秦烈那一双眼睛如鹰隼一般锐利,虽然清雅手疾眼快地拿帕子将她的手盖住,可他若真有心要看,怎么会注意不到。

“走一步,算一步。”宝钦打了个哈欠,软软地往床上倒,“药煎好了叫我起来,可别耽误了。”

清雅:“…”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晚上出去吃饭了,刚刚回来。

第十回

因今儿费了不少精神,宝钦这一觉竟睡到了天黑,期间只半躺在床上喝过一回药,再醒来的时候,屋里都已经燃了灯。

清雅就在床边的矮凳上坐着,低着脑袋不知在忙些什么。察觉宝钦这边的动静,她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快步上前来,柔声道:“公主醒了,肚子饿了没,奴婢这就去传饭。”

宝钦“嗯”了一声,揉了揉脸从床上坐起身。清雅赶紧让外头候着的小丫鬟去打了水来,伺候宝钦洗漱,一边拧帕子,一边小声道:“方才李大人来过,奴婢说您在小睡,先打发他走了。您看,是不是一会儿再叫他过来。”

宝钦闻言忍不住笑起来,斜着眼睛瞧了清雅一眼,道:“你先前不是还挺怕他的么,这会儿怎么胆子就大起来。”

清雅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笑道:“那会儿在船上,里里外外就公主和我两个人,自然得小心应付。”

照这话里的意思,丰城这边,想来早有准备。只不过,这里到底是行宫,外头守着的都是秦国侍卫,便是师兄早有安排,怕也不能随意出入。见清雅这般自信满满的样子,宝钦也懒得出声打击她,只是笑了笑,接过她递过来的帕子先擦了把脸。

等吃过了晚饭,清雅这才让下人去请李柯鸣过来。宝钦换了身葱绿色的缕金挑线纱裙,穿了双宝蓝色绣红色梅花的绣花鞋,全是大俗大艳的颜色,一股脑地堆在她身上,看着居然有种别样的明艳。

郑国不喜艳俗,唯爱清新雅致,女儿家们也多穿得素淡,作清丽脱俗的装扮,似宝钦这般喜欢穿红着绿的实在是绝无仅有。反正李柯鸣每见她一次,都要被她震得肝儿疼,愣个半晌,才硬着头皮朝她行礼。

“坐,”宝钦客气地招呼他,又示意清雅过来倒茶。“李大人有事?”

李柯鸣皱着眉头,头有些大,他实在不能理解宝钦到底在想什么,照理说,这个女人不傻,想来早知道他过河拆桥的打算,可是她却始终镇定自若,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急躁和惶恐,莫不是,她有恃无恐?

想到此处,李柯鸣忍不住再仔细地打量她,相比起刚见面的那会儿,她的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虽说这一身衣裳着实富贵艳俗,却掩饰不住眉目间的那股英气,一双眼睛尤其引人瞩目,并不是女儿家的那种妩媚之态,而是精神奕奕的样子,让旁的人也忍不住心情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