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森林里的消息也传递得快,接下来的一个下午,他们一直走得很顺利,不说什么山猫,连只松鼠都没见到。倒是有成群结队的鸟儿从头顶飞过,很是惊慌的样子。

晚上他们在河滩边露营。

这里有一大片空地,上头全是细细的小石头,王培在附近发现了一些食物包装袋,还是很新的样子,也许之前耿爽他们就曾经在这里露营。

自从得了大家的表扬后,敖游做事就格外的卖力,他都顾不上给自己搭帐篷了,先搭王培的,然后又去给卢琳帮忙,不一会儿,五顶小帐篷就稳稳地立在空地上。

敖游的那顶就在王培旁边,靠得近,拉链一开,就正对着王培的帐篷口。

“太挤了吧,”王培道:“你看,这里都过不去了。”

“我得看着你。”敖游一本正经地道:“这里可危险了,晚上说不定有老虎呢。”

王培的脸都有些红了,笑话她呢,中午她就是太紧张了才会以为是老虎,“有老虎可就好了,咱就给它拍照片传网上去,回头我们就火了,唔,以后大家请叫我王老虎。”

“你就吹吧,”敖游笑嘻嘻地看着她,“要真见了,你吓得连动都不会动了,还会拍照?”说话时,又走到她跟前,蹲下,轻轻捏了捏她的脚踝,道:“脱了。”

 

二十四

“脱…敖游你这个色胚!”王培顿时面红耳赤地直骂人。

“哎呀,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敖游一本正经地抬头看她,正色道:“我让你脱鞋,又没让你脱衣服。”虽是正正经经的样子,可漂亮的眼睛里总带着些揶揄,这个坏家伙!“你这小姑娘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呀?怎么这么不纯洁呢?”

他还说!王培气鼓鼓地瞪他。敖游闷闷地笑,轻轻咳了一声,“你把鞋子脱了,让我看看你的脚。”

王培没动。她的脚现在可痛了,半路上就起了血泡,她忍着没说,后来泡就破了,又流了血,这会儿血糊糊地全黏在袜子上,可难看了。更重要的是,还痛得厉害。她可不愿被别人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就是敖游也不行。

敖游抬头看她,然后,手一动,竟然轻轻巧巧地就把她的鞋子给脱了下来,但还是碰到了王培的伤口,痛得她呲牙咧嘴的。

“哎呀你——”敖游脸色都变了,“你怎么不早说呢?都成这样了,还逞什么能啊你。回头把脚废了,你就哭吧。”他嘴里骂着,下手却轻,一转身去包里找了瑞士军刀出来,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袜子给剪下来。

脚上又是血又是汗的,袜子都黏在了伤口上,轻轻一扯就痛。敖游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法子,掌心在她的脚踝处轻轻揉,一会儿她的脚上就暖暖的,麻麻的,袜子扯下来的时候,居然也没感觉到痛。

王培这会儿精神却好了,还有力气跟敖游斗嘴呢,“哎呀你怎么把我袜子给剪了呢,回头我穿什么呀?我总共才带了两双呢。”

敖游不理她,又起身跑到周锡君那里要了一小盆儿热水,拿了帕子小心翼翼地帮她把脚上的血污洗掉。他那样的认真又仔细,一会儿还柔声地问王培,“你疼不疼,疼就叫,啊。”

王培一声也没吭,她觉得眼睛热热的,她觉得自己特别坏,她以前怎么就老对着好孩子敖游大喊大叫呢,她还打过他。

“这么痛,都哭了?”敖游抬头瞧见她眼眶里亮晶晶的,吓了一大跳,赶紧道歉道:“对不起啊,我手太重了。你别哭,一会儿我给你上点药,很快就不痛了。明天我背你,一步也别走了。”

“我才没哭呢,”王培狠狠一抹脸,手背全湿了,“我就是…眼睛酸…你知道不…灰尘进眼睛里头了…”电视里头都是这么演的,以前看到的时候王培还觉得傻,可是现在看起来,那可真是个好借口。

一会儿敖游又弄了瓶药给王培擦上,清清凉凉的,果然就不痛了。脚上一舒服起来,王培就晕晕乎乎地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外头天都黑了,诱人的肉香飘进帐篷里来,她的肚子立刻发出“咕咕”的抗议声。

她以前都不知道原来肉汤这么诱人。

坐起身打开帐篷找鞋子,却怎么也找不到。那边敖游已经发现她探头探脑的样子了,抱着一个大碗笑嘻嘻地走过来,幸灾乐祸地道:“今天晚上我们煮的牛肉汤,你不能吃。”

“为什么?”王培立刻激动起来,谁不让她吃牛肉汤,她就跟谁拼命。

“你的脚还没好呢,牛肉是发物,你懂吗?小心越吃越严重。”

“我不管,脚废了我也要吃。”她可真急了,找不到鞋子索性就光着脚,手一撑就站了起来。敖游赶紧伸出一只手来扶住他,急道:“王培培,我可真算认识你了。你可真是为了吃不要命啊。”

这能怪她吗?她从早到晚地走了一天,累得跟条狗似的,脚上还起了血泡,惨不忍睹,这会儿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还不让人吃顿好的。可不是要人命!

“给你吧。”敖游把他的大碗递给王培,又恼又忍不住笑,“王培培,你可真像个小孩子。”

谁都有资格这么说,可敖游凭什么。他好不容易做了点儿好事还得要求表扬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她像小孩子。再说了,人都会有脆弱的时候,她现在只是受了伤,比较脆弱罢了。

“吃吧吃吧,可劲儿吃。”敖游拍了拍她的脑袋,跟抚摩小狗似的。王培头一偏就躲开了,气呼呼地骂:“敖游,你差不多就行了啊。”回头等她行动方便了,可就要找他算账了。

“王培培,你这没良心的。”敖游气得直骂人。

王培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分了,刚刚睡觉之前她还感念着他的好来着,怎么睡了一觉就给忘了。索性不管了,抱过大碗低头就喝汤,狠狠地喝了一大半碗才尝到些味道,察觉出有些不对劲,“这什么鬼东西?怪怪的。哎呀苦死了,混蛋你在汤里加了什么?”

敖游抱着肚子使劲儿笑,“一锅中药,哈哈,笨蛋笨死了,居然没闻出来!”

她哪里会想到一向傻乎乎的敖游还有这样的小心思,还会跟她玩这种把戏。

“别吐啊,全喝下去!”敖游忽然又板着脸,阴沉沉地道:“为了给你采这点药,我都翻了半座山,王培培,你要是敢吐了,我跟你没完。”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王培看看他,心一横,捏着鼻子一口把碗里剩下的汤药全给喝了个干净。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喝,里头还有肉味儿呢。

敖游满意了,拍拍王培的肩膀,憋着笑,语重心长地道:“艾东家的草药,一般人我不给她喝。”见了鬼了,他还学起赵本山来了。他什么时候变这么狡猾了?这样的敖游,王培觉得自己都快扛不住了。

她消化了一会儿才开饭,周锡君和艾东做的,其实也就是把之前准备好的食物放锅里煮一煮,不过累了一整天还要做饭,也真是挺辛苦的。王培觉得自己特别对不住大家,不仅分担不了工作,还要给大家拖后腿。

可是大家对她还是很好,吃饭的时候周锡君就很担心她的脚上,说明天让大家轮流背。敖游赶紧举手,“我一个人就够了。”

一旁的艾东也忙道:“我来,我来,我力气大。”他被敖游瞪了一眼后,又立刻不说话了。

吃了晚饭后大家凑在一起说话。森林的夜晚温度很低,艾东生了火,大家都围着火堆坐在一起。这样静谧的夜晚,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哗,只有夜风吹过树枝的声音,远处的虫鸣,还有火堆里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在这样的夜晚,心也会跟着静下来。

大家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说到了灵异故事上去了。

王培把小时候见到的龙的事情说给大家听,“…真的,一条很帅气的小白龙,白色的鳞片,幼嫩的角,迷迷糊糊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没睡醒似的…”她说着说着自己先觉得不对劲了,先前她画的那副画,她还跟卢琳开玩笑说跟敖游很像的那条龙,不就是长那样的吗?原来是她幼时记忆的折射?亏她还以为自己想象力很丰富呢。

于是就有些蔫了,垂头丧气的。“哎,你们都不信。”

“哪有不信,”卢琳笑呵呵地道:“这叫做什么,缘分吗?培培你好像总是能看到稀奇古怪的东西。上次你不是还说看到会说人话的怪鸟么?”

“什么怪鸟?”王培皱起眉头,不解地问:“我什么时候看到过怪鸟?”

卢琳一时愣住,她看了一眼周锡君,见他的脸上也是微微的愕然。但很快的,两个人都笑起来,卢琳摇头道:“哎呀,开玩笑的,别当真。”

他们全都不约而同地缄默不语,王培觉得有些怪怪的,可她绞尽脑汁地想,也不想起什么怪鸟的事儿。一会儿大家又转到别的话题上去了,说得特别地热闹,可王培还想着小白龙和怪鸟呢,于是偷偷地扯敖游的衣服,“敖游,你相信吗?”

“什么?”敖游斜着眼睛看她,漫不经心的样子。今天晚上的他有些一反常态,他都很少说话了,这可一点也不像他。他怎么都没有再要求表扬了呢?

“就是小白龙的事儿。”她记得以前还跟他提过一次呢。

“唔——”敖游莫测高深地样子,“你是说,那条很帅的小白龙?嗯,还是很有可能的。它长得很漂亮吧…”很高兴的样子,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

总算有人赞同她了,王培顿时高兴起来。一高兴,说话就没那么注意了,“哎呀,我就说么。你说,就算是龙,是不是也有比较聪明的和比较笨的。我觉得,我看到的那条就傻乎乎的,它都没睡醒…”

“王培培——”敖游生气地朝她怒吼起来,“你睡觉去吧你!”

这孩子更年期到了吧,怎么这么喜怒无常呢?

王培不理他了,她又去找周锡君说话,还是这个男人比较有风度,又成熟又稳重,才不会像敖游那个小鬼那样动不动就生气呢。

她自以为拐弯抹角地问:“…你们真的见过会说人话的怪鸟啊?”

“明天我们八点动身…”

“…它长什么样儿?”

“然后中午在侗寨休息。”

“…它说什么话儿了?”

“得多添点吃的,后面路长…”

然后敖游就拎着王培的衣领给扔帐篷里去了….


二十五
王培的伤恢复得比大家想象得要快许多,第二天早上起来,脚上已经不痛了,更重要的是,那些伤口都已经开始愈合,几乎看不出受伤的痕迹。王培再一次被敖游的药膏折服。

他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神奇的东西呢?第二天上路的时候,王培就忍不住想。

她没让敖游背,坚持自己上路,只不过脚上裹了两双厚棉袜,敖游说,破了明天就换他的,所以她才这样的“浪费”。也许是磨了一天脚上已经生了茧子,也许是第二天的道路不像前一天那么崎岖,反正她的脚上虽然还是有些酸痛,但并没有再起血泡,整个人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第二天中午艾东带领他们在一个侗族的山寨休息。

艾东经常进山,跟这个山寨的村民们很熟悉。但不知怎么的,村民们对大家却颇怀敌意,甚至挡在寨子门口不让他们进。艾东只得让大家先在外头候着,自己先进寨。不知他跟村民们说了什么,一会儿他再出来的时候,身后就跟了一大群和善的村民,甚至还有他们的村长,艾东介绍说,他叫库巴。

进寨的时候,库巴还非逼着大家伙儿每人喝了一杯酒。酒的度数不高,辣中带着丝丝的甘甜,王培喝了一杯觉得还有些不够,险些准备再去讨一杯喝。

他们进寨子一方面是为了休息,另一方面是为了补给。夏天天气热,很多食物都不能储存,所以要及时补给,这也是艾东要在路上停留三个村寨的原因。但是,他的计划却被人破坏了。

“出了…点问题。”他们在风雨桥上开小会,艾东一脸严肃地道:“先前来了一群人,对山神不敬,库巴他们很生气,把他们通通赶了出去。如果不是我和库巴很熟,只怕今天根本就进不了寨子。可是后面的两个寨子,都很排外,只怕——”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可是意思大伙儿都领会了。后面的三天旅程,他们恐怕再也没有补给了。

“那就尽量多带些干粮,”周锡君扶着额头无奈地道:“没办法了,大家只有辛苦一点,后面还有三天硬仗要打。”

他们中午在侗寨里吃的饭,食物很丰盛,口味也很独特,王培没有什么不习惯,吃得挺多也挺高兴的,倒是卢琳吃得很少。另外让大家惊讶的是,村里的百姓对敖游十分尊敬,那满脸的圣洁的崇拜简直快要晃瞎了各位的眼,更要命的是,敖游还一脸的理所当然。

卢琳忍不住悄悄向王培打探,“你们家敖游是不是…那个…”她自己也说不上什么。王培只是摇头表示不清楚。但是大家都很清楚,这一次的旅程,正是因为有他在,所以才会格外的顺利和舒心。

他们走的时候,库巴村长派了个小伙子随行,他的小名儿叫九子,大概十五六岁,是个活泼开朗的少年人。艾东说九子对这一片大山都很熟悉,他知道哪里有干净的水源,哪里有干燥又开阔的空地,还跟山里的许多寨子有过往来,有他在,后面的行程会方便许多。

不过,九子明显对敖游比较感兴趣,虽然他不像艾东表现得那么明显,但在敖游面前,他就会安静下来,不会跳来跳去的大声说着大家都听不懂的话,而是崇拜而敬仰地看着敖游——可敖游总是不理他。

天色还亮的时候九子就不往前走了,艾东解释说,前面的山里有瘴气,容易中毒,所以晚上最好就在这里露营。

他们在空地上搭帐篷,艾东跟九子临时挤一间,敖游仍靠在王培的身边。

晚餐出乎意料的丰富,九子在附近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就叉了两只肥兔子。敖游顿时高兴起来,第一次对九子给予了肯定,表扬了他一句。九子顿时激动得满脸通红,那神情,恨不得还要冲出去再叉两只兔子回来。

晚上吃的烤兔子肉,喝的是新鲜的蘑菇汤,虽然调味料不多,可真正地鲜美。大伙儿都吃得饱饱——就算后面没有补给,有九子在,那也不错!

许是吃得撑了,这天晚上王培老睡不着,脑子似乎特别清醒,耳朵也能听到之前没有注意过的各种声音。有山风从北往南刮过的声音,有奇怪的鸟叫声,似乎还有野兽的呜咽声,然后…还有人的脚步声…

她的心忽然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借着窗外的月光,她可以看到有个人影在营地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又坐在了她的帐篷前。是谁呢?如果是他们队伍中的一个,她就不怕了。可如果不是呢?那会是什么——

是人?还是鬼?

据说山林里总是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是不是还有野人呢?

她昨天还在大伙儿跟前耍宝说自己胆大包天见到龙也不怕呢,今天就被帐篷外不知是人还是鬼给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这都是报应!可她难道就这么憋着气,忐忑不安地缩在帐篷里,等着外头的东西仔细考虑是把她生吞了还是活剥了。

敖游就在隔壁呢?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他的帐篷,只要她一声大喊,他就能立刻冲出来保护她。她才不怕呢!

她哆哆嗦嗦地从睡袋里出来,小心翼翼地把耳朵凑到帐篷边儿上仔细听,有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应该不是鬼。是哪个混蛋坐在她帐篷口的,这大块空地,哪里不好坐,非要坐她门口吓唬她。

王培刚想开口小声骂,外头那人就说话了,“王培培,你好好地不睡觉,在里头窸窸窣窣地,干嘛呢?”

除了敖游这个小混账,还有谁会叫她“王培培”。王培在放下心来的同时怒气又上来了,狠狠地把帐篷拉链来开,脑袋探出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朝他怒目而视,又生气又郁闷地小声骂:“敖游你个小混蛋,大晚上不睡觉,吓唬谁呢?”

敖游噗嗤一下就笑起来,挨了骂也不生气,漂亮的面孔凑得近近的,高兴地道:“我睡不着,就出来走走。你不是胆子小吗,我就在你门口守着。你怕不怕?”

“你才胆小呢。”王培可不认账,嘴硬道:“我见到龙也不怕,它还朝我点头来着。”

“哎呀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那那条龙说事儿啊。”敖游都生气了,脸上有些红,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他可进步了啊,说话绕得这么复杂,王培的脑子转了一小会儿才听懂他的意思。

王培就不说了,她嘲笑敖游,“哎哟,难得你也会睡不着,你不是属猪的吗?”

敖游问她,“那你呢?”

王培顿时傻眼,想了一秒钟才傻笑,“靠!我也失眠了。”

然后她就从帐篷里爬出来,敖游拉了她一把手,两个人肩并肩地坐在火堆边上。

临睡前九子和艾东加了很多柴,所以这会儿火还烧得旺旺的。有火堆在这里,夜里野兽就不敢过来,不过王培觉得,只要敖游在这里,来什么野兽也不怕——反正这里也没有华南虎什么的。

“你觉得不…”王培絮絮叨叨地敖游说话,“自从…自从你来我们家以后,我的智商都被你给拉低了…那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跟你混得久了,人都变蠢了…嗯,反应迟钝,头脑简单…”

“你得了吧,”敖游嗤之以鼻,斜着眼睛看她,“你本来就没聪明到哪里去,人家周锡君和卢琳比你聪明多了。你…你最多就是欺负我罢了。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对你多好…你就是欺负我…”

“我哪有!我给你顿顿弄红烧肉吃!”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刚刚你还骂我来着。”

“我求人帮忙才带你出来呢。”

“那天是谁还扇了我一耳光…”他说着就委屈起来,嘴都撇起来了,吸了吸鼻子又道:“我还给你洗脚,上药,还背你,还…”

“行了你了…”被他这么一说,王培也觉得,好像这几天,敖游似乎有变得成熟一些,而她,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那你说怎么办吧。”

“我睡不着。”他睁着漂亮的眼睛,目光纯洁得像个婴儿,“你哄哄我吧。”

王培简直要吐血!

这娃儿到底几岁了?连睡觉还要人哄。可问题是,她要怎么哄他睡觉呢?

“你唱歌,唱那个《催眠曲》。”敖游指挥道。

“哪个《催眠曲》,怎么唱的?”

“睡吧——宝贝——睡吧——宝贝——”

王培顿时满头汗,“你自己会唱,干嘛还要我唱?”

“那能一样吗?赶紧的,快唱!”他都急了。

王培只得咬咬牙,小声地,咬牙切齿地跟着他唱:“睡吧,宝贝,睡吧,宝贝——”

“睡吧——宝贝——睡吧——宝贝——”声音又轻又低,柔和而舒心,敖游的眼皮渐渐地往下掉,半闭半开…..

王培自己的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有温暖的气息将她包围,舒适而安心的,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唔…拍拍…”迷迷糊糊间,还有声音轻轻地要求。

她下意识地轻轻拍,那人却不满意,“往下点儿,拍屁股…”

“睡吧…睡吧…”


二十六

第二天天还没亮王培就醒了,然后她就觉得不大对劲。她是睡在自己帐篷里没错,可是身边怎么好像多了一个人,新鲜又热乎的男孩子的气息,毛茸茸的脑袋,干劲而温暖的肌肤触觉。

她一动,身边的人也一动,她整个人都被箍在了他的胸前,下腹部有硬邦邦的大棍子抵着,王培再傻也知道那是什么。

“敖游,你个混蛋!”她气得跳起身,捏着他的耳朵使劲摇摆,“你个不要脸的色胚,你你你…你赶紧给我滚出去!”他是什么时候溜进她的帐篷的,他还敢跟她睡一起,还抱着,还敢起反应。

“你再不走,我就把你给废了!”她一转身就去摸枕头底下的瑞士军刀,敖游一溜烟地就逃出去了,声音还低低地传过来,“哎呀你生什么气,我要是没反应,你才应该生气呢。”

王培“嚎——”了一声,他就再也不敢说话了。

早上吃东西的时候,卢琳开玩笑地道:“你们说奇怪不奇怪,昨晚上我居然做梦梦到我妈妈唱《摇篮曲》了,哎呀唱得可清晰了,跟真的似的。”

王培不说话,“哧溜哧溜”地喝汤。

敖游还一脸惊讶地接过话头,“哎呀原来叫《摇篮曲》呀,我还以为它就叫《催眠曲》呢。”

大家都笑起来,王培的脑袋都快低到碗里去了。

吃完饭之后大家再上路,敖游就一直殷勤地跟在王培身边,做小伏低地讨好她,“王培培你要不要休息一下?”“王培培你吃不吃这个?”“王培培你喝点水吧?”看得卢琳一脸羡慕地大声哀嚎,“怎么我家里就没这么一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