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又从水面升起,一会儿就把小镇笼罩起来,几乎看不清十米之外的景象。

回来的时候王培走得特别慢,等到客栈的时候,大家伙儿都在楼下吃早餐了。瞧见她回来,周锡君赶紧招呼她,“坐这里。”说话时,又起身去帮她盛粥。

一旁的敖游瞧着,眉头微微皱起来,赶紧拿了只鸡蛋在手里剥,才几秒钟的功夫就剥得干干净净的。他笑眯眯地把鸡蛋往她面前的小碟子里一放,又麻利地从隔壁桌把辣椒油碟端过来,道:“你吃。”

“哟,敖游怎么这么懂事了。”卢琳笑着表扬他。

敖游立刻高兴起来,眼睛都笑弯了。但他很快又意识到什么,赶紧又把脸板回来,微微的笑,淡然的样子。

王培忽然觉得棘手了。

也许这样是好事?王培可真说不准。

吃完早饭,老张宣布这两天大家自由行动,吃饭也自便,后天大家再一起动身去德夯。

董倩过来招呼敖游一起去沱江划船,敖游不高兴地挥手,“我才不去呢,那水才多深,满江都是船,一点意思都没有。”他弯起眼睛看王培,笑眯眯的样子,“我陪王培培画画。唔,王培培,我听说这里的姜糖可好吃了,一会儿我去买点儿?”

他这样的殷勤让王培觉得压力很大,这孩子,不会是来真的吧。

结果他还真的一直陪在她身边,一会儿倒水,一会儿扇风,一会儿又问她热不热,饿不饿…王培根本就没法画画了。

“要不,你去四周逛逛?”王培放下画笔,叹了口气,小声地打着商量。

“我喜欢在这里。”他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她。

可是——王培朝左右看了看,往来不断有游人在附近驻足,假装在看风景,其实是在偷偷看敖游,还有人悄悄举着照相机给他拍照,敖游居然也不生气。

“那…我就去走走吧。”敖游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唉声叹气地敲了敲后背,“我去找周锡君,看他在干嘛。”

等他走了,王培的心总算清净下来,可不知怎么的,面前的这幅画却怎么也继续不下去。索性换了张画纸,随心所欲地涂起鸦来。不一会儿,画纸上就跳出一条小白龙来,细细的鳞片,长而嫩的角,还有呲牙咧嘴的样子,仿佛就是敖游在生气。

王培画着画着,心情就好了起来。

晚上她把这幅画拿给卢琳看,卢琳都笑得都快倒地上了,笑罢了抱着肚子道:“培培,你可真逗。哈哈,这小龙,可别说,跟敖游的感觉还真像。”

王培自己也说不清楚,怎么就想着把敖游给拟龙化了。

她珍重地把画纸收起来,准备等敖游走的时候再送给他——想象着他到时候的表情,肯定特别精彩。

晚上她们俩躺在床上小声地说话,卢琳忍不住问她,“培培,那个敖游,你亲戚家的小孩,是不是喜欢你?”

王培险些没岔过气,被自己口水给呛到了,咳得惊天动地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抚着胸口道:“这笑话可真不好笑,敖游他…他还是个小孩子呢。而且——”而且他还是个坏孩子,脾气又坏,又爱撒娇,爱告状,还无耻没有节操,他还色迷迷的…

哎呀他怎么就那么坏呢!

“我跟你说,别看他看起来挺单纯的,其实敖游他可色了。”王培皱着眉头小声道:“估计没少祸害人家小姑娘,而且,而且——他还不觉的自己做错了。”她记得可清楚了,上回他的朋友仲恒认真找了个女朋友打算结婚,他还大惊小怪的,一副不认同的样子

“就算…就算他真的有那种心思,那也是因为…”王培认真地想了想,肯定地道:“那是因为我不搭理他的缘故。别扭又自大的人,都这样。”越是送上门,越是不珍惜,越是不搭理,他反而越是来劲儿。

卢琳安安静静的听着,脸上有淡淡的疑惑。“我总觉得,敖游…他并不坏。”

坏或是不坏,又岂是一两个字可以说得清楚的。

“唔,”王培闭上眼睛,如梦呓一眼小声地应了一句,“他是个好孩子,除了有点二。”

可是,只是个男孩子而已。

 

二十二

车队在凤凰待了两天后出发去德夯。

敖游愈加地开始有些不大对劲了。他小心翼翼地学习着周锡君的一举一动,说话的神态,表情,语气,几乎都拿捏得一模一样。他开始体贴地照顾车里的两位女士,又热情又绅士。如果王培不是了解他的底细,几乎真的会觉得他成熟了。可是现在,她只觉得,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她宁愿敖游还像以前那样又撒娇又不讲道理,起码那样,感觉要真实。

到德夯后大家只聚在一起吃了顿饭,之后老张就宣布自由活动。他们在这里有十天的时间,可以去感受这里特殊的民族风情,也可以去领略此地美丽的自然风景。

饭后他们一车四个人开了个短会,商量这几天的行程。毕竟王培和卢琳两个人写生,一画就是一整天,实在不好意思因此而束缚周锡君和敖游的行动。

“要不,你们可以开车去附近看看。过几天再来接我们?”卢琳征询式地问。

周锡君还没说话,敖游就已经插嘴了,“我不去,我在这里陪王培培。”他一着急,装了两天的周锡君腔立刻就不见了,恢复了惯常的又霸道又不讲道理的样子。王培立刻笑起来,敖游难得地脸都红了。

周锡君也微微地笑,附和道:“你们顾着自己就是,我和敖游自会自己安排。这里景色美,风土人情也别是一番风味。你们可不是要赶我们走吧。”

瞧瞧人家说的这话,听得人心里多熨帖,要不怎么说人家成熟呢,跟敖游那种毛头小子就是不一样。

“王培培——”敖游紧紧地跟在王培身边,神情紧张地看着她,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如果你赶我走,我就跟你没完”的意思。王培可不敢真把他惹恼了,这个家伙要是真不讲道理起来,那可是很吓人的。王培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当初勇站劫匪时的英姿。

于是,四人行还是四人行。

只不过,就算是写生,王培和卢琳也会找不同的地方。或者是去看初升的太阳,或是薄雾间隐约的村庄,穿着鲜艳民族服装的美丽少女…敖游总是寸步不离地跟在王培身旁。

有时候王培会想,敖游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呢?是依赖还是喜欢?又是哪一种喜欢?男女之情?可王培自己都还没搞懂什么是爱情呢。

她想着想着脑袋就开始发晕,索性不去想这个找不出答案的命题。转过脸看一眼敖游,大声地喊他的名字,“敖游!”

他立刻颠颠儿地大声回应:“女王陛下有何吩咐?”

王培朝山上一指,“开路!”

“得令!”

他们在山顶上看风景,这里有连绵的山峦,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葱绿的树,潺潺的流水,还有清新得让人忍不住大口大口呼吸的新鲜空气,让人觉得从头到脚的毛孔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要画画吗?”敖游问,说话时放下背上的画架作势欲帮她支起来。

王培赶紧拦住他,“不用了,我就看看。”把这样的美景记在心里,而不是纸上。胸中有丘壑,下笔方能锦绣。他们在山顶坐了有半个多小时,偶尔说两句话,大部分的时间王培都看着远远近近的景致在发呆。敖游就在一旁陪着,安安静静的样子。

“喂——”远处有人在高声喊着什么,余音拖得长长的,在山谷间回荡。

敖游也顿时来了兴致,拍拍屁股站起身,朝山巅走了几步,冲着对面的山峦也高声地喊道:“喂——”他的声音还要高亢些,回音又远又长,在这辽阔的山间也具有意想不到的穿透力。

对面的人立刻高兴起来,接连着又喊了好几声,都是什么“你好吗,你好啊”之类毫无实际意义的句子。敖游吼了两声后就犯懒了,依旧回来靠着王培身边坐下,小声地道:“你怎么不去叫两声,可痛快了。”

王培道:“我嗓子痛。”

他们在山脚下遇到了另一群队伍,两男两女,都是年轻人,瞧见敖游,那两个女孩子的眼睛都亮了,一边交头接耳一边朝他们偷看。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还笑哈哈地蹦过来问:“刚才在山顶上是你们吗?”

原来他们就是刚才对面山上鬼哭狼嚎的人,也许是有共同对歌的友谊,大家忽然觉得亲近起来,就连敖游也都没有不高兴地出声赶他们走。

男孩子问:“你们也是游客吧?唔,艺术家!”他看见敖游手里的画架,作出夸张的惊讶表情。“我们是驴友,一起来这里探险。”他热情地介绍队里的成员,高个的女孩子叫徐洁,个头稍矮的漂亮女孩叫陈琪竹,另一个瘦瘦的看起来有些冷漠的男生叫张茂林,他叫耿爽。

敖游就“哦”了一声,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耿爽也不生气,笑嘻嘻地问王培,“美女你怎么称呼?”

“王培,”王培又指着敖游道:“我朋友敖游。”

“哈——”耿爽立刻就被这个名字逗得笑出了声,那几个年轻人都挤眉弄眼地直笑。漂亮的陈琪竹还主动上前跟敖游打招呼,“你们住哪儿?一会儿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我们还有别的朋友。”王培委婉地拒绝道。可陈琪竹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装作听不懂,更是高兴起来,“那一起啊,人多更热闹些。对了,我们明天去原始森林探险,你们去不去?”她说话的时候都走到敖游身边了,手一伸,居然拉住了他的胳膊。

敖游立刻皱起眉头,但这次没有莽撞地使劲甩开,而是朝王培看了一眼,不着痕迹地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挣开了陈琪竹的手。

王培注意到徐洁的脸上显过一丝嘲讽的笑,而张茂林的脸色却更加僵硬了。

这队伍里四个人关系可真复杂,王培才不想跟他们搅到一起呢,就算耿爽再怎么热情也没用。

可她的心思却被勾了起来,什么徒步啊,穿越啊,原始森林什么的,怎么听都觉得特别的神秘又刺激。回到村子里她跟卢琳一说,卢琳也立刻拍手应和,“等咱们写完生了就去,反正离集合的时间还远着呢。”

周锡君也举手同意,敖游更是高兴得眉飞色舞,真奇怪,之前陈琪竹邀请他一起徒步的时候,他脸色可不好看。

徒步穿越原始森林可不比逛公园,周锡君和卢琳都有经验,说得头头是道,穿的衣服鞋子,带的行李都有讲究。于是周锡君就主动承担起采购的任务,第二天大早,就开着车去了城里。敖游眼巴巴地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跟着去,依旧寸步不离地跟在王培身后。

对于徒步,王培充满了期望,尤其是在湘西这边神秘的土地——她甚至还想着会不会遇到传说中的赶尸和苗蛊。然后又不免有些兴致勃勃的害怕,结果被卢琳好好地嘲笑了一通。

周锡君果然神通广大,在这么偏远的小地方,居然也能在两天的时间里把所需的东西采购完全。专业的户外防水服和鞋子,还有小帐篷。他向王培和敖游展示搭帐篷的方法,一分钟就将帐篷支了起来,中椎立得很稳。

王培看着眼热,非要自己试,按照他教的步骤一步一步地做,一会儿,帐篷搭起来了是没错,可瞧着摇摇欲坠的,仿佛一摇就会散架。王培特别地郁闷。

“没关系,”周锡君笑着安慰道:“有我在呢,还轮不到你们女孩子动手干这活儿。这个…需要力气。”他举手弯了弯胳膊,看玩笑地像我们展示他强健的臂膀,又温和又可爱。这可真是个好男人,不是吗。

敖游在一旁不动声色的,也拆了个帐篷包,手脚麻利地也跟着立了个帐篷。男孩子就是聪明,周锡君才演示了一遍而已,他就学得似模似样,力气又大,几个支架扎得特别深,帐篷立得也特别地结实。

“敖游也真棒!”王培赶紧不吝夸奖地使劲表扬他,又大声哄道:“回头就由你替我搭帐篷吧。”

敖游立刻高兴起来,眼睛亮亮地高声应了“是”,又道:“我还帮你背着,它重,你背不动。”可真是个好孩子——还是不装模作样的时候可爱。

可临走的时候还是出了点问题,他们雇不到向导。

一听说要去原始森林,村里的小伙子都摇头不肯去,神情闪躲,说话支支吾吾的。问得急了,他们就“叽里咕噜”地说一段当地方言,王培一句也听不懂,可周锡君的脸上却渐渐凝重起来。

“怎么了?”卢琳问。

周锡君眉头紧锁,轻轻摇头,“他们对那片林子有些敬畏,恐怕山里不大安全。”

“不用怕,”敖游一脸傲气地看着他,“有我保护你们,不用怕!”他这话说得,可真是气吞山河一般,卢琳当时就笑了。

王培却莫名地安心起来,上前拍了拍敖游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那我们的安全可就全托付给你了。”

敖游顿时就得意了。

 

二十三

最后周锡君还是高价请了个本地汉子艾东做向导,虽说敖游武力值高,可好歹得找个人带路不是,要是一伙人迷失在山林中,本事再大也无济于事。

听说他们要去原始森林,艾东一脸的不解,用生涩的普通话道:“你们城里人…真是奇怪…花钱买罪受。那里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唔…红苗…”然后又是一大段的叽里咕噜。

他说了一个敏感的词,王培立刻就注意到了,偷偷看一眼卢琳和周锡君,他们俩的脸色都沉沉的,只有敖游一个人的神情轻松愉快,好像面对的只是一次普通的远足。

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是上了路,行程已经定下,不至于因为艾东一句话就改变,更何况,他们之前,不是还有耿爽他们四个做先锋么?王培觉得,有敖游在,他们四个人的综合实力比耿爽那一队要强多了。

于是这一天大早就出发,临出发前艾东把行程安排说给大家听。先前他把行程说得那么可怕,可等大家伙儿听完了安排又都释然了。五天的行程中他们要在三个村寨逗留,于是,再怎么原始的森林,有了人,有了村寨,就不算太原始了。

他们把车一直开到森林外的一个侗族小村,艾东跟村长打了招呼,问村里买了些干粮后,就把车寄停在此。热情的侗族姑娘甚至还送了个小香囊给敖游。敖游闻了一下就扔给了王培,说香料熏得他头晕。

然后他们就背着行囊进了林子。

刚开始还只是普通的树林,林子里有路,有高高的树,擎天一般地长着,以至于遮挡了阳光,底下的植物就生得不算浓密了。

说来也怪,按理说,夏天正是一年中蚊虫最多的季节,可他们一路走来,却极少有蚊虫惊扰,这使得原本一直把心提到嗓子眼儿的王培有种无处放心的感觉,就连艾东也一直迷惑不解,路上唠唠叨叨地说了好几次。

“可能是什么原因?”王培小声地跟卢琳议论,声音里难言疑惑和不解。卢琳也蹙眉作茫然状,“我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也许是——有什么驱虫的植物…”她也说不上来,只能胡猜。

“我以前在网上看到的,说是红苗,唔,不,会种蛊的苗人家里,就特别干净,没有蚊虫…”王培偷偷地瞄艾东,心里有些乱七八糟的猜想。这个人…唔,是周锡君特意请过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噗嗤——”敖游在她身后偷偷笑,得意洋洋的样子。

“笑什么?”王培都恼了,现在的气氛这么严肃,他怎么还能这么傻笑呢。

敖游从脖子上摘下个小小的绿色的小石头,在她们面前抛来抛去,得意道:“因为我带着它呢,没有什么虫子敢过来。”

什么玩意儿有这么神奇?王培一伸手就把那颗小石头给抢手里头了,捏一捏,原来不是石头,入手暖暖的,还稍稍有点弹性。仔细看,上头还有细细的纹路,一圈一圈地蔓延开来,看起来跟小摊上卖的小装饰品没什么区别——真的那么有用吗?

可是回头再想想,好像自从敖游来了以后,她家里都没有蚊子了——除了那次他生气躲在房里没出来之外,她都很久没被咬过了。

卢琳也好奇地接过石头仔细看了半天,还拿到鼻子下面闻闻,道:“有点香,还挺好闻的。”

艾东跟着凑过来瞧了瞧,脸上顿时显出震惊的神色。卢琳顺手把石头递给他,他居然恭恭敬敬地伸出双手来接,都不敢细看,双手举得高高的,像献圣物一般地重新奉给敖游。那样虔诚又神圣的姿态和表情,让大家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了。

之后艾东就不复先前的啰嗦,他沉默而殷勤地忙前忙后,但如果其余几个人没有特别要求的话,他会主动跟在敖游身后,恭敬又谦卑的样子。这让大家都觉得很怪异,但都只把这种怪异藏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越往森林深处走,树木就越是高耸,四周亦越是宁静。先前的小路早已不见了踪影,大家都跟在艾东的身后,沿着小溪边的鹅卵石缓缓前进。密林中的树木遮天蔽日,空气中有潮湿的水汽,虽说温度不算高,可走了一段,就有些透不过气。

王培平时锻炼得少,走了不多久就开始体力不济,落在众人身后,一屁股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直喘气。敖游时时注意着她,一回头没瞧见她的人影,赶紧往后找过来,蹲到她跟前道:“王培培,你走不动了?我来背你!”

说着就硬拉着她要背,王培连连挥手道:“不用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他体力再好,也总不能让他一直背着。这才走了多久,后面的路还远着呢。

“你不要背,那我抱你好了。”敖游的性子,哪里是王培说得通的,一见她不肯背,就作势要打横抱人。王培连忙往后躲,哭笑不得地道:“行了我的小祖宗,别闹了。”说着就扶着他站起身,小声道:“你路上扶着我就好,走一阵,习惯就好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周锡君也回头过来寻他们,听见他们说话,亦同意王培的意见,“敖游你扶着王培慢慢走,后面还有好几天的路呢,你也总不能一直背着她。走两天就好了。”

敖游小声地嘟囔道:“背五天也不成问题啊。”不过,既然王培和周锡君都这么说,他也就没再坚持。伸过手来扶着王培的胳膊,说是扶着,其实王培的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脚上只需微微用力,就能一路跟着走。

这个时候敖游并没有说什么成熟不成熟的话,可是他这个样子,安安静静地来帮忙的样子,却特别地有男子气概。王培想,如果他不说话,还真的是个很有魅力的男孩子。

这半天里大伙儿停了三次,中午时分,艾东在溪边找了块还算开阔的地方让大家一起休息吃午饭。带的是干粮,但周锡君的背包里有便携式的小炉子,大家伙儿在附近捡了几根枯朽的树枝,煮了壶热汤,就着馒头和牛肉干一起吃。

许是累了,这样潦草的饮食大伙儿照旧吃得很香,就连敖游也没有嚷嚷着要吃红烧排骨。王培还笑着表扬了他。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艾东忽然警觉地站起身,一把握住腰间的长刀朝溪边的草丛扑去。紧接着一声惨叫,却是另外一个方向,尔后是野兽的嗷嗷哀鸣,不一会儿,便渐渐消失在树林深处。

“这是…怎么回事?”王培还傻愣着没弄明白,“那是什么?”她眼神虽然好,可警惕心却远不如艾东和敖游,刚刚那只野兽实在来去得太快,等她警觉地看过去的时候,只瞧见一抹黄褐间杂的皮毛。

不会是老虎吧…她的手都开始发抖了。

“是山猫。”敖游不屑一顾地道:“不要命的小东西,居然敢来惹我。”他说话时甩了甩手里的烧火棍,棍头已经被烧得漆黑,又滑稽又可笑的样子。可是这个时候,可没有一个人敢笑话他——刚刚艾东拿着长刀没砍上山猫,敖游随手拿了根没烧完的树枝就把那东西给吓走了。而且,听它的哀嚎声,似乎还伤得不轻。

队伍里除了王培,这是大家第一次见敖游发威,还有些懵。卢琳和周锡君都傻傻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说什么话,一旁的艾东忽然把手里的长刀一扔,倒头就拜,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结结实实地叩了三个头。

他这举动搞得大伙儿都有些被动。诚然敖游的本事很大,可他这么一跪,大家伙儿可要怎么办?

还是周锡君反应快,笑着道:“咱们之间可不兴搞个人崇拜啊。”又笑着朝敖游道:“你行啊,早知道你有这本事,我们就不买刀了,多浪费啊。”他一句话就把大家伙儿给逗笑了。

敖游受到大家表扬,很是高兴的样子,眼睛却一直不停地朝王培的方向瞟啊瞟,王培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赶紧也跟着大声的狠狠地将他夸奖了一通。他终于圆满了,脸上的笑容再也藏不住,傻笑了一会儿,又开始吹起牛来,“想当初,我…”

这牛皮吹得——他还说他跟牛魔王打架呢…他怎么不说跟孙悟空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