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熙甯站在草地中央,一只手握着小弓,一只手收在背后,挺直了腰杆儿摆出一副端正肃穆的姿态,装模作样地正在跟人说话。书宁远远地朝他招手,他面上顿时舒展,正欲咧嘴笑,忽地又察觉到不大好,立刻又把脸绷起来,小圆脸愈发地鼓,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把。
书宁顿时觉得心里一阵柔软,咧嘴笑笑,本欲先去旁边等着,忽又心里一阵痒痒,想看一看他到底装模作样地跟人说了些什么。于是装作若无其事一般悄悄朝周熙甯挪过去,眼睛也不住地朝他所在的方向瞟。
瞟呀瞟,忽地瞅见周熙甯身边的年轻男子,不由得微微意外——竟然是崔翔安。
书宁对崔翔安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虽说之前跟周子澹说笑时曾怀疑过崔玮君的死与他有关,可后来瞧见了他本人,书宁又觉得自己仿佛冤枉了他。她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会这么想,明明面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阴沉冷厉,不好相处,可书宁对他却怎么也生不出厌恶之感。
演武场里太阳很烈,白花花地照下来,刺得人睁不开眼。书宁眯着眼睛悄悄往周熙甯身边凑,目光时不时地在崔翔安身上打个转,从额头到眉眼,再到下巴,甚至手指头都打量了个清楚,心里暗暗琢磨着那位早已香消玉损的崔玮君生得如何模样。
周熙甯则始终端着架子板着脸,使劲儿压低了嗓子跟崔翔安说话,“…听说崔城主箭术出众,百步穿杨,百发百中,朕仰慕已久,明日围猎,想来崔城主定能力压群雄,勇夺鳌头。”他刻意装老成,小脸儿紧绷着,一板一眼地说着话,不晓得的看了,还真会觉得这小皇帝的确有几分王霸之气。
崔翔安脸上的表情却始终不咸不淡,仿佛带着恭敬,眼睛里却一片淡然,“陛下过奖了,下官的箭术普通,实在受不得陛下夸赞。说起箭术——”他仿佛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脸上的棱角渐渐柔和下来,眼睛里也有了怀念之一,“下官的姐姐那才叫绝,一手连珠箭无人能及。”
他的话刚说完,忽听得“嗖嗖嗖——”几声,尔后“嘭嘭嘭——”几声闷响。崔翔安猛地扭头去看,箭靶上赫然插着三支长箭。第一支正中靶心,第二只击破前一支箭尾,第三只亦如是,犹如开花一般把三支箭钉在同一位置。
这样的箭术,便是南州城也万里无一。崔翔安默默地盯着箭靶看了一阵,过了许久才缓缓把目光转到前方的书宁身上。书宁悠闲自得地松开左手的弓,右手摸了摸下巴,扭过头来朝崔翔安笑笑,道:“连珠箭?”
崔翔安眉头微皱,眼睛眯起来,目光犹如利刃狠狠落在她的脸上。书宁却毫不在意,弯起眼睛朝周熙甯挥了挥手。
周熙甯手里的小弓“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半张,直直地瞪了书宁许久,猛地一挥手朝她冲过去。先抱着书宁的大腿叫嚷了几声,然后又绕着她打圈儿地跳,激动地欢呼道:“小姨,小姨,小姨好厉害!”
好不容易欢呼完了,他又扭过头来朝崔翔安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道:“这是不是就是崔城主所说的连珠箭。”小皇帝说话时那一张小脸满是兴奋,颇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崔翔安不语,默默朝书宁伸出手。书宁会意,爽快地把手里的弓箭全都递给他。
崔翔安掂了掂这把小弓,眉头微皱,小声道:“三石弓?”
书宁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挑眉道:“我一个女儿家力气小,顶多只能拉三石弓。不过崔城主乃是名将,常年征战的,想来便是五石弓也不在话下。您若是觉得这把弓不顺手,不如另让宫人换一把。”
崔翔安却不回话,沉着脸轻轻松松地把弓拉满,对着箭靶瞄了瞄。周熙甯心知他比起书宁来有过之而无不及,顿时有些激动,瞧瞧拉住书宁的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崔翔安,生怕漏过了一丝一毫。
“砰——”地一声响,周熙甯还未反应过来,就只见崔翔安的手不断地往后拿剑,耳畔全是利箭破风的尖啸声,猛地扭头朝箭靶上看去,那箭靶上赫然已经钉了六七支,姿态与书宁所射的那几支一般无二,只是场面愈发地壮观。
许是惊诧得过了头,周熙甯这会儿反而不似先前那般激动了,只一动不动地盯着箭靶,既没有跳起来高呼,更没有激动得抱住崔翔安大叫。
崔翔安瞥了书宁一眼,不冷不热地把弓还给她,沉声道:“依你的年纪,箭术已是不错了。”说罢,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书宁摸着下巴想了半天,这才扭头朝周熙甯道:“方才崔城主到底是在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周熙甯还是绷着脸不说话。
书宁实在没忍住,趁着远处的小太监没注意,伸出爪子飞快地捏了捏他的小圆脸,直到周熙甯“嗷唔——”一声痛呼,她才松了手,捂嘴笑道:“甯哥——陛下你的眼睛都直了。”
周熙甯捂着被她捏痛的脸,眼神依旧茫然,小声喃喃道:“这…这个崔城主好生厉害!”
崔翔安的确有两把刷子,不过——书宁凑到周熙甯耳边咬牙切齿地小声叮嘱道:“多少人都看着呢,甯哥儿你可不能怂了。”
周熙甯顿觉有道理,赶紧把胸一挺,可劲儿地摆出一副帝王姿态,想了想,忽地又泄了气,哭丧着脸道:“方才我一激动抱着小姨又跳又叫,大家伙儿都瞧见了,这会儿才来装是不是有点来不及。”
说罢,又眼巴巴地瞅着书宁求道:“小姨你快教我射箭,要不,明儿围猎我怕是连只兔子都猎不到,太丢人了。”
他的箭术再差,只要能拉得开弓,便不愁猎不到猎物。不过书宁很明智地没有点名这一点,耐着性子教他射箭,如何拉弓,如何瞄准,十分地有长者风范。
二人在演武场练习了足足一个时辰,俱是热得满头大汗、浑身透湿,宫人们生怕周熙甯中暑,每过一刻钟都要过来劝着他们休息,一会儿是冰镇绿豆汤,一会儿是冰西瓜,殷勤得简直让书宁没法正常教学。
好在周熙甯于射箭一道确实有几分天赋,才一个时辰便进步神速,十支箭里总有四五支能上靶,以他的年纪来说着实算不错了。
周熙甯到底年幼,折腾了一个时辰早已浑身乏力,书宁见状便招呼他去树荫下休息。二人扔了弓箭,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吃西瓜,小太监们远远地守着,不让外人靠近。
“小姨,”周熙甯抹了把脸,小嘴巴上还沾着西瓜的汁水,舔了舔嘴唇,凑到书宁耳边小声道:“昨儿我问了仁和太后身边的黄嬷嬷。”
“什么?”书宁睁大眼睛狐疑地瞅着他。
“就是小皇叔的婚事——”小皇帝偷偷打量书宁神色,见她眉间迅速地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恢复常态,这才放心大胆地继续往下说,“黄嬷嬷说,小皇叔没推辞也没答应,只说等回京再议。”
书宁“哦”了一声,狠狠咬了一大口西瓜,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道:“跟我没关系,反正我又嫁不成。”到底是她觊觎了四年的美男子,一转眼就要落到别人的手里头,她多少有些不痛快,但是,也不至于就此一蹶不振。
周熙甯“嘿嘿”地笑,亲密地朝她身上撞了一下,小声承诺道:“小姨你放心,我们大周朝人才辈出,什么样的人没有。日后,我一定找个比小皇叔还俊的才子给你。”
书宁一时忍俊不禁,伸手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挠了挠,心里头顿时痛快了许多。
第二日围猎,虽有谢家姐妹再三邀约,书宁还是婉言相拒,自觉地跟在周熙甯身边。一方面固然是担心周熙甯头一回打猎会紧张,另一方面,却还是存着一会儿偷偷换了周熙甯的箭,多打几个猎物哄他开心的主意。
待围猎开始,众人策马进了林子,书宁才晓得自己完全是多想了,身边簇拥的这几十个侍卫,谁的箭筒里没几支特制的箭呢。
更让书宁意外的是,与他们一道儿的竟然还有周子翎。
周子翎骑马的样子特别好看,他今儿换了身骑装,一扫平日里的书卷气,头发依旧全束在头顶,系了藏青色发带,显得格外精神。见了书宁和周熙甯,他冷冷地朝他们点点头,尔后策马继续前行。
“趁着小皇叔还未成亲,小姨还能多看几眼。”周熙甯一脸讨好地朝书宁道:“我可是特意求了小皇叔陪着我呢。”
书宁好气又好笑,白了他一眼道:“便是女人,成了亲也没有不容人看的道理。”
“那怎么一样,”周熙甯急道:“我听母后说,未来的小皇婶很是厉害,武功和箭术都不差。小姨若是惹恼了她,她来寻你的不是可要如何是好?”
书宁愈发无语。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策马往林子深处走,四周的侍卫们全都散开去追赶猎物,只余了十来个人紧紧跟着。
前头草丛里忽地一阵窸窣,周熙甯眼睛一亮,立刻激动起来,手忙脚乱地摸了支箭搭在弓上,屏气凝神地瞄准了一阵,“嗖——”地放箭。
“恭喜陛下射中了一只兔子。”丛林里有侍卫高声贺喜道。
四周的侍卫们也连连朝周熙甯夸赞,“陛下好箭术”。
周熙甯顿时洋洋得意。
他在林子里兜了一小圈,不多时便猎得三只兔子并一只羚羊,愈发地自得,说话时也忍不住笑意,高兴地朝书宁道:“小姨小姨,其实打猎也没那么难嘛。”
书宁只是干笑。
周熙甯孩子心性,尽了兴便罢了,倒也没什么争强好胜的心思,骑马跑了一阵后有些累,便拖着书宁陪他回去。
才将将走了不久,二人又遇到了周子翎。他仿佛并没有猎到什么猎物,沉着脸慢吞吞地在林子里走。周熙甯见状,忍不住高声得瑟道:“小皇叔,你看看朕都打到了什么?”
一边说,一边让侍卫们把他的猎物拿给周子翎看,正欲再炫耀几句,忽又听得不远处有簌簌的声响。周熙甯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飞快地抽出一支箭来,搭弓射箭,动作竟十分潇洒。
草丛里传出“啊——”地一声惊呼,尔后便没了声响。周熙甯脸色顿时一变,煞白着小脸朝书宁凑了凑,小声问:“小…小姨,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书宁沉着脸策马欲上前查看,早有侍卫先行一步,踱至草丛深处,蓦地一声惊呼,“有人中箭了!”
周熙甯愈发地慌乱,一伸手拉住书宁的胳膊微微发抖。书宁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安慰道:“别怕,不一定是你射的。”
草丛那边早有侍卫把受伤的人抬了出来,书宁远远地看了几眼,瞥见那人一身藕色衣裙,竟仿佛是个女子,只因前头周子翎拦着,并不曾看清她的长相。
正欲开口问那人伤势如何,前头的周子翎忽地跳下马,仿佛发了疯一般朝前方奔过去,嘴里还喃喃地唤着,“阿宁——”。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表说我更得晚啊,我每天现码现更,实在没办法提前到七八点。下午下班就快六点了呢,然后走路回家,做饭,吃饭,再码字,至少也得九点多,十点多更也是有可能的。君不见我这一章有四千多字呢。要是哪天卡文了,就更不好说了。PS:表猜来猜去了,俺给个准话,侄子同学最后修成正果,我昨天终于把大纲给搞定了。再PS:继续欢迎大家多多撒花!


第二十三回

二十三
周熙甯不由自主地往书宁身边靠了靠,圆鼓鼓的包子脸上露出不安神色,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地问:“小姨,我…我是不是闯祸了。”
书宁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道:“不怕,这是猎场,咱还没治她一个擅闯猎场的大罪呢。”话虽如此,却还是不免心里直痒痒,琢磨着那个受伤的女人到底跟周子翎是什么关系。
先前听周子澹信誓旦旦地说周子翎对那崔玮君一往情深,矢志不渝,书宁还很是感动了一番,没想到一转眼又瞧见他对着这个叫阿宁的女子神魂颠倒,顿觉失望,望向周子翎的目光也少了先前的热烈。
周子翎装若疯狂地冲上前去,双目圆睁,脚步踉跄,慌乱而狼狈,平日里冷静镇定的气度消失无踪,仿佛只是街巷间的普通男子。他又唤了声“阿宁——”,声音里盛满了浓浓的情感,有思念有狂喜,还有不敢置信的诧异。
侍卫们都察觉到不对劲,抬着那女子不敢乱动,齐齐地停在原地。周子翎踉踉跄跄地扑上来,双手颤抖地抚摩着那女子苍白秀丽的脸。
书宁狠狠别过脸去,却猛地瞧见周熙甯瞪大了眼睛使劲儿朝那边探看,脸一黑,赶紧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小声吼道:“小娃儿别乱看。”
说着话,又朝四周的侍卫们作了个手势,道:“我们去别处。”这地方就留给周子翎跟他的新欢你侬我侬吧。
书宁领着周熙甯从岔路走开,一路上小皇帝好奇地不断地扭头往后看,待走得远了,他想了半天,又拽拽书宁的衣袖,一本正经地道:“小姨,你说,我的准小皇婶是不是要换人了。”
书宁没好气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子,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道:“你一个男孩子怎好如此八婆。八婆得久了,小心日后形容猥琐,连你小皇叔半分容貌气度都及不上,长大后如何娶得到绝色佳人。”
周熙甯眨巴眨巴眼,很是认真地道:“小姨你乱讲,我母后说以后我爱娶多少个就娶多少个,多漂亮的都行。”
“小色鬼。”书宁扶额,以仁贞太后的性子绝不会跟自己亲儿子说这些,她想也不用想就晓得这些话定是仁和太后和他讲的。想起仁和太后床笫之间的荒唐劲儿,书宁不由得一阵头疼。
好歹周熙甯年岁尚轻,性子尚未成形,还能掰回来。书宁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阵,却发现自己也很没有经验,便是想劝也无从劝起,只得咬牙叮嘱道:“你长大后就晓得了,成亲可不只是找最漂亮的那个。你瞧瞧你小皇叔,他若是想娶个最美的,能等到现在?”
周熙甯眨巴眨巴眼,小圆脸上浮现出狡猾的神色,压低了嗓门小声道:“小姨,难道你不想看看我那小皇婶到底生得什么模样?说不定真是倾国倾城呢?”
见书宁面色不豫,他又赶紧咧嘴朝她讨好地笑,“当然,那个阿宁姑娘便是生得再貌美,也远不如小姨这般可亲。”
书宁被他这么一说,也多少有些心动,咬牙想了想,狠狠一拍手道:“甯哥儿说得对,咱们不看白不看。”说罢,朝周熙甯点点头,一拍马臀,雄赳赳气昂昂地策马朝周子翎所在的方向冲过去。
那个叫做阿宁的女子中了箭受不得颠簸,周子翎招呼着侍卫临时弄了块板子把她放在上头抬出去。书宁和周熙甯骑着马赶到的时候,他们才走了不多远,周子翎没有上马,始终紧握着阿宁的手不放,两眼通红,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仿佛身畔的一切都已是虚空。
至于那个女子——书宁策马缓缓走近,终于清晰地看到了她的脸。
这一刹那,书宁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狂跳起来。那的确是一张漂亮的脸,虽说她紧闭着双眼看不见目中的涟漪,虽说她的脸色苍白不见丝毫红润,可那五官却是万里挑一的精致,可是…可是…
书宁十分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却恍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那浓烈飞扬的眉,那挺直秀丽的鼻梁和弧度美好的唇…明明是个美人,可书宁却越看越觉得心里头堵得慌。这种感觉很奇怪,就算先前知道周子翎可能要娶蒋明枚时,她都没有这般憋闷。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子翎和那个女人,看着他们缓缓而过,越走越远,她却只是不动,冷漠又疏离。
周熙甯有些担心地拽她的衣袖,声音里透着微微的惶恐和不安,“小姨——”他眼巴巴地看着她,眸中隐隐有水光,“小姨你没事吧。”
书宁抖了抖缰绳,忽地一咧嘴,挤出灿烂的笑容来,“哈哈”一笑,仿佛毫不在意的样子,“那姑娘长得漂亮,配摄政王倒也不亏。”
她明明在笑,可眼睛里却盛满了哀伤,连周熙甯这么个小孩子也能明显察觉出来。
回去的路上气氛很低落,周熙甯好几次想开口哄一哄他的小姨,可他到底只是个未通情欲的小孩,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回了营地后,他也顾不上向大伙儿炫耀自己的猎物,一溜烟地奔向仁和太后院里求救。
至于他为何找仁和太后而不是生母仁贞太后——周熙甯直觉,这样的事情仁和太后仿佛更懂。
果然,听得他因情绪激动而略微颠三倒四的叙述,仁和太后的脸上顿时微微变色,但在周熙甯面前她还能尚且稳住,镇定地笑了笑,柔声道:“你小姨年岁还小呢,不急着谈婚论嫁。至于你小皇叔,难得能遇着他喜欢的人,母后只有欢喜的。只可惜了那蒋家小姐,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这桩婚事只是口头上提了提,旁人都不晓得,陛下也莫要说出去,不然,到底对蒋家小姐不好。”
周熙甯眨巴眨巴眼,小脸红红的,担心地搓手指,“小姨看起来很不高兴。”
“那陛下还不得多陪陪她说话。”仁和太后笑着提醒道:“二小姐与陛下素来亲厚,你若是陪着她,她心里头多少能舒坦些。”
周熙甯甚觉有理,顿时便有些坐不住。仁和太后见状,和他说笑了两句,便让宫人送他去了宁家院子。
待他一走,仁和太后脸色顿时变得一片阴沉,咬牙切齿地恨道:“好个郑老贼,竟使出这一招。”
黄嬷嬷顿时心神领会,“娘娘的意思是,那个女人是郑国师派来的?”
“不是他还能有谁!”仁和太后气得一脸铁青,狠狠地拍着桌子低声道:“嬷嬷没听陛下说摄政王唤那个女人阿宁吗,十有八九把她当做崔玮君了。能有这本事寻到跟崔玮君长得相像又不被我们知道的,除了他还能有谁?本宫好不容易才说服了王爷迎娶蒋明枚,那郑老贼偏偏这时候使出这招,这桩婚事哪里还作得准。”
黄嬷嬷讶道:“那…那可如何是好?”
仁和太后咬着牙,没说话。过了好半天,才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不过是个假的,便是相貌长得再像,岂能有崔玮君半分风采。摄政王不是傻子,这会儿不过是初见才迷了心神,过不了几日他自己就明白了。”
嘴里虽这么说着,心里却难免有些担心。以郑国师的精明,既然好不容易寻了那么个女人过来,又迟迟地拖到现在才放出来,又怎会只空有崔玮君之貌。以摄政王对崔玮君的感情,即便她只得了崔玮君风姿的皮毛,只怕也不容小觑。
琢磨了半晌,仁和太后终于还是坐不住了,起身在屋里转了几圈,最后长吸了一口气,摆出一副郑重又端庄的姿态来,沉声吩咐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本宫岂能不闻不问,传令下去,摆驾梧桐院,本宫要亲自去探望这位宁姑娘。”
梧桐院是周子翎暂住的地方,仁和太后的凤鸾抵达的时候,只见院子里一片死寂,若不是正屋大门口恭恭敬敬地站着十来个太医,仁和太后几乎要以为这里根本没有人。
宫人高声唱喝,太医们慌忙下跪见礼,正屋大门却依旧紧闭,周子翎并未出来迎接。仁和太后心平气和地下了銮驾,端着架子缓缓进院,径直朝正屋走去。
进了屋,不待周子翎上前来参拜,她已疾步上前踱至床边,口中道:“听陛下说他在林子围猎时失手伤了王爷身边的人,本宫甚是不安,故特意来瞧瞧这位姑娘的伤势——”说话时,她已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人。
“啊——”地一声轻呼,仁和太后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双目圆睁,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又惊又诧了老半天,终于缓缓回过神来,复又靠近了些,歪着头仔细打量了一阵,方才颤声问:“这…这是崔姑娘?”
“不是。”周子翎这会儿已不复周熙甯口中所说的那般心神不宁,面上已然镇定,只是目光依旧不动,直直地落在那宁姑娘的脸上,沉声道:“只是…只是跟阿宁长得像罢了。”
说罢,他又猛地转过头来不再看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脸上愈发地坚定冷静,“围场戒备森严,外人岂能擅入。此人来历不明,只怕另有所图,还请太后下令彻查此事,莫要中了歹人的奸计。”
仁和太后脸上终于露出和蔼的笑容,往床上扫了一眼,态度愈发地亲切,“王爷说得是,本宫定要彻查此事,决不让奸人得逞。”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卡文,三千字写了两个半小时,脑袋里还空空的。春天过敏,这已经是最近的第二次了,每天顶着张猪头脸去上班,俺表示压力很大~~~~(>_<)~~~~ 求安慰!


第二十四回

二十四
书宁白去了一回猎场,连只兔子都没猎到,光着手回了院子。旁人不敢取笑她,宁老太太却是没有顾虑,打趣地道:“欢丫头不是总说自己本事大,还以为你今儿能大展拳脚,祖母说不定也能得张皮子好过冬。不想却是空欢喜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