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默君扶额,“爹,您也说了那辛家大郎是人中龙凤,人家要长相有长相,要家世有家世,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到,怎么会看得上我。”她回到京城后一天到晚地被几个婶娘和表妹唠叨,一会儿说她乃五不娶之首,一会儿又说她没有半点女孩子的温柔娴淑,反正把她说得简直一无是处,霍默君再怎么坚强,也被她们打击得信心全无。
霍奇却不以为然,“他要是嫌弃你的身份,今儿根本就不会来。我看他今儿不是还挺客气的,还一直跟你说话来着。”
“可人家不是一见面就用小石头掷我,说不定就是故意要给我下马威。”
霍奇不由得一滞,摸摸后脑勺讪讪地道:“谁说就一定是他扔的,辛家大郎素来稳重,怎么会做这种孩子气的事儿,我看十有八九是他们家那小郎君,故意跟你闹着玩儿呢。你后来不是跟那小鬼说得挺开心?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姑娘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辛家大郎那么出众的人杵在那里,你不去跟他说话,和那小鬼聊个什么劲儿,说得那个火热,没瞧见太子殿下一直瞪着你么?”
霍默君的耳朵里却只听到了他最后一句话,兴奋地道:“阿爹您也发现了?我一开始就觉得太子殿下对辛家那小娘子有企图,那眼神儿直勾勾的,瞪着我的时候眼睛里都在飚火,可乐死我了。”
霍奇大惊,“那小鬼是个小娘子?哎哟我日,那辛书呆子竟然能养出这样有意思的闺女出来,真是奇了怪了。”他话一说完才发现默君一脸无语地看着他,霍奇惊觉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又说了不文雅的话,赶紧捂住嘴“呸”了两声,赔笑道:“我这嘴啊就是管不住,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父女俩一边往家里走,一边八卦,霍奇更是连连惊叹辛家真是要崛起了,辛书呆子备受陛下和太子宠信不说,依着现在的发展,辛家这是要出一个太子妃啊。
而瑞禾这边,玳珍也是一路追问回去,瑞禾偏不回话,直把玳珍急得心里头直痒痒,恨不得找根棍子把他的嘴撬开。徐庚倒是敏感地察觉到瑞禾对霍家娘子观感不差,不然,依着瑞禾的脾性,肯定是一副清淡高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反正这种戏他最近演得可多了。
果然,等徐庚和侍卫们回宫,瑞禾总算开口了,依旧是云淡风轻、慢条斯理的表情,“唔,霍家大娘子性子还不错?”
“什么叫性子不错?”玳珍急道:“到底是行还是不行?我觉得她挺好,长得漂亮,人又大方,难得还跟我志趣相投,她以后要是成了我嫂子,我们俩双剑合璧一定能成为京城第一富。”
瑞禾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我怎么就没看出霍家娘子哪儿跟你志趣相投了?”整整一个上午,玳珍压根儿就没提过什么经营的事儿,也不知她怎么脑补出京城第一富来的,还双剑合璧——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
玳珍不理他,屁颠屁颠地去寻黄氏说道,一五一十地把今天的经过说给她听,罢了又问:“娘您觉得,大兄这次靠谱吗?”
黄氏忍俊不禁,“你大哥不是都同意了吗?”
玳珍一愣,“什么时候说了,他就说霍家娘子性子不错。”
“他以前见了那么多姑娘,几时说过一个好字?”黄氏笑道:“他面皮薄,你还真让他当着你的面说哎哟我就是相中了她,赶紧上门帮我提亲吧?你觉得可能吗?”
玳珍脑子里自动代入瑞禾的脸,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真是太奇怪了。“我竟然都没看出来。”玳珍托着腮眨巴着眼睛感慨道:“也亏得大兄长得一张好看的脸,不然,就他那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性格,哪有姑娘喜欢他。”
黄氏若有深意看她,“放心,你大兄走俏得很,这不叫闷,这叫深沉稳重,没听见外头多少人称赞他气度非凡,你这没开窍的小姑娘当然不懂。”这半年来辛家的门槛都快踩破,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瑞禾家世不凡、前途无量,另一方面却是看中了瑞禾这个人,当然,这种事儿玳珍是想不明白的。
“那霍家姐姐会喜欢他吗?”玳珍好奇地问:“好不容易大兄看中了一个姑娘,若是霍家姐姐不喜欢他怎么办?娘您要不要出面去帮帮他?”
黄氏不以为然地摇头,“他要是连个喜欢的姑娘都搞不定还成什么亲。再说了,别小看你大兄,他本事大着呢,真要喜欢人家,保准把那姑娘哄得服服帖帖。”这可是辛一来言传身教的本事,黄氏觉得,大梁朝的姑娘就没人能扛得住。
晚上辛太傅和辛一来回府,黄氏便把事情的进展说给他二人听,罢了又朝辛一来道:“明儿你亲自去寻霍将军喝个酒,把婚事跟他提一提,他那边若是不反对,这桩婚事便算是定下了。”
辛太傅虽然没见过霍家娘子,但既然黄氏说了不错,且难得瑞禾又喜欢,他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又笑着与辛一来道:“你以前总跟霍奇那混蛋小子合不来,时不时地寻我告状说霍奇欺负人,没想到最后竟然成了姻亲,真真地出人意料。”
辛一来倒不记得还有这一出,闻言笑道:“那会儿年纪轻,不懂事,这些事儿都忘记得差不多了,若不是您不提,我都不急得了。不过霍奇恐怕不放心,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不肯把闺女嫁进门,生怕我报复回去。”
“得了吧,”辛太傅哼道,脸上隐隐带着些得意,“我们家瑞禾这样出色的少年郎整个京城都没第二个,他怎么舍得错过。再说,他若是没这意思,怎么会巴巴地同意让瑞禾跟他们家闺女见面。你就去说吧,保准儿明儿那混蛋小子得巴结你。”
辛太傅果然一语中的,第二日辛一来与霍奇提亲时,霍奇那个惊喜交加,罢了又有些尴尬,迟疑了半天,最后竟然难得地向辛一来致歉,“以前年轻气盛不懂事,总笑话你是个书呆子,还三天两头地欺负人,现在想来实在又羞又愧,你若是心里还有什么不痛快就打我一顿消消气,日后我家大娘子进了门可不能欺负她。那孩子打小就没了娘,可怜得很…”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始终等不到辛一来的回复,不由得愈发地心焦,抬头一看,却见辛一来一脸的哭笑不得,“你真当我们还是七八岁的小鬼呢,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谁还放在心上,还欺负你们家闺女?我是脑子烧坏了才会去跟儿媳妇过不去?”
霍奇闻言大喜,哈哈大笑着上前拍了拍辛一来的背,“太子殿下说你心胸宽广、虚怀若谷,还真没说错。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进宫找陛下下旨赐婚。哎哟妈呀真是太好了!”他们家闺女总算嫁出去了!
霍奇心急如焚地进宫找鸿嘉帝赐婚,又急急忙忙地回府准备找人显摆。
才进家门,老太太就使了人过来请,霍奇正准备找老太太说女儿的婚事,赶紧就去了。二房和三房的太太听说消息,也急急忙忙地结伴凑了过来。
“一准儿是老太太给大娘子挑了什么人。”二太太气愤地道:“都是亲孙女,老太太怎么就这么偏心呢,当初我们家二娘子议亲的时候,我求了她多少回想请她出面,偏偏她借着身体不好全给推脱了,这会儿倒是精神了起来。可又有什么用?任凭她说破了嘴,人家就能相中那生而克母的小煞星?就算大伯升了官又怎么样,也只能嫁个小吏,但凡是高门大户都讲究这些。”
三太太也点头,“我们家三娘也到了议亲的时候了,我可不管那么多,一会儿被我听到有合适的,一准儿要抢过来。我们家三娘哪里不比大娘强,凭什么有什么好事儿都轮到她头上?”
二人越说越是气愤填膺,相互对视一眼,雄纠纠气昂昂地大踏步进了厅。
进屋便听见老太太温和的声音,“…是梅翰林家的幼子,门第虽低了些,但人却实在不错,今年才十八岁,书读得也不错,虽然才中了秀才,不过到底年纪轻,将来总能高中的,这世家似辛家大郎那样天资聪颖的毕竟只是极少数。我使人去问过了,那孩子长得也端正清秀,府里家风秉正,身边也没有什么妖妖娆娆的丫鬟。”
三太太忍不住直撇嘴,还以为老太太千挑万选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人才呢,结果是个小翰林的幼子,这哪里拿得出手,反正她是瞧不上,她们家三娘子可不能嫁过去受苦。
二太太转了转眼珠子,阴阳怪气地道:“哎哟,这又是在给大娘子议亲呢。我看这人选也不怎么样嘛,五品小官的儿子也太低了些吧,若是中了进士,不,便是中了举人也好说,可一个小秀才,啧啧,难不成大娘子以后要做个秀才娘子,日后回门见了其他的姐妹恐怕也面上无光啊。”
老太太不悦地横了她一眼,冷冷道:“我给大娘子议亲又不是为了面上光鲜,我看这孩子不错,人品才貌样样都不差,也就是门第低了些,可俗话说不欺少年穷,他才多大?只要人品好,学识好,加上你这做岳父的帮忙拉一把,还怕他没有前途么。”
二太太被老太太瞪了回去不敢回话,三太太却是不怕的,笑着道:“既然母亲千挑万选给大娘子挑了这么亲,大伯您可千万别辜负了母亲的一番好意啊。”
霍奇故意欲言又止,“这恐怕…”
“恐怕什么?”霍老太太怒道:“你先前不是一直说门第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人品要好吗?我费尽力气,用了人情才打听到这么个孩子,你又不乐意了?再这么着,我也不管你了!”
二太太和三太太唯恐还不够乱,可劲儿地煽风点火,“可不是,大伯您这就不对了。先前让老太太出面帮忙是你,这会儿不乐意的也是你,您这也太难伺候了。老太太身子不好,为了替大娘子说亲费了多少心思?您怎么一点也不领情呢。”
“是呀,可怜我们家三娘子,想指望老太太都不敢呢?”
“你要是中意这梅家小郎,那就把三娘子许配给他也成啊。”霍老太太目光如隼地看向三太太,语带讥讽。三太太顿时噎住,一声都不敢吭了。
霍奇挑足了众人的胃口,心中很是得意,故意叹了口气道:“这梅家小郎我是看得上的,只可惜大娘子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不然,这孩子我真不肯放过。”
一屋子人齐齐傻眼,霍老太太最先反应过来,急得霍地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霍奇高声质问:“什么时候定的,我怎么不知道?你到底把大丫头定给谁了?我说你这混账东西真是越来越不成样子,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跟家里头说一声,好歹也让我相看相看,怎么能一声不吭地就把大丫头的婚事给定了呢?我告诉你,你要是给我找了个乱七八糟的人家,这桩婚事我可不认…”
老太太一激动,噼里啪啦地把霍奇骂了个狗血淋头,霍奇一直傻笑,半点也不恼,硬是等着老太太骂完了,这才笑呵呵地上前扶着她坐下,“娘,我可是默君的亲爹,能不替她着想么?您放心,这孙女婿绝对好,您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老太太犹自不信,“你还有这人脉,这本事?”她可是把人脉都快用尽了,才好不容易找到个梅家小郎,霍奇这十多年不在京里,哪能认识什么靠谱的年轻才俊?莫不是被人骗了吧。
霍奇面露得意的微笑,凑到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老太太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瞠目结舌。二太太和三太太看得心里直痒痒,脑子里转了不知多少圈,猜测着霍奇到底给大娘子找了谁。
“真…真的?你没骗我?”老太太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可依旧好像在做梦,说话都一股子虚幻缥缈的味道。
“这种事儿能拿来骗人么?”霍奇的嘴巴咧得老大,压根儿就合不拢,“今儿早上人家就过来找我问口风了,我立刻就进宫禀告给陛下。我估摸着等到明天这赐婚的旨意就该下来了。”
老太太仍有些不敢置信,半晌后又问:“那个…这到底是怎么给说上的?你不会是把人家给打晕了再…”
“娘您在胡说些什么呀。”霍奇哭笑不得,我是那样的人么?我们大娘子可是对方亲眼相中的,就昨儿的事。太子殿下能作证!”
老太太抚了抚胸口,心中暗道,能怪她胡思乱想吗,他这儿子有什么事儿是做不出来的?不过,听说有太子殿下作证,老太太就勉强信了他的话,旋即又欢喜起来,“这就好,真是太好了。大娘子可是我们府里第一个出嫁的姑娘,又是陛下赐婚,这婚事一定要大办!”
霍奇乐道:“那是自然,到时候要摆三天流水席,也让辛家看看我们家的气派。”
一旁的二太太终于听出点眉目了,但心里依旧不大敢信,“大伯说的辛家,是哪个辛家?”
“还能有谁?”霍老太太故意拿腔拿调地道:“京城里姓辛的达官显贵拢共也就那么一家,我们家大娘子定的正是辛家大郎,本朝的状元及第辛瑞禾。”
二太太和三太太顿时傻了,尔后心中涌出说不出的嫉妒与愤恨,辛家大郎是眼睛瞎了吧,京城里那么多的千金闺秀他不要,怎么就偏偏看上了大房的闺女,要模样没模样,要家世没家世,才学浅薄,举止粗野…他一定是脑子烧坏了,烧坏了!

第60章

瑞禾和霍家娘子的婚事着实让京城一干人等惊掉了眼珠,有人听说是太子保的媒,一个个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太子殿下说话这么管用,他们还找什么太后和鸿嘉帝,去跟太子求一求,这婚事哪里轮得到霍奇那土匪。
看霍奇长得那五大三粗的样子,他家闺女也一定好不到哪里去,真是可怜了辛家大郎啊!众人纷纷对瑞禾表露同情之意。
霍奇却完全不管外头的议论,欢欢喜喜地给女儿置办嫁妆。霍老太太也高兴得很,私底下抬了不少体己悄悄送到大娘子院里给她添妆,二房和三房又气又恨,没少嚼舌根说老太太偏心,老太太立刻发了一通火,把霍家老二老三叫来臭骂了一通,又道:“我自己的私房爱给谁给谁,谁敢唧唧歪歪?大娘子打小就没在府里住,家里头什么好东西都没给过她,我给她些许体己添妆怎么了,莫非还要你们同意了不成?再被我听到有人说些有的没的,别怪我不客气。”
老二、老三被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羞得头都抬不起来,回了自己院子,立刻找来媳妇狠狠训斥了一番。
霍奇和大娘子对府里的风起云涌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对霍奇来说,公中的那点儿嫁妆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他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除了亡妻留下的嫁妆外,霍奇还悄悄准备了一份大礼。
这日下朝后,霍奇怀揣着嫁妆单子把辛一来给拦了,二人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喝了一盏茶,霍奇便将单子递给了辛一来,道:“我家大丫头的嫁妆,你过过目?”
辛一来哭笑不得,“府里的家务事都是贱内在管,给我看做什么?”再说了,婚事定在明年,哪有这么早就跑到亲家面前晒嫁妆的,这霍奇真是个二愣子。他嘴里这么说,但还是伸手接了下来,随手翻了翻,越往后看,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
这嫁妆单子挺厚的一沓,前头几页的东西还挺正常,越往后就越是让人胆战心惊,什么玛瑙宝石竟是论斤算的,霍家在京城里不显山不露水,竟然有这般骇人的家资?辛一来只觉得手里这玩意儿长了刺,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难怪霍奇要早早地把这单子送给他看,要是给得晚了,辛一来还真不知道去哪里准备相应的聘礼。
辛一来揉揉太阳穴,苦笑道:“霍兄这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照这单子上的嫁妆,他们家少说也得分出一小半的家产来准备聘礼,钱虽然不是大问题,可家里头又不止瑞禾一个孩子,眼看着瑞昌和玳珍越来越大了,过不了几年都要开始议亲,那会儿怎么办?
霍奇却摇头道:“马上就是亲家了,不如如此生分。这嫁妆单子是拿给亲家你看的,让你心里头有个数,后头几页的东西到时候会藏在孩子她娘的嫁妆里头不让人瞧见。我膝下就这么一个闺女,自然是什么东西都要留给她,可里头有些东西太扎眼,我府里的人见了恐怕也会说三道四,所以才写了两本不一样的单子。”
辛一来闻言赞同地点头,“这单子我收了,你放心,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绝不至于要贪图儿媳妇的嫁妆。至于聘礼,你也尽管放心,一定尽心尽力,不至于怠慢了府上。”
霍奇欢喜一抚掌,“这些都好说。”他略一迟疑,面上露出神秘的笑容,左右看了看,凑到辛一来耳边低声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那边造好的炸药能不能拨一些给我?”
辛一来蹙眉,“不是听说你马上就要就任上直卫指挥使,以后就在京城为官了,要那危险玩意儿作甚?这东西杀伤力太大,便是京城里有什么动乱也不好随便用它的。”
“你就别管这么多了。”
“那可不行。”辛一来脸色微沉,面容肃穆地道:“就算是亲家,这个特例也不能开。炸药这东西乃国之重器,陛下千叮咛万嘱咐,每一斤炸药去向都要仔细记明,决不能有丝毫错漏,否则一旦出了事,别说丢官了,我这项上人头能不能保得住都不好说。”
霍奇见他说得如此严重,也不好再多言,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道出了缘由,“这不是西北大营那边有个故交,因为得罪了人被贬到昌安镇守城。你也知道那鬼地方是个穷乡僻壤,压根儿就没几个胡人,还打什么仗啊,我那故交便是一膀子力气也没处使,这几年下来人都老了好几岁。我就想给他弄点好东西过去,让他领兵去胡人营地捣捣乱,顺便捞点功劳,好歹把人从那鬼地方调出来再说。”
辛一来哭笑不得,“你还真是想当然。炸药那玩意儿怎么用的知道吗?那得先找个合适地方放好,点上引线才能爆,人家胡人来来回回跟阵风似的,他怎么打?这又不是机关枪,架起来就能突突人。”
霍奇听得云里雾里,“还有这讲究?那个机关枪又是什么玩意儿,你给我弄两千斤呗。”
辛一来都被他气笑了,“你以为那是大白菜呢,两千斤,说得真好听啊,老子现在一架都没能整出来。真要给我两千架机关枪,你信不信老子一个文弱书生就能领着人把那些胡人全都给灭了。”
霍奇终于有点明白了,知道辛一来在笑话他,不由得生气道:“你这人真讨厌,好好说话不成么,别动不动就笑话人。老子又没见过那什么鬼枪,哪里晓得它是论斤算还是论只算?你有笑话我的工夫,还不赶紧去把那玩意儿做出来,我就等着看你怎么收拾胡人。”
辛一来顿时熄火,那机关枪是说做就能做的吗,别的不说,光是枪筒就没辙。他真是嘴贱干嘛把这东西说出来。不过,机关枪做不出来,并不代表别的东西做不出来,想想工匠们正在没日没夜加班加点铸造的大炮,辛一来又有了底气,不急不慢地掏了掏耳朵,轻描淡写地道:“收拾他们哪里用得着机关枪,几炮下去就轰得他们哭爹喊娘。不过这大炮你是别想了,顾兴早就跟我打过招呼,大炮一铸好,立刻给水军运过去。眼下海关初开,倭人和海盗虎视眈眈,是该给水军撑一撑场面。”
霍奇闻言顿时急了,“顾兴真是瞎胡闹,他那水军才成立多久,也好意思来跟我们抢大炮。我说亲家,你可得讲一讲先来后到啊。西北那边——”
“西北那边眼下不是还算太平吗?”辛一来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道:“这一年多的邸报我可是都仔细看过了,都有快两年没有打过大仗了。水军虽说将将成立,可不正是因为他们势单力薄才需要大炮加持么,几千人下了海,那就是沧海一粟,还要跟倭人和海盗打仗,没点本钱怎么能行。”
辛一来说罢,又挑眉看看他,笑,“亲家都已经回京了,别说西北这会儿没有战事,便是真打起来,你也只能干瞪眼,你试试看陛下会不会再让你回去。”
霍奇都快郁闷死了,可他嘴皮子不如辛一来,实在说不过他,索性便无赖到底,“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不管,反正这大炮你不给也得给,不然我就去找陛下说理。”
辛一来不以为然地直挥手,“去吧去吧,我可不怕。我都听陛下的。”
霍奇见他有恃无恐,只当他早就与鸿嘉帝说定了,心里头愈发地憋屈,气得直跺脚,“你还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半点情面也不讲。亏得我们还是亲家,真真地气人。”
辛一来摊手,“我的霍大将军,您好歹也讲讲道理。这玩意儿虽然是我做主做出来的,可我要是真把它当做自家的东西说给谁就给谁,早晚得惹祸上身。不说陛下和朝臣们信不信得过我,我自己不敢相信我自己。要是将来辛家被抄家,你们家闺女怎么办?”
霍奇被他吓了一跳,“有这么严重?”
辛一来正色点头,“就是这么严重。”他真是好奇霍奇到底怎么活到这么一把年纪的,还一路平顺地升到三品大员,一点政治敏感度都没有。
霍奇总算被他吓住了,没再缠着要东要西,心里头却还是不肯罢休,想着回头一定要去找鸿嘉帝,软磨硬泡也要把那什么炮要一千斤回去…话说,那玩意儿到底是论斤算,还是论什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