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珍瞥了他一眼,得意地扬起下巴,“我爹什么都懂。”
…
京城辛府
瑞昌难得休息,特特地在府里陪着黄氏用饭,好不容易等到黄氏过来,却见她双眼含怒,一脸铁青。瑞昌心中一动,连忙朝瑞禾看去,使了个征询的眼神,瑞禾也是一头雾水,轻轻摇头表示不知。
黄氏察觉到兄弟俩的互动,脸色终于缓和了些,“别挤眼睛了,小心挤得抽筋。”
瑞昌嘿嘿地笑,上前挽住黄氏的胳膊撒娇,“这不是见娘亲您不高兴嘛,还以为大兄又干了什么事儿惹您生气了。”
“什么叫又?”瑞禾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惹恼了娘亲,像我这么成熟懂事的人才不会做混蛋事惹她生气。一定是你在国子监偷偷跟人喝酒被告到府里来了!”
“你瞎说,我已经很久没喝酒了。”瑞昌大声反驳,说罢又猛地意识到说错了话,慌忙捂住嘴,惊恐地瞪着黄氏,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没喝过酒。”
黄氏脸上终于由阴转晴,摇头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兄弟俩孝顺,故意变着法儿逗我开心。”以瑞昌的脑子,什么时候都不会蠢到这种程度,不过是故意犯傻逗黄氏发小而已。
“娘亲别不高兴嘛。”瑞昌笑嘻嘻地道:“可是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儿,您跟儿子说说,我们替你想办法。”
黄氏拧了下眉头,有些生气地道:“跟我们家没关系,是你九叔家出了点事儿,他们家七娘进宫了。”
“哪个九叔?我们家什么时候还有个九叔?”瑞昌糊里糊涂地问。辛一来这辈就他一个男丁,哪有什么叔伯。
瑞禾却想了起来,“是我们刚回京那会儿来过府里的九叔家?我记得是在京兆衙门当差。”他顿了顿,面带狐疑地问:“没听说最近有大选啊?”鸿嘉帝在女色方面颇为收敛,后宫的妃嫔大多都是潜邸旧人,他登基后这么多年也才大选过一回,距离现在都已经有快十年了。
“小选进去的。”黄氏愈发地嗤之以鼻,“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娇滴滴的姑娘家送进宫里去做那些伺候人的活儿,自己都不心疼么。”
瑞禾蹙眉,“这会儿进宫恐怕都是冲着太子殿下去的吧。”依着身份,辛七娘自然是进不了东宫大门,所以辛九爷才另辟蹊径把女儿送进宫做宫女,所图的不就是期望七娘能入了太子的眼,日后生得一儿半女,他也能顺势高升。
“可不就是,老九家的今儿还登门来求,问我宫里头有没有门路,想把七娘弄到长信宫去。”黄氏越说越生气,“别说我没门路,就算有什么门路也不会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去。真是气死我了。”
辛一来今非昔比,而今显然是成了太子心腹,那七娘若真借着黄氏安排进了长信宫,将来生了儿子,恐怕还会别的心思,到时候辛家就算说不站队,恐怕别人也不会这么想。这辛九爷想凭个女儿就把辛府拉到他的贼船上,这算盘打得太精了!
“娘您没答应吧。”瑞昌急道。
“我是那么蠢的人吗?”黄氏没好气地回道,顿了顿又摇头冷笑,“这老九家想得也未免太美了,别怪我说得刻薄,那七娘的相貌也就是略略齐整些,在寻常人家还勉强称得上标致,进了宫又算什么,就连各宫娘娘身边的宫女都别她生得美貌。就她那长相,还有那阴沉的气质,看得人心里头都不痛快,太子殿下眼睛又没瞎,怎么会看得上她。老九家的还一个劲儿地推诿,说是七娘自己要进宫,那小姑娘又不是傻的,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进宫,还不都是被家里头给逼的…”
黄氏絮絮叨叨地发泄了一种,心里头终于痛快了,最后一挥手,叮嘱兄弟俩道:“以后见了老九家的人躲着点,心思不正的人,别跟他们掺和在一起。”
兄弟俩齐齐点头,“是!”
第48章
徐庚半夜里忽然惊醒,睁开眼发现四周依旧一片漆黑。抹了把后背,中衣几乎湿透,身上黏黏糊糊的,再一低头,徐庚素来沉着的脸上顿时有了裂痕。
“殿下醒了,可是要喝水?”金子轻声问。
徐庚连忙回了句“不用了”,飞快地脱了裤子扔在床脚,然后闭上眼睛假寐。金子听到屋里的动静,悄无声息地进了屋,他敏感地闻到空气中的异样,先是愣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赶紧将床脚的裤子收拾走。
下半夜徐庚一直在失眠,翻来覆去地犹如煎饼,金子一直在隔壁屋里守着,只是没吭声。
天不亮徐庚便起了,脸色不大好,眉目间略显憔悴,早上洗漱的时候还发了好一会儿呆。金子有些担心,怯怯地问:“殿下身上可是不舒坦,要不,唤刘太医过来给您把把脉。”金子当然知道太子殿下发生了什么事,对于青春年少的少年郎来说,这再正常不过了,而且也不是头一回,怎么今儿太子殿下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不用了,我没事。”徐庚捏了捏眉心,摇头道,心里依旧堵得慌。他昨晚做了春梦,这并不奇怪,可问题在于,春梦另一位主角是辛家小三郎,这个问题就严重了。
前几天他还能安慰自己说那仅仅只是惺惺相惜的兄弟之情,结果一转身就自己打脸,兄弟之情能亲密到做春梦都梦到人家的程度?这要是被辛先生知道了…那画面太美徐庚都不敢往下想。
“殿下今儿要去码头吗?”用完早饭后,金子问。
徐庚连连摇头,“不去!”万一他一时不小心露出了什么马脚被辛先生看出来了怎么办?就算辛先生没主意,被小三郎发现不对劲呢?他一定嫌恶死自己了。徐庚觉得自己心虚的样子不适合见任何人。
“那您今儿——”
“我在会馆里看书。”徐庚有气无力地道,说罢往榻上一倒,闭着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心真累!徐庚想,一定是重生的时候出了什么变故,老天爷跟他开了这么大的玩笑。不行,绝对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忧伤地在会馆里发了一上午的呆,越是不想什么就来什么,刚用过午饭,外头下人来报说辛家三郎求见。
见,还是不见?徐庚犹豫不决。
“殿下?”金子见他又在发愣,遂又轻唤了一声。
徐庚一个激灵醒转,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那个…请他进来。”说话时,眼睛已经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朝门口看去,不一会儿,终于等到了玳珍的身影。
玳珍依旧如平常一般穿着半新不旧的棉袍,衣服很合身,衬得她的身形格外挺拔,徐庚的眼睛一盯上就挪不开了。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朝玳珍身后瞅了几眼,确定没有辛一来跟着,这才放心大胆地看。
“今儿怎么有时间过来找我了?”徐庚一边招呼玳珍坐下,一边好奇地问:“有事儿?”要是没事儿,辛先生怎么会让小三郎来跟他这个太子见面。
玳珍笑,“也没什么大事儿,一来是在家里待得闷了,所以进城来走走,二来则是想看看有什么生意可以做。”
她这么一说,徐庚立刻就来了兴趣,“你这是有主意了?”
“是我爹昨儿突然提起来了。”玳珍一想起这事儿就不知道该如何表情,“他不是送了几本书给你嘛,还是他亲自手抄的,费了不少精力。我昨儿就开玩笑说要去找个印书局把他的书多印几本好送人,只可惜这印书的成本太高,不划算。结果我爹说他有个法子能让印书成本降下来——”
“当真!”徐庚霍地站起身,难得地变了脸色,心里头再也没有什么儿女情长,“先生可说了是什么法子?”
“他略微提了一下,不过眼下还有些问题没解决,而且他现在不是忙着造船厂的事儿么,压根儿就没精力顾这边。”
“这事儿比造船厂还要重要啊!”徐庚激动得脸都红了,“我这就去找辛先生仔细说说,让他先把这个…这叫什么来着?”他扭头问玳珍,玳珍赶忙回道:“好像叫什么活字印刷术。”
“活字印刷术,好,让辛先生把这活字印刷书给整出来。”
金子连忙让下人去套了马,三人并一队侍卫浩浩荡荡地就朝码头驶了过去。
车上玳珍还在小声嘀咕,“我这把您领回去,我爹不会生气吧。他做事一向都很有规划的,既然说着这事儿不急就肯定是不想动,您跑去催他,他是不好冲您发火,回头一准儿骂我。”
徐庚见她纠结得整张小脸都皱起来了,心中很是好笑,忍不住想伸手在她圆鼓鼓的脸颊上戳一戳,又生怕唐突了她,努力地强忍住想要肇事的手指头,轻咳一声,正色回道:“我会向先生解释的。”
“算了,”玳珍无比沉痛地叹了口气,摇头,“这事儿没法解释。”她原本是想着先跟徐庚打声招呼提前准备人手,她甚至都没打算让辛一来知道,至于为什么——玳珍敏感地发现她爹最近对太子殿下好像生出些防备之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玳珍却能感觉得到她爹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她总跟徐庚在一起。要是被辛一来知道自己前脚刚提了活字印刷术,玳珍后脚就去找徐庚合伙,还不知道有多别扭呢。
徐庚想开口说些什么,见玳珍皱着眉头一脸无奈,终于没开口。
马车就这么一路驶进了辛家别院,听说玳珍和徐庚一道儿回的,辛一来的脸色顿时就不大好了。
“这是在哪儿遇到了?”见了徐庚,辛一来好歹收敛了脸上的严肃,先向徐庚行过礼,然后挤出笑容朝玳珍道:“不是说去城里散散心,怎么跟太子殿下走一起去了。你可别依仗着自己年纪小就没规没矩,不然,阿爹以后可不敢带你出门了。”
玳珍不敢瞒他,老实交代道:“阿爹昨儿不是提了那个活字印刷术,孩儿觉得颇有商机,便去寻太子殿下说一说,打算合个伙。您也知道这活字印刷一旦推广开来,书价定然大跌,江南的几大书局势必大受影响,到时候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孩儿想着若是太子殿下也掺一股,那江南的书局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敢乱来。”说白了,就是留出一股找个靠山,当然,徐庚的人脉也是极有用的,辛家的生意渐渐铺开后,玳珍就开始感觉到吃力了,主要原因还是得用的人不多。
辛一来笑容不变,表情愈发地温和,“你这孩子就是急性,镜子的生意都还没做开呢,怎么又开始折腾这个。不是跟你说了这活字印刷术八字还没一撇,你就这么急急忙忙地把太子殿下叫过来,这不是让你爹我露怯吗?”
玳珍低头承认错误,“是我错了,阿爹您罚我吧。”
徐庚见状正要开口求情,却被玳珍眼神阻止——他要是再说话,那就是火上浇油,玳珍太知道她爹的脾气了。
好在玳珍认错态度良好,加上辛一来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又实在疼爱有加,就算心里有什么不爽快,也只会把过错都推到徐庚头上——一切都是太子不对!
“好了好了,说得好像我多不讲道理似的。谁敢罚你呀,回去跟你娘一告状,她还得训我一顿。你回屋歇着去吧,我与殿下商议的都是朝中大事,你一个小孩子可不能听。”辛一来和颜悦色地把玳珍屏退,徐庚总算松了一口气。
进了屋,徐庚颇为尴尬地致歉道:“也是我再急躁了,听风就是雨,也没仔细问清楚就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倒让先生笑话,还叫三郎背了黑锅。”
“殿下这是为国为民,三郎一个小孩子,成天就想着怎么挣钱,哪能跟您比。”辛一哦来态度很是客气,又主动把话题转到活字印刷术上,“至于那个印刷术,微臣也就是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能不能成还不好说。”他虽然知道活字印刷术的原理,可没经过试验也不能贸贸然就上马,别的不说,那印刷用墨就不普通,辛一来在这方面还真是没研究。
说罢,辛一来又将活字印刷术的原理说给他听。这原理本就不难懂,徐庚自然一听就明白,一拍脑门纳闷道:“这道理如此简单,怎么以前就从来没有人这么想过?”
辛一来笑着摇头,“不一定没人想,兴许也试着做过,只是不尽如人意才放弃了,所以微臣才说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殿下若是感兴趣,倒是可以使人悄悄试验,只要肯花银子,总能找到办法。”
这是要把这功劳往他身上推?徐庚想了想,摇头推辞道:“三郎好心邀我合伙,我借这东风挣笔小钱就已经占了便宜,哪能把先生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辛一来笑,“殿下今儿这么急得过来还不就是因为这印刷术关系到士林文教,可见此之重要。不瞒殿下说,下官如今有点太打眼了,官位也升得快,要是这桩事儿再落到头上…”他苦笑摇头,“明明是件大功劳,可对微臣来说就不一定了。”
辛家这一年来的风头已经够劲了,要是再这么招摇下,不论是内阁,还是皇帝陛下,态度恐怕都会有点变了。
第49章
徐庚几乎是立刻就全身心地投入到活字印刷术的研究上了,许多事情甚至甚至亲力亲为,忙得脚不沾地。金子好几次劝他歇一歇,又道:“这些本是工匠们的活儿,殿下只需吩咐一声,让他们照做就是,何必从早到晚地跟着,您这般身体可吃不消啊。”
徐庚却始终充耳不闻。事实上,他是故意让自己这么忙碌的,身体的疲惫让他无暇分心去想别的事,比如辛家小三郎,比如他怎么无缘无故地弯了这种可怕的问题。如果他真断袖了,大梁朝怎么办?难不成老天爷让他重生一回,就为了将来让他把大梁朝建得欣欣向荣,然后传位给自己的哪个侄子?
这也太郁闷了!
辛一来只与徐庚提了活字印刷术的基本原理,别的东西全都要徐庚和手底下的工匠自己琢磨。他们刚开始选用木料来制作活字,但很快就发现这行不通。一来木料纹理疏密不匀,刻印起来十分困难,二来木材沾水后极易变形,字迹亦模糊不清,所以徐庚便弃之不用。
“还有什么别的材质?一一做出来试,若被采用便有重赏。”徐庚在工坊折腾了好些天,完全没有进展,他却依旧没有灰心,只让金子传令下去,着众工匠群策群力,重金悬赏。
金子俱一一应下,临出门时,忽又想起什么,犹豫着建议道:“奴婢幼时在乡下长大,曾见乡人挖泥作坯,上刻花纹,烧干后为屋饰,不知殿下这活字能不能也用泥来做?”若是在泥坯上刻字,比金石之物就要容易多了。
徐庚眸光一闪,“是个不错的主意,明儿就让工匠们试试看。”说罢,他又笑起来,“若真能成,金子你可就立下大功了。”
金子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奴婢也就是忽然想到了这事儿,只要能帮上殿下的忙,奴婢就高兴得不得了,什么功劳不功劳的,奴婢可真不敢想。再说了,奴婢一个无根之人,要那些功劳也没什么用,只要能一直在殿下身边伺候,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他所求的从来都不多,从粗使内侍调到长信宫时,金子就诚惶诚恐,只觉得老天爷对自己太好,万万没想到才进长信宫没几日竟然又被太子殿下相中,突然就成了太子心腹,不仅长信宫的内侍宫女们见了他恭恭敬敬,就连其他宫里的宫人们对他也客气有加,直到现在,金子都常常觉得自己在做梦。这一切都是太子殿下给的,金子虽然不知道太子为何会对他如此看重,但是这并不重要,对金子来说,他所确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忠于太子殿下。
他们在天津忙碌的这会儿,京城里的春闱也拉开了序幕。
三天的考试下来,饶是瑞禾身体健壮如牛,出来的时候也难免两腿发软,满脸憔悴。当然,他着实算不错的,今年倒春寒格外凶猛,贡院里的风仿佛都能冻住,举子们本就穿得单薄,又不准生火,就这几日的工夫,贡院里不知抬出来了多少人。
黄氏是女眷,加上家里头还有俩孩子闹腾,实在不便出门,便把瑞昌叫回府,打发他来迎接。瑞昌瞅见瑞禾眼下的烟青顿时吓了一大跳,声音里顿时就带上了哭腔,“哎呀哥你没事儿吧?你怎么成这样了?”一边说一边赶紧扶着瑞禾上车。
瑞禾没推辞,半靠着瑞昌爬上马车,麻利地将手炉揽在怀里,软趴趴地往座位上一靠,不动了,嘴里小声嘟囔,“冻死老子了。”然后眼睛一闭,就不说话了。
瑞昌见状再不敢吭声,连忙给瑞禾盖上被子,又朝车夫作了个马上走的手势。
回了府,瑞禾沐浴更衣后便蒙头大睡,一觉睡到第二日中午才醒。辛太傅早已等得心急如焚,好几次使了下人过来探看,听说瑞禾还在睡,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没把他叫醒。而今知道他醒了,立刻便派了人把他叫去书房。
“把你的文章默一遍我看看。”瑞禾一进屋,辛太傅便指指书桌上早已准备好的文房四宝吩咐道。
瑞禾早就猜到了,闻言立刻依言坐下,不假思索地提笔就写来。辛太傅起初还端坐在书桌后等着,不一会儿便坐不住了,索性起身踱到瑞禾身后,探着脑袋盯着他的文章瞧,面上时不时地露出迷之微笑。
等瑞禾终于把文章默写完,辛太傅也已经看完了,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把文章接过去重新看了一遍,努力地绷着脸作高深莫测状。只可惜瑞禾不怎么配合,半晌了也不见他问一句怎么样,最后还是辛太傅自己忍不住赞了一句,“还不错,考中应该没问题。”
今年的考题是鸿嘉帝亲自出的,问的是海贸利弊。自从海关初建,朝廷对海贸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故绝大部分考生都卯足了劲儿歌功颂德,站队虽然没有错,却难以出彩。辛太傅私底下也琢磨过,觉得这一次的文章不好写。
辛太傅做过好几次主考,这一回是避嫌才把主考之位给推了,但对于今年主考官的喜好还是颇为了解的。瑞禾这篇文章辞藻并不华丽,语言朴实,行文流畅,初看只是中上,但文章的内容却是连辛太傅都忍不住要拍手称赞。辛一来把儿子送到詹事府去历练真是太明智了,不然,就算瑞禾把四书五经读出花来,也没法把这一次的文章写得面面俱到,可偏偏瑞禾就做到了,他不仅细细指出各种利弊,还分析了产生的原因,最后又谨慎地提出了解决之道。不是辛太傅自卖自夸,别说朝中寻常官员想不得如此周全,内阁那几位也不一定比瑞禾强呢!
不过,小孩子嘛,也不好表扬得太过,辛太傅脸上抽搐了好一会儿,才和颜悦色地拍拍瑞禾的肩膀问:“入仕后打算再去詹事府呢,还是六部衙门?”
瑞禾不自在地咳了咳,“这个…祖父您说了也不算吧。”
辛太傅一怔,哟呵还真说错,瑞禾要是前三甲,那妥妥地得陛下说了算,他在后头怎么安排运作都没用。这小鬼,对自己还真是挺自信的。
辛太傅没好气地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又道:“自己再誊抄一份给你爹送过去。”
瑞禾难得地撒娇,“不是才刚写了一份么,就拿这份送去不也一样。”
“叫你重写你就重写,少废话。”辛太傅小声骂道,这一份他不是得拿去跟人显摆么,而且,这么好的文章要是拿不到头名就太可惜了,辛太傅觉得他需要出去活动活动。
瑞禾无奈,只得认命地再誊抄了一份,回去后又让瑞昌看了一遍,这才托人往天津送。辛太傅则怀揣着瑞禾的文章悄悄出门访友,虽说诸位考官都被锁在贡院里改卷,但你说半点消息也没有办法流通那全是骗人的话。
于是,没过几日,这篇文章便疯狂地传开了,辛太傅很狡猾地没把瑞禾的名字透露出去,于是,满京城的士子们都发了疯似的寻找这位大才子,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瑞禾倒是低调得很,一直闭门不出,鸿嘉帝那边也得了信,特特地把那篇文章调来细读,读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笑着与徐福昌道:“难怪辛太傅一反常态地为了这个孙子四处奔波,这辛家大郎确实有状元之才。”
徐福昌也笑道:“奴婢还记得当年辛侍郎春闱时的辛太傅的样子,那一脸嫌弃,就好像那不是他亲生儿子似的。就因为辛侍郎靠了个二甲倒数第三,回去还被辛太傅给打了一顿,如今总算被自己儿子被扳回来了。”
鸿嘉帝也想起了许多年前的旧事,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感慨,“辛一来的书虽然读得不怎么样,做事却让人放心。眼下朝中的几桩大事,哪一件不是辛一来筹划的。朕说句不好听的,满朝文武百官,倒有一大半是在白养着,他们要是有辛一来一成的本事,朕做梦都要笑醒了。”
徐福昌连忙劝慰道:“所幸太子殿下懂事聪明,又肯吃苦,奴婢听说殿下在天津竟与那些工匠们同吃同喝,整个大梁朝也找不出谁比殿下更勤奋踏实的年轻人了。”
一提到徐庚,鸿嘉帝的脸上不由自主就露出了会心微笑,“这孩子尽胡闹,堂堂的太子,国之储君,怎么能不顾身份与工匠们混迹在一起,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要不怎么说太子殿下是陛下您的亲生儿子呢。”徐福昌一脸感动地道:“奴婢还记得当年陛下尚在潜邸时曾奉先帝之命去河南巡查河堤,那会儿您不也在河堤上与农人们同吃同住。奴婢急得要命,怎么劝您也不肯听,最后还是您自个儿累晕了才把您给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