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珊颔首而笑,“早上听府里的管事说,小公子已经大好了。所以才收拾东西准备告辞。”
“是好了。”方五郎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得多谢大娘子出手相救,不然,我那弟弟可就要受大罪了。大娘子可是要回京?正巧隔壁沈九也要回衙门,我跟他说一声,让他护送你回府。”
素珊却摇头推辞道:“恐怕要辜负方公子好意了。我难得出来一趟,正好借机去庄里看一看。”她见方五郎一脸茫然,又解释道:“太婆婆留了个田庄给我,离这里不远。月前庄头就把账本送到府里去了,我一直想抽个空儿过去瞧瞧。”
方五郎只当她不愿与沈九同行,理解地笑了笑。他此番前来主要是为了感谢素珊对弟弟六郎的救命之恩,自不会在其他琐事上纠缠,寒暄两句后,便让下人送上了谢礼。
素珊也不推辞,让翡翠接过,又道:“药王谷有门规,不可借治病敛财,也不能分文不收,否则便是断了其他大夫的生路,于医道不利。”而且,若是百姓遇着这样的事情多了,便成了想当然,仿佛大夫看病本就不该收取钱财。长此以往,还有谁愿意行医。
方五郎点头表示赞同。他平日里虽然放荡不羁口无遮拦,但在年轻姑娘面前自然得收敛些,说话甚是客气有理,再三诚恳地谢过了素珊的救命之恩,而后又道:“前两日会汤山外出了点事,而今外头都乱得很,一会儿娘子出门,我让庄里的家丁护送你们。”
素珊连忙谢过,“如此便多谢大公子了。”
方五郎一脸好奇地看着她,眼睛里闪着光,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娘子不问我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么?”隔壁沈家五娘子每回见了他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小姑娘家家的,不是都挺好奇的?
素珊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笑,“冯家少奶奶和小少爷被人绑走这么大的事儿我岂能一无所知,只不过冯家与我们府里本无交情,我若是问得多了,指不定隔壁的沈大人又要把这事儿扣到我头上来了。大公子想来也知道,沈大人与我有点误会。”
“怎么会,沈九不是这样的人。”方五郎干笑数声,有点不自在地道:“就是误会么,误会。”
若说先前他还觉得这小姑娘柔弱亲切,被她这句话一讽刺,方五郎立刻就感受到沈九的心情了。镇国公府这位大娘子就算没杀过人,也绝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方五郎倒也不觉得反感,他可不是那种见不得人家小姑娘有本事的人,倪家大娘子这样的姑娘,倒也挺有意思。
方五郎说了一会儿话后便起身告辞,素珊亲自送他出院子。临走时,方五郎的目光忽然落在翡翠身上,眉头一挑,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这位姑娘看着仿佛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素珊斜着眼睛朝他看过来,表情很古怪。
方五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是把自己当成了无故搭讪年轻漂亮姑娘的好色之徒了。方五郎顿时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再往翡翠脸上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飞快地逃走了。
待他走远,素珊才转过头,略显意外地看着翡翠,“这都多少年了,他居然还能认出你来。”
翡翠笑道:“娘子莫要说笑,我离京那会儿才五岁,这都过去十来年了,他如何还认得。只是我长得像我姑母,大公子才觉得眼熟吧。”
“对了,”翡翠又问:“既然沈大人今儿回京,我们是不是该出手了。”
素珊想了想,“那就明天吧。”
……
天刚亮素珊就起了,站在窗户边看着头顶的天,外头阴沉沉的,好像随时要下雨的样子。
碧云端了早饭进屋,“娘子别发呆了,先吃点东西吧。”
素珊缓步走到桌边坐下,低声问:“信送过去了?”
“是,天还没亮就送过去了,翡翠亲自去的。”碧云将盛着奶黄包的小碟子放至素珊面前,“娘子别担心,我们筹划了这么久,小虎又一向机灵,绝对出不了事。”
说话时翡翠也进了屋,她还是寻常的妆扮,墨绿襦裙,雪白褙子纤尘不染,看不出将将从外头回来。
“下次让七叔找别人吧。”素珊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有方守靖在,我总是不大放心。”他本以为方五郎不会再管这案子了,不想他竟然又留了下来。
翡翠却不以为然地笑道:“娘子放心,方家与冯家素来不和,我看方大公子没有要为冯家出头的意思,不然,会汤山里不会这般混乱。冯家这几天到处搜查,可得罪了不少人。”
“万事小心为上。”素珊一脸郑重地叮嘱道:“要知道,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屋里的几个丫鬟面容顿时一整,齐声回道:“是”。


第十一章
巳时一刻,酝酿了一个早上的雨终于落了下来。
会汤山外的小云楼门可罗雀。
马车里的方五郎打着哈欠看了看外头的天,又把脑袋缩了回来,摇头道:“这些劫匪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怎么挑了这么个天气。”他啧啧几声,“可真是大麻烦。”
一旁的护卫周少升拍马屁道:“有大人您在,那些小喽啰算什么,只要他们敢出现,保准翻不出您的五指山。”
方五郎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行了,少拍马屁。有这精神,多盯着楼下。对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周少升看了一眼沙漏,赶紧回道:“快午时了。”
劫匪信中定好的时间是午时一刻,方五郎拍了拍脸,吩咐道:“去楼下看看,把大厅里客人的来路都给我摸清楚。”
周少升有些自得地笑道:“不用大人吩咐,属下早就安排下去了。今儿天气不好,厅里的客人才那么几个,想来这会儿下头已经有了结果,属下这就去问。”说罢,他便起身出了门。
不消一会儿,周少升便又折了回来,手里拿着本小册子,躬身朝方五郎道:“大人,都问清楚了,没什么可疑之处。要不,您再看看。”他恭恭敬敬地将小册子递给方五郎,方五郎接过,飞快地扫了一遍。
拢共才六个人,其中有四个都是附近别庄里伺候的下人,余下两个则是路过的客商,被突如其来的大雨给赶着了,临时在楼下歇息。
“都盯仔细了,劫匪脸上又不会刻着字,你怎么知道没嫌疑。”方五郎绷着脸道。
周少升连声应是。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眼看着午时一刻就要到了,方五郎也开始有些坐不住。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哗啦啦的听着好不心烦。方五郎索性推开窗户,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官道上。
他这雅间的位置极好,正正好对着官道,推开窗便将楼下一览无余。
大雨滂沱,视线只能看到近处几丈之内。
方五郎盯着官道看了半晌,终于瞅见有马车缓缓驶来。黑马黑车,一如劫匪信中的要求。
方五郎的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冯家的马车吗?”方五郎问。
周少升赶紧凑到窗边,睁大眼睛看了半晌,“应该是吧,不然这会儿谁在路上走啊。”
黑蓬马车一路驶到小云楼门口方才停下,方五郎正欲下楼,忽听得身侧的护卫“咦——”了一声。
“那…那里怎么也…”
“怎么了?”方五郎不耐烦地问,目光顺着周少升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官道上竟然又驶来了一辆马车,同样的黑马黑蓬,与方才那辆一般无二。
因为下大雨视线不清的缘故,那马车这会儿才被发现。
方五郎心中一咯噔,顿觉不妙,“不好——”他大喝一声,转身就往楼下冲。
周少升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见方五郎火急火燎的样子,也赶紧追了下来。
待他俩飞奔下楼,方才还停在门口的马车早已不见了踪影。
方五郎随手拽住楼下盯梢的护卫,厉声问:“马车呢?”
那护卫早已吓得慌了神,哆嗦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跑…跑了,受受了惊吓。”
方五郎都快气死了,又喝道:“我们的人呢?”
“在…在外面。”
方五郎狠狠甩开那护卫,飞快地追出小云楼,却只见面前一片混乱,十几辆黑马车在小云楼外的空地里横冲直撞,根本就分不清到底哪一辆是冯家的马车。
雨越下越大,小云楼前乱成了一锅粥。
方五郎已经知道自己着了道儿,这会儿再怎么追也是无用,索性便不管了,摇头朝周少升吩咐道:“抓到的人仔细讯问,若是没什么嫌疑就都放了吧。”
周少升有些傻眼,“全…全都放了,这十几辆马车呢。”
方五郎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换了是你,会在他们身上留线索?”那对手狡猾如斯,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有破绽。他说罢又来了精神,摸了摸下巴,“呵呵”地笑,“原本还不想管这事儿的,而今却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能遇着这么个对手可不容易,方五郎觉得,他身体里沉寂已久的热血一点点地开始沸腾。
玩一玩也好!
方五郎说罢,转身又往楼上走,一边上楼梯还一边懒洋洋地朝周少升挥手,“有意思,有意思!”
周少升苦巴巴地摸了摸鼻子,认命地叹了一口气。
……
方五郎一觉睡到未时才醒,才一睁眼,就瞧见周少升那张圆胖的脸,他不由得嫌弃地“嘶——”了一声,道:“好端端地蹲在我床边作甚,长得又不俊,简直晃瞎了老子的眼。”
周少升早就习惯了他的挖苦,笑嘻嘻地回道:“大人就是眼光高,我娘和我媳妇都说我长得好,又白又胖跟弥勒佛似的,有福气。”他殷勤地给方五郎拧了块帕子让他擦脸,又道:“属下仔细问过了,那些马车都是从京城来的,各家车行都有,有人给了钱让他们午时一刻准时赶到。至于那给钱的,都说是个高个中年男人,不是京城口音,别的却是一概不知。”
“冯家马车呢?”
周少升摇头,“还没找着呢。外头雨太大,压根儿就出不了门。路上的线索全都被雨给浇没了,追也没用。我看那些金子是找不回来了。”他说罢,又忍不住感叹道:“这些劫匪运气还真好,两次都遇着大雨,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方五郎横了他一眼,“你是有多单纯才会认为这是巧合?”
周少升闻言大惊,“这…不会吧,大人的意思是他们算准了天气才动的手?可是,这天气如何,恐怕连钦天监也算不了这么准吧。”就算勉强算出今日有雨,可谁能确定那雨就正正好在午时左右才下?
所以方五郎才觉得奇怪,这些劫匪竟有如此通天的本领,为何会对素来不引人注目的冯家二房下手?真为了那两千两黄金?
“人质可有消息了?”方五郎又问。
周少升连连摇头,“外头雨大,大家伙儿都被困在小云楼里,也没法出去打探消息。”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大人,冯家人在底下闹呢。说是钱被弄走了,人还没找回来,一直骂我们大理寺无能。”
方五郎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斜眼瞪他,“可别跟老子说,你们这群龟孙子怂得就让他们骂?”方家五郎什么时候吃过亏?冯家算什么东西,这京城里头,有谁敢指着他的脸骂人。
周少升“嘻嘻”地笑,搓了搓手,小声道:“就是么,属下一生气,就让几个兄弟把那喋喋不休的家伙扔出去了。”
二人正说着话,外头忽传来敲门声,“大人,找到冯家小少爷了。”
方五郎微微一怔,与周少升交换了一个意外的眼神,赶紧下床,快步踱至门口问:“在哪里找到的?”
门口的护卫低声回道:“就在小云楼东边最里面的雅间,冯家小少爷一直昏睡着,刚刚才醒,自个儿开的门。”
方五郎闻言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一阵,竟是“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周少升和门外的护卫低着脑袋不敢吭声,心里头惴惴不安,暗道自家大人莫不是被那劫匪给气疯了,竟然还笑得出来。
“好啊,好啊!”方五郎拍手道:“有意思。”他大步流星地出了门,一路往东厢房走,周少升立刻明白他是要找冯家少爷问话,赶紧一溜小跑追了过去,“大人你仔细些,这走廊里全是水,您小心滑到。”
……
还没进屋,方五郎就听到屋里传出抽抽噎噎的哭泣声,他皱了皱眉,低声问:“冯家人过来了?”
身后的护卫赶紧回道:“都还在楼下呢。属下想着大人有话要问,便没去通知他们。”
方五郎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好。”
他推门进屋,屋里的少年立刻像惊弓之鸟一般“啊——”地尖叫起来,所幸外头雨声哗哗,那尖叫声传出门外,迅速地和雨声交混,不见丝毫异样。
“别…别杀我,别杀我。”冯家少爷煞白着脸,闭着眼睛躲到桌子底下,一边哆嗦着一边喃喃求饶,“不要杀我…”
方五郎皱着眉头朝屋里看了一圈,“就他一个?不是说,一起被绑走的还有冯家少奶奶姚氏?”
护卫躬身回道:“是,属下把小云楼上下都搜遍了,不见姚氏踪影。应是那些劫匪并未将姚氏送回来。”
方五郎愈发地觉得蹊跷,摸了摸下巴,啧啧舌,慢吞吞地走到桌边蹲下身体,耐着性子朝桌子底下的冯家少爷问:“小胖子,你娘呢?”
冯家少爷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闭着眼睛也不看他,两只胳膊紧紧地抱着腿,一边大哭一边哆哆嗦嗦地嚎,“别杀我,我乖,我不哭,不要杀我。”
方五郎眉头一皱,目光落在冯家小少爷的左衣袖上,那上头赫然有一大片血渍,看那颜色,显然已经有好几日了。
受伤了?
方五郎一向没什么耐心,就算在自己亲弟弟六郎面前也总不耐烦,更何况面前这位还是冯家少爷。方五郎叹了口气站起身,朝周少升勾了勾手指头,吩咐道:“把他给我拽出来。”
周少升“嘿嘿”地笑,“大人,您就看我的。”他一边说话,一边挽着袖子往桌子底下钻,一用力,就拽着冯家少爷的胳膊把他拖了出来。
冯家少爷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哭喊声,刺得方五郎耳朵都快聋了。
周少升见方五郎一脸抑郁,赶紧伸手捂住冯家少爷的嘴,骂骂咧咧地喝道:“你个小崽子,给我安静点。再喊,再喊,小心老子弄死你。”
冯家少爷仿佛被人捏住了喉咙似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终于睁开了眼,一脸惊恐地看着周少升,牙关紧咬,身体不停地颤抖。
周少升见他终于老实下来,这才放了手,又笑呵呵地朝方五郎道:“这小子好像被吓破了胆。”
方五郎伸出手在冯家少爷的脑袋上摸了一把,见他果然不作声,这才满意了,又卷起他的衣袖想看看里面的伤。可是,待袖子一卷起,才发现冯家少爷的胳膊完好无损,不说刀伤,就连皮儿都没蹭破半块。
再仔细看看,除了衣袖,冯家少爷的胸口和衣服下摆处也有不少血迹。方五郎皱眉想了想,拧着眉头问:“这血是哪里来的?”
冯家少爷不说话,浑身像筛糠似的瑟瑟发抖,嘴里发出“呜呜”的痛哭声。
方五郎头疼得直揉太阳穴,周少升见状,赶紧讨好地上前道:“大人,要不,让属下来问?”
方五郎点点头,扶着脑袋在桌边坐了下来,想了想又叮嘱道:“你也别太凶了,人家还是孩子呢。”
周少升笑着点头应是,一转过身,脸色就绷起来,犀利的目光落在冯家少爷脸上,沉着嗓门问:“小胖子,别哭了,有啥好哭的呀,人不是都回来了么。你听我说,我们是大理寺的人,是来救你的,你好好地说话。快告诉我们大人,你娘去哪里了?身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是谁绑了你们…”
他一开口就是一长串问题,不说冯家少爷,连方五郎都听得脑仁疼,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让老三上。”
门口的护卫老三立刻露出为难的神色,小声道:“大人,属下最不会跟这些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们打交道了。”
“大人您别急,我慢慢来。”周少升笑呵呵地道:“要不,大人您先去隔壁屋里歇一歇,等属下问出点线索了,再去跟大人您禀告。”
方五郎却不肯动,摇头道:“就在这里问吧,我不急。”
话刚落音,冯家少爷忽然大喊起来,“娘,娘,不要杀我娘——”
屋里众人齐齐地对视一眼,方五郎沉声道:“姚氏死了?”
“小胖子身上的血是姚氏的?”周少升惊讶地长大了嘴,“难怪就送回来一个呢。”
方五郎不解地坐在座位上摸下巴,发呆。
周少升还想问问那些劫匪的情况,遂耐着性子继续哄这冯家少爷,但冯家少爷却怎么也不肯多说一个字了。
方五郎见状,终于朝他挥了挥手,道:“算了,那些劫匪手段了得,别说他一个半大孩子,就算是你被逮了去,也不一定能知道些什么。把他送回去吧!”
周少升应了一声,从善如流地上前来啦冯家少爷的手。冯家少爷却不肯动,周少升无奈,干脆将他抱了出去。
方五郎坐在屋里有些牙疼,老三见状,低声劝道:“大人,左右冯家少爷已经回来了,我们又何必再多管闲事。衙门里还忙着呢。”
方五郎点点头,有些失望,又有些好奇地道:“我只是有点…想不明白。”


第十二章
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
天气越来越冷,大家伙儿都躲在屋里不远出门,素珊让紫晶做了古董羹,主仆数人围炉而坐,边吃边涮,既暖和又美味。
等用过晚饭,翡翠给素珊沏了杯茶,低声道:“方守靖回京了。”
素珊并不意外,点头笑笑,“本以为他早就要回去的,没想到一直拖到现在。”虽说她们做的事早晚要与大理寺和刑部对上,但素珊还是希望能拖得越久越好。谁想不想与沈九和方守靖为敌。
“您说,他还会查下去么?”
素珊摇头,“说不好,不过,冯家可不一定愿意他继续往下查。”方五郎若是追查下去,少不得要查到姚氏的来历,一个宫里出来的小小女官嫁到冯家二房做少奶奶,这还不够奇怪的么。
翡翠闻言面上也露出讥讽之色,“娘子说得是,冯家恐怕比我们还操心呢。”她喝了口茶,顿了顿,又问:“娘子打算什么时候审问姚氏?”
“不急。”素珊道:“先让她静一静。若是急吼吼地过去问,她兴许还想借此拿捏我们。等她在地窖里住得久了,骨头自然会慢慢软下来。”而且,十几年前姚氏只是个小女官,远比不得冯贵妃身边的桂嬷嬷受器重,当年的事,到底能知道多少呢?
……
方五郎回府后的头一件事就是去隔壁院子看弟弟六郎,本以为这小子还像先前一样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起不来呢,结果一进屋就瞅见六郎坐在榻上玩九连环。
屋里烧了炭盆,很暖和,六郎只穿了件薄薄的短袄子,小脸红扑扑的。这才几天不见,六郎的精神就好了许多,脸上也饱满了起来,一眼看去,还真不像久病初愈的人。
“怎么就起来了?”方五郎问:“身上不痒了么?”
六郎见他进屋,立刻兴奋起来,扔掉手里的九连环,鞋子也不穿就迎了上来,“哥,你可回来了!我都快无聊死了。我听说冯家少爷被人掳走,你去会汤山就是查这案子么?人抓到了没?”
方五郎没回答他的问题,皱着眉头训道:“赶紧穿鞋!这大冬天的,怎么能赤着脚走路。你病还没好呢,回头着了凉怎么办?”
“已经好了。我又不是生病,倪家娘子不是说我在庄子里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解了毒立刻就好了。”六郎嘴里这么说,但还是乖乖地跑回榻上盘腿坐好,又高兴地招呼方五郎坐上来,“哥你过来坐,我们兄弟俩好好说说话。”
方五郎依言坐下,嘴里却道:“你别问了,衙门里的事我可不能说给你听。”他一边说话,又一边去掀六郎的衣服,皮肤果然一片光滑,“真好了?先前那么大个的包呢,都没留下什么疤。那倪家大娘子的医术果然惊人。”
“要不怎么是药王谷的弟子呢。”六郎一提起素珊立刻就来了精神,“哥你可别说,那小娘子还真有些本事,才开了一剂药,洗过立刻就不痒,比宫里头那些尸位素餐的太医们强多了。”
倪家大娘子自然是有本事的,方五郎心里想,人家可是连人都敢杀的!
“我想亲自去国公府登门致谢,可娘亲不让,非把我关在家里头。哥,你行行好,在娘亲面前帮我说几句好话,把我放出去吧。我成天憋在府里头,没病都得憋出病来。”六郎是家里的老幺,养得比方五郎娇气许多,这都十八岁的人了,依旧爱撒娇,方五郎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