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巷子,许攸很快就找到了赵诚谨所说那户人家,敲了敲门,很快便有人来应,是之前来过孟家的那个络腮胡子,他一眼就认出了许攸来,立刻咧嘴朝她笑,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亲切些,“是孟家的小姑娘啊,快进来快进来。”
许攸没动,掏出信来递给他,“是顺哥儿给大当家的信。我还得去接阿初放学,就不进去了。”
络腮胡子笑着点点头,把信接过,又朝她招了招手,“小姑娘下次跟老七一起来玩儿啊。”
许攸顿时满头黑线。
时间还有点早,离阿初放学少说也还有一个小时,许攸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去。
没想到才走了几步,就在巷子口遇到了昌平小侯爷和几年不见的齐王殿下。
许久不见,齐王殿下愈发地英俊,在云州城这种灰扑扑的地方,他居然还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脚上踩着一双白色丝履,手里头还摇着把折扇,简直就像只发情的花孔雀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美貌。
只可惜许攸见过这憨货最狼狈,最不着调的时候,很能透过表面看清他的本质,所以不大吃风流倜傥的这一套,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表情有点僵硬。
“孟姑娘,居然在这里遇着你了!”昌平小侯爷挺意外,主动上前跟他打招呼。
许攸也勉强朝他笑笑,又用一种奇妙的眼神朝齐王殿下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在前头引路。
齐王殿下被她看得心里头毛毛的,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一边摸着下巴一边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许攸,左思右想了半天,忽然开口问:“小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许攸朝他咧了咧嘴,正欲说话,齐王的目光忽然瞄到她手腕上的沉香猫牌,顿时就像被电击似的原地蹦了起来,活像大白天见到了鬼似的指着许攸“啊啊啊——”地大叫起来,顿时把昌平小侯爷和许攸都给吓了一大跳。
“七爷,你这是怎么了?”昌平小侯爷见他发疯,脸色都变了。
齐王殿下根本就不理他,继续指着许攸“啊啊——”地叫,好不容易叫完了,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你…你居然变成人了!”
昌平小侯爷:“…”
这是什么情况?
第75章 七十五
在很久以前许攸就知道齐王殿下是个逗比,但是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个逗比基本上已经无药可救了。不管她怎么强调自己手上的这个玩意儿是赵诚谨送的,可齐王殿下就跟完全没听见似的,一厢情愿地坚持自己的看法。
“…我就说呢,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他一脸热切地盯着许攸啧啧有声地感叹,“原来是雪团变的。顺哥儿是不是也认出来了,所以才把猫牌送给你?”
许攸解释了半天发现基本都在做无用功后,就干脆不说话了,倒是昌平小侯爷颇有兴趣地向齐王殿下追问“雪团”的故事,齐王一点也不觉得丢人,添油加醋地把他当初怎么被歹人逮住,又怎么被猫救出来的故事说给他听,昌平小侯爷亦配合地发出各种感叹。但许攸觉得,他压根儿就不信。
正是因为有了这么一出戏,以至于齐王与赵诚谨的再见变得没那么震撼和感人,他一进屋,甚至都没来得及表达一番离别后的思念,他就已经急急忙忙地问起许攸来了,“…这小姑娘就是雪团变的吧,是吧,你看那小眼神儿简直跟雪团一模一样…”
孟老太太一直斜着眼睛很不自在地瞪着齐王殿下,昌平小侯爷没说明齐王的身份,所以孟老太太也不知道他是谁,说话行事便没那么多顾忌,打从齐王殿下一进门,老太太就用一种极其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还忍不住悄悄与许攸道:“看来京城里也不都是跟咱们顺哥儿一般聪明懂事的孩子,瞧瞧这后生,长得是真俊,就是脑袋不大好使,就是个红漆马桶。”
这也不怪老太太不高兴,平日里开开玩笑说一说猫精也就罢了,真要把这种事儿牵扯到自家孙女身上,谁能乐意。所以,任凭齐王殿下脸上长出花来,孟老太太也觉得这个年轻人不大靠谱,评价还比不上比他小一截儿的赵诚谨。
齐王在孟家待了不短的时间,说定了明儿早上就接赵诚谨回京,罢了,又郑重地向孟家人道了谢。不能不说,这个逗比在一本正经的时候还是很能唬弄人的,毕竟人长得好看,把脸一沉,架子一摆,那种皇亲贵族的气质就出来了,阿初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都有点跟不上他变脸的节奏了。
齐王跟赵诚谨说了半天话,时不时地把话题转到许攸身上,赵诚谨又艰难地把话题岔开,如此重复了好几遍,齐王最后忽然哈哈一笑,道:“要不,今儿晚上我就住这里吧。”他朝院子里看了几眼,“还有房间吧。”
赵诚谨的眉头皱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
但谁也没有办法把这位王爷给送走,就算是孟老太太,得知这位说话不大靠谱的年轻人竟然是齐王殿下后,也立刻就没再多话了,只私底下跟二婶悄悄嘀咕道:“真是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咱们顺哥儿多懂事,这位王爷怎么就跟个小孩子似的。长得倒是挺俊,比女孩子还漂亮,以后要讨个什么样的媳妇才能衬得上他…”
齐王殿下当晚居然果真在孟家住下了,可他的侍卫们却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这里可不是京城,到处都是胡人,万一被胡人发现了他们的身份,这乐子可就大了。于是,这群可怜的侍卫们只得在院子外守了一宿。
正是因为齐王殿下的插科打诨,原本应该充满了离愁别绪的告别变得有了一些奇怪的味道,许攸甚至都哭不出来了。到她把赵诚谨一路送出城,齐王殿下还活像个变态的猥琐大叔使劲儿地想要诱拐她进京,“小雪团,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京城吗?云州这里有什么意思,跟着我去京城嘛,我家里头大,把你奶奶和你爹都接过去…”
“七叔——”赵诚谨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的话,“能走了吗?”
齐王有些不耐烦地朝他挥了挥手,“急什么,我还想跟小雪团再说几句话呢。”
“她是小雪,不是雪团!”赵诚谨都有点生气了,“再说了,就算小雪她们要进京,也是先住我家,怎么也轮不到你来管。”
齐王哼了一声,“我家里头我能作主,你们府上,你能作主?”他话一说完,就见赵诚谨脸色微变,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这几年瑞王府的那些糙心事他都已经一五一十地跟赵诚谨说了,现在突然提到这茬,难免赵诚谨会多想,齐王虽然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人又不傻,心里头明白得很。
赵诚谨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扯了扯嘴角,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总有我能作主的一天。”
……
考虑到赵诚谨的腿伤,回程的路他们走得很慢,足足用了二十多天才终于到了京城北面的小城。与此同时,瑞王府也是一番动荡。
“王妃回府了!”
“她回来了!”张侧妃霍地从榻上坐了起来,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她怎么忽然回来了?她一个人回来的?那个瘸子呢?”
“没见着。”侍女杜鹃低声回道:“好像就她一个,几个嬷嬷和丫鬟也都回来了。”她顿了顿,有些不安地朝张侧妃打量了一眼,又低声道:“王爷出去迎了。”
张侧妃随手抓了桌上的杯子就往地上砸,杜鹃吓得浑身一颤,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你躲什么躲,还能把你给吃了?”张侧妃喝道,咬咬唇站起身,在屋里绕了几个圈子,最后索性一咬牙,下巴微扬,“我们过去瞧瞧。”
杜鹃脸色微变,微微瑟缩了一下,小声劝道:“主子,王爷还在呢,这会儿过去,若是惹恼了王爷…”
“把三少爷抱过来。”张侧妃得意地一笑,脑袋越发地仰得高,“有三少爷在,谁敢为难我?”说罢,又赶紧招呼着丫鬟给她梳妆打扮。
将将梳好头,又抹了淡淡的脂粉,张侧妃刚欲起身,院子外却传来一阵喧闹,仿佛冲进来许多人,脚步嘈杂而沉重,甚至带着毫不客气的莽撞,张侧妃当即就变了脸色,一甩帕子就冲了出去,厉声喝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谁让你们进来的?”
许管事似笑非笑地朝张侧妃躬了躬腰,“见过侧妃娘娘。”
许管事是瑞王爷的亲信,张侧妃也不敢在他面前太放肆,心中微微有些不安,但脸上却还撑着,端着架子高高在上地质问道:“许管事,你这是做什么?带这么多人冲进我这院子里是什么意思?”
许管事客气地笑笑,“侧妃娘娘休恼,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说罢,把脸一沉,冷冷地朝一众侍卫喝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众侍卫大声应下,旋即便犹如猛兽一般凶神恶煞地往院子里和房间里冲,但凡是见着这院子里的下人,一句话不问便当即拿下。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整个留园所有的下人全都绑在了院子里,就连张侧妃贴身伺候的几个大丫环也未能幸免。
张侧妃大惊失色,脸上早已一片煞白,嗓音也因紧张和慌乱而变得尖利,“你们要做什么?要做什么?是不是王妃让你们来的,你们凭什么抓我院里的下人?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不顾一切地往外冲,才跑了两步,就被两个五大三粗的侍卫给拦住了去路,张侧妃顿时又是惶恐又是愕然,两条腿都已微微发抖,只是眼下强撑着才没跌倒。
“严哥儿,我的严哥儿呢…”
许管事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又客气又疏远地朝她笑,“侧妃娘娘还是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若不是王爷吩咐,我们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冲着您乱来是不是。”说罢了,又立刻变了副冷酷又漠然的脸朝侍卫吩咐道:“把这些作死的奴才们全都绑回去,给我一个一个地审!”
审什么?张侧妃只觉得一颗心不断地往下坠,一路跌至谷地,身上、额头上,甚至掌心全都渗出了汗,不一会儿,竟把全身都汗得透湿。脸上的胭脂被汗液晕开,在脸颊上形成了一块一块不规则的红,看起来煞是可笑。
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翌日清晨,瑞王府早早地就开了大门,早有侍卫在城门口候着,不住地朝远处张望。直到远处的官道上隐隐有了熟悉的马车身影,这才激动起来,立刻派了人骑着马奔回王府送信。
“那是齐王府的马车吧。”路上的行人指指点点,“齐王殿下围猎回来了?”
“那好像是瑞王府的人,怎么跑城门口来迎了?”
“有贵客到吧。”
马车上的车帘忽地掀开,齐王殿下从里头探出个脑袋来朝四周扫了一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转过头朝赵诚谨道:“顺哥儿,一会儿你真能自己走?”
“我的腿早就好了,”赵诚谨点头道:“先前在云州时就能走,只是孟大叔谨慎,总让我多养一养。”许多年不曾见过瑞王爷与瑞王妃,赵诚谨实在不愿让父母看到他一瘸一拐的模样,尤其是在平哥儿的腿已经受伤的情况下。
齐王显然明白他的用意,倒也没再多劝,笑了笑便应了。
马车一路浩浩荡荡地驶到了瑞王府大门口,许多好奇的百姓甚至还跟了过来,议论纷纷地猜测着马车里到底是哪一路贵客,竟能让瑞王爷与瑞王妃亲自在大门口迎接。
“到了——”马车还未停稳,齐王就已利索地从车里跳了出来,快步上前去朝瑞王爷行礼,得意道:“二哥,幸不辱命!”
瑞王爷眼睛有些发红,艰难地朝他点了点头,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马车上,压根儿就不朝齐王看一眼。
沈嵘早已迎上前去给赵诚谨拉开了车帘,二人目光一对视,沈嵘顿时热泪盈眶,一骨碌先跪在了地上,“世…世子爷…”
“世子爷?”
“瑞王府世子爷?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围观的百姓顿时轰然,同时也愈发地好奇,齐齐地睁大眼睛,探着脖子盯着马车的方向。很快的,便有个青色削瘦人影从马车上缓缓走了下来,少年人有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睛,不急不慢地朝众人扫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门口的瑞王夫妇身上,眼睛里顿时孺慕与欣喜,“父王,母妃——”
俊秀的少年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瑞王夫妻面前,两膝一弯正欲行礼,却被瑞王爷一把托住,“我的顺哥儿——”
一家人抱头痛哭,许管事赶紧上前劝说,一边招呼着护送的侍卫进府小憩,一边将瑞王一家劝进府。
三年多不见,赵诚谨已经从什么都不懂的幼童变成了青涩中带着些稳重的少年郎,可瑞王妃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见了面倒先哭了个痛快。瑞王爷心中也是又心酸又欣喜,眼泪犹如泄堤的洪水哗哗地往下淌。
一家人互诉衷肠后,赵诚谨终于忍不住低声问起平哥儿来,“父王,平哥儿人呢?”
瑞王爷脸上有些尴尬,瑞王妃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伸出手把赵诚谨拉到一旁坐下,柔声道:“平哥儿在城外的庄子里住着,过些天娘亲带着你去看他。”
赵诚谨见她绝口不提平哥儿的腿,心中愈发地难过,想了想,便不再追问,转而挤出笑容语气轻松地说起离别后的种种,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荔园里的陈设还一如三年前,就连房间角落里的猫窝都还在,赵诚谨的眼睛微微发酸,他好像又看到了雪团扭着屁股在屋里打滚的样子了。
物是人非,早先伺候他的丫鬟们嫁人的嫁人,离府的离府,几乎已经无人剩下,唯有沈嵘还在。他个子高了很多,依旧很瘦,话也不多,但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沉定,看到他的时候,赵诚谨的心也会不由自主地安定下来。
“沈嵘,”赵诚谨忽然叫住他,低声问:“胡御医当初给平哥儿开的方子可还在?”
沈嵘一愣,脸上有一丝古怪,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世子爷要那方子做什么?”
“我在云州的时候住的那户人家姓孟,孟大叔擅长治跌打损伤。我想写信去问问他,若他能治自然最好,就算不能治,大叔还有师父。”
沈嵘的脸上愈发地古怪,犹豫了一会儿,才迟疑地道:“要不,世子爷还是去问问王妃?胡御医开的方子都是她收着。”
第76章 七十六
许是忽然换了个地方,赵诚谨有些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半天,索性翻身下床。刚刚穿上鞋走了两步,外间的沈嵘便听到动静也跟着起了,点了蜡烛进屋问了一声,“世子爷?”
赵诚谨应了一声,借着烛光踱到桌边,道:“我有些睡不着,便起来走走。阿嵘你先睡吧。”
沈嵘道:“属下去给你沏杯茶,”说话时又将屋里的蜡烛点燃了几支,这才悄无声息地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他就端着个托盘进了屋,除了一套汝窑青瓷的茶具,还有两碟做工精致的小糕点,赵诚谨斜睨了一眼,立刻笑起来。
“你倒是还记得我喜欢这个。”赵诚谨笑着拿了块绿豆糕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微微点头,“还是赵大厨的手艺。”王府的一切好像一如既往,就连他最喜欢的绿豆糕都还是原来的味道,但赵诚谨却知道,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就好像他此刻的心情,已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单纯的男孩。
“世子爷要写字?”沈嵘见桌上的砚台里已经磨了半池子墨汁,不由得低声问,一边说着,又一边主动过来帮他磨墨。
“我写封信,”赵诚谨把手里的绿豆糕吃完,又倒了杯茶不急不慢地喝了两口,道:“我在云州还有些朋友,写信回去报个平安,也好让她们放心。”桌上已堆了厚厚的一叠信纸,密密麻麻地不知写了多少话,显然不仅仅是报个平安这么简单。
“你跟我说说京城这几年发生的事吧。”赵诚谨朝沈嵘道:“我离开得久了,也不知道京城里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光景。”三年前的变故,倒下的绝不止秦家,整个京城的局势也势必大变,也许不变的,只有齐王殿下了吧。赵诚谨忽然有点羡慕他。
二人不知不觉地聊了有近一个时辰,赵诚谨终于开始有了些倦意,沈嵘便停下话头朝他劝道:“世子爷去歇会儿吧,明儿还得进宫去给太后与陛下请安。”
赵诚谨点点头回床歇下,闭上眼睛,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瑞王爷和瑞王妃都早早地在萱宁堂等着赵诚谨一起用早饭,饭还没用完,就听院子里伺候的下人禀告说“大小姐回来了。”赵诚谨闻言立刻眼睛一亮,赶紧起身相迎,才将将站起来,就见赵嫣然犹如一阵旋风似的冲了进屋,还未来得及向瑞王爷与瑞王妃见礼,就先一把拽住赵诚谨的手,眼泪簌簌地往下落,“…顺哥儿…”
若不是还有下人们在,姐弟俩只恨不得抱头大哭一场,瑞王妃也频频擦泪,瑞王爷见状,赶紧出声道:“顺哥儿回来是好事,都哭什么,赶紧过来坐下。嫣姐儿也是,这么大早就过来了,幼安呢?”
吴幼安是赵嫣然的夫婿,定国公的嫡长孙,也是瑞王爷亲自给挑的女婿。今年三月时才将赵嫣然嫁了过去,到而今过门也才半年。
瑞王爷话刚刚说完,吴幼安就已到了院门口,哭笑不得地上前朝瑞王爷夫妇行了礼,解释道:“下马车的时候不慎崴了一下脚,再一抬头,嫣姐儿就不见踪影了。”
瑞王爷捋须而笑,“那孩子素来就是个急性子,风风火火的。所以本王事先都没跟她说顺哥儿回来的事,也难怪她跑得这么急。”就怕赵嫣然没轻没重地把这事儿给传出去,弄得满城皆知,反让旁人钻了空子。
“是昨儿晚上才得到消息,当时便要急着过来,被我给拦了。”吴幼安笑道,说罢,又转头朝赵诚谨笑笑,道:“几年不见,顺哥儿竟这么高了,方才一见,都有点不敢认。”
赵诚谨也赶紧上前与他见礼。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说了一阵话,直到宫里头派了人来催,瑞王夫妇这才领着赵诚谨进了宫。
进宫照旧是一番热闹,太后娘娘昨儿晚上才得了信,今儿一大早就起了,心急火燎地等着赵诚谨进宫,又不住地让宫女去前头查看,好不容易等到了人,不待赵诚谨行礼,她就已经起了身,快步奔上前一把将赵诚谨抱在了怀里,“我是顺哥儿啊…”
殿中众人纷纷落泪,瑞王爷见太后哭得伤心,生怕她伤了心神,朝赵嫣然使了个眼色,赵嫣然会意,笑着上前挽住太后的胳膊故意撒娇道:“祖母偏心,一见了顺哥儿就把我们都给忘了,我可不依。”
太后哈哈大笑,“不忘,不忘,都是我的乖孙子,乖孙女,我疼都来不及。”这回总算把赵诚谨给放开了,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又摸了摸他的脸,红着眼睛道:“顺哥儿长大了。”
赵诚谨抹了把脸,“是孙儿不孝,让皇祖母担心了。”
“别瞎说!”太后立刻板起脸止住他的话道:“要说不孝,那也是你爹跟你伯父不孝,这么多年竟由着你一个孩子在外头流浪,也不知道手底下的人都是干什么的,连个孩子都寻不着,还乱传什么谣言…”
瑞王爷悄悄擦了擦汗,心中暗暗庆幸今儿殿中没有外人,不然,太后这话若是传出去,他也就罢了,可皇帝若是顶个了不孝的帽子在头上,那些御史们可就找到事儿干了。
说话的工夫,皇帝也领着太子过来了。太子大老远瞅见赵诚谨,两只眼睛顿时熠熠生辉,只恨不得立刻就要冲上前来,但他到底比以前要成熟稳重了,好歹忍住了没乱跑,老老实实地跟在皇帝身后,只使劲儿地朝赵诚谨挤眼睛,眉目间终于有了些旧时的模样。
几年不见,赵诚谨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毫无顾忌地让皇帝陛下抱了,才一见面便要行礼,被皇帝给拦了,亲自把他扶起来,一边看一边点头,罢了又朝瑞王爷道:“顺哥儿看着大了许多,忽然间就是个大孩子了。”
瑞王妃始终低着头不作声,瑞王爷挤出笑容道:“这孩子…在外头可吃了不少苦…”说着话,眼圈就红了,很快的,眼泪都滑了下来,赶紧把脸侧过去瞧瞧擦了擦。皇帝见状,心中亦是沉重。
倒是赵诚谨浑不把那些苦痛当回事,面色如常地说着笑话,“…我早就猜到他们在山下设了埋伏,于是便不往山下走,到了半山腰上又折回去,好让那些胡人以为我是上山的,没想到那些胡人还是把我给拦了,我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压根儿就是想随便抓个人回去交差的…”
太后听得紧张急了,疾声问:“那接下来呢?顺哥儿就被他们给抓了?”
“哪能啊!”赵诚谨笑起来,“眼看着那个胡人要把我抓去,忽然有个声音朝我喊,‘顺哥儿,你怎么走这么慢,我们都等了半天了’…”
这回,不仅是太后意外,就连瑞王爷都明显一愣,余下众人也都齐齐朝他看过来,太子悄悄吞了口唾沫,忍不住问:“那…那人认得你?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