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空中俯瞰整个棋云山,夜沉如水,山中树木流水皆如同巨大的墨块一般,被人泼洒在白雾青烟之上,水深云神色冷凝,所有的心思却并不在这些风景之上。她低头仔细看着棋云山的顶峰,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神力所散发出来的源头——那是一张巨大的棋盘,期盼之中并无棋子,只是在每一方都有着一块光滑的大石,仿佛当真曾有两名天神在此下棋,而那两名天神的身体,应是极为巨大。

水深云沉着眸子,身形微微一动,双足便落到了那棋盘之上。

踩在巨大的石制棋盘之上,水深云朝四周看去,便见整个棋盘的周围空旷无比,这里便是最高之峰,不论从哪一个角度看去,皆能看到夜晚中那一片黑沉山雾。

那熟悉的神力越来越强烈,水深云踏前一步,双足落到棋盘一点之上,不禁微有些动容。

先前水深云一直无法想起这里的神力究竟属于谁,但现在,她却是终于回忆了起来。

天帝紫虚。

天界曾有一个传说,说是天帝紫虚继承帝位之前,曾经经历了上一任天帝太枼设下的千重劫难,而度过那些劫难自后,太枼将紫虚带到了下界,并与他以河为界,以山为子,下了一盘棋,那一局下了整整三百年。三百年之后,紫虚回到了天界,并带回了太枼所留下的诏书,而太枼则再未回到天界,众人找遍了三界,也未曾发现他的踪迹。有人问起如今的天帝紫虚,太枼究竟去了何处,紫虚却只是摇头笑道:“太枼随天地而生,自是归于天地。”

自那时候起,众人便认为太枼已经死了。

而想到这里,水深云不禁一怔。

那传说中紫虚与太枼是以山为子河为界下了两百年的棋,这个棋盘显然不是当初他们下棋的地方,然而……

水深云心念一动,身形再一次掠入高空,朝着身下俯瞰而去,夜晚之中山水印着银白月色,微微泛寒,交错在山与山之间,而山则是沉默而晦暗。山为子,水为界,说的竟正是如今的棋云山一带!

双足再一次落地,水深云迟疑着朝着那期盼的中央走去,想要探寻那紫虚的神力究竟从何而来,她被紫虚封印了整整千年,这一次破封而出更是耗费了一半的神力,如今她想要替初晴报仇,想要替自己讨回这一千年所受的一切,便只能想办法找到紫虚的破绽,而这一处是紫虚成为天帝的地方,对于水深云来说,想要探寻紫虚的弱点,从这里开始便是再好不过。

她轻蹙双眉来到棋盘中央,微微闭目,散出了体内神力,想要以神力让许多年前紫虚和太枼之间的那一段历史重现,然而她神力方一探出,便感觉到一股绵柔的力量阻止了她继续下去。

睁开双眼,水深云再要试探,却突然见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道莹莹光芒,而就在一瞬之后,那光芒中现出了一道人形,一个通体雪白,看不清头脸的人出现在水深云的面前,负手缓缓开了口:“你心中有怨,紫虚与太枼的那一局棋,我不能让你看。”

水深云紧紧盯着面前这一道人影,开口道:“你是谁?”

“下棋的人。”那人低笑一声,虽看不清表情,水深云却也能够想象得到他此刻的神色。微微一怔,水深云抿唇道:“但这天下都知道,太枼已经寂灭了。”

那人摇头:“所以我不是太枼,我只是个下棋的人。”他微扬右手,纯白袖袍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残光,而随着他这一挥,两人面前的景色骤然一变,竟是置身在了一处湖心亭中,两人的身后便是椅凳,而面前则摆了一张精致石桌。那人对水深云颔首道:“我在这里待了几千年,从未被外人惊醒过,你既然来了,便坐下与我聊聊如何?”

面对这人的邀请,水深云自不能拒绝,她微微颔首,见那人在凳上坐下,这才跟着坐了下来。那人不说话,水深云便也沉默不语。

水深云十分清楚,面前的人乃是与自开天辟地起便已存在的神者,他所拥有的力量,比水深云想象的要强大许多。

低笑一声,那人缓缓道:“你的神力只剩一半了。”

“嗯。”水深云低低应了一声,并未接着说下去。

那人接着又道:“我可以替你恢复神力,只要你替我做三件事。”

水深云动作微顿,并未立即作出回应。

然而那人却像是早知水深云会答应一般,接着说了下去道:“第一件事,我在此地呆得久了,十分无聊,但又是老骨头一把,懒得下山走动,我要你每过一段时间便上山来与我聊聊。”

水深云垂着眸子,静静听着。那人接着又道:“第二件事,你每次上山的时候,替我带些茶来,我要喝最好的雾山就月芽。”

“第三件事。”那人伸出了三根手指,手指莹白却又看不真切,他低声道:“我有一件宝物被一只鹤偷走了,我要你替我将宝物寻回来。”

“对了,那只鹤似乎有个名字……叫小红。”那人低笑一声,不禁道:“这名字当真难听。”

第10章 这只蠢鸭

“什么?”听到了水深云的话,玄止不禁一愣,重复道:“你要见我师父?”

水深云颔首,认真道:“不错,我想从他手中将小红要回来。”

玄止咳了一声,连忙放下手里的茶,起身道:“师父对小红那可算得上是比对我这个徒弟还上心,小红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定然不会轻易将小红还回来,如今我们直接去给他要鹤,他肯定不会给……”

“他要什么条件?”水深云截断玄止的话道。

玄止又是一呛,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水深云一把抓住他晃来晃去的手,沉声道:“只要能够让他将小红交还回来,他要什么我都能够替他找来。”

“……”玄止苦笑了一声,虽不明白水深云为何突然那样想见到小红,却仍是点头应了一声道:“好吧,既然如此你随我去见师父,只是他究竟会开出什么条件来,我也说不清楚。”

水深云自是点头答应,两人一路沿着狭窄山道往棋云山上行去,在走了大半日之后,总算是到了一处平台之上。这一出的平台比玄止那里要大了些,屋舍却要陈旧许多,想来是有了些许年头。

带着水深云穿过前面几处房屋,走到一间敞着大门的屋子之前,玄止压低了声音道:“师父便在这里面了。”

“嗯。”水深云点了头,抬步走进殿中。

在整个天界,水深云的身份并不算低,所以一直以来也未曾当真对谁恭敬过,而到了下界之后,水深云更是极少与人交流,平日里只与初晴一起窝在山中,过平静的日子。所以对于水深云来说,其实人间的许多东西,她都不懂。

比如人情世故。

所以水深云只是很寻常的踏进了殿中,而在那大殿的中间,那名叫做意清的老道还在半眯着眼睛在石像前打坐,而就在他的身旁,已经变得像一只鸭子一样的小红正无聊的喝着一旁杯中的茶水。

似是感觉到了有人靠近,那意清将眼皮微微撩起,瞥了水深云一眼,不禁笑了出来。

水深云停步在他的面前,沉吟片刻之后出声问道:“你为何而笑?”

意清摇头晃脑,先是抬眼看了水深云身后的玄止一眼,接着才道:“玄止,你先出去。”

玄止无奈的叹了一声,应道:“是。”便在他反身退出大殿之后,另一边的意清也终于站了起来,他缓步走到水深云的面前,语气有些随意的道:“任谁见了神仙,都会高兴成我这样。”

他这一句话,让水深云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

水深云从未在这人的面前用过任何神力,也没有表明过自己的身份,甚至连话也未曾说过几句,为何他便能够一眼道出她的身份?

“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修道者。”水深云道。

一旁的小红喝了一口茶,抬起头来,朝着两人咕咕叫了两声。

意清朝小红投去一眼,不禁一笑:“我仍是一个普通的修道者,只是比旁人多了一些不普通之处而已。若是神仙站在我的面前我都认不出来,我自然也没那个资格当棋云山的道宗宗主了。”

听到意清的话,水深云目中仍有异色,却总算是不再追究这个问题,只道:“我想要小红。”

“呃?”意清捏了一把胡须,脸色难得的僵了一瞬。

而站在一旁喝茶的小红,则是忽的立起了羽毛,扑打着翅膀朝着水深云冲了过来。只是它似乎忘了它本不能飞,不过刚一离开那方木桌,小红便直直摔到了地上。水深云见状上前俯身将它自地上拎起,放在了怀中。

感受着那只肥硕的幼鹤用头不断地蹭自己的手,水深云平静的对意清道:“我现在有事要带走这只鹤。”

神仙都开口了,意清自然不可能拒绝,他为难的抚了抚胡须,摇头道:“这……只是我将小红视为宝贝,仙子可千万莫要伤它性命,它看起来这般小,想来肉也不会太好吃……”

“幼鹤的肉才最是鲜嫩。”水深云认真回应道。

意清张了张口,看了小红一眼,迟疑着道:“只是它……它已经有好几十岁了,只是长得比较嫩而已……”

水深云神色怪异的看着意清,出声道:“我没说我要吃它的肉。”

“可……”

“我将它借去几日,待到打听到我想知道的事情之后,自会还你。”她这般说着,已转身往殿外走去,只余下意清若有所思看着水深云的背景沉吟不语。

走出大殿之后,水深云便看到了静静守在殿外一角的玄止,她抱着小红来到玄止面前,出声道:“小红已经带出来了,我们离开吧。”

玄止大步跟在她的身后往山下走去,口中却道:“竟是如此顺利?师父他没有出什么难题刁难你?没有多说什么话?”

水深云朝前走着,只淡淡道:“说了。”

“啊?他说什么了?你夺走小红他是不是不高兴了?”

水深云摇头:“他说鹤肉不好吃。”

“……啊?”

水深云并不清楚意清以一个凡人的身份,究竟是如何认出自己的身份的,她也不清楚意清这样做究竟有着什么目的,所以她自然不会将事情的真正经过告诉玄止,她只说了意清答应将小红借给自己,这便没了别的话。

回到住处之后,水深云一句话未说便抱着小红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将门窗紧闭起来,水深云这才回到房中桌旁,将小红放在桌上,出声问道:“你可知晓棋云山山顶之上的那处棋盘?”

听到水深云的这句话,原本蹦跶着打算去翻桌上一本古书的小红倏然停了下来,一双圆眼瞪得极大,却又像是听不懂水深云的话一般。

一路行了许久,水深云自然是知晓这只鹤有极高的灵性,她话音落下片刻,当即又道:“你若不肯说,我便只好将你送去做成一道菜了。”

那只肥硕的鹤当即拍打着翅膀跳了起来,对着水深云连连点头。

水深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很快接着问道:“棋云山那棋盘之上,住了一个神,可是?”

小红不大情愿的点了头。

“那个神的名字,叫做太枼?”

这一次,小红并未点头。

水深云蹙眉道:“不是太枼?”

小红亦是不曾有动作。

水深云低叹一声,接着道:“红烧鹤肉这道菜怎么样?”

“……”小红微弱的叫了两声,扇了扇翅膀,点头。

水深云微微勾起唇角,知晓自己并没有猜错。在那棋盘之上所存在的那个神,果真就是太枼,只是不知他身为上一任帝君,为何长久居住在这棋盘之上,而一直未曾再出现于世间。

然而这些皆不是水深云要关心的东西,她此时最想要解决的,仍是太枼最后留给她的三个要求。

与他喝茶闲谈,找到最好的雾山就月芽,这些对水深云来说并非难事,然而最后一件,却让她颇为疑惑,太枼说小红偷走了他重要的东西,然而太枼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小红又为何会偷走这东西,最重要的是,以他上一任帝君太枼的身份和力量,有什么东西不能够拿回来,为何非得让她去寻小红才能找回?

想到这里,水深云将目光再度投向小红。

小红缩了缩脖子,听水深云问出了这个问题:“太枼说你偷走了他的东西,你可愿将东西归还?”

小红摇头,朝着后面退了几步。

水深云神色微变,改口道:“或许你更喜欢清蒸鹤肉?”

小红抗议般的叫了一声,扑打着细弱的翅膀,水深云不禁觉得好笑,便伸手将小红给拎了起来。她并不打算继续这样问下去,既然知道了那个人的确就是太枼,也找到了小红,那么她只需要将小红带到太枼的面前,让太枼自己和小红交涉便好。

她这般想着,当即便捏起了法诀,片刻之后身影消失在了原地,而出现在了棋云山的山顶棋盘之上。

走到棋盘的中央,水深云抬眼看着四周缭绕云雾,大声道:“你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

水深云似乎永远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才叫客气。然而那太枼似乎也没有觉得水深云的语气有什么不妥,片刻之后,那太枼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水深云的面前,依旧是由一片白雾凝成,看不清面貌,只让人觉得神秘莫测。那人似乎朝着水深云手里拎着的鹤看了一眼,这才道:“你果然将它带来了,只是它从我这里偷走的东西呢?”

水深云探出手来,看着手里不断折腾着要逃脱的小红,道:“我已经将它带来,它偷走了你什么,你自己找它要便是了。”

“哈,这倒是好办法。”太枼身形一动,周身白雾骤然变得稀薄起来,他抬步到了水深云的近前,伸出手按住了水深云的手背。

太枼的身体并非实体,水深云这样被按着手背,竟觉出一阵冰凉来。

她抬眼看着太枼,涩声道:“这是?”

太枼似是朝着水深云笑了一下,水深云也看不真切,她只听到太枼声音低缓着道:“我来告诉你,这只鹤究竟偷走了我什么东西。”他这般说着,周身的雾气便似乎蔓延了开来,紧接着,水深云感觉自己被雾气所环绕,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切起来,就连手里拎着的鹤也突然之间消失不见。

随即,她听见了一个声音,像是自渺远的地方传来,又实实落入了耳中:“深云。”

这是初晴的声音。

第11章 这只神鹤

水深云闭上双眼,判断着那声音究竟从何处传来,然而那声音却又很快消失。

水深云将双眼睁开,却是不禁一怔。

初晴正站在她的面前。

他穿着一身灰白的衣裳,长发以木簪随意簪着,那模样就和一千多年前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时候一样。

“深云,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初晴脸上浮起笑窝,随手朝着水深云探出手来道:“将你手中的兔子给我吧。”

初晴的这些话,十分熟悉,水深云细细一想,当即明白了过来。她低下头朝自己怀中看去,正见自己怀中抱着一只极其柔弱的白兔,那兔子正瑟瑟缩在她的怀中,整个身体不停发着抖,看来尤为可怜。

一瞬之间,水深云完全明白了过来。

此情此情,并非是初晴当真回来了,而是她……回到了一千多年前,与初晴初遇的日子。

那一日她斩妖成功,正打算回到天界,却偶然在路边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兔子,她本欲施法治好那兔子,却被一旁坐在树下休息的初晴所看见。初晴走到了她的面前,问了她的名字,然后,对她伸出了手。

水深云循着记忆,将怀中的兔子递到了初晴的面前。她还记得那一天她第一次看到初晴,心里想的是,这个男子,生得真好看,比那天上的许多神仙还好看。然后她又想,这个凡人看起来十分有趣。所以她说了一句话:“它受伤了,你能替我将它治好吗?”

“我将它要过来,就是想替它治伤。”初晴浅浅一笑,转身回到了方才他所坐的那棵树下,接着开始自一旁行囊当中拿出伤药和绷带来,小心替那兔子包扎受伤的后腿。

水深云站在原地看着,不觉间扬起唇角笑了出来。

她记得,一千多年前的那个时候,她看着认真替兔子包扎伤口的初晴,想的是凡人果真无用,只需要一点神力便能够完成的事情,他们却非要花上那多的时间去解决。

然而,等到她看到那兔子睁开眼睛,用头去轻轻触碰初晴手掌的时候,她觉得她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与天上不一样的东西。

“它伤得并不重,它是你养的吗?”初晴抬起头来,对水深云笑道。

对着这个笑容,一千年前的水深云与一千年后的水深云,心中的想法是一样的,她想,这个人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好看到让人想要落泪。

“你怎么不说话?”初晴又问了一遍。

水深云摇头,说道:“它是我养的,可是它受伤了,我不会替它治伤,不会替它包扎。”水深云本想出声唤初晴的名字,对他说生离死别这么多年,她心中的所知所想。然而她毕竟只是在一场回忆之中,她只能循着从前发生的事情,说从前说过的话。

听到水深云的说法,初晴微蹙了眉道:“那么我告诉你要如何替它包扎好了。”

初晴将水深云给拉着坐在了树下,对她讲着包扎伤口的步骤,讲伤药的作用,两人一起鼓捣着包袱里的一堆伤药和白布,一直到许久之后,初晴才又问道:“你可弄清楚了?”

水深云摇头:“记不住。”

初晴失笑,却是耐心的又说了一遍,这才回头对水深云道:“很简单的,你可记住了?”

“还是不会。”水深云翘着唇角,摇头。

水深云还记得,当时她心中想的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如此有趣的凡人,自然要留下来与他多接触一番,看看这人是不是在不论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笑得出来,看他的脾气究竟有多好。

结果出乎水深云意料的是,初晴竟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而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姑娘了,这只兔子的伤势就由我来料理好了,待我将它身上的伤完全治好,再交还给姑娘,可好?”

水深云摇头,并未答应,只道:“兔子留在我这里,你每日来我这里替它包扎伤口。”

水深云本事故意这样说的,却没想到初晴当真是答应了下来。

这倒是让水深云有些意料不到,然而她这样说的后果便是,为了欺骗初晴,她在荒郊野外凭空变出了一间屋子来,顺手要编造了无数个关于自己身世的谎话,而同时,也耽误了回到天界的时间。

而水深云在人界,一住便是五年。在这五年里面,初晴从一开始的好脾气,变得开始有些偶尔与她拌嘴,到后来更是会恶劣的说一些不找边际的谎话来骗她。当时的她尚不明白,这个男子为何如此奇怪,脾气一直在改变。

水深云站在原地,看着面前初晴的身影渐渐消失,看到那一千多年的时间在自己的身旁化作流光一闪而逝,看到自己又回到了那一处纵横的棋盘之上,不禁落下了泪来。

当时她不明白,现在却是再明白不过了。初晴并非善变,并非换了性子,只是对她的情感有了改变而已。

越是亲近,便越是毫无顾忌,初晴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是一个脾气极好的人,但在亲近的人面前,却又是另一种样子。而水深云,更喜欢后来的初晴。

“你看到了什么?”面前依旧是巨大的棋盘,依旧是那看不清面目只染着满身白雾的太枼,他正拎着小红,对水深云低声问了出来。

水深云微微闭目,如实道:“我看到了一千多年前,我和初晴初识的一幕。”

面前的太枼似是顿住了身子,过了一会儿才又道:“初晴……”

听到这两个字自太枼的口中说出,水深云微微迟疑,低声问道:“为何给我看这个?”

太枼轻笑一声:“我在给你看答案,你不是问我,这只叫做小红的鹤究竟偷走了我什么东西么?方才我给你看的,就是它从我这里偷走的东西。”

这句话,水深云不明白。

方才她所看到的,不过是自己对于初晴的记忆,然而这些记忆一直都在她的脑中,小红又是如何偷走的……

想到这里,水深云忽的一怔。

她的记忆,的确一直都在自己的脑中,小红并未将它偷走。然而这一份记忆是属于两个人的,除了她水深云,初晴也有着这记忆。若说这记忆当真是被小红偷走,那么它所偷的,或许并不是属于水深云的那一份记忆,而是……初晴的记忆?

“为何小红的身上,会有初晴的记忆?”

太枼瞥了水深云一眼,悠悠道:“从我这里偷走的。”

水深云将视线凝在太枼的身上,原本波澜不惊的双眼此刻满是疑问。

太枼轻拂衣袖,他的身体本无实体,只由着白雾凝成,此时他一动,便是翩翩雾气涌动。他似有深意的说了一句:“你想问初晴的记忆为何会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