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定陡然一怔,不解的是殿主这句话的意思,也是这一千二百年的期限。
就在他惊疑之际,殿主忽而抬手,一把扣住了云定手腕。
云定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带着他往前扑去,还未及动作,便已经跌到了殿主的座前,殿主长袖挥扫,云定感觉到淡淡地幽香随那袖风而来,一阵古怪的恍惚之后,一道冰凉的指意已经触及了他的眉心。
强大的妖力瞬时自眉心灌入,云定捂着额头闷哼一声,瞬时觉得体内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又少了些什么东西,空空落落的,让他不觉满心茫然。待得适应这一瞬的变化之后,他才终于撑着身子重新站了起来,艰难地抬眼往前方殿主望去。
殿主收回手,居高临下看着云定:“你身上被我下了咒印,狐族你就不用回去了,替我办事,你便不会死。若让我发觉你有异心,那么……”
“我有许多方法让你后悔莫及。”
云定明白了殿主的意思,然而心中却痛苦万分,他原本想过来到烛明殿后被人擒住的下场,他对此并不担心,因为不论如何,他都能够想办法逃出去。
然而烛明殿的手段显然比他所想的还要可怖万分,他未曾料到,殿主会在他的身上下了这样一个咒印。
云定心中挣扎起来,他沉默的看着殿主,想要挪动脚步往外走去,却慑于殿主的神色,未能挪动半分。
这日之后,云定消沉了几天,也有无数次想要不顾身上的咒印离开烛明殿,但每每接触到殿主的眼神,云定便又绝望的打消了这个念头,殿主的身上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力,让他无法再生出更多的念头。云定虽依旧待在烛明殿中,但却又无时无刻不想要逃离此地,逃离那个深不可测的烛明殿主。然而让他最痛苦的是,他不能离开。
他不能死,他还有一些事没有做,还有个人没有见,自然不能够死在这个地方。
就这般过了几日,云定依然无法逃离烛明殿,只得忍气吞声跟在殿主的身侧,而也在这样的几日之后,殿主交给了他来到烛明殿之后的第一个正经任务。
——前往千山岭,调查一桩奇事。

听木山。
自那日与南渊说开之后,香亭与南渊又恢复了从前那般的关系,香亭在山上无聊,总会往南渊那里跑,看她种的花长高了长漂亮了,总会十分得意,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终于在某一天,香亭与南渊在花圃里闲谈的时候,一道笑声自门外传来,然后白须白髯的老者拄着拐走了进来。
见那老者到来,香亭微有些惊讶,随即便是一喜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来的人看来不过是个寻常老者,事实上却是妖界四大势力当中听木山的主人,神木尊者。
神木尊者笑了笑,没有立即回应香亭的问题,只是将视线落在了南渊的身上。
南渊与之对视,当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师父是来见我的。”
“不错。”神木尊者转身往院中石桌走去,径自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将拐杖放在一旁,笑问道:“南渊,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八百年。”南渊未曾迟疑,立即便回答道。
神木尊者不禁多看了对方一眼,能够如此准确的说出这个数字,代表着她一直在数着日子,也代表着,她的心思从来不属于这里。
神木尊者摇了摇头,轻叹道:“你想出去?”
南渊低声道:“外面不如听木山来得安宁,我在这里住得很习惯,我只是在担心清时。”
清时,便是南渊当初捡到的那个孩子的名字。
“你弟弟如今应当还在鲛人族中。”神木尊者笑了笑,只是笑意很快凝了下来,有些认真的盯着南渊看到,“你不必太过担心。”
南渊笑了笑:“师父一诺千金,南渊自然不担心,师父还没有说,这次来找我是为什么。”
神木尊者沉默片刻,终于道:“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出手。”
南渊似乎没有料到神木尊者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她目光微动,神情似乎认真了些,开口问道:“师尊所为何事?”
神木尊者语声微顿,似乎在斟酌应当如何开口,片刻后,他道:“你应该知道千山岭。”
南渊点头,并未有惊奇,就如同如今许多人都知道赤追的传说一般,千山岭当中也有一个传说,那个传说比赤追的传说更为久远,可以追溯到五千年前。
妖界有四大势力,如今相安无事,当初却是争斗连连,五千多年前四族在千山岭中发生过一次大战,而这次大战也引来了不小的祸患,千山岭地底煞气被引出,险些引来妖界的灭界之灾,而当初的狐族大将九原在危急时刻出手,以一己之力封印整个祸患,也封印了整座千山岭。
千山岭从此密布瘴气,无人再能出入,也无人再能知晓其中发生了什么,当初四族的数万人马与那封印祸患的九原大将军也再未出现过,一直到现在。
“千山岭与世隔绝早有五千年,但如今却有妖物窜出,我想其中必有古怪,所以需要让人前去查探一番,并将当初开启封印的九原大将军带回来。”神木尊者缓缓道来,“只是那里危机重重,绝非普通妖类能够进入,我们四大势力之人皆要镇守于此无法前去,我与狐王相议之下,能够担此重任的,唯有……”
说到此处,神木尊者将目光落在了南渊的身上。
南渊目中依旧含着笑意,只是到此时才开口问道:“师父当初留我在听木山,如今又让我下山,便不担心我离开么?”
神木尊者笑了笑,摇头道:“我不知你当初为何会做出那般事情,但如今你是我的弟子,你是如何模样,我看得再清楚不过。”话音落下,神木尊者复又道,“当初我以两千年之期困你至此,如今想来已经不需这般。此番将九原大将军自千山岭带回之后,你便自由了。”
这番话让南渊神情终于有了变化,她认真看着神木尊者,眼底许多种情绪纷然而过,最终都化为沉寂。然后她轻轻颔首,应道:“多谢师父。”


第五章

如传说中一般,千山岭是一个十分凶险的地方,自五千多年前四族在此大战之后,此地便成为了整个妖界公认的禁地,也曾有许多人大着胆子往这里来,却从此有去无回。
若非有着绝对高强的实力,绝无自此地生还而出的可能。然而拥有着实力的人,却多是各族首领,也绝不会冒险往此处前来。所以这样多年过去,依然没人能够探明如今的千山岭之中究竟存在着什么,又发生了什么。
云定觉得烛明殿的殿主大概是不打算给他活路,所以才安排他来了这样一个地方。
看着前方浓雾弥漫的山林,云定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迈出了步子。
不管前面有什么东西,总要看过了再说。
云定在心中替自己鼓足了气,随之拨开前方茂密的树丛,往山岭更深之处走去。千山岭四周全是浓雾,所能够看清的不过前方数尺距离而已,四周安静无比,云定在其中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发觉自己已经再辨不清来时的方向。
他神情维便,低头看着自己指间戴着的戒指,稍稍定了定心,他早知会有这般情形,所以事先戴上了狐族的法器,预先将另一个法器埋在了出口处,只要待要离开的时候,只要循着戒指所指的方向而去,便能够找到出路。
将心一定,云定接着往前,却觉得此处深幽无比,来去景色永远没有变化,除了幽静异常,似乎也并未有太多的不对。
想到此处,云定微微蹙眉,却是不禁定住了脚步。
他终于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一路走来他心中都在紧张着,生怕遇到什么东西,然而走了许久,却是什么都没遇到,他心中也不禁稍稍松懈。但直到此时他才记起,越是什么都没有遇到,才越是古怪。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皆可修炼成妖,在他们妖界当中,不管走在何处,总能见到修炼成形的,或是刚刚开化的小妖所存在的痕迹,然而在这个地方却是不同。
整个千山岭中,没有一个活物。没有虫鸣鸟叫,甚至连四周的花草树木也是没有灵性的。
为何会是这个样子?
想清此节,云定后辈倏地一凉,只觉得自己仿若置身于一片巨大的坟地当中,四周是所有生灵的残留躯壳,千里之内,唯有他一人存在。
这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体验,云定加快了脚步,想要早点结束这一次的查探,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就在他抬步欲往后退去之际,一道脚步声自不远处的浓雾之后响了过来。
那脚步声所向的方向,正是他所在的地方。
云定浑身僵硬,死死盯着前方,像是想要透过那层浓雾与厚重的枝叶看清前方的情形,他在这林中穿行许久也未曾遇到过除自己之外的存在,如今这寂静如死的地方突然之间多了个声音,他却不知究竟应该是喜是忧了。
僵持片刻,便在云定还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那脚步声已经到了眼前。
云定睁大眼睛望去,便见一道身影自迷雾中穿出,仿若一瞬之间清晰在了他的眼前。
出人意料的是,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女子,这女子自翠色山林的迷雾里走出,碧叶缀于她身侧,白雾浮于她身前,她便像是破开林雾的一道亮色,让整个死寂的山林瞬间鲜活起来。
云定怔怔看着这女子,一时间竟忘记了反应。
直到那女子来到云定身前,试探着问道:“此处便是千山岭?”
听得女子的话,云定又是一怔,喃喃问道:“你不是千山岭的人?”
两人对话之间,已各自明白了眼前的情形。

那突然出现的女子,便是自听木山赶来的南渊,她答应神木尊者的要求之后,便立即往千山岭赶来,只是她对此地并不熟悉,一直到进入许久之后,却依然未曾查到分毫有用的线索,直到她遇见了云定。
两个人见面之后,都明白了对方也是前来寻找线索的,这山谷中本也再没有别的活物,两人便干脆结伴同行,一道往山岭深处走去。
只是走了一路,却依然未曾见到任何特异之处,整个千山岭不知究竟有多大,走了许久也见不到头,两人虽有妖力在身不至饥饿,却仍需要休息,最后到底是云定撑不住了,禁不住扭头对身旁的南渊道:“姑娘,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南渊一路未曾言语,听见云定此言,当即也点头笑道:“好,正好我也累了。”
云定看着南渊的模样,丝毫没从对方的身上看出疲累,便也知道南渊是为了照顾自己的体力,他想到自己体力竟连一个姑娘也比不过,心中不禁又有些惭愧,便在一旁寻了一处地方坐下,随口找了些话道:“姑娘也是被迫来这里调查的么?”
南渊正在低头观察着此处的花草,听见云定的话,当即回头不解的问道:“被迫?”
云定认真点了点头,目带犹疑的看了看四周,苦着脸道:“这个鬼地方根本不是寻常人该来的,进来以后也是九死一生,要不是被人逼着,谁会往这里跑?”
听得这话,南渊终于明白了过来,她转而问道:“公子是被人逼迫才会来到此处?”
云定对于南渊的印象极好,好不容易在这个地方有个能说话的人,也没有什么心思隐瞒,很快便点头道:“是啊,我被一个阴险狡诈的家伙下了咒印在身,必须听从他的吩咐办事,他要我来千山岭调查此处的异状,我若是不来,便是死路一条了。”
说起此事,云定心中又是一阵沮丧,想到自己接下来不知道能否走出千山岭,想到走出千山岭之后还要接着替烛明殿殿主卖命,便不禁觉得一阵无奈悲凉。
南渊在旁静静听着,到此时终于出声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事情总会迎刃而解的。”
云定连连摇头,想到那烛明殿殿主的模样,忍不住心头又是一颤,道:“恐怕是没办法了,姑娘你是没见过那个家伙,他看谁都不是看活人的眼神,我听说他从前杀了不少人,捉了人还会严刑拷问,我在那里待了几个月,每次见到他都觉得浑身不舒服。”
想起烛明殿里的日子,云定面色微变,摇了摇头冲淡了些回忆,转而叹道:“现在想想,在这山岭里待着恐怕也比待在那家伙身边好。”
南渊正欲开口再说什么,云定却自己先逃避了这个话题,转而看向南渊,欲言又止道:“姑娘还没说,你又是被谁逼迫来这里的?”
“我不是被逼无奈。”南渊笑道,“我是自己要来的。”
云定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他迟疑的看着南渊,想要询问些什么,南渊却自己先道:“我是为了一个人来的,我与那人分别许久,只要将这里的事情调查清楚,我便能再见到他。”
云定顿时明白了过来,只是心中隐隐有些异样,他试探着问道:“喜欢的人?”
南渊微怔,旋即笑道:“我弟弟。”
云定知道自己误会了,连忙摆手,尴尬的笑了笑,旋即站起身道:“休息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姑娘我们继续走吧。”
南渊轻轻颔首,结束了这短暂的休息时间,两人再度往前而去。
与先前漫长的路程不同,这次两人走了不多时,眼前的雾气便似乎更加浓厚了,四周的景致也渐渐有了改变,树木越来越稀疏,脚下原本铺满落叶的松软草地也渐渐变得坚硬起来,两人心中同时有了判断,知晓他们应是离开了树林,但却并未离开此处山岭。他们一路前来未曾遇到任何活物,却不代表着这千山岭里面不会有活物,或许他们接下来将要看到的,才是真正的千山岭。
四周看来莫名显得诡异起来,云定心中不禁一阵紧张,想了想干脆开了口,靠着与身旁的人说话来消除这心中的紧张。
云定喃喃道:“对了,我叫云定,来自狐族,我还没有问过姑娘的名字。”
南渊原本正凝神看着前方,想要分辨此时他们的所在,如今听云定开口相问,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目光依旧注视着前方,口中简洁的应道:“我叫南渊。”
云定恍然,低声道:“南渊姑娘……”
云定的话音,至此骤然止住。
然后他面色大变,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往南渊望去:“你……你就是南渊?!”
就在同时,一阵剧烈的狂风蓦然从旁席卷而出,浓雾未曾散去,反而越加浓厚,在两人之间隔绝开来,一片天昏地暗之间,视线中已经不见对方身影。

第六章

待得能看清眼前情境之时,云定才发觉四周的迷雾都已经消失,然而同样随之消失的,还有原本与他同行的南渊。
想起南渊的身份,云定不禁又是一阵心惊,他原本以为对方不过是个普通小妖,谁想到那竟是一个名震妖界的凶兽,当年赤追的名字,没有人提起不是胆战心惊。然而如今出现在他面前的南渊,为何又与传言当中完全不同?
云定不知南渊究竟去了何处,不过现在也不是他担心南渊的时候,因为此时他更担心自己的安危。
他发觉自己此时正在一处乱石林中,四周耸立着大大小小的岩石堆,这些石头都堆作了古怪的形状,不知究竟是某种阵法还是本就如此。云定小心翼翼踏出一步,往前走去,却不想脚底刚落在那石头上,便觉脚下微动,那石头……竟似并非真正的石头。
云定大惊后退,当即往那脚下的石块看去,便见眼前石林里的石块纷纷颤动起来,无数黑气自其中蹿出,犹如长蛇盘旋而上,自空中往云定猛然袭来!
先前这千山岭寂静如死,谁能够料到如今竟会碰到这样的事情,他来不及反应,只能狼狈闪躲。然而面前整片乱石林皆是这般,无数黑气布满四周,云定纵然想躲,却是根本无处可躲!
便在云定慌乱之际,一道灿然紫芒从天而降,笼罩于云定周身,顷刻之间隔绝黑气,将云定护于其中。
云定面色再变,看着那些黑气在接触到紫芒后当即犹如被火焰灼烫一般往后退去,原本提着的心才终于稍稍放下。
有人来救他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然而好心来救他的人又是谁?难道是南渊?
他连忙回头往四周看去,然而一看之下却是险些背过气去,就在他身后不远之处,的确是站着一个人,此人一手执剑,凛然注视着远处迷乱的黑气,应当便是方才出手救他之人。
然而对于这个人的到来,云定却不是这般欣喜。
他盯着烛明殿殿主手中的剑看了半晌,终于找回了声音,涩然道:“你不是派我前来调查么……你怎么会亲自过来?”
如果可以,云定实在不想见到此人,每次接触到此人的视线,就如同浑身被浸在冰窖里一般,实在不怎么舒服。
然而烛明殿殿主丝毫不知晓他的想法,他收回手中之剑,睨了云定一眼道:“我若不管,你死定了。”他说完这话,便再不看云定,只转身往那些乱石阵与漫天的黑气中走去。
云定跟在对方身后,不满的皱眉道:“既然知道我办不成此事,为什么还让我来?”
“若我亲自前来,这群邪物还敢出来么?”殿主不带情绪的回应一句,目光却落在那群黑气身上,那些黑气仿佛对于殿主略有忌惮,纷纷后退不敢往前。
云定终于明白了殿主的意思,心中更是不悦:“你拿我来作饵?!”
“是。”殿主没有否认,说完这话又毫不客气的反问一句道,“你还有别的作用?”
云定气急:“你!”
他瞪着对方僵立半晌,然后颓然的发现,自己好像的确找不出话来反驳对方,憋了半晌过后……他更生气了。
殿主没有给他生气的机会,当即将剑鞘塞到了云定的手里,淡声道:“拿好,站远点。”
云定还未回过神来,捧着殿主递过来的剑,抬眸便见殿主只身往黑气的包围中走去,云定不担心殿主的死活,却担心自己能不能出去,他连忙道:“你一个人能对付么?”
殿主抽空回头看了云定一眼,虽未开口,但云定却也分辨了出来。那眼神里面,满是不悦。
云定意识到自己的担心似乎显得有些多余,他往旁边挪了挪,看着不远处殿主的出手,才发觉自己方才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天真。殿主的实力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可怕许多,云定曾见过狐王出手,也曾见过不少高手的战斗,如今见殿主这般随意出剑,便将那群黑气斩得七零八落,才发觉对方的实力之强,恐怕早已经到了这妖界罕有的地步。
难怪烛明殿能够在短短的几百年间成为妖界的第五大势力。
云定心中惊讶,又忍不住皱起眉头,他实在无法判断这殿主的来历,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多少年岁,才能够有这般修为。
想到此处,云定突然又想起了南渊。
方才他与南渊走散,还不知对方如今究竟在何处,而他当初曾在殿主的阁楼中见过南渊的名字,殿主与那南渊究竟又有什么关系?
云定心中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因为就在这时,一支羽箭突然破开黑气,往石阵中穿行而来,堪堪擦过殿主的衣袂,铿然一声没入一侧巨石之上。
这一支羽箭来势极强,仿若九天上星辰忽落,惊起尘沙纷然。
瞬时之间,整个乱石阵都静了下来。黑气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可怖的气息,开始不断躁动起来,尖啸着化作了更为凌厉的攻势往殿主袭去。
然而原本犹如秋风斩落叶一般轻松对付着那些黑气的殿主,此时却突然停下了动作,只是怔怔望着那没入石中的羽箭。
黑气不住靠近,狂浪般的攻势铺天盖地而来,然而殿主却好似忘记了动作,只轻轻抬手,触碰着那露在石外的一截尾羽,旋即抬眸往这箭所射来的方向望去。
黑气被那羽箭刺穿一个不大不小的裂口,而一道身影便自其中走了出来。
来的人正是南渊。
云定抱着剑鞘站得老远,下一刻,他看到了叫他几乎不敢相信的一幕。
那些狂暴的黑气漫无目的的攻击着周围的一切活物,而殿主动也不动站在原地,手臂当即便被划伤了一道口子,殿主却是不闪不避,甚至似乎连疼痛也感觉不到,只将视线牢牢锁在南渊的身上。原本冷静漠然得叫云定心中恐惧的男子,此时竟像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备,露出几分疲惫过后的笑意,他看着南渊,轻声唤道:“姐姐。”
而另一方,在云定面前一直温柔沉静的女子,却是在看到殿主受伤的手臂之后,顿时沉下了脸色。她没有像殿主那般有空开口说话,当即扬手便又是三道弓矢射出,每一道皆是惊天动地,这乱石林当即剧烈颤动起来,三道轰然重响过后,四周烟尘渐渐弥散开来,黑气顿时消失无踪,再不复存,而待烟尘过后,空荡的石林空地当中,只剩下南渊二人。
南渊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殿主的面前,久别重逢,她没有闲心去叙旧,只是心疼的看着眼前人手臂上的伤口,轻声训道:“这么久了,怎么还是照顾不好自己?”
殿主右手的伤口已经渗出了鲜血,他却恍若不觉,只是微垂着眼,认真注视着南渊的容颜,良久才又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道:“姐姐。”
南渊还在盯着他的伤口,蹙眉道:“也不知道这些妖物身上有没有邪气,你这伤口要赶紧治好才行,你现在不是应该在鲛人族么,他们怎么会让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你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