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猜测着那人的身份,唐非意轻轻咳了一声,开口询问道:“云前辈?”

墙角的人听到唐非意的这一声轻唤,突然有了反应,他朝着唐非意转过头来,一双黑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后者,喉中发出了几声没有意义的呜咽。唐非意见他此番动作,立即明白了这人的确就是之前在瀑布山洞处失去踪迹的云宿,只是不知为何他会在这个地方。

唐非意状似不经意的朝左右看了看,房中的摆设就如同一般的人家一样,桌上还摆着一副碗筷,还有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无论从何处看来,这个屋子都像是只住了唐非意和云宿两人。唐非意又看了门窗一眼,大门是闭合着的,而窗户却是开着,从打开着的窗口朝外面看去,分明可以看清窗外是一片空旷,微见白雾缭绕,而在稍远之处,才能看清有几棵树郁郁葱葱伸展着枝叶。若唐非意没有判断错,他们此时并不是在城镇之中,更像是……在一处山上。

若这处当真只有唐非意和云宿两个人的话,那么救了唐非意的人,极有可能便是云宿了。而如果当真是这样,那么救唐非意的肯定不会是一个疯疯癫癫的云宿,他很有可能已经恢复了意识。

下了这种判断,唐非意再一次看向云宿,沉吟片刻才恭敬道:“敢问可是云前辈救了在下?”

云宿没有回答唐非意的问题,他双眸一眨不眨的晃了晃脑袋,既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他缓缓站了起来,朝着唐非意所在的那张床走了过去。唐非意看他动作,忍不住微微蹙眉,从云宿的动作来看,他仍是疯癫着的。

唐非意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的猜想,难道云宿当真未曾恢复神智?那么救他的人也不是云宿?难道这里另有其人?

唐非意的猜测没能继续进行下去,因为下一刻云宿突然加快了动作,几步冲到了唐非意的床前,朝着他发出了沉闷的吼声:“你!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小辞呢?小辞去哪里了?!”

听到云宿的怒喊,唐非意心下一沉,立即想到了之前在山洞里发生的事情。若他没有记错,疯狂起来的云宿是个十分冲动的人,而他一旦冲动起来,就会开始动手拍人。

果然不出唐非意所料,下一刻,云宿便抬起了右手,怒目瞪着唐非意,一掌朝着他重重拍了过来。唐非意早又警觉,虽然身体仍是无力,却勉力撑着床沿朝着另一边侧过身子,段疑一掌拍空,落到了床板上,整张床骤然便四分五裂开来,而坐在床上的唐非意毫无意外的也跟着跌了下来,摔落在一地的木屑当中,其中有几片木屑飞溅起来,划破了他手上的皮肤。

唐非意来不及管手上细小的口子,依旧紧紧盯着面前的云宿,云宿一掌不中,接着又是一手抬起,对准唐非意的天灵便要拍下去,唐非意无法移动,便自身侧随意捞起了一块尖锐的木块,打算即使是没有胜算也要同云宿一拼。然而不知究竟是为何,云宿那一掌并没有再拍下来,他突然两手抱住头,痛苦的嘶喊了一声。这一声所含威势极其可怖,唐非意坐在一堆碎木块之中,只觉得内腑难受无比,其痛苦竟不输于之前毒发时候的情况,而他身旁的木块都纷纷颤动了起来,而桌上的一个青瓷小碗亦是承受不住这夹带着内力的一声大吼而砰然碎裂开来。

好在随着这瓷碗碎裂的声音,云宿的吼声也终于停了下来,他安静下来,紧紧盯住唐非意,抱着头的双手更加用力,将十指都插进了一头乱发之中。

唐非意不顾体内被这一阵吼声牵引出来的伤势,直直与云宿对视。

一阵静默之后,云宿突然惊叫一声,双眸之中透出了一丝惊恐,很快转过身撞开房门冲了出去,身影转瞬便消失在了一片熹微的雾气当中。

而唐非意依旧坐在原处,一直到云宿的身影和脚步声都完全消失,才终于缓了一口气,松开了一直捏着木屑的右手。

手上一阵疼痛,唐非意低头看去,才发现掌心多了几道伤口,正往外渗着血。唐非意自嘲的笑了一声,心道自己的身上的毒伤也不知是否当真痊愈了,如今虽然没有死成,却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还和神智不清的云宿待在一起,也不知究竟是幸事还是不幸。而云小辞去寻了牧云崖之主要解药,也不知究竟有没有性命危险。

唐非意这般想着,知道自己此时关心再多亦是徒劳,当务之急只能是先恢复好力气,弄清楚现在的情况。云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又会不会再朝他发疯一次。

因着这些考虑,唐非意很快撕了自己的衣摆随意包扎了一下手掌,接着又扶着墙尝试站起来,但他才刚醒过来,身上没什么力气,试了许久也不过只能摇摇晃晃的站那么片刻而已,要想走动,仍是没有办法。

颓然重新跌坐回地上,唐非意想想干脆放弃了动作,只静静坐着等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不管究竟是不是云宿救了他,既然对方将他千辛万苦从鬼门关拉回来,又带到这里来,便一定不会让他那么容易再死过去。与其自己想办法活下去,倒不如坐着等看对方要怎么样救他。

这样想着,唐非意心中仅剩的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了,不知不觉便靠着墙壁又睡了过去。

入夜之后,唐非意被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吵醒,他睁开双眸,看着面前的一片黑暗,轻轻问了一句:“是谁?”他说这话的同时,已经抓住了身旁的一片尖锐木块,打算待看清楚情况之后再决定是否出手。

发出脚步声的那人并没有立即回应唐非意的话,而是沉默着到了屋中唯一的一张木桌之前,接着便是一阵窸窣声,唐非意只觉得眼前突然一亮,他稍稍侧开头,等习惯了亮光之后再回头,便看桌上的一盏油灯已经让人点亮,而那桌子的旁边,赫然站着一个人,一个十分高大,全身看起来狼狈不堪的人。

“云前辈?”唐非意语气中稍带了一丝诧异。

他的诧异,是因为他看出了此时的云宿与白日里所见云宿的不同。白日里见到的云宿,眸光浑浊,口中只有胡言乱语,分明是神志不清的模样。然而现在的云宿,虽衣衫依旧凌乱不堪,但一双眼睛却是湛然清澈,神情亦是十分冷静,再不见那股疯癫之意。

云宿凝目认真看了唐非意片刻,突地爽朗一笑,挑眉道:“看起来你恢复得不错,刚醒过来不久,便已经有与我一搏的力气了。”他说着这话,目光已落到了唐非意的右手之上。

唐非意不动声色的松开了右手紧紧捏着的尖锐木块,淡淡笑道:“看来果真是云前辈你救了我。”他神色稍稍一肃,突然朝云宿拱手道:“唐非意多谢云前辈救命之恩。”

“有什么好谢的,是我害你毒伤发作,救你也不过是弥补我之前的过失罢了。”云宿随意说了一句,跨过地上的碎屑来到了唐非意的面前,颇有些可惜的看着那四分五裂的木床摇了摇头:“我白日里神智有些不清,险些伤了你。”

唐非意沉吟片刻,低声问道:“前辈你白日里神智不清……?”

云宿毫不迟疑的点头应道:“不错,不过你不用担心,晚上我是清醒的。”他看唐非意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声,摆手道:“你可有力气起来?我将你扶到椅上坐会儿吧,床不能用了,我只能打扫一下将被褥铺在地上了,你不会睡不惯吧?”

唐非意下意识的要点头,但见云宿目光灼灼,不由迟疑了片刻,摇头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睡哪里都可以。”

云宿满意的“嗯”了一声,一言不发的将唐非意扶起来,唐非意腿上没有力气,云宿便几乎是半扶半提的将他给扔到了椅上,接着开始收拾地上那床的残骸,一直捣弄了许久,才终于将床给铺好。唐非意在一旁看他一会儿从被褥里拍出一捧灰来,一会儿从床边捻起几只虫扔出去,忍不住微白了面色:“云前辈,若我睡床,你睡何处?”

“我自然是睡椅子上了。”云宿轻笑一声道。

唐非意闻言暗暗抓住了座下的椅子,摇头看似平静的道:“椅子还是让晚辈来睡好了,前辈你睡床吧。”

“你这小子,当真有几分意思。”云宿“嘿”了一声,拍去手上灰尘,颇有几分兴致的道:“难怪我家小辞会看上你。”

这句话换得了唐非意的一怔:“前辈知晓我与小辞的事情?”他之前一直都唤云小辞作“云盟主”,此时跟着云宿唤出了“小辞”二字,却也不自知。

“小辞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不知道?”云宿脸上漾起一抹笑,正打算再说下去,突然面色一肃道:“我险些忘了,三更将至,你身上的毒还未祛尽,我还得再运功替你抵抗毒性。”他这般说着,又起身到了唐非意的身后,手掌挨在他的身后,内力源源不断的涌入了唐非意的身体。

 

 

 

第40章 八角塔
云宿果然没有说错,三更之后,唐非意体内的毒伤再一次发作起来,只是因为有着云宿的功力护体,那毒伤的发作并没有从前那般痛苦。也不知究竟是过了多久,唐非意只觉得痛楚缓了过来,而云宿也缓缓收了手。唐非意安静看着云宿,等着他作出解释,云宿了然一笑,摆手道:“这毒没什么了不得,二十多年前牧云崖的人就用这毒对付过我了。”他“嘿”了一声,接着又道:“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人也没有长进,还在用这种毒。”

在云宿的解释之下,唐非意才明白,原来在二十多年前云宿便曾经中过相同的毒,那时候他得一名高人相助,修习了一种能够化解这种毒性的功力,这才活了下来。而听了云宿的意思,唐非意立即也明白了过来,云宿特地将自己从霁月山庄带出来,恐怕是有意要将这种功法传授给自己。

果然,下一刻云宿便笑道:“这功法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过是能够化解一些毒性,强健一下身体而已,今日你中了这毒,我便将这功法传授与你吧。”

见云宿脸上认真的神色,唐非意知晓他是当真想要替这功法选一个继承人,而既然他挑中了自己,自己便没有道理拒绝。点了点头,唐非意应道:“多谢前辈。”

云宿含笑摇了摇头,很快将功法的口诀传授给了唐非意,唐非意听得十分认真,并将其一一记在心中。说完了功法口诀,云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对唐非意道:“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叫做亭山,是当初我开始出现疯癫症状之后,小辞为了躲避武林中人的追杀,带我隐居的地方。”

听到云宿的说法,唐非意不禁又朝四周看了看,口中问道:“小辞也在这里住过?”

“那是自然,当初小辞才几岁,带着我在这里住,每日照顾我,替我做饭洗衣……唉,当真是委屈她了。她从前性子活泼,就爱满山跑,如今却只肯呆在霁月山庄里面忙武林上的事情,每天也不笑一笑,说到底还是我害的。”云宿颇为感慨的叹了一声,又抬手碰了碰唐非意,有意道:“当初我被关在霁月山庄外面的山洞里,小辞经常晚上来看我,都跟我说起你。”

唐非意闻言一怔,当即问道:“她说我什么了?”

“记不清了,反正全是好话。”云宿摆手道。

唐非意立刻没了言语,想着或许云宿知道他与云小辞的关系,应该就是在那时候了。

他本以为这个话说到这里就结束了,谁想云宿过了一会儿又道:“小辞这么多年与我说话都没笑过了,但唯有说起你,她会笑。”

听到这里,唐非意纵使再能忍也忍不住了,他认真的看着云宿道:“敢问前辈,小辞他都说了我什么?”

“你真想知道?”云宿瞪着唐非意,低低咳了几声,这才缓缓道:“她说‘今日唐公子又跟玄春下了一下午的棋,我路过的时候去看了看,玄春输了气得不行,却不知他其实只差一步就能掰回一局了。’”

言下之意,便是说唐非意的棋力也不怎么样,只是险险能压住宫玄春罢了。

唐非意听得低咳一声,转头道:“还有呢?”

“她还说‘今日唐公子没来教玄春武功,我以为他出事了,便去他住处寻他,却没想到他是在屋中睡过了。’”

唐非意面色坦然不变,好似云宿说的人并不是自己,他一面暗暗想着自己今后绝不能再同宫玄春下棋了,一面接着问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笑着?”

“是啊,这么多年了很少见她笑得这样开心。”云宿挑眉道,“我一直未曾见过你,还以为你是个粗枝大叶不修边幅的人,谁知一见之下才发现你生得还不错,也算是配得上我女儿。”

唐非意对云宿那“不修边幅”的评价很是不满,但却又不能反驳,只能低头听着,一直到最后云宿说得累了,这才笑道:“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先休息吧,我白日的时候神智有些不清,你记着千万不要唤我的名字,否则我极有可能伤到你。”

唐非意点头应下,随即回忆起这几次碰面,云宿的确都是在他唤出了他的名字之后才动手的。

接下来唐非意很快靠在椅上睡着了,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近晌午,他饿得头晕,却也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自己撑着到了屋外,随意摘了些果子回来,一言不发的分了一些给墙角神智不清的云宿,自己又吃了一些。到了晚上,云宿果然又恢复了神智,熬了些药,还顺手煮了些东西给唐非意吃,只是那味道实在非常人所能忍受。两人便这样待在亭山之上,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子,某天唐非意终于能够不靠任何支撑站起来并走几步了,而他恢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阻止云宿继续煮东西,自己揽下了做饭的差事。

然而,从来都被听风亭众人照顾得很好的唐非意,从前也是没有碰过锅碗瓢盆的,所以他做出来的东西,也很难吃。

就这样两个大男人在山上的木屋之中住了整整两个月,期间唐非意也提出过要回到霁月山庄去找云小辞,但云宿却是不允,只说唐非意的毒伤还未祛尽,且之前受过太多伤一直未曾调养好,这般下山,非但之前的调养都白费了,还容易落下病根。唐非意无奈之下,只得继续留在山上吃那种几乎让人难以下咽的食物。

好在两个月之后的某一天,云宿终于松了口,说唐非意的伤再养三日便差不多全好了,到那时就可以下山了。而因为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激动人心,所以唐非意又将云宿自山上猎来的野鸡给烤成了难以名状的黑块。

就这样,第二天云宿便一个人留了书信,在唐非意清晨还未醒来的时候悄悄离开了亭山。书信中云宿只让唐非意好生照顾云小辞,并未留下别的什么,唐非意没办法判断云宿究竟去了哪里,但也能够猜想得到他之身离开应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便也就随他去了。在山上又待了一天,唐非意终于难以熬过第三天,收拾了东西下了山,到了离亭山最近的嵩州城中。

在山上,唐非意所穿的衣服都是云宿以前留在那木屋之中的,而云宿喜欢穿的都是二十多年前侠客之间所盛行的短襟衫子,穿这样的衣服虽然能够让人在动手的时候动作敏捷,但实在是不大好看。所以在下山之后,唐非意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买了一身翩翩然的广袖长衫换上。随意找了个客栈收拾好一身行头,唐非意自客栈二楼房间当中走出,打算雇一辆马车回到弗州霁月山庄当中,却不经意间听见楼下座中有人正议论着与无忧谷有关的事情。

“你们听说了吗,无忧谷已经放出话来了,说是一定要将云盟主给除去。”

“云盟主武功那么厉害,他们怎么可能杀得了?”

对话当中出现了云小辞的名字,唐非意当即一怔,来到栏杆之前,静静听着下方的谈话。

先前说话的那两人又继续道:“若是一对一,别说无忧谷,这天下也没几个人是云盟主的对手,只是啊……我听人说无忧谷这次派出了谷中身份武功皆是不凡的三名杀手,究竟盟主是不是这三个人的对手……也说不定。”

另一人道:“这……对方分明就是以数量取胜,盟主怎的就不找人来相助?”

“你忘了九天之前的事情?盟主查出了嵩州城里有无忧谷的人,立即便赶了过来,手刃了几十名无忧谷的妖人,只留下了一人的性命,让他回去通报谷主,说是要只身在嵩州城的八角塔上面等着无忧谷的人前来,还说……”

“还说了什么?”

“还说来多少人,她便杀多少人。”

“盟主……盟主她真乃难得的女中豪杰!”

楼下许多人似乎都在听那两人的谈话,听到此节,许多人都在拍手称道,然而唐非意倚着身后的朱红柱子,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在他看来,云小辞一直是一个安静平和的人,即使再过冲动,也不会做出类似先前那两人所说的举动才是。想到此处,他走下了楼,找到那说话的两名江湖中人,询问道:“不知两位是否知晓,云盟主她为何会突然之间放出这种话来?”

先前谈话的两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才道:“你不知道?我听说两个多月之前,无忧谷突然出现闹事,云盟主原本有事要去凛州,却因为无忧谷的事情而给耽搁了。那一次耽搁似乎让霁月山庄里面死了什么人,所以盟主才如此生气,这两个月以来一直在追查无忧谷的事情,死在她手里的邪教妖人数都数不过来了。”

唐非意神色一凛,想到两个多月之前正巧是自己毒伤发作之时,云小辞要去凛州,应当是去替他寻解药。而面前这人说霁月山庄死的那人,应当便是他了。

只是他当时不过是被云宿带走,为何众人都传说他已经死了?

这边唐非意在思索着,那边两个人却不明白唐非意究竟在想什么,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朝唐非意道:“不知这位公子可还有要问的事情?”

“有。”唐非意颔首,唇角微微勾起,朝着二人拱了拱手,一身广袖白衣衣摆微动,风姿飒然,“请问那八角塔怎么走?”

 

 

第41章 再相见
问到了八角楼的所在之后,唐非意收拾了东西立即离开了客栈,一路穿过长街到了城西的郊外。

停下脚步,唐非意抬眸看去,不远之处一座高塔赫然高耸,塔身由巨大石块砌成,泛着黝黑之色,整个塔并不算很高,不过三层,每一层都有八个檐角飞翘而起,角上坐有石兽,其下悬一铜铃。整个塔立在城外空地之中,檐角的铃因风而动,发出不绝声响。

这里便是八角塔,而若先前客栈中的人没有说错,云小辞便在其上。

似乎是因为知晓了云小辞在塔上等待着无忧谷的众人,整个塔下方现在已经站满了各门各派的江湖人士,皆是紧皱着眉头,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仍是仰脸盯着塔的上方。唐非意双眸紧紧凝在塔上,从人群中挤了过去,稍稍整了一下衣衫,几步到了塔前,探手推开了那一扇染锈的大门。

“这位公子!”便在唐非意快要走进八角塔之时,一名老者突然叫住了他,目中满是担忧,“这塔可上去不得,不久之前无忧谷的三名杀手才进去,这会儿里面打得正厉害呢,如今你这样上去……”

唐非意温文一笑,颔首道:“多谢前辈告诫,只是这件事情与我有关,我却是不得不上去。”

对老者说完这句话,唐非意当即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之下走入了塔中,顺手将塔门给关上。

八角塔的第一层并没有窗户,大门关上,整个塔内便只剩下了黑沉一片,唐非意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一直到双眸习惯了黑暗,这才缓步顺着一排石阶到了二楼当中。二楼之中有四面窗口,唐非意刚一走上来便看清了二楼当中的情况。整个二楼当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多具尸体,皆是穿了一身玄色的无忧谷弟子衣着,唐非意仔细的看过去,才发现这些人身上的致命伤口都在心口处。

一招致命,可说是狠辣,也可说是仁慈,不让人感受到太多痛楚便直接丧命。

唐非意见此情形,当即笑了出来,心道这果然是云小辞的性格。即使是杀人,也显得十分客气。

而也在他这般看着这些尸体的时候,三楼之上终于也传出了兵刃交错之声,唐非意仔细分辨之下才发觉,那竟像是有数十把兵刃在相互碰撞一般。只是兵刃之声虽是混乱,但脚步之声却十分单调,唐非意听了片刻,却只能听出其中一个人的脚步。

那一个人的脚步声自然是云小辞的,而对手没有脚步声,或许是因为他们双足并未移动,又或者……他们本就是杀手,自然懂得隐匿之法。

唐非意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去猜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他已经听出了云小辞的脚步声已经有了缓慢的停顿,似乎是有了些许疲惫。再继续这样打下去,对云小辞并不是好事。他眸光微沉,悄然触了自己右手的手腕,沿着向上的石阶便要去看清楼上的情况。然而就在他这般动作之时,楼上突然传来一阵重响,接着一抹黑影突然朝着唐非意所在的地方坠了下来,唐非意反应极快,立即侧身避开,待那黑影落地挣扎了几番,他才发现那竟是一个全身是血的年轻男子,一手拿着短刀,一手则撑着身体打算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