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衿点头跟上,两人一道穿过回廊,到了一处与别的地方相比明显要干净许多的厅中。
厅中没有摆上几样东西,看起来空空荡荡的,唯有桌上放着一盏茶,上方还有余热淡淡飘着。
这厅堂后方有一座屏风,内中燃着些烛火,梅霜梦先是看了那桌上的茶盏一眼,转而才扭头往屏风内看去一眼,笑道:“染衣,这小姑娘是你的新弟子,我昨天跟你提过的,今后便由你来照顾了。”
云衿跟随着梅霜梦的目光往那屏风后方看去,静静等待着。
片刻之后,一道身影自那屏风后走了出来。
自其中走出的是一名男子,看起来年岁不大,着了一袭宽松的青衫,长眉如黛,黑眸如星,一眼看去,只叫云衿脑子掠过一个词。
寒梅。
这是个如寒梅一般的男子。
男子面上无甚神色,听得梅霜梦的话,转而往云衿看来,两人的目光在虚无中交接不过一秒,他便又垂下了眸子。
他就是梅染衣,空蝉派门主梅方远的儿子,梅霜梦的弟弟,陵光宗宗主,云衿将来的师父。
云衿盯着那人看着,却没能够生出半点亲近的感觉来,甚至无法相信自己接下来将会在这人的手底下学剑。
因为他的眼神冷淡了,云衿甚至觉得,或许他看花草与看人皆是同样的眼神,没有丝毫感情。与其说此人像是醉心于练剑的人,倒不如说他本身就像是一把剑。
就在一片静默当中,梅染衣终于开了口道:“名字。”
他的声音一如人般清冷,云衿轻轻眨眼,开口道:“云衿。”
梅染衣微微颔首,目光却自忽而掠到了云衿手中抱着的剑上。
蕴华剑剑身极长,云衿身形娇小,抱着这把剑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她发觉了梅染衣落在剑上的视线,不觉也抬眸往他看来。
毫无表情的男子此刻眼中总算是有了些能够称之为情绪的东西,他微微挑起眉角,淡淡道:“蕴华剑?”
“不错。”梅霜梦开口道,“小慕的佩剑被她给捡到了,也算得上是缘分。”
她轻轻揉了揉云衿的头发,复又对梅染衣道:“我便将她交给你了。”她说完这话,转而朝云衿笑了笑,这才折身离去。
等到梅霜梦离开之后,整个厅中的气息似乎便又静止了下来,云衿不善言辞,也不喜与人接触,如今面对着一个更加没有话说的人,不由得只能将目光落在厅中唯一会动的东西身上——那茶杯上的热气正丝丝缕缕的飘荡着,散在凛冬的空气中。
就在云衿以为这样的沉默会一直进行下去的时候,梅染衣终于再次开了口。
“你随我来。”
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的便往外走去,所去的方向则与方才离开的梅霜梦完全相反。
云衿抱着剑一言不发跟了上去,梅染衣人高腿长,一路往前脚步不慢,云衿跟在后面,一路小跑才能够勉强跟上。
两人行了一段,终于在一处房门紧闭的小屋前站定下来。
云衿不解的看着梅染衣,等待着对方解释来此的用意,却见梅染衣平淡的开口道:“屋中的书你都可以看。”
云衿应了一声,转脸往那房门看去,只见得门上积了一层薄灰,似乎也许久未曾有人来过了。
就在她这般观察的那房间的时候,梅染衣已经转身要离开了。
云衿连忙要开口,只是半晌不知应当如何称呼,最终只得用险些咬到舌头的语气含糊道:“师父!”
梅染衣回头看她。
云衿指着那屋子,低声道:“里面是什么?”
“里面是当初小慕给新弟子准备的东西,你全部看完再来找我。”梅染衣淡淡道,“我先回去了。”
就这般平静的说完这话,梅染衣便当真离开了。
而云衿则在听见梅染衣口中的“小慕”二字后,便怔住不动了,等到梅染衣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她才又回转身来,打量起这扇紧闭着的门扉。
她没有想过,自己入门的第一天,所做的事情竟然是看书。
然而与“慕疏凉”有关的一切,她却又都充满了一种朦胧的期待。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伸出手,将那扇许久未曾有人触碰过的大门推了开来。
大门发出了古旧刺耳的声响,门上微尘随着这番动作被惊动,飞散在冷风里。
屋子里的一切尽数展现在云衿的眼前。
这间屋子比想象当中要宽敞不少,屋中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桌案,上面胡乱的堆着几本书,旁边还放着一方砚台,笔架上的毛笔整齐摆放着,只有一支平放在桌上,似乎是当初这里的人正在写着什么,写上一半便起身离开了,所以此处还保留着从前的模样。
就在那桌案后方,宽敞的房间里整齐排列着十来个书架,书架上各种各样的书册整齐排列着,每一格书架的下方皆被人标注了类别,经文,阵法,机关,符法,剑术,甚至还有铸术,云衿沿着那些书架看了一圈,发觉这其中与剑术有关的书册最多,阵法次之,最少的则是铸术。
云衿自小都是独自在山间修行,何曾见过这样多的修炼之术,这样多的经文古籍,她一时之间不禁怔住,良久才回过神来,随意来到一处书架旁。
这房间的确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房内所有的东西上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积尘,书也不例外。云衿自书架上抽出一本剑谱,当即便又是一阵尘埃激扬。
她连忙后退几步,等那灰尘散去,才轻轻拭去这书上的尘埃,小心翻了开来。
盯着这剑谱上的内容不过看了片刻,她便凝起了眸子。
这上面所记载的剑招,正是她从蕴华剑上所学到的剑招。
她不由得又往后翻了翻,她跟随蕴华剑学这剑法也有五六年的时间了,但因为从前没有根基,后来也不过是跟着剑学走势去势,许多剑招上面还心有疑惑,如今见得这剑谱,她当即翻到了自己修炼起来最困难的那几招,想要好好看个明白。
不过翻了片刻,她便将那几式给找到了,更叫她惊讶的是,就在那几式剑招的书页上,竟还有人在旁写了一行小字,将那剑招的修行难处统统标注了下来,那人写得十分细致,所有云衿所遇上的问题,似乎都在那几行字之间得到了解答。
云衿捧着那书,定定看着那几行小字,不觉怔住。
写字的人应是极有耐心,他的字很漂亮,每一笔皆规整无比,看来平和却又不失力道,不过一眼,便叫人觉得温柔。
云衿眼底浮起些许笑意,她看完这一页,便又立即往后翻去。
整本书,几乎所有难点,都被那人写上了注解,一笔一划工工整整,没有丝毫缺漏。
云衿突然想到什么,将手中的书放下,又在书架上随处找了几本书出来翻看,一看之下才发现每一本书皆是如此,不管是剑术、符法还是经文,无一例外。
想到方才梅染衣离开前所说的话,云衿再次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会做出这种事情的,除了慕疏凉,恐怕再无其他人了。

第六章

因为梅染衣离开的时候说过,要云衿将那房间当中的所有书看完之后再去找他,所以云衿也并不急着要去练剑,而是在这房间当中留了下来。
屋子书架上所摆放的书籍众多,云衿也不知自己当真要看完这些东西需要花上多长时间,但她却很喜欢看这些书。
因为每一本书中,都有着慕疏凉所留下的注解。
云衿很喜欢看着那些字,从那每一个字当中,她似乎都能够看到当初慕疏凉坐在桌案前,认真书写的模样。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云衿每天早起之后便会来到这屋子当中,先是打扫一番,然后便开始看书。她自幼练剑,自然是自剑谱开始看起,这屋中的剑谱极多,云衿纵然是没日没夜的看也得花上许多时间,更不论她每次看书皆是一字一句,在书中寻找着慕疏凉所留下的所有痕迹。
在屋中看完所有的剑谱,她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在这一年当中,云衿的日子过得极为简单,每日晨起之后便是来到此处看书,她虽是看书,却总会将蕴华剑带来这屋中,虽然并不会练剑,但她早已习惯了将那剑带在身边,也不会觉得累赘。
这日,云衿将自己所看的最后一本与剑术有关的书放回了书架,然后她便盯着后方的几排书架发起怔来。
慕疏凉的注解对她来说的确很有帮助,她每次看完书之后,回到弟子居,总会自己试着练上一段时间的剑术,许多她从前不懂的难处,在用上慕疏凉注解中所说的方法之后,便都会迎刃而解。不过一年的时间,她的实力与从前相比,早已不在同一个境界。
她不禁开始怀疑,慕疏凉究竟会多少东西,又究竟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房中的书也不知究竟被多少人翻阅过,书页都早已翻卷,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人在此地受过慕疏凉那些注解之助。
只是还有一事,她却也十分不解。
据梅霜梦所说,陵光宗所修的乃是剑道,为何这屋中却有着许多其他的书籍?又为何当初梅染衣要将它们全部看完再去找他?
若说符法咒术还有一看的必要,那铸术又是为何会在这之中?
就在云衿疑惑之际,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响,云衿绕过书架来到那传出声音的角落里,便见蕴华剑正倚在一处书架旁,上方书架上所摆放的,正是与铸术有关的那几本书。
每天来到此地,云衿都会将蕴华剑放下,蕴华剑与别的剑不同,十分活泼好动,总会在屋内四处乱窜,但几乎每一次云衿将它带走的时候,都会发现它在这处书架之前。
起初云衿并未如何在意,今日见到,却颇有些迟疑了。
正好看完了所有剑术有关的书籍,她也不知接下来应当要看什么,此时见了这几本书,便干脆将它们拿了下来。
“你想让我看这个?”云衿似有所觉,不禁往蕴华剑看去。
蕴华剑自己蹦了蹦,跳上了一旁桌子稳稳摆好。
云衿笑了笑,亦是在桌旁坐下。
她随意翻开了其中一本书,低头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书上与之前她所看的剑谱一样,自是四处都留下了慕疏凉的注解,云衿本对这方面并不如何有兴趣,但看着慕疏凉所写的字,却当真静下了心来,逐字逐句认真看着,只是越看,她便越察觉出了这书与之前的那些书有所不同。
她发现那书上除了注解,竟还被人做了一些奇怪的记号,每过几页便有一个记号,那些记号所落的书页上,记载的无非是一些东西的铸造流程,有剑,有刀等武器,但其中也有一些小玩意儿,如水壶,如簪子,锁链等等,零零碎碎的东西不少,却都带着那种奇怪的记号。
云衿看到此处,心中自是大惑,不解的往蕴华剑看去,喃喃道:“这是慕疏凉所留下来的?”
“为什么?”
蕴华剑不会说话,自然无法回答她,她将眉头拧起,便接着往后翻去,翻过好几本书,其中皆有这般记号,她心中虽是疑惑,但这么多年过去,谁也没办法告诉她这些记号究竟是什么,又究竟是从何而来。
直到她胡乱翻看之间,从另一本书的书页当中,找到了夹在书中的一页薄纸。
那似乎本应是一张符纸,但这符纸上面所写的东西,却似乎并不是符咒,而是一串毫无关系的数字。
纸上的数字有的三个字为一组,有的却是四个字,云衿粗略一数竟有十六组之多,其中一些数字下方还留有如方才那书上一样的记号,看得人百思不得其解,云衿将那纸条拿在手中,细想许久,却终究无法想得透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将目光自那纸条上收了回来,喃喃道:“这真的是你主人留下来的东西?”
她习惯了对着蕴华剑自说自话,倒也没有指望得到回答,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知道如今再留下看多久也没办法,便干脆站起身来,收拾好这屋子,将蕴华剑带上先离开了屋子。
只是临走之际,她将那纸条也一并带在了身上。
离开屋子之后,她先是去吃了些东西,这才往自己所住的小屋而去。
经过大殿外面的时候,她正好遇上了迎面走来的花晴和梅霜梦。
花晴已经在空蝉派中住了一年了,虽然一年前出了些事情,但那群追杀花晴而来的人很快便被空蝉派所解决,倒也没有再发生别的事情。这一年里花晴一直跟随着梅霜梦修炼,修为一日千里,不过一年的时间,却与从前早已判若两人。
反观云衿,她跟随着梅染衣练剑,但自从第一天与梅染衣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再没有见过那个名义上的师父,所有的东西,皆是云衿自那屋中慕疏凉所留的书里学来的。
见到云衿抱着蕴华剑走来,花晴与梅霜梦两人与她打过了招呼,便要离开,云衿却突然想起来自己怀中揣着的那纸条,忽而转身开口唤住梅霜梦道:“师伯!”
云衿拜入空蝉派梅染衣门下,理应叫梅霜梦作师伯。
梅霜梦听得云衿的声音,回身不解道:“怎么了?”
“师伯,我见陵光宗书房当中有许多与铸术有关的书。”云衿迟疑一下,随之又道,“我听说那里的书都是当初慕师兄所整理出来的,慕师兄对铸术是不是十分了解?”
似乎没料到云衿会突然提起慕疏凉,梅霜梦脚步一顿,回忆片刻才又笑了起来。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小慕早年倒是的确对铸术有过兴趣,曾经还在我这学过一段时间。”梅霜梦这般说着,视线随之落在了云衿手中的蕴华剑上。
云衿见她神色,不由也看向了手中的剑。
这才听梅霜梦含笑道:“蕴华剑就是他所铸造出来的。”
云衿抱着剑的两手僵在原地,她头一次惊讶成这般模样,她喃喃问到:“蕴华剑……是他亲自铸造出来的?”
在蕴华剑之前,她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剑能够活蹦乱跳,自己施展剑法,能够与人一般拥有自己的行为动作,她本以为这剑乃是什么古老的神兵利器,却没有想到这剑竟然是被慕疏凉所锻造而成的。
就在她惊讶未定之际,梅霜梦又点头道:“是啊,小慕的确是天才,铸出这剑的时候,他不过才十三岁。”
“十三岁?”云衿觉得自己今日听到的事情,似乎都再度改变了她对于慕疏凉的印象。
梅霜梦应了一声,只是随之却又道:“可惜铸造出蕴华剑之后他就再也没碰过这些东西,只专心练剑,忙于门派和家族的事情。”
“他为什么不铸剑了?”云衿不明白,她还记得自己今日所翻看的那几本书,书上几乎满页都是慕疏凉所留下的注解,还有许多他独到的想法和意见,虽然隔着许多年的时间,但云衿似乎依旧能够从那其中看出慕疏凉对于铸术上的造诣还有喜爱。
梅霜梦不明白云衿这般惋惜的口气究竟是为何,她摇头到:“也许是不喜欢了吧,况且他剑术上的造诣远高于旁人,若是将时间花在铸术上,自是可惜。”
云衿垂眸点了点头,梅霜梦又问了云衿如今修炼的情况,便也不再多说,只带着花晴一道离开了。
也等到两人走远,云衿也没有再开口,她不知自己应当再说些什么,但心中对于此事却仍有着些许介怀。
四周下起小雪,云衿抬眼看了看四周纷扰的雪花,才想起来慕疏凉所沉睡的小楼里,那些灯油该添了。她于是低下头,轻声对怀中的蕴华剑道:“我们去见一见你主人吧。”
自正式成为空蝉派弟子之后,云衿才知道,当初她作为杂役弟子一直未曾踏入的空蝉派后方偌大地方,并非是一直无人踏足,而是一直由空蝉派的宗主和弟子们自己亲自看守的。
其中,便包括了慕疏凉所沉睡的那座阁楼。
云衿成为空蝉派弟子之后,听从了梅霜梦的安排,每过一段时间便会来此,替四周的灯烛添油,也替沉睡中的慕疏凉打理一番。
云衿很喜欢来这里,她因为蕴华剑而知晓慕疏凉的存在,因为那陵光宗书房中的书籍而渐渐了解此人,但却只有站在慕疏凉的身前,才能够感觉到对方真实的存在,而不是旁人口中遥远的存在,或是她脑中虚幻的想象。
空蝉山上的天气总是随性,云衿行至半路,风雪便大了起来,她裹着衣袍加快脚步,远远地还未靠近那阁楼,便听得阁楼檐角上铃铛清脆的声响。
而在那铃响之余,似乎还有着另一种声音。
云衿霎时间心中一跳,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一瞬间燥热起来,所有的感官都在一瞬之间失去了感觉,只将心思统统抛进了那座阁楼当中。她僵在原地,只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将那声音听个明白。
随即她听得那阁楼的大门轻轻响动,发出了吱呀的声响。

第七章

云衿赶到那小楼的时候,果然见小楼的大门已经被人给打开,檐角的铃铛一如往日叮当响着,几片雪花被凛风吹着往小楼敞开的大门里送。
眼见这番情景,云衿只觉得心底里传来如擂鼓般的声音越来越大,那声音催促着她赶快进屋,但她双足凝在原地,却是半晌不敢再动。
直到那小楼当中,传来细碎而可疑的声响。
云衿微微一怔,却觉似乎有异,终于咬了咬唇,抬步往那楼中而去。
不过堪堪进屋,她便立即将屋中的情形看了个清楚明白,屋中石床之上,原本沉睡其中的人依旧沉沉睡着,只是衣衫却显凌乱,而就在他的身侧,一名黑衣人背对她站在慕疏凉床边,似是在低头在沉睡的人身上翻找着什么。
听得云衿进门声响,那人忽而回过头来,却是一张对于云衿来说十分陌生的年轻男子面容。
那人生得白净清秀,一眼看去带这些书生气息,本应是世家公子的模样,如今却是穿了一身黑色劲装,贼头贼脑的在慕疏凉身上翻着,云衿眼见那人这般动作,不由一怔,旋即毫不迟疑的抽出手中蕴华剑往那人颈间斩去!
那人见了云衿,似有惊讶的扬起眉风,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云衿的剑已经挥了过来。
一剑倏然而至,快若闪电,那人连忙闪身后退,身影一遁,便避入了后方的重重帘幕当中。
云衿紧追而至,显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蕴华剑剑光流转,再度递出,只将其中一处帘幕挑开,便见那道身影自后方再度飞射而出,遁入其余帘幕后方。
云衿再度出手,二者在算不得宽敞的小屋当中交手半晌,眼见着整个屋子的帘幕都快被云衿给斩碎光了,那黑衣男子匆忙应付间,不由得再将身形一晃,最后晃到了慕疏凉的床边,一把扣在他颈间要害,抬眸道:“你再动,我可就要掐死他了。”
这话果然比任何手段都要好用,不过一句话,云衿便立即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只是满眼戒备的盯着那人。
黑衣男子挑起眼尾,似乎是笑了笑,随即抬起另一只手在慕疏凉身上又摸索了起来。
他动作丝毫不知轻重,慕疏凉原本被整理得好好的衣衫竟被他给拉扯得微微敞开,云衿瞪着那人的动作,心头不由得一跳,连忙又大声道:“你别碰他!”
黑衣男子倒是没料到云衿反应会这么大,没防住被吓了一跳,转而兴味盎然的往云衿看来。
云衿琢磨着他的神色,不知道这突然之间出现的黑衣男子究竟意欲何为。
“你究竟是什么人?”云衿将声音低沉下来,冷冷问道。
黑衣男子将动作一顿,浅笑着应道:“我?我是个杀手。”
他这般说着,掌中忽现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落在了沉睡中的慕疏凉脖颈间。
云衿心头像是被人狠狠揪住,她想要上前,却又忌惮着这人,只得僵在原地,无奈道:“你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黑衣男子低下头来,看着眼前此人,一字一句道,“没有人买他的命,我这次来是找个东西,找到就走,不过你要是再往前,我被你吓得手一抖戳到他,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云衿自是不敢再随意动作,但见那人专心在慕疏凉身上摸来摸去,却又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来,忍不住又道:“你是鬼门中人,是么?”
那人听得云衿的话,轻轻哼了一声,动作不停道:“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云衿直视那人,扬了扬下巴道,“不过你承认了。”
鬼门是这天底下最大的杀手组织,若说起杀手,谁都会先想到这个势力,方才云衿不过随口试探,没想到这人便自己点头承认了。
黑衣男子这回总算是抬头又正眼看向了云衿,忍不住咧嘴歪头笑了起来:“有意思。”
云衿没应他,轻轻抿唇,神色犹疑又道:“你在找什么?”
黑衣男子轻轻哼了哼,没有应声,只将手伸进慕疏凉胸口衣襟翻找,云衿见得这幕,不由轻呼一声,随即连忙将唇捂住。
黑衣男子发觉了云衿的不对劲,忽而挑眉道:“你喜欢他?”
云衿纵然是将眼前这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将他的来历与身份都猜测了一遍,但却也实在料不到他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来,她怔了片刻,犹豫着摇了头。
黑衣男子“哦”了一声,又将手探入了慕疏凉衣襟里。
云衿没防住又叫出了声。
像是觉得云衿的反应十分好玩,黑衣男子就这般来去又试了好几次,云衿皆面色大变,他这才“哎哟哎哟”的笑了起来,“还说你不喜欢?”
云衿有话也没处说,觉得自己前面那么多年的人生也没这时候这么惶急和狼狈过,只瞪着那人道:“你不要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