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仪低头长笑,笑出眼泪也不停止,她突然抽出袖中锋刃,冲上前向萧然刺去。
她一弱质女子,又怎伤得了从沙场、杀局中踏出的胜者?
悦仪被他捏住脖颈,泪水横流,凄厉地尖声嘶喊:“是!可是萧然你听着!我喜欢过你不假,我恨你恨至死也不假!你最好此刻便杀了我,否则只要我尚活于世,我便与你不死不休!”
萧然啧了一声,手指收紧。
一只苍白细瘦的手抓在他手臂上,声音冷冽:“放开她。”
萧然先是皱眉,松手后握住他的手后退一步,警惕地拦在他面前。
悦仪瘫倒在地上呛咳,鬓发散乱,抬起头见到了他,竟半分惊讶也没有,只是眼里的泪悲怆砸下:“六哥…真的是你。”
她痴笑着看向泽年:“宫人都说,皇帝陛下不近女色,宠幸一个跛脚男子…真的是你,六哥。”
“你住口。”萧然冷着脸欲发作,被泽年推到后头:“我想同我妹妹说话,劳烦陛下回避。”
“她若伤你,那该如何?”萧然不让,眼底杀气不减。
“我好歹是个男人。”泽年淡然,他捡起悦仪掉落于地的匕首扔给萧然,“诚然脚不大好,但总不至于被姑娘家掣肘。这是皇甫家的事,请您回避些吧。”
萧然眉心凝出一个疙瘩,盯了他许久,最后败下阵来:“一炷香。”说完犹有怒气地出了门,哐当一声砸得门嘎吱响。
泽年朝悦仪伸手:“怎么样,站得起来么?”
悦仪看着他且笑且流泪:“六哥,你何以如此平静?前朝也是萧然下的手对不对?那你如何还能委身于仇人?是了,他着急着抓明心,是为了要挟你?”
泽年见她不起来,伸手将她扶起坐在椅上,掏了手帕给她:“别急着问,先回答我一些问题可不可以?你怎么被抓回来了?”
悦仪抬手擦眼泪,抚过鬓角时迅速拔过发钗向他刺过去。
泽年平静地格挡住:“你想杀我可以,但要在回答完我之后。”
他抬起拇指擦过她眼睛下的泪,笑了一笑:“不愧是留着杜氏血脉的女儿,我要感激你代替明心留在这里,你比她强得多。”
悦仪徒然弃了发钗,他掩口轻咳,掌心有血,仍若无其事地翻了掌心。
悦仪面露茫然与颓然:“我知道五哥、六哥你们都是我三哥的敌对之人,可我不懂也不想懂这些前朝纷争,我不明白为何亲兄弟如仇寇,更不明白为何证据确凿,父皇却要赐死我母妃…我不知道该恨谁,直到…那个晚上。”
她捂住双眼:“六哥,你们当夜不在内宫,不清楚那是个什么场面。血洗内宫,当真就是以血洗地。我的婢女在我身后,她十九岁的头颅从台阶上滚落,嘴甚至仍大张着喊公主快跑…”
“我赶到东宫,那里不像我母妃宫殿满地尸骸,刺客却也快追到了,而我们人手不够,只能带走汐儿和颢儿其中一个…我们及时进入密道,几乎是宫中唯一幸存的人。我听见刺客说,除了皇甫明心和皇甫汐,不可留一个活口…内宫共有多少人,你知道吗?都死了,全被萧然、晋国人杀死了!”
当夜悦仪惶然地抱着孩子逃出内宫,逃到郊外时,遇上被抓住的明心,杜家影卫拼死救回了她。
明心推开她:“姐,你快走!他们只是抓住我,不肯伤我的,可是你们不行,我听见那些人说了,要将杜氏杀绝!你们赶快走,我留下来挡住他们!”
分明被无数次利用,可到了这个关头,她却仍想着她这个姐姐。
悦仪咬了牙,将孩子塞给了她,扯下她身上的大红嫡公主宫服。
她本就不是愚笨之人,惊惧悲怆过后已然大致想通一件事。
血洗内宫者要留下大庆皇室的正统嫡系血脉,比如皇甫汐和皇甫明心。
这不是大庆内乱,这是外族侵轧。所以无关人等统统铲除,连皇后也不放过。
保住皇甫汐和皇甫明心就是保住最后的大庆皇室。
她将杜家族徽交到她掌心,让影卫带她逃出都城。
“不行!”明心哭叫着拽住她的手,“你不能回去,姐,你不能!高叔叔说过了…”悦仪当即扇了她一巴掌,直接将她打成猪头,掌心亦肿。
悦仪嫉妒过这个妹妹,只因一个处于中宫,一个处于妃室,即便她样样强过明心,也不能正大光明地穿上大红公主服。而后明知道她不是皇室中人,父皇却选择包庇,她仍然是大庆最尊贵的嫡公主,并且因为这个身份,悦仪甚至不得不保住这个在皇室中天真到近乎幼稚的妹妹。
她只能故作镇定和坚毅地揪着她的衣领说:“记住你是大庆的嫡公主,你绝不能落于外族人手中。”
明心,你该长大了。
你自幼习惯于被帝后宠爱,被东宫保护,被万人捧在掌心,你见过的刀枪血雨太少。人人怜爱你那份弥足珍贵的天真和善良,那是太平盛世中耀眼纯粹的皇室象征,是民心所向,所以你名为明心。
可如今是乱世了,你的父母兄长全部殒没,你的族人将血脉凋零,你的皇室姓氏将衰败式微,不再有人能够为你鞍前马后,也不再有强者高人保护守护你,你已经没有任性骄纵,天真善良的资格。
“你是大庆皇室,杜家即便不如从前,但杜家人依然是皇室的追随者,带着他活下去。”
身为皇甫家与杜家的女儿,悦仪守住了皇室最后的骄傲。值此一点,纵死无悔。
但当她穿着明心的宫装,被带到那个人面前时,他错愕,她却惊骇,而后崩溃。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由衷喜爱、求而不得的人,会以灭族窃国者的身份站在她面前。
从未想过。
泽年听完,死沉的眼中恢复了一点光亮:“纵然此话由我说来十分自私——悦仪,你保全下明心,我代平帝和皇甫家感谢你的大义和牺牲。”
悦仪悲声:“我宁愿死于当日。”死于见到萧然的那一日。
泽年看穿她所想:“他不会杀你,他一日找不到明心,你就会一日住在中宫,若他永远找不到明心,”泽年停顿,“那么他会迎娶你皇甫悦仪为皇后,以此巩固庆与晋、皇甫氏与萧氏之间的平衡。”
这就是他最担忧明心汐儿的地方,这天下终究是他萧家用阴谋阳谋夺到的,而保证他皇权名正言顺的最快最稳方式,便是和大庆正宗皇室皇甫家联姻。
萧然非明心不可。娶嫡公主为后,再让将来的平帝之子皇甫汐与萧家人通婚,他们萧氏一族将可以用这个最简名扼要的手段取代皇甫氏在庆国的地位、民心,渐渐让万民遗忘皇甫氏才是大庆最初的帝王皇室。
当那个时候到来,就是萧家重新改庆为晋之时。
而若是让萧然娶了明心,无论出于公还是出于私,都是泽年最不愿看到的。明心太天真,遇到萧然只会被利用得更彻底。但若是知道真相、更聪慧、更具城府的悦仪来当皇后——也许将大庆从萧氏手中夺回,不是痴人说梦。
当然,即便悦仪真铺好了路,夺回皇甫政权,也将是后辈之事了。
悦仪寒毛竖起:“让他娶我为后不如让他杀了我,我无时不刻想亲手杀死他。”
“我希望你能认真衡量,内宫之中,你的爱恨是否有意义。”泽年不想让她纠溺于因爱生恨当中忘却本心。
她红了眼:“可是我…”
泽年按住她的手:“悦仪,你必须要成为皇帝的皇后,生下有皇甫家血脉的皇子,并扶持他为帝。”
悦仪慢慢瞪大了双眼,无助且绝望。
“是,这让人很痛苦,没有什么比牺牲一生去筹划更疲累悲哀的事了,可是你也要记住——”
“你皇甫悦仪,也是大庆的公主。”
一行泪从她眼眶中砸下,这次不是伪装。
其深不见底的悲苦,只有她自己能体会。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读者An &gt_&lt


第39章 罪字
泽年从椅上起身,撩起衣袍朝她跪下。
“六哥!”悦仪仓皇扶他起来,他唇角却衔着笑,眼睛又恢复了神采:“苍天未死,皇甫不灭…”
悦仪将眼泪憋回去,同样向他行礼:“这条路太艰苦,我恳请六哥助我。”
泽年的笑意僵住,而后依然笑着,轻声道:“我能帮你的,也不多了。”
他扶她起身:“在我苟延残喘之年,我尽力而为。我现在只担心汐儿,你出宫时带走的是颢儿?”
悦仪迟疑了一瞬:“是,我也确实更想带走颢儿。”
泽年估计着一炷香将至,对她行过一礼欲往外走:“汐儿的事容我再想想,你务要保重自己。”
“六哥!”悦仪喊住他,见他转过一张消瘦却神采奕奕的脸,忍不住说了实话:“我方才…是真的想伤了你的。”
泽年不以为怪,点头道:“我明白,你三哥的死,到底有我的掺和。”
悦仪摇头:“不止是这个。我想伤你,更单纯是为了报复萧然。”
他愣住。
悦仪看着他:“我所能想到的关于萧然的弱点,只有六哥你。”
他站定了一会,明白了她的意思,向她再行一礼后开门而出。
门外一人也无,只有萧然远远站在宫墙处。听见关门声,他才转过身来,灼灼盯他一人。
泽年朝他走去,眼眸里的光来不及完全藏下,晃乱了萧然的眼。他等他走到自己身边来,才开口问:“谈完了?”
“是。”
“那好。”萧然握了他的手便走,“你先回去用晚膳,好好休息,晚上我去找你。”
这话风转得太过突然,泽年一时有些蒙:“什么?你不问我和悦仪谈了什么?”
萧然挑了眉:“朕对你们的秘密没有兴趣,反正一个两个都在我掌心中。”
“那今晚是怎么回事?”
萧然捏了捏他的手:“你今早答应了我,让你见到你妹妹,我想怎样都行。”
泽年都要被他气笑了:“我说的是让我见到明心!”
“我不管!”萧然吼回去,“这不也是你妹妹吗?怎么就不算数了?你怎么好意思反悔!”
…你怎么好意思讨价还价。
泽年想挣开他的手,铁青着脸色道:“你个畜生。”
萧然抓紧他,理直气壮:“畜生就畜生。”他磨着牙搂紧泽年的腰,“老子是皇帝,不是和尚。”
当夜他便站在他黑灯瞎火的屋外,面无表情地推门进去,将所有火烛全点上,走到床边坐下,隔着被子轻抚:“亥时才刚过,你今日这么早就想歇息了?”
泽年继续装睡,萧然自己解衣钻进被子去抱他,手刚伸进他衣服里就被泽年转身狂殴一拳,萧然硬扛,而后扣住他两腕欺身而上:“这不是精神很抖擞么?长夜漫漫,我们能做的还有很多。”
泽年大骂:“萧然!你说过不用强的!你背信弃义,寡廉鲜耻!”
他一手扣他两腕,另一只手粗鲁地去扯他衣衫:“此一时彼一时,我反悔了。”
泽年情急之下慌不择路:“做也成…我要穿着上衣!”
萧然的手贴在他赤/裸的胸膛上,闻言低头,贴着他鼻尖:“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讨厌裸着,还有这些烛火,晃到我眼睛了,熄了。”他侧过脸,没看见萧然的眼瞬间红了。
“你在害怕什么?”他突然蛮横地扯了他衣服,将他翻转过去,“你从前同我好时,可都是不着一缕的,怎么如今转性了?”
他低头舔在他后背那个巨大的罪字伤疤上,泽年顿时浑身颤抖。
“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
他找过太医了,并且是给当初的皇甫泽年治过伤的太医。
此人替当时的东宫太子背黑锅入狱,喜欢抽风的临亲王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用一种调配得当的特殊草汁抹在他那把据传很独特的御刀上,一边在此人背上刺字,一边将草汁引入伤口中,可封血附肉。然后引出虫蚁爬到他背上,受其草汁气味所诱,钻进他伤口里啃噬。最后再用在外的草汁将虫蚁引出。
据传皇甫飞集每次会以此法折磨他一个时辰。每一次等虫蚁将其罪字伤口啃噬得皮开肉绽后,便命人给他的伤口上药,等好到差不多了,继续以刀划字,百虫啃噬。
这样反复的酷刑直到皇甫平冶掌权将他接出才停止。
当时天气尚处于酷暑,此人背上的伤口因多日未得医治,伤口溃烂,太医不得不取刀割去腐肉,留下一个惨不忍睹的刻着怪异罪字的后背。
听闻此人受医治时活活疼晕过四次。
听闻此人在床上趴着睡了一个月零六天。
听闻…
他吻着他每一道狰狞的伤疤,灼烫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满口苦涩。
他好像还能尝出这些伤口的血腥味和入肉刻骨的疼痛感。
泽年不敢动弹,但克制不住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萧然抱着他,声音里尽是哽咽,“我离开庆国的前一天晚上,你也不肯脱掉上衣…就是因为这样?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贴在他后背上不能克制地哭泣,恍惚回到当初见他受穿箭之伤时,满心悲愤与无处诉说的巨大自责,恨不能代其受过,却只能看着他白着唇说我没事。
而此次更甚
“你说话啊?你当初为什么不能多依赖我一点,为什么瞒着我?我有那么无能吗?我在你眼里是个什么也做不了的废物吗?泽年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竟是越哭越没完没了了。
泽年一挣,竟轻飘飘地解开了他的禁锢,翻过来正见他两手撑在他两侧,通红着眼泪流不止。
“…”泽年想嘲讽他或是骂他几句,一字难出。
最后仍是犹豫着伸出手,将他拉入了怀中。萧然的眼泪流淌过他颈窝,滚烫地滑过冰冷躯体。
好像又回到从前。
从前那个小东西故作弱小,不像现在故作强大,从前小东西需要皇甫六顺毛、安抚、拍哄,就像现在。
泽年越是想硬起心肠,就越是强硬不起,心又软又苦,不知如何是好。
他拍了拍萧然后背:“我没事,收收你的眼泪吧。”
萧然却像受了什么刺激,越发哭得骇人了。
他登时手足无措。这是他自己的伤自己的罪,疼也疼过去了,熬也熬成疤了,与他又有何干呢?
不经意间,他失口唤了一声阿然。
萧然立马止住了哭,抬起头肿着眼盯着他:“你,你再喊我一声?”
泽年忍不住再唤一次,而后被他扑上来亲得昏天暗地。
待吻罢,他呼吸之余,感觉到某处一凉,顿时羞臊得满脸通红,挣扎那人无果,忙抓过被子把自己蒙头盖住。
萧然正勾着药膏给他抹上,良久才忍着小心开始,听见他闷哼一声,扯开了被子低头亲他作安抚。
从前他血气方刚,又兼此人纵容,每每不分轻重,弄得他叫苦不迭。今时不同往日,萧然唯恐碰坏了人,小心得温柔无比。
他也想叫他得趣,如此他舒服了…他也能缠着人多来几次。
泽年觉着痛感不似以前,反倒有些难以启齿的欢愉在里头,浑身从耳根到脚趾都酥软开来,泛着一层绯红,咬着唇不敢露出声,却在一阵攻伐里松了牙关。
“别忍着。”萧然亲了亲他眼角,分明眼睛还肿着,唇角却扬了笑。
泽年十分讨厌他这个样子,一副挖了个坑让人跳进去后的得逞神色,便赌着劲不肯抱他,两手使劲攥着榻褥。萧然见此也十分不满,一阵起落顿时使他手软脚软,哆嗦不已。萧然便抓了他手放在自己背上,泽年恍惚间便抱住了他,像攀着一根浮木起起落落,最后贴得紧紧,抱着不敢放手。
他长发铺了满榻,肤白唇红,妍然天成,萧然拥着不肯松开半分。
直到月上中天,他迷朦着眼瞧见窗外月色凄迷,使劲抬手去推身上人:“起来…你明日不用早朝么…”萧然亲在他脸上:“我今早下了个新规矩,早朝三日一次。”说罢又抱起他一顿揉圆捏扁。
他颤了颤,脚趾头蹬了一床凌乱的榻褥,模模糊糊地想着,这都成了什么事儿。
果真从此君王不早朝了么。


第40章 友人
此后几夜接连如此。欢愉过后,萧然抱了他放进浴桶中清理,见他呆呆地按着小腹,像个有孕的少妇似的,十分好笑:“你怎么了?肚子不舒服?”
泽年皱眉头,按着小腹,耳根极红:“…你何以日日不累的。”
萧然殷勤地拿着毛巾给他擦洗:“这不忍了太久么?你受不住了?”说着手伸进水里去摸他腹部,先前平瘪,而今却微微胀起,萧然反应过来,微红了脸对他说:“我还能再填满些。”
泽年霎时脸成熟蟹,朝他啐了一口:“滚!”
萧然低头笑,擦过他后背伤痕时小心翼翼。
泽年缩了缩肩,躲过他的手,忍着性子问:“你登帝这么久,你母亲和你族人为何不迁到庆宫?”
“朝臣也有这么说的,说我这后宫不像后宫,无后无妃,好歹得把太后接过来镇一镇。”他切了一声,“他们哪里懂得我金屋藏年的快活。”
泽年恼羞成怒,泼了他一手的水,萧然抓过手,笑着吧唧亲在他手背上解释:“我母亲她是还不愿来,说要与我妹妹一同给我父王守陵三年,我好说歹说才减成一年。再过个把月也差不多将举宫来了。”他又凑过去亲他鬓角,“见我母亲,你得自然些,她曾是赫连家的家主,眼睛毒得很。”
泽年没理会这一茬,垂着眼问:“待你母族来时,能否带上汐儿?我想看看他。”
萧然低笑:“你还想做什么?”
“不过是叔叔想念侄子,天经地义的事。”泽年看向他,勾了唇讥讽,“其实朝臣说的不错,你是该封后进妃嫔了,如今中宫也算有主,可六宫仍然冷清,你不如办个选秀,挑…”
话未说完,嘴巴已叫他堵上了。萧然惩戒似的咬了他舌头,半晌才分离,捏着他腰身轻笑:“下次我便将你肚子填胀。”眉间却是隐含了怒气。
泽年嘴上也不肯示弱:“皇帝陛下这么多龙子龙孙,若是换到女子身上,早就娃娃遍地了,何必给我一个残疾之人?且还是个男人。自古以来有哪个帝王不该六宫满妻妾的?”
萧然更怒:“你把我当什么了?!”
“自然是当皇帝陛下。”泽年针锋相对,眼底转过戾光。
萧然将他从水中捞出,不管不顾地往榻上扔:“你就知道惹我生气!”说着衣袍半解,摸着他小腹恶狠狠地捣,赌气地说:“朕偏爱只往此处泄。”
泽年浑身水珠滴落,又疼又麻,正要骂他,被顶得往上偏移,胸腔一阵气闷,侧头忍不住便呕。
萧然以为他呕酸水,故意不理睬,直做到再次泄了进去才喘着气抬头,只见他长发披散于枕侧,手捂着口。
“我看看。”他俯身掰开他的手,泽年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摇摇头。萧然却皱了眉,他脸上看不出什么,他却是闻到了血腥味,当即强硬去掰开他紧握的拳,摊开一看,一掌凌乱的血迹,霎时瞳孔颤抖。
他伸手抚过他长发,亦是一掌斑驳的血痕。
泽年若无其事地舔走齿间血腥,故作平静地看着他,嗓音微沙:“皇帝陛下,您太蛮横了。你看,连男人都能被您弄到吐血。”
萧然愣了半晌,手足无措地抓了衣服将他包住,抱起便往外走:“马上看太医。”
“你放我下来!我不去!”泽年直接扇了他一耳光,“看什么太医?你放过我就够了!”
萧然进退两难,最终在泽年的怒吼里抱着他坐回榻上,受惊地拿着毛巾擦拭他的头发,满眼忧惧地重复:“我不弄你了,可你得看太医,必须得看。”
泽年猛咳了一声,更是将他的心吊到了喉处,萧然双眼通红地抓着他的肩膀,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
泽年咽回血去,瞟了他一眼,见他当真一脸愧疚惊吓,便说:“你让我见到汐儿,我便看太医。”
萧然无措地答应。
泽年看着他慌乱焦急到眼泪打转的模样,无声叹了一气,仰身躺下:“我累了,想歇着。”
萧然紧紧抱着他,躺在他身边犹受惊过度地呼哧呼哧喘着气。
接下来二十多天,在萧然母亲一行人未到庆宫之前,他始终不敢动泽年,直将他当成了瓷娃娃护着,并不断写信催他母亲快点启程赶路。
不久,他的母亲赫连栖风终于在千呼万唤中打马来庆。
满朝文武恭敬立于国都城门相迎,只见风沙滚滚,旌旗猎猎,雄壮的军队雄赳气昂而来,为首是白马墨绿劲衣、面戴青铜面具的女子,中间才是铜铃叮当的马车。
赫连栖风到了城门口,百官下跪恭迎,口称太后千岁。
而太后并未下马,十分冷漠地牵着马缰,缓缓自大庆宽阔街道打马穿行。她仰首望了一会,未看见雄踞天穹的苍鹰,而是看见了几只盘旋的白鸽,眸子里便有些玩昧。
赫连栖风上一次来庆都,已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威帝尚且年少,庆都也还未如此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