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张雅兰继续道:“我想起来自己是谁,想起来是怎么被送到亚圣书院,想起来他们是怎么折磨我的,还想起来,我一直惦记的孩子的爸爸,就是那个电击我、折磨我的人…
可是…呵呵,可能是老天爷可怜我吧…我一下子就又想开了。
你们可能没法理解,太疼了,即便想起来了,我当时也来不及有什么特别的情绪,疼到…不允许你有别的情绪和想法,除了疼,什么也感受不到。
后来,孩子生出来了…我是在一个黑诊所生了孩子,生完我就在那儿睡着了,睡了好长的一觉。
可能是那时候年轻,身体底子好吧,是真能抗住折腾啊,要是搁现在,八成得死那儿吧。
诊所大夫是个大姐,人挺好,帮我把孩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我在她诊所里住了几天,她帮我催奶,直到我能喂饱孩子,才回家。
——这些都是后话了。
生完孩子,等我睡醒,脑子空空的,我就那么睁眼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想起来那些事儿了…太累了,真的,生完一个孩子,累得就感觉…那口气儿好像没了,想不想得起来都不重要了,我自己怎么样也都不重要,就还按原先的计划,好好养孩子吧,我…我再也禁不起任何折腾了。”
“你还是不想回家找父母吗?”女警问道:“还有李建业,你想起了以前的事,应该很容易就能打听到李建业被捕的情况,没想过报案,给自己讨个说法吗?”
“我说了,禁不起折腾了…呵呵,算了,说实话吧,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去家里找了,可是父母已经搬家了——他们都没想过有一天我可能会回去,直接就搬家了——我心就凉了一大截。
不过,我还是找到他们了,我看到他们住进新房子,还买了一辆车。
我喊我妈,我妈看见我,没敢认——刚生完孩子,那会儿变化太大了。
他们一开始特激动,二话不说拽着我就回家,呵呵,可惜,回家后我妈首先问的不是我这一年怎么过的,而是学校里学的课程还记得多少,要是回去读高三,会不会跟不上,要是去高二蹲一级,年纪会不会太大了,让人笑话…
可笑吧?没事,你们可以笑,我早就习惯了…
我家条件一般,父母都是工人,打我小时候他们就特别要面子,自己没本事,只能拿我的成绩跟别人家小孩比。
我学习好,他们脸上就特有光,走路都是昂着脖子的,后来玩了一阵子游戏,成绩下来点,他们就怕得要命,直接把我送亚圣书院去了。
这样的家长,以前我还能忍,可我已经经历了那些事…怎么说呢,我跟以前完全都不一样了,可他们还是老样子,我怎么忍?
我跟他们讲了这一年的遭遇,毫无保留——我都是被迫的,没觉得丢人,我希望他们能理解我,接纳我,也接纳我的孩子。
呵呵,他们被吓得不轻…一年了,对我的遭遇,我不相信他们没做过最坏的考虑,可他们就像两只鸵鸟,即便有那些念头闪过,也立马赶出脑海。
他们做了妥协,我’死了’,他们选择跟亚圣书院私了,跟李建业私了,他们让人拿钱买断了我这些经历,拿人手软。
现在我又’活了’,他们怎么面对?…呵呵,对他们来说,可能我死了更干净吧。”
与几名刑警相比,张雅兰的情绪反倒显得十分平静,历经磨难的她本该在家里得到亲人的安慰和支持,显然,并没有。
张雅兰继续道:“我在家住了三天,带着孩子,这三天里,我的父母一直暗戳戳地商量着,我只能等待他们商量的结果。
第四天,他们把我叫到饭厅,我们坐在餐桌前,那是一次特别正式的谈话。
真是讽刺,以前家里住小房子的时候,我想象过,什么时候能像电视剧里一样,一家人坐在一个正儿八经的餐桌前,而不是吃饭也要在茶几上凑合。
现在倒是都有了,就是变了味道。
他们是来通知我最终决定的,主要有三点:
第一,孩子必须送走,他们觉得孩子是我的污点;
第二,这一年的事不准提,他们嫌丢人,同时也害怕已经到手的房子、车、钱出什么岔子。我爸连理由都帮我编好了,就说我这一年抑郁了,看病去了;
第三,我必须从形象上做出改变,瘦下来,不再浓妆艳抹,用他们的话来说,‘像原先一样,有个学生样子’,然后就是回学校,考大学。
他们让我跳过这一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这话说出来好简单是不是?有点可笑是不是?
可我真的考虑过,我真的,真的试着按他们说的来。
我还年轻,就算荒废了一年,很多事情真的还可以捡起来重来的。
唯独送走孩子,我不能同意。
我最难的时候,他是我的精神支柱,我谁都不记得的时候,他才是跟我血脉相连最亲的人,而我的父母…他们只会计较利益,我怎么可能为了他们的计较抛弃这个孩子?
我跟他们商量,只要把孩子留下,我就这一个条件,其他的什么我都可以答应,我甚至连考清华考北大这样的事,都敢承诺。
可是,不行,死活不同意。
他们跟我摆事实,讲道理,说了一大堆,什么带个孩子以后无论上学,工作,还是结婚,尤其是结婚,肯定要受影响,什么我没法想象今后日子有多艰难…
我知道,他们说的都有道理,抛开面子不谈,他们的确也在为我打算,但我就是不同意。”
张雅兰苦笑一下,“僵持不下的结果,我们都耗尽了耐心,可能就像所有离婚的人一样吧,一开始是一件事意见不合,升级到恶语相向,再升级到相互憎恨,恨不得杀了对方。
总之,家里鸡飞狗跳了一通之后,我带着孩子走了,算是断绝关系了吧。
家里就是这么个情况,至于你说报警,向李建业讨说法什么的…说实话,我那会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会儿的感觉,好像对他也恨不起来。
该怎么说呢,大概就是…已经发生的事,恨谁都没用,我不愿意再花精力去恨谁,太累了…而且,我父母收了李建业的钱,我去讨说法,家里收钱私了的事儿就瞒不住了,到时候…以我父母的个性,又要跟我闹。
我真的不想折腾了,可能是失忆那段时间,让我习惯了什么都不想,只想眼前,只想怎么活过今天吧。
我就想简简单单地卖个身,把孩子养大,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管,都跟我没关系。”
“可是…你的孩子还是…死了。”
第93章 小王子
张雅兰叹了口气,“是啊,是啊。”
短暂地沉默片刻,张雅兰继续道:“那时候孩子刚过完两岁生日,能跑能走,话都能说得很清楚了,正是特别可爱的时候。
对了,他叫闫文达,门三闫,文化的文,达到的达,我给他起的名字…”
听到这个姓氏,闫思弦莫名出了一身冷汗。
他知道张雅兰的意思,她没忘了自己,始终心有念想,或许是因为年少时的一点帮衬,令她念念不忘,就连孩子的姓氏,都用了自己的。
这报答来得太突然,太重,这念想太过深沉,让闫思弦喘不过气。
他伸手松了松领带,又挽起了衬衫袖子。
“你没事儿吧?”吴端道。
闫思弦摇摇头,不想说话,他喉咙里仿佛卡了个东西,上不去也下不来。
张雅兰继续道:“我是怎么养活他的,就不用多说了吧,总之,那时候我认识了一个香港老板,说是包养也好,怎么都行。
那个老板对我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多差,大家就是各取所需。
我住在他的一套房子里,他每月给我六千块钱,唯一的好处是,只要孩子不打扰我跟他相处,他就同意让我带着孩子一起住。
可他有个毛病——吸毒。
我也说不上他有没有瘾,反正偶尔会吃一些药片。
他让我跟他一块吃,我不同意,他也不勉强。
可是那天…”
张雅兰的声音突然抖了一下,紧接着就是压抑的哭声,“他…给孩子…吃药…”
挤出这几个字,她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这个经历过无数磨难,无论遭受虐待还是沦落风尘,都没被击垮的女人,终于暴露出了心中无法愈合的狰狞伤口。
她的哭声太过凄惨,犹如杜鹃啼血。女警们不断地在旁安慰,也只是徒劳。
“你要不要上去看看?”吴端问道。
闫思弦摇头,“我去了更尴尬,让她哭吧,她在我面前从没这么哭过,发泄一下也好。”
吴端摘下耳机,欲言又止。
闫思弦瞟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吗?”
闫思弦揉着眉心,摇头,“我不知道。”
“你喜欢张雅兰吗?你爱她吗?”
这两个问题接连从吴端嘴里问出来,让人听了觉得十分别扭。
闫思弦此刻就很别扭。
吴端才懒得管他的情绪,只道:“你能不能像个爷们儿?张雅兰的意思很明显,人家连孩子都跟了你的姓了,可她那种情况,能跟你直说吗?你闫公子身边的莺莺燕燕,想必随便哪个都比她强吧?
她不能说,你要是也装傻,那你就是个臭流氓。
问题是,你喜欢她吗?喜欢,你就好好问问自己,能不能做到不计前嫌。不喜欢,你就不该继续把她留在你身边,你又不缺女人,为什么还要给张雅兰念想?…”
吴端还想再唠叨两句,发现闫思弦看他的目光实在古怪,只好问道:“我哪里说得不对?”
闫思弦摇头,挑起嘴角笑了一下,“没有,你说得很对,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跟我说这些…呃…其实,你问我接下来怎么办,我以为你问的是案子。”
吴端摸了摸鼻子。
闫思弦继续道:“我把她留家里,最主要原因是她身上有疑点…好吧我承认,那天晚上见到她的时候,我相当失态,还有刚才,她说她孩子姓闫,的确…有点吓着我了,喜当爹什么的,我可从没想过。
跟她装傻是不道德,但你可别忘了,那天从大湾派出所出来,她就立即失踪了,我,笑笑,还有你,都没能把她找出来。
我之所以能再见到她,是她主动联系我的。
就从这一点,我有理由怀疑,她比你我道行都要深,所以,究竟谁装傻,谁顺水推舟,现在还不好说。
悲惨事迹已经讲得差不多了,我相信,大部分都是真话,一些关键环节的人物——诸如她那位初中同学,还有她的父母,包括她刚刚提到的港商,有心找得话,都能找到,求证,她不会傻到在这些问题上撒谎。
问题是她没讲的事儿,七年了,她再没用过张雅兰的身份,不然你早找到她了,她一定有假身份,假身份是哪儿来的?
还有,如你所说,既然她还惦记我,连孩子都跟了我的姓,为什么从没试着联系我?——我跟她那对奇葩父母不一样,我可没搬家,连手机号都没舍得换。
可是偏偏就在胡志明出事前后,她出现了,最近的巧合是不是也太多了点?
我是滥情了点,必要的时候,我也不介意出卖一下色相,跟张雅兰发生点什么,但这不意味着智商下线任人利用。
接下来的询问才是关键,所以,吴队,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吧。”
闫思弦有些玩味地看着吴端,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你还真是一朵奇葩。”
“我?我怎么了?”
“干咱们这行,同情心是奢侈品,留着那玩意,只会干扰你的理性判断,没有任何好处。
你这么富有同情心,很容易抑郁的,要不要给你介绍个美女心理医生?提我的名字可以打5折。”
“你滚!”
对这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吴端不想说话。
这时,闫思弦的手机响起,他将来电显示亮给吴端看了一眼,是张雅兰打来的。
闫思弦无奈道,“看来,她不打算给我们询问的机会了。”
说完,闫思弦接起了电话,他拿捏着语气,表露出恰到好处的紧张担忧。
“你还好吧?她们没问什么刁钻的问题吧?”
“没,挺好的,有些事说出来心里就畅快些…谢谢,谢谢你,你的同事人很好的。”
“怎么哭了?”闫思弦当然听出了对方的哭腔,焦急道:“我这就回去,你别哭了。”
闫思弦指了指车外,吴端点头,闫思弦下车,回头打了个“回见”的手势,小跑进了公寓一楼大厅。
吴端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了种莫名的期待——要是真能看到闫思弦棋逢对手,那应该相当有趣。
第94章 小闫不怂
入夜后,吴端家中。
冯笑香抱着笔记本电脑,一会儿看看闫思弦,一会儿又看看吴端。
吴端率先开口道:“金屋藏娇的感觉怎么样?”
“麻烦。”闫思弦的回答十分精炼,“倒是你找来的两个女警,靠谱吗?”
“我带出来的人,当然靠谱,不过…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如果事情真如我们想象的那样,有人采用了一些极端手法,对当年亚圣书院的加害者发起了报复,当年的事势必要重新调查,如果真是那样,无论张雅兰跟案件有没有关系,她迟早得出来见见阳光。”
“我没意见,你公事公办吧,”闫思弦耸耸肩,转向冯笑香道:“真是巧了,咱们三个算是在亚圣书院认识的,谁知道七年后凑到一起,又是为了同一件事儿。
我记得,当年吴队可是把笑笑当成小男孩儿来着。”
冯笑香抽抽鼻子,以示不满。
吴端赶紧转移话题道:“别扯那些没用的,今天叫你来,主要是笑笑的调查有了发现,笑笑你说说吧。”
冯笑香低头看着平板电脑道:“从数据来看,你们的推测是对的,只是太片面了。
有个人——或者说这些人——的报复对象可不仅仅是亚圣书院的校长、教官。”
“还有谁?”闫思弦问道。
冯笑香将平板电脑递给闫思弦,“看这个。
徐龙,就是当年将杜珍珠的女儿樊庄庄骗进传销组织的人,因为他,樊庄庄坠楼丧命,可他只被判了四年三个月…”
冯笑香沉默了一下,似乎是等待着两人对刑期的评价。却没想到,吴端和闫思弦都没开口。
过了一会儿,吴端才反应过来,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习惯了只管抓人,不对法院判决做任何评价。”
闫思弦笑道:“怎么?怕得罪兄弟单位?”
“没空关注而已。”吴端一本正经地继续道:“樊庄庄的案宗我看过,量刑比较少主要有三方面的考虑:
第一,虽然他们有虐待行为,但没有证据证明樊庄庄是被推下楼的,如果是被推下去的,那是故意杀人,如果是自己坠楼,那是虐待和拘禁致人死亡,在量刑上有本质区别;
第二,三名嫌疑人的口供中,都提到了‘发现樊庄庄翻越窗户时,伸手施救’,且三人描述的施救细节,可以相互印证,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
第三,这个徐龙本身也是被骗进传销组织的,只是后来表现好,被吸纳进组织,变成了组织成员,这中间有一个从受害者到施害者的身份转变。
有这三点原因,我不觉得对徐龙的量刑有失偏颇。况且,传销组织的头目还没抓到,说来说去被判刑的三个不过是小喽喽。”
“有人可不这么想,”闫思弦道:“徐龙出狱后的第三天,就被一个疯子砍死了。跟胡志明情况不同,砍死他的疯子到现在都没抓到。”
吴端也凑上前来,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资料,“徐龙是在深夜遇袭——出狱后,有几个狐朋狗友给他接风,晚上喝完酒,跟朋友一块儿回住处,走在一条小巷子里,突然蹿出来个疯子,冲徐龙颈部、胸部捅了几刀,徐龙当场死亡。”
“遇袭的事儿暂且不说,我有一点不太明白,”闫思弦道:“这家伙为了保全自己,把女朋友都骗进传销组织了,人性这么差,还有朋友?”
“不好说啊,秦桧还有三个朋友呢。”吴端道:“不过,朋友只是这哥们儿自己说的,也不嫌臊得慌,他当时可是丢下徐龙自己跑路了。
从笔录来看,疯子冲出来行凶的时候,他掉头就跑,事后又怕惹事上身,连个110都没打,还是警察找上门去,他才说明了当晚的情况…
对了,之所以知道行凶的是个疯子,一来是对方蓬头垢面,行凶的时候又吼又叫,根本不在意是否会惊动周围的住户——这跟正常人的行为逻辑可不相符——走访调查,也的确有周围的住户反应当晚听到了喊叫声。
二来,据徐龙这位朋友反应,那几天他在家附近见过一个疯疯癫癫的流浪汉,当时没留意,可事后回想起来,越想越觉得当晚行凶的就是那个流浪汉。
一些居民也表示见过那个流浪汉,不过…案发之后,流浪汉就失踪了,再没人见过他,片区分局也组织警力进行过调查跟进。
可是,因为凶手精神不正常,本身就不按常理出牌,查无可查,再加上受害人有个前科,有那么点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意思,案子最终也没能侦破…”
闫思弦插嘴道:“这是好事,凶手是流浪汉,还有精神问题,对警察来说,想随便找个人顶罪,来提高破案率,太容易了,没这么干,就是进步。”
“你今天怎么老是话中有话?”吴端道,“对我国法制建设不满意?”
“不不不,我是为法制建设进步由衷感到高兴。”
“少废话!”
“赞扬两句,抱一抱祖国大腿也不行?吴队管这么宽啊?”
“言多必失,容易封书知道吗?到时候你亲妈也救不了你。”
闫思弦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我错了,请求组织原谅。”
“咳咳…”冯笑香伸手在平板电脑上划了一下,切换页面后,她道:“类似这样的疯子伤人案件,搁在五年前,好几年都发生不了一起,可是最近5年来,每年都有至少两起类似案件发生,多的时候——比如去年,就发生了四起。
五年来,此类案件总共发生了16起。”
“有什么规律吗?”
“但凡被抓住的,在精神鉴定时,CT扫描全部发现了大脑器质性病变——可以不承担刑事责任的精神病,大多都有中枢神经系统方面的器质性病变,属于完全无刑事责任能力人。
这些人全部脱罪,无一例外。
还有三名没被抓住的精神病,情况就不清楚了。
还有一个共同点,这些被害者都有那种’受到的惩罚过轻,或者并未受到法律惩罚’的前科,显然,他们是被人报复了。
但是,我要说的是,这16起案件在我的所有发现中,不过是冰山一角,我接下来要跟你们讲的…呃…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第95章 黄芯萝莉
冯笑香本就话少,更不懂得夸大其词,所以,连她都说要两人做好心理准备,说明她的调查结果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说吧。”闫思弦道。
“之前吴队不是让我查一些数据吗,关于最近三个月的失踪人员,我挨个查看了他们的履历,发现近三分之一有犯罪记录,而且和徐龙一样,他们的量刑有争议。
比如这个叫李谦谦的,专门给大学女生做裸贷生意,逼得一个大学女生跳楼。裸贷虽然和女生的跳楼有直接关系,但毕竟跟亲自上手把人杀死是有区别的,而且借裸贷这种事,女生本身也有一定过错,所以李谦谦最终只判了5年10个月。
还有一部分失踪人员,虽然没被判刑,但是民事纠纷缠身,而且民事纠纷的后果往往关联着人命。
比如这个叫陈强的,救护车司机,赚黑心钱,把病人抬上救护车当他的’人质’,坐地起价,问家属要高额车费,不给钱就不开车,结果病人被耽误,送医途中死亡。
类似这种欠下‘良心债’的失踪者,最近三个月就有共122个。”
一百二十二,若是一堆尸体放在一起——吴端无法想象,那将是何等壮观的场面,古时殉葬的人坑也不过如此吧。
闫思弦同样倒抽了一口冷气,但他很快平静下来,说道:“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知道的情况是,有大量曾经欠下’良心债’的人,似乎是遭到了报应,其中16人被精神病捅死——导致这部分人死亡的凶手,关注到了亚圣书院当年的事件,并已经对当年的校长李建业、教官胡志明展开了报复。
除了精神病杀人的情况,还有122人直接失踪,下落不明。”
“没错,”冯笑香继续道:“精神病人作案,分布在最近五年,历时比较长,而失踪的情况,则集中分布在最近三个月,平均一天失踪一个半人,简直…”
冯笑香没说下去,她本就不擅长用一些修饰形容性的词句。
吴端接住她的话头道:“我们面临的,可能是史上最有效率的凶手,或者犯罪组织。”
吴端在屋里踱着步子,能看出来,他十分激动。
“作案手法和时间都不一样,有理由相信,这是不同的两波人,为了惩治’法律所没能惩治的犯罪’这一共同目的,而做了类似的事,只是犯罪手法不尽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