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睛,将洗澡水提了出去。
她再走回来的时候,秦子期还在跟那些头发奋战,梳子卡在中间,拿不出来的样子。
“你这里没有镜子。”秦子期扯得头皮发麻的时候,扭头看见了她,脸色微红,却还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长歌走过去接过他的梳子,“对不起,委屈你了。”
他向来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如今要自己做这些事,断然是做不来的。
她的动作很轻,轻得他都察觉不到她一点一点梳开了那些打结的头发。心里有些情绪慢慢发酵,涨得满满的,他伸出手去,盖住了她的手,那双可以号令千军万马,如今却能如此温柔为他梳发的手,“长歌,我会学的,这些我都会学会的。”
她的手停了好久,才慢慢的滑落开去,心里一痛,秦子期赶在她前面开了口,“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好吗?”
这样温暖的相处,让我多感受一会,好吗?
她终于是没有说话,拿了旁边的干毛巾,细心的擦去他发梢的水滴。
秦子期忍住眼里几乎要掉落的泪水,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恨过孟长蓝。
这个女人,再是有着多么坚强的外表,多么坚定的意志,也只不过有着一颗这样柔软的心。对着他这样不爱的人,尚且能做到如此地步,更何况是对那捧在心尖子上的人,那个人怎么能,没有回应?
她这样的女子,应该享尽极致的幸福,为什么,没能得到心之所爱?
聚到终须散
夜晚的天空像是一张巨大的黑幕,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美丽。
长歌坐在院中,借着月光轻轻擦拭着手里的碧玉箫。忽然,察觉到院中有些异动,她微微侧头,“谁?”
一个黑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是林决。
“还没睡?”
“不是,已经睡醒一觉了,觉得口渴出来喝点水。”
“哦,那你再去睡吧,还早呢。”
他站着没动,只是安静的看她反反复复的擦着萧。
过了好一会儿,长歌才察觉到他并没有离去,又抬起头来,“还没去睡?”
林决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她手里的箫,“你很宝贝你的箫吧!”她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都还把那管箫握得紧紧的,娘帮她清洗的时候,手指都给她掰出血来都没有把那箫从她手里取出来。
手指在箫上轻轻滑过,长歌微笑,“是啊,是唯一还陪着我的。”
那些想要爱的,想要珍惜的,都已经离去,如今她唯一还拥有的,便只有这支箫了。
林决沉默了一会儿,在她身边坐下,“你跟秦公子吵架了吗?”
“没有。”
林决撇撇嘴,“你这个人,嘴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双手揪紧了衣袖,他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其实吵架了,道个歉就好了,没有关系的,何必要从家里跑出来呢?”
沉默了一会儿,长歌开口,“没有吵架。”
林决的手在自己鞋面上划来划去,“没有吵架你干嘛不去睡觉?你昨晚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晚上了,今晚还要再坐一晚上吗?”
长歌笑笑,“我没事的,你不用管我,去睡吧。”
林决抬起头来看她,“常歌,你会累吗?”
“嗯?”长歌不解。
“总是把所有的东西都藏在心里,不会哭,也不会笑,不会感觉到累吗?”他低着头,喃喃自语,“你到我们村已经这么久了,可是从来没有看见你和别人闲聊过,不去镇上玩,不在乎钱,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你的人明明就在这里,可是总觉得离我们很远,远得我们都碰不到。”
“常歌,简单一点的活着,不好吗?”他抬起头来,认真的望着她。
“简单一点的活着,当然很好!”长歌微笑,“林决,我实在很喜欢你的性格。”
那你,喜欢我吗?林决望着她,终于没有勇气把这句话问出来。她已经成亲了啊,她的夫君是秦公子那样像神仙似的人物,又怎么会,看上他呢!
黑夜真的很好,因为不想让人看见的眼泪,可以在它的掩盖下,肆无忌惮的流。
第二日一早,秦子期刚打开房门,林决就迎了上来,面有焦急之色,“秦公子,常歌不见了,这是放在桌上的信,上面写的什么?”
心中一紧,秦子期快速的接了过来,信纸上写着,“有事要办,三日即回,三日的伙食费一并附上!”
“秦公子?”林决眼眶红红的望着他,那个死女人不会真的就这样走了吧,他是叫她赶快走没错,可是她怎么能再见都不说一声就走了呢!
“今天,是初六了吧?”秦子期将信纸折好,放入怀中。
“是啊!”
“明天,是有个人的生辰,她去陪他了。”秦子期的笑容,有些苦涩。
那个人的生辰,无论她在哪里,即使关山万里,她也会日夜兼程的赶到他身边,八年来,无一例外。
长蓝爱吃的麦芽糖,杏仁糕,长蓝爱玩的风车,最喜欢的苏锦…
长歌站在街头,略略停顿之后,朝街尾大步迈去。她走进了一间店铺,那上面大大“当”字格外显眼。
“客官,你真要当?”那掌柜的眼睛发亮,爱不释手的抚摸着一管碧绿色的箫。
“是的。”长歌语气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那,要死当么?”掌柜小心翼翼兼期待的问。
目光在那箫上微微流连,长歌垂下了眼睛,“不,活当,一个月后赎回。”
那掌柜的还不死心,“小姐不再考虑考虑?如果死当的话,我们会出一个令您满意的价钱。”
长歌蓦地抬眼,双目如炬,“活当,赎期一月。”
那掌柜的一个瑟缩,连忙点头,“好,好,小姐稍候,我这就为您开取凭据。”一边抹着汗,一边去拿纸笔了。这镇上何时来了这么个人物,被这双眼睛一看,遍体生寒啊!这管箫可千万别是什么赃物,要不然可真是要惹上麻烦了。
日落时分,长歌站在海边的半山腰上,脚边,是一座还比较新的坟。
看得出来,垒坟的人很花了一些心思,坟边绿树成荫,鲜花满地,还做了石凳石椅,以及挂在两树之间的秋千。
长歌将带来的糕点食物慢慢摆开,又倒上了两杯酒,一杯放在坟头,一杯捏在手中,轻声道,“蓝儿,再过几个时辰,就是你的生日了,我带了好吃的,陪你一起等它的到来,好不好?”
有微风吹过,能听见树叶哗哗作响的声音。
长歌的脸上,带着笑容,醉人的温柔,“蓝儿,是不是又在问我要礼物了?你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慢慢饮尽了杯中酒,“等过一会儿到你生辰了我再给你,现在就先自己猜着。”
坐在坟头,她一边喝酒,时不时的说两句话,似乎,长蓝一直没有离开,仍像以往一样赖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嚷个不停。
夜色渐浓,山风已冷,长歌浑然不觉,她环顾了下四周,又道,“过些时日,我找些梅花来种上,冬天的时候,你就可以看到梅花开了。你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蓝儿,你该喜欢这里吧?”
将怀里的衣服掏了出来,她笑容满面,“冬天快到了,这件衣服刚刚好,又保暖,又漂亮。”
“这就是你今年的生日礼物,想要什么,托梦告诉我,我明年再给你买。”
她斜靠在坟头,看天色渐渐亮起,“有人问我累不累,这么多年来,我似乎还没有想过。”
她的眼神有些迷惘,却依然耀眼的明亮,“我不知道累不累,可是,我从不曾后悔。”
对于走过的路,或许有遗憾,有伤感,却绝不后悔。
不后悔在知道长蓝心有所属之后,将自己的爱恋深深埋葬,千方百计成全他的爱情;
不后悔为了护他深宫之中安全无虞,征战万里边疆。
心有所想,便用尽全力去做,又有什么好后悔的。
阳光渐渐灿烂,长歌站起身来,“蓝儿,我要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聚到终须散的时候,就该走了。
她站在山崖上,叹了一口气,有聚有散,有始有终,有些事,总是要有结束的时候。
客栈内,一个女人正悠哉悠哉的品着茶,忽然门被打开,她一惊,连忙看向来人,旋即睁大了眼睛,“是你?”
“别来无恙啊,四皇女!”来人径直道明了她的身份。
秦子霜慢慢笑开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呢?”
秦子霜一愣,叹着气摇了摇头,“孟长歌,果然名不虚传,我怀疑这世上有没有人聪明得过你。先坐下谈谈吧,她明日到。”
长歌往桌边一坐,自己伸手倒了一杯茶,“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你们既然来了,就顺便把秦子期也带回去吧。”
“带回去?那可是你的夫。”
茶水咽下,有些淡淡的涩味,长歌微闭了眼睛,“很快就不是了。”
“孟长歌,你?”秦子霜猛地站起来,推翻了面前的茶杯,“你的眼睛瞎了吗,你看不到他的情意?”
长歌没有说话,秦子霜一掌拍在桌上,“你可别说是为了那个打鱼的丑小子!”
长歌抬起眼来,淡淡的瞟了她一眼,“终我一生,不会再娶。”
“四皇女,你若真是为长皇子着想,便劝他早日断了对我的念头,别择他人吧。这是休书,你随我去渔村带他离开,而我,一月后便会离开此地,前往甘南道,听说大漠里的风景别有风味,我要去见识见识。”
疑是故人来
“你若要休了他,你自己当面去说。”秦子霜背身而站,双手紧握成拳。
长歌站了一会,转身离开。
“啪!”是茶杯摔碎在地的声音,长歌脚步未停,拉开了门。
门外的阳光很耀眼,耀得她微微眯了眯眼睛。
一人背光而立,叫她,“长歌!”
她紧抿着嘴,后退了一步,平息着突然翻滚的血气。那人从强烈的光线中走了出来,衣服上的金线却仍在她的眼底不停的晃动着。
深深的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来,所有的波澜都已经不在,“草民,见过皇上。”
秦子蓉走近她,“长歌,你的身体好了吗?”
“很好,多谢关心。”
秦子蓉看着她,眼里有几许痛楚,几许无奈,“长歌,我以为,你会理解。”
长歌低头,“是,我理解。”可是,感情上却不能接受。
“你需要多少时间?”秦子蓉叹了一口气。
长歌抬起头来,审视着她的神情,半响,“边关出事了?”
“铜辽失守,大牧,瑞国联手,长驱直入。”
长歌脸上神情不变,“是吗?”
“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一幸免。”秦子蓉接着开口。
这一次,长歌静默的时间长了一些,秦子蓉移开了眼睛,“长歌,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可是我当日已经尽力将伤害降到最低,事关家国大事,我没有再追究连带之责,为了怕你赶回京城后左右为难,还特意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此事了结。长歌,在你面前,我从来没有拿自己皇帝的身份相处过。但是,你要知道,我首先是皇帝,有些时候,我也身不由己,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长歌低头行礼,“皇上,如果没有其他事,请恕草民告退。”
再也没有看她,转过身,一步一步远离。
“皇姐,你看还有希望么?”秦子霜从背后走了出来。
秦子蓉看着长歌远离的背影,长久的伫立。
长歌走得很快,一口气憋在心里,压得胸口越来越重。
是,她理解秦子蓉的立场,也懂得她的想法,家国天下与一个男人相比,谁都懂得取舍。所以当日她痛她恨,却不可能向秦子蓉追回什么,毕竟身为君主她做了她应该做的事。
可是那个被舍掉的男人,是她的长蓝啊!这样生生被挖去心头肉的痛,她要怎么释怀?被所爱之人赐死的长蓝,黄泉之下又怎么能释怀?
郁而不能发,有泪无法流,长歌一拳狠狠的击在路旁巨石上。
等到她到林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她刚推开院门,便见一道长鞭划来,挟着呼啸之势。
连忙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尚未站稳,又一道鞭子甩了过来,又急又重,充满了杀气。长歌大惊,左手挥了出去同时身体拔高,“逢单,住手!”
一身黑衣的男子恍若未闻,一鞭接着一鞭,重重的打了过来。
秦子期拦住林决,和林家其他几个人站在屋内,看到鞭影重重,忍不住有些紧张。
“秦公子,那个男子真的是常歌的朋友么?”林决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袖问道。
秦子期点点头,眉宇间尽是迷惑,“是她的朋友,可是这情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林决身形一动,却被秦子期紧紧拉住,他摇摇头,“你去了也起不了作用,只能让长歌分神,你放心,他打不过长歌的。”
两人说话间,长歌和张逢单已经过了十几招了,长歌连连退让,张逢单却一句话也不说,步步紧逼。
眼见得鞭影越来越密,长歌气急,大吼,“逢单,再不住手,我就不客气了。”
攻势一缓,长歌松了一口气,撤手往前一站,“逢单,你…”话还没说完,一鞭便由后方袭来,又快又准,长歌再退也是躲闪不及,一鞭重重的击在后背之上,顿时火辣辣的疼。
一击得手,张逢单又挥起一鞭,却见长歌身形一歪,往地上倒去。连忙改变方向,往旁边的地上卷去。
“长歌!”秦子期惊叫一声,急急奔来,将倒在地上的长歌扶起,只见背上的衣衫裂开,暗红的鞭印怵目惊心。
“张逢单,你好大的胆子!”他抬起头来望着张逢单,厉声喝道。
张逢单也不答话,蹲下身来抓起她的手腕细细把脉,半响之后,他看着秦子期,似笑非笑,“主君大人,这便是你照顾的将军?”
“她怎么了?”
“几日米食未进,不眠不休,外加空腹饮酒,气血攻心。”
“哼!”秦子期的脸色也不好看,只说了一句,“昨天是初七。”
张逢单眼皮都没抬,搭上一只手,和秦子期一起把长歌扶了起来,“我只知道,你现在是将军的主君,没照顾好就是你的责任。”
长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她躺在床上,身旁有一人,正趴在枕头上,脸靠在她的脸旁,近得能数清他的眼睫毛。她微微动了一动,那人立刻抬起头来,“长歌!”
“子期,你怎么在这?”
秦子期的眼眶立刻红了,“长歌,你饿晕过去了。”
饿晕?怎么可能,先前的影像迅速回到脑海中,她猛地坐起身来,头有些晕眩,子期连忙双手扶住,让她靠在他身上。
“我没事,你让我起来。”这样的姿势,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秦子期不以为意,放在她腰上的手加重了力道,“等你吃点东西有力气了再来和我说。”
长歌皱了皱眉,想要运功又怕伤了他,只得头朝外吼道,“张逢单,你给我死进来。”
门应声而开,林决走了进来,端着一碗粥,还热气腾腾的样子。张逢单跟在他身后,清冷的眉宇间,尽是不耐,“将军,你怎么还没死么?”
“我什么时候说要死了?”长歌气不打一处来,你见过这样的部下么,没有一句好听的话,一见面就咒人死,幸好她百无禁忌,要不然都不知道要在战场上死多少回了。
张逢单双手抱胸,往墙上一靠,“反正也就是早晚的事了,我就想看看将军死的时候,跟别的人有啥不同。”
长歌还想再说话,林决已经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闻着那鱼香味,直觉的就想侧脸,可是林决的动作比她更快,一勺粥已经径直递到嘴里来了。
勉强压着恶心的感觉,她木着脸咽了下去。
秦子期看了看她的脸色,轻声问道,“林决,还有白粥么,没有放鱼的?”
林决这才抬眼看他,“那边那位张公子说,这个时候她需要喝鱼粥。”
两记眼刀飞来,张逢单挑了挑眉,“死都不怕的人,还怕个鱼粥吗!”
“常歌,还是你的名字吗?”一碗粥在林决的动作下很快见底,林决收完碗的时候,这样问了一句。
长歌点头,“长歌是我的名,长久的长。”
林决低着头,没有再吭声,端着碗离去。走到张逢单身边的时候,他又凉凉的来了一句,“这位小公子,你别白费力气去记她的名字了,反正她很快也就要死翘翘了。”
长歌闭了闭眼睛,今天是怎么回事,遇到的所有人,都是来给她添堵的,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来,“逢单,你有什么事要说?”
张逢单抬起头来,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屋顶,声音有些低落,“我本来有很多话要说,可是现在,我没话说了。”
“唰!”的一声抽出鞭子,他的声音坚定有力,“说吧,将军,你想要哪一种死法,直接告诉我吧。我来帮你一把,您就别再瞎折腾了,省得让人看了闹心。”
“逢单!”长歌伸出手顺了顺气,“我能不能先问你一下,你究竟哪只眼睛看见我要死了?”
“难道你不是要死了?”张逢单的眼睛深不见底,从怀里掏出那管碧玉箫来,“将军如果不是要死,怎么会将从不离手的玉箫都当了。不是说箫在人在,箫亡人亡?你看看,这箫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晶莹剔透了,哪里还是孟将军闻名天下的碧玉箫。我拿到这管箫的时候,还小小的伤心了一把,为了将军悄无声息的逝世。先前一见,发觉将军还没有死透,于是念在过往的交情上,我便送将军一程,黄泉路上也走得快点。”
长歌一口气噎着,差点喘不过来,“逢单,被你再气几次,离死也不远了。给我站外边去,我有事要和子期说。”
张逢单没有动,瞟了她一眼,“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一纸休书吗,我们早就看见了。”
秦子期的脸色苍白如纸,放在她腰上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长歌能听到他的气息不稳,伸手往怀里一掏,果然那纸休书已经不见了。
张逢单冷笑一声,“将军大人,不用找了,那纸休书已经被我烧了。我觉得呢,您也不用休主君了,您不是怪他隐瞒了消息,恨皇上逼死了公子么?那您怎么能放他自由之身,再去和别的女人风流快活,当然应该把他拴在身边,一辈子受苦受难受你的怨恨,画地为牢,憋也憋死他,这样的报复方式可谓兵不血刃,绝对的兵家上上之策。”
“逢单!”长歌真的有些发怒了,“你给我闭嘴,现在,出去。”
张逢单将手中的箫放到床上,“收着,你的陪葬品。”然后看也不看两人,拖着鞭子,转身就走了。
屋内陷入一片静谥,有些让人窒息,秦子期扶着长歌,让她慢慢躺下去。他的指尖,带着凉意,看着他平静的表情,长歌微微心惊,“子期,你别乱想,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因为你从来没把我当成夫郎,所以不会苛求。”他眼睛都没抬一下,只细心的将她的被子盖好。
长歌叹了一口气,“我是真心真意想放你自由,重新去寻找幸福的。”
秦子期缓缓俯下身来,将唇贴到她耳边,吐气如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长歌侧了头,稍稍远离他的温度,“我不想再与皇室有任何牵扯。”
“我可以请皇姐下旨,将我贬为庶民,生不入京城,死不入皇陵,皇室宗谱上去掉我的名字,皇族姓氏身份统统剥去。”
“子期,你何苦?”长歌的声音,有些哑。她从来只习惯付出,情爱之中,她不知道原来被爱是这样的滋味,有些酸,有些痛,也有些,怅然!
秦子期轻轻的拥住她,“我只想做你的子期,以一个单纯的爱你的男人的身份。”他微微的笑了,带着凄凉的弧度,“将军,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可以站在你的身后,这样,你随时回头,都还可以找到我。如果有一天,有一天…”他有些哽咽,却依旧笑着接下去,“有一天你已经找到一个你爱并且爱你的男子,我的存在已经变成多余的时候,你再把休书给我,到那个时候,我一定拿着休书,头也不回走开,并且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他已经努力过,争取过,然后再用尽全身力气去等待过,到了最后的最后,他变成了她幸福的障碍的时候,就是他爱到不能爱的时候了。
到那时,他一定可以安心的离开了吧?从此,青灯古佛,祈愿她心想事成,一世顺心。
终是离别
“喂,你!”林决正在洗衣服,一扭头,是张逢单拖着鞭子出来了。
他是见识过张逢单的脾气的,当下惊疑不定的望着他,“什么事?”一边寻思着,该不会因为他收了长歌的生活费,这人就要来找他的麻烦吧?
张逢单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又围着他转了一个圈,最后,开口道,“你今天跟你家人告个别吧,明天收拾东西跟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