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林墨淙手里的咖啡猛的洒出一大半,他怔怔的望着叶楠,脸上全是震惊。别说是他,此时就连我都说不出话。刘芊婷没死?!
眼角瞥见刘芊娜已经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上挂着些晶莹。她的身子一直在抖动,虽然很轻,但在这死一般的沉默中,却显得格外明显。
林墨淙缓缓的把头扭向刘芊娜,发出声音时,嗓子比叶楠还沙哑:“芊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芊娜眼睛微睁,却仍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桌上的杯子。她的嘴唇都在抖动,脸色却变得极冷漠,像是一块寒铁。
“或许,我还应该补充一下。”叶楠又出声:“我看见的,是怀着孕的婷婷。”
我觉得脑子已经如浆糊一般搅成一团,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个状况。更不用说林墨淙,他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林墨淙,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俩都被耍了!”叶楠哼了一声,定定的望着刘芊娜:“什么酒后乱性,什么离家出走,什么海边浮尸,什么DNA检测,都是假的!”
“叶楠你够了!”刘芊娜忽然开口,声音低低的,却含着无限的咬牙切齿。
林墨淙却沉而缓慢的说:“不,叶楠,你说下去!”
“我看见婷婷的时候,也是惊得完全说不出话。”叶楠好像好像根本没听到刘芊娜的话,仍旧在平静的说。“我在医院门外站了很久,一直等到芊娜离开,我才进到里面。打开婷婷病房房门时,我们俩都愣住了。那景象…真是讽刺。”
“婷婷…她怎么样?”林墨淙的声音很低,很颤。
叶楠说:“那时我看见她,精神还算不错。”他转过头去看着刘芊娜,说:“芊娜,你知道我在那里坐了一个小时,婷婷对我说得最多的是什么?”
刘芊娜抬起眼来望着他,还是没出声。
“她说:你不要怪姐姐,她都是为了我。芊娜,她一心都想着你,你怎么忍心…用她的孩子去帮你自己绑着林墨淙?”
这一声惊雷劈下来,前面所有的雷声都黯然失色。叶楠的话简直是匪夷所思,但一直沉默的刘芊娜,好像就是在默默印证着每一个字的真实。如果现在还流行内伤这种东西,林墨淙肯定已经重伤不治了。他不怒反笑,颤着声说:“你是说,刘觅是婷婷的孩子?”
“芊娜,你怎么不说话?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由你来说更好些。”叶楠定定的望着刘芊娜,两眼都是寒光。
刘芊娜终于开了口,此时她的脸色已经惨白到极点,声音虚弱也跟张白纸一般好似一戳就破:“叶楠,你到底回来干什么?”
叶楠笑了笑说:“其实,我也每天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我到底还回来干什么?几天前,我真是想折磨得你们谁都不好过,为我这七年讨一个说法。但现在么…”叶楠的眼角瞟了我一眼:“你就当我忽然想发善心了吧。”
“刘芊娜,”林墨淙忽然出声,我第一次听到他一字一顿这样叫刘芊娜的名字,他说:“整件事,你现在应该告诉我了吧!”
刘芊娜定定的望着他,我看得出,那眼光里已经都是死灰。她沉默了很久,才深吸了一口气。
“七年前,出那件事的前两个星期,婷婷来找我,说她最近频繁的头晕头痛,眼睛有时看不清东西,我就带她去我的实验室所在医院做了个检查。结果报告出来,证实婷婷患有颅内动静脉畸形,而且血管畸形的位置很靠近主动脉…总之就是很危险。”我脑中闪过无数韩剧。绝症,又见绝症。
“她…怎么没有告诉我?”林墨淙脸上出现些痛苦的神色。
“因为,那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刘芊娜嘴角带着苦涩的笑:“如果你知道,一定会逼她舍了孩子而接受治疗,所以她宁愿瞒着你。她跟我说,其实你并不是真的爱她,只是被她感动而已…她不想再拖累你,但很想要这个孩子。”
林墨淙好像已经没有了反应,只是静静的听着。“我劝过她手术,我甚至骗她成功的机会很高。但她笑着跟我说:‘姐你别骗我了,你骗我的时候总是像在哄小孩。’”我看见刘芊娜的眼睛红了。那一刻,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想这个女人,至少,她是真的爱她妹妹。
“后来,婷婷跟我说她离开你去把孩子生下来,要我帮她。我挣扎了很久,然后想了那个办法。”林墨淙的手握紧了一下,我们都知道她说的那个办法是什么,就是那场自导自演酒后乱性的好戏。“让你以为她精神崩溃出走,正好我的学长是一名法医,我就拜托他帮忙,把婷婷的证件和毛发给了他,让他把一名意外溺水死亡的流□当成婷婷,出份假的DNA报告给你们看。”
叶楠拍了两下手,冷笑着说:“真是一箭三雕的好办法。能让婷婷的消失变得顺理成章,还能把我顺利的踢走,更重要的,是能让林墨淙觉得一辈子都亏欠你。世界上也只有婷婷才会相信你是在毫无私心的帮她,到死都还在替你说话!”
刘芊娜嘴唇抖了抖,没有跟叶楠争辩。“婷婷很坚强,她没有用一点药物治疗熬过了九个月,但在生Steven的时候,还是没有熬过去…”刘芊娜的眼泪滴下来,落到咖啡杯中,悄无声息。
林墨淙的头埋得很低,我已经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完全能够体会那种感受:我们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过去的全部,却谁也不知道,过去留给我们的到底是什么震撼。
刘芊娜望着林墨淙,试图去抓他的手:“墨淙,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是婷婷希望你永远也不知道,她不想你一辈子都放不下。”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
第33章(下)(书版修改)
林墨淙甩开她的手,抬起头来冷冷的望着她:“难道你们这么做,我这一辈子就能放下了?”眼中都是陌生的寒意。“你竟然从来也没打算告诉我Steven是…是婷婷的孩子!刘芊娜,一年前我就已经把欠你的还得干干净净了,要不是因为你是Steven的妈妈,我不会,我不会…”他眼神暗了一下,没有说下去。我的心却跟着抽了起来,他是想说我么?
刘芊娜已经泪流满面,近乎哀求似的念着:“墨淙,难道你就不能体谅我的苦心?我做这些,也是因为我爱你…”
“算了吧,芊娜。”林墨淙嘴角带着凄惨的笑,“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爱,你只是永远在追逐还不属于你的东西。”
刘芊娜使劲摇头,急促的否认:“没有,我没有…你不能这么说我…”
林墨淙望着刘芊娜,一字一句都无比清晰:“芊娜,我曾经爱了你很久,就是因为你从来不在乎我有多爱你,所以你也从来不知道我有多了解你。”
刘芊娜终于好像被这句话震住,她呆呆的坐着,美艳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往昔那般高傲的神情,好像就是一张精致的面具,没有表情。
林墨淙说:“芊娜,以前很多事情,我明知你是在骗我,但我也宁愿选择装不知道,不拆穿,我以为这么做是在赎罪…但现在,我不会了。就算你是婷婷的姐姐,你也没资格挥霍我的宽容!明天我会去你家接Steven,从此以后,我们能不见,就不要再见了吧。”
刘芊娜颤颤的站起身来,纤瘦的身影飘摇得像雨中的一片叶子。但她的表情变得很冷漠,很坚决。她冷笑了几声,像在控诉又像在自言自语:“我确实是为了我自己,但你们谁又不是?”
她缓缓的转向林墨淙,咬牙看着他:“林墨淙,就算我到头来一场空,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她又看向叶楠:“你这七年的心思果然没白花,赢得漂亮!报复了我,也没让林墨淙好过,这横刀夺爱确是你叶楠最擅长的。不过就这个结果,我也高兴!”
说完她已经恢复妖孽的不可一世模样,抬头挺胸向门口走去。叶楠忽然开口叫住她:“等一下!我要说的还没说完,你不想看看接下来还有什么好戏么?”
刘芊娜蓦然回头,看着我们没有说话。我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结了他们的公案,自然是轮到我了。杀千刀的叶楠,原来他根本没打算放过我和林墨淙,我就怎么就还信他的鬼话,以为他是真心跟我忏悔来着!
我腾的站起身来,急急的说:“我没兴趣看什么好戏了,你们慢慢聊!”然后就要拔腿就跑。手腕却一下被人扯住,叶楠轻快的说:“程曦,这下半场你是主角,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也不等我分辨,一把把我扯回沙发上。拉着我的手没松开,转过头对林墨淙说:“林墨淙,在刘芊娜这事上,就算她最后选的是你,但我也总算跟她在一起过两年,我们算打了个平手。不过在程曦这事上,”他顿了顿,带着讲台上那种第一无二的风采,笃定而骄傲:“还是我赢了!”
我怒了,冲叶楠吼:“你放什么屁!我又不是比赛,你赢什么!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叶楠不理我,仍冲林墨淙说:“我这次去美国,一方面是确定工作的事,一方面是为程曦联系学校,半个月后我就会回来接她一块过去。”
我看着林墨淙发白的脸色,心里慌得都快休克了过去,却只能急急的冲叶楠喊:“你又说什么鬼话!谁要跟你去美国!”
叶楠回头望着我说:“你不跟我去美国还能去哪儿?你以为现在你这样子,林墨淙还会要你?”
我觉得眼泪涌上来糊着眼睛,十分难受。我不想哭来着,特别是在叶楠这禽兽面前,但他的话就跟针一样,刺得我心里跟眼睛都好痛,也说不出话来反击他。是啊,我这个样子了,林墨淙还能要我么?
忽然 “嘭”一声闷响,我刚觉得左手腕上力道松了,右手臂却又一紧,被人提了起来。林墨淙低沉的声音冷冷的在耳边想起:“你又不是我,凭什么说我不要!”
我恍惚的抬起头,看见叶楠捂着半张脸半瘫在沙发上,林墨淙已经挡在我身前,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臂。这一刹那,我忽然有种冲动,就这么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
林墨淙咬着牙对叶楠说:“叶楠,我感谢你今晚告诉我七年前的真相,但程曦这事儿你还没算赢。咱们之间的较量,从七年前就开始了,我也不在乎多斗个七年!”
叶楠那拳好像挨得很重,他只是捂着脸,却没有接话。
林墨淙看了我一眼,然后回头说:“程曦我带走了,你想带她去美国,就来抢吧!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个本事。”然后也不等我出声,直接扯着我绕过已经呆若木鸡的刘芊娜,走出了那令人窒息的咖啡馆。
在林墨淙的车上,我连大气都不敢出。他的脸色出奇的平静,看不出一点情绪,我不知道他这么把我扯出来是什么意思,因为我根本不敢奢望他对我和叶楠那破事半点不介怀。直到他把车开到他家楼下时,我的心已经跳得快要抽过去。
我颤着声小心翼翼的问:“林墨淙,我…”还没问出口,已经被他扯进了房门。
我想坚持不懈的问完他到底要干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因为刚进了门,他忽然就俯□,用嘴唇封住我一切想说的话。
瞬间我百感交集,热泪盈眶。多熟悉的味道,却好像隔了一个轮回那么远。
正被那突如其来的感官冲击烧得七荤八素,唇上的温度却忽然抽离了开去。我意犹未尽的睁开眼望着眼前的林墨淙,他却一脸严肃的低声说:“程程,我只问你一句话:现在我能给你想要的安宁了,你…还愿意回来吗?”
我听见自己的心里“嘭”的炸了好大一声,好像是万物起源的宇宙大爆炸一般,激起一阵惊涛骇浪瞬间传到全身每一个细胞,脑子已经被这风暴洗得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头跟个缝纫机似的,不停的上下狂点。好大的眼泪噼噼啪啪的往林墨淙肩头掉,原来哭了这么天,竟然还能挤出这么水来。
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在拼命说:“是我不好,笨得要命,还往死里倔。我只想着自己不要受伤,却从来没想过我就那么跑了,其实是在伤害你。林墨淙,你肯定被我气得很惨。我知道的,要换做是我,我肯定已经被我自己气死了。”
林墨淙没有说话,他的吻落在我的额头,鼻尖,脸颊和眼睛各处,温热而微颤。
我听见自己接着说:“我不是故意要气你的,我那时候只是觉得自己快要委屈死了。我,我没办法接受,你忽然间有了个儿子,你的儿子还有个妈,你儿子的妈还是一个那么风情万种的妖孽。”林墨淙好像在笑,我听见他鼻子里传出抽气的声音,却没有笑出声来,只是抱着我的手又紧了一些。
我还在说:“其实我觉得最不能接受的,是你明明对我那么好,还说要去提亲,却突然又说你爱的不是我。我不要那样啊,我都已经习惯了,我想着就算是白日梦我也愿意一直做下去,我想着你要真去提亲我就真嫁了。我听到刘芊娜跟我说你只是什么情感转移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要疯了。我都不敢去问你是不是有这么回事,我甚至怕从你口中听到那个婷婷的名字我就会疯掉。我已经爱你爱得那么深了,要真是那样还不如让我死了好…”
“程程,你说什么?”林墨淙忽然在我耳边低声问,声音兴奋得有些颤抖。
我说:“我说我还是死了好一点。”
“不是,前面那句。”他急急的说。
我想了想,竟然忘了前一句说的是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我茫然的望着他,不知所措的嗫嚅了句:“我忘了…”
林墨淙定定的说:“说你爱我!”
我愣了一下,然后脸突然一红。“不说!”
大概没想到我竟然如此坚决,林墨淙竟然一愣。但是就在他愣着并有明显的失望沉淀在眼中的时候,我突然笑着扑上去,抱紧了林墨淙的脖子,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我爱你。”
林墨淙忽然把我抱得紧紧,紧得我都快喘不过气。但在他把我横抱近卧室的时候,我还是用了最后的力气环上他的脖子,将脸埋到他温暖的胸口。
好吧,就算你没来得及提亲,我也不想跑了!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林墨淙望着床单,笑着骂了一声:“叶楠,你个死小子!”我用被子捂着头,脸上烧得通红。
趁林墨淙去做早饭,我给叶楠打了个电话。他接起来之后,我们俩竟然都沉默了一分钟没说话。最后我说:“你什么时候的飞机,我们去送送你。”
我们在机场找到叶楠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安检口前面。林墨淙走上去冲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我刚要惊呼着拉住他,却发现叶楠满脸笑意的勾住了林墨淙的脖子,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我松了口气,默默的站在一旁。这一对手足,到今天总算又拼回了一个身子上。
林墨淙问:“什么时候再回来?”
叶楠说:“这就不一定了。或许等程曦要跟你分手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林墨淙说:“那你这辈子都不用打算回来了。”
叶楠笑了两声,转脸看了我一眼,跟林墨淙说:“我有话要跟程曦交代,你能不能暂时回避。”
林墨淙想了想,说:“好吧,就这一次,下不为例!”转身紧紧的抱了我一下,缓缓的向远处走去。
就剩我和叶楠两个人站着,我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沉默了几秒钟,叶楠说:“程曦,我把林墨淙还给你。”
我一愣,瞬间想起了刚到N大那晚的那个梦,顿时百感交集,最后只轻轻的说:“谢谢!真心实意的!”
叶楠说:“你不用谢我,那一晚上,我真没存什么好心来着。”
我抬头看着他:“那为什么…”脸上一红,没说下去。
叶楠笑了笑,说:“因为我刚想碰你,你忽然在梦里大声喊‘林墨淙,先提亲去,不然不准碰我!’你说,谁听了你这梦话还有兴致?”
我咽了两口唾沫。真是没想到,我这提亲的观念竟然如此根深蒂固,连被灌醉了也念念不忘。
想了半天,我又鼓足勇气问:“那晚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我听了个开头就睡过去了。你想说啥来着?”
他咳了两声,忽然压低声音说:“你凑近点,我不太好意思大声说。”
我莫名有些紧张,想也不想就把头凑了过去。叶楠低声说:“我说,我想…在你身上讨回些公道。”然后他就忽然捧住我的脸,在我嘴上狠狠亲下去。我脑子瞬间短路,等回过神来捂着嘴尖叫的时候,叶楠已经哈哈大笑的走进了安检口。林墨淙也冲了过来,冲着叶楠咬牙切齿的怒目而视。
叶楠转过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冲我们挥了挥手,然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转角处。
我还在使劲擦着嘴,边擦边说:“这杀千刀的叶楠…啊,那啥,对不起,我不知道他突然这样。”
林墨淙笑着在我唇上啄了一下:“没关系。程程,咱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消毒。”
终章
“陈,你到底会不会,不会我就去问爸爸了!”林觅在我旁边不耐烦的用笔敲着桌子。
我仇恨的瞪着那道奥林匹克数学题,这小学五年级的题目怎么诡异成这样?我说:“再等我想一下,那方程是怎么列来着…”
“你都想了快半个小时了。我要去问爸爸,你不能耽误我睡觉的时间。”林觅似乎对我拖延了他的休息时间很不满。
我说:“不行,你爸在为明天上庭做准备,不能去打扰他。你再让我想想,我肯定能做出来。你先去刷牙,回来我肯定想好了。”
林觅极不情愿的刷牙洗脸去了。我赶紧打电话给吴妮求助:“哎,没睡吧?有道奥林匹克题目不会,你帮帮忙想一下。”
吴妮大笑着说:“你开玩笑呢吧!啥奥林匹克?奥利奥我倒是比较熟,我女儿爱吃那个。”
我说:“姐姐,你女儿才三岁,你就给她吃那么高糖高热的东西,你也不怕她以后变个胖子嫁不出去!”
吴妮说:“你懂什么,我们家运动基因好,胖不了。你等着,我把周守给你叫来,说不定他会。”
过了一分钟周守接起电话,声音痛苦无比:“程程姐,有话快说,我女儿等着我去讲故事哄她睡觉。”
我一乐:“那妮子要干嘛?你让她哄去。”
周守说:“我哪儿敢。叫她给女儿念段童话,她念了一半就把书扔了跟女儿说‘他娘的都是唬人的,听妈的,男人都靠不住!’你说哪儿还敢让她去哄,我真怕她教出个反社会反男人的怨妇来。”
我笑得都快抽了过去。这确实是吴妮的风格,她们家那小孩以后还指不定如何妖孽呢。我题目刚念了一半,忽然听见周守他女儿在大叫:“爸爸!爸爸!你再不来我就不理你了!”周守立刻被下了降头般,急急的说:“对不住,下次帮你,我小祖宗等不了了!”也不等我抗议,直接挂了电话。我呆呆的听着挂断的声音有些替他惆怅,这辈子他算是栽在这母女俩手里了。
但很快我就轮到替自己惆怅了。林觅洗漱完回来,发现我还是毫无进展,立刻叫嚣着要杀进书房去向他爸求助。我正软硬兼施的阻拦他,林墨淙就从外面走进来,看我死死的抱着林觅的腰,惊讶的说:“这是怎么了?”
我赶紧捂着林觅的嘴,说:“没事没事,我们吵着你了?你快去看材料吧,我们小声点。”
林墨淙笑着说:“差不多了。”走过来从我手中把林觅抱过去,说:“怎么了?嘴嘟成这样?”
林觅终于找到了靠山,大叫着说:“陈说她帮我想作业,想了好久都想不出来,还不许我去找你。”
我脸上有些挂不住。堂堂一个研究生竟让小学生的作业难住了,我导师知道非逐我出师门不可。
林墨淙把我的手握住,轻声说:“去帮我放洗澡水吧,这里交给我。”
我有些窘,恨恨的看了林觅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浴室放水。
正在浴缸旁边发呆,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林墨淙带着笑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在想什么?”
我说:“我在想要不要去读个博,免得那小子老用些稀奇古怪的题来气我。”
林墨淙笑了一阵,说:“你要再回去读书,小欣交给谁?完全交给保姆我可不放心。”
还没来得及说话,林觅忽然在外面喊:“陈,小欣又哭了,你快来!”
我头上青筋一突,急急的跑到房间,把小欣从婴儿床上抱出来又诓又哄。林觅在旁边抓着我的衣角,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的动作,睫毛忽闪忽闪的,跟他爸简直一模一样。
好不容易把小欣哄睡着了,我轻轻的把她放回床上,牵着林觅蹑手蹑脚走了出来。关上门的一瞬间,我长长的舒了口气。
“我这么大的时候,妈妈也是这么哄我的吗?”林觅忽然问。
我心里抽了一下,俯□去,摸着他的头,轻声说:“她在很远的地方一直这么哄着你,而且,她比我哄得还温柔,还好听。只是你还太小,就像小欣一样,暂时还听不到。”心里有些发酸。林觅从来没有叫过我妈妈,我不想逼他,那个叫婷婷的女孩应该在他心里永远有一个位置。
林觅没有说话。很多次谈到他妈妈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沉默收场。我牵着他的手把他送进卧室,让他上床帮他盖好被子,在他额头亲了一下:“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
正要起身,忽然发现林觅紧紧扯着我的衣角。他说:“陈,如果小欣会说话了,是要跟我一样叫你陈,还是要叫妈妈?”
我抚着他的额头,笑了笑说:“要叫妈妈。她要是叫我陈,我会揍她。”
林觅又说:“那你为什么不揍我?”
我说:“哪儿有小孩自己找揍的?”
林觅沉默了一下,低低的说:“我要是真希望你揍我呢?”
我忽然激动莫名,连心跳都漏了两拍,有些发颤的跟他确认:“你说什么?”
林觅看着我,说:“我要是不叫你妈妈,你也打我好了。”
我一把把他搂进怀里,眼睛顿时湿成一片。他肯主动叫我妈妈,他叫我妈妈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觅在我怀里说:“妈妈,我喘不过气了。”
我赶紧放开他,用手在他头上兴奋搓啊搓,直到把他头上的每一根头发都搓得整整齐齐,这才放手,语无伦次的说:“妈妈好高兴…明天给你买奥利奥去!”
林觅皱了皱眉,说:“我不爱吃那个。你给我买驴打滚吧。”我更是激动,多好的孩子,这么小就知道支持国货了,长大肯定是个爱国企业家,或者是爱国医生,爱国教师…啥都行,就别是个爱国律师,那行当不是人干的。
从林觅房间出来的时候,他又说了一句:“妈妈,以后你还是辅导我的语文好了,数学留给爸爸,这样效率更高些。”我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他又在臭我,刚想冲过去掐他一把,他已经关灯钻进被子里。我笑着叹了口气,关上他的门。
躺回床上的时候,林墨淙过来抱住我。我跟他说林觅叫我妈妈的事,激动得还有些不能自已。
林墨淙把我抱得更紧,说:“程程,我真的很庆幸。要当初就那么放你走,现在我肯定每天都会后悔。还好,还好…”他把头埋在我的肩窝里,弄得又暖又痒,心里也是。
我笑着说:“我也要庆幸你慧眼识英雄啊。要不是你那六年的投资,我还指不定在哪儿水深火热的挣扎呢。林大恩人,小女子无以为报,也只能以身相许了!”
林墨淙低低的笑了一阵,抬起头,在我耳边呼着气说:“你恩人现在有需要了。小女子,报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