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芊娜在看见我的脸时,很明显的愣住。我想她一定在想这满天的雷怎么还不把这妖精劈死,留在世上除了碍眼真是什么功用都没有。我之所以能如此细微的揣摩到她表情里的每一个意思,是因为我对她也是这么个想法来着。
刘芊娜撑着伞缓缓走到林墨淙旁边,对我浅浅一笑:“程小姐,真巧!你念书回来了?”
我功力确实不够她深厚,我实在笑不出来,只能轻轻点了点头,低声应了句:“啊,回来了。”
刘芊娜对林墨淙说:“快点走吧,Steven的补课时间要到了,他在车上等得都有点急了。”
恍惚之间,我真觉得我在看着一家三口的温情戏码。不知道是不是流到眼里的雨水太脏,我觉得眼角有些发酸,却也不敢伸手去抹。我绝不是被那妖孽刺激了,绝对不是!
不等林墨淙开口,我说:“孩子上课要紧。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忙。”
林墨淙又要伸手过来抓我,我抬起头,以一种拒绝的眼神定定的望着他,轻微摇了摇头。我不愿意同刘芊娜在同一个车里呆上一秒钟,死都不愿意。
还好,林墨淙应该是接收到我眼里的意思,他已经微微抬起的手终于还是放了回去。我心里有一种既如愿又失望的复杂酸涩,根本来不及细品,低低说了声“再见”,然后就从他的伞下冲了出去。
我不敢回头看林墨淙是个什么表情,只是埋头往车站冲。心里忽然难过得想死,为什么再见面,人家还光鲜亮丽的,我就不能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明明之前还人五人六的蹦跶,偏偏在被这莫名其妙的大雨浇这么狼狈的时候,就让他撞上了,这样子要表明我过得很好,连鬼都不相信。苍天,你是故意在耍我么?
我愣愣的等在公车站旁,忽然觉得有人在拉我的裤子,回头一看,竟是刘觅忽闪着他的大眼睛在看着我。一年不见,又长高了些,但头发表情一点没变,还是那个被我抱在怀里勒得喘不过气也不吭声的死小子。他说:“陈,爸爸叫我把伞拿给你。”
我忽然再也克制不住,俯□去一把将他抱在怀里,眼泪顺着湿湿的脸颊就那么淌啊淌,酣畅得不行。
也不知道抱了多久,刘觅在我怀里动了动。我忙抹了眼泪,把他放开。顺手捏了他脸蛋一下,故作轻松的问:“怎么样,这一年过得还好么?”
刘觅吸了吸鼻子,说:“陈,你要能回来陪我,多给我带着小人书和吃的,我会更高兴些。”他的中文倒真是流利了不少,发音也正了许多,专业老师确实比我这个野狐禅高明多了。
我苦笑了一下,说:“这可有点困难…”
刘觅回头看了一眼,转过来对我说:“我要去补习了。陈,爸爸说我可以给你写信,你等着,我一定会写给你的。”
我用力点了点头,多好的孩子,可惜了妈是个妖孽。
刘觅又说:“但是你要给我回信。”他仰起头,一脸严肃:“你要不回,我就再也不给你写了!”我抱了他一下,笑着说:“放心,我一定回。”
刘觅把伞塞进我手里,举着一把小伞跑了。我扫了一眼,那就是刚才林墨淙举着的那把。鼻子又有点酸。
我知道,或许我的人生,又要开始混乱了。
世界上有一种生物,经常口是心非,最爱胡思乱想,迷恋自我矛盾,时时悲天悯人,这种生物就叫做女人。
如果这种生物还一个不小心有那么点爱好文学,曾经读过一两本启蒙大师什么千千结剪剪风之类的言情名著,且尚处于可以春心荡漾而不用背负老不正经这类骂名的年龄段,就可以称这种生物为文学女青年。普罗大众完全不要浪费精神去揣摩文学女青年们在想什么,因为她们的忧思可以一日千里,瞬间就漂洋过海杀去了另一个半球,光速都要在这样的神行面前捂脸锤地。
尽管我不想承认,但我确实是一个文学女青年,还是一个二十多岁才开始谈恋爱的文学女青年。用吴妮的话来说:这样的女人很可怕,会把矫情上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这一点,终于在林墨淙正式邀请我共进晚餐的时候得到了印证。
我说:“打死我也不去!”却在吴妮把我的脸画的像个猴子屁股时,一点没做抵抗。
吴妮说:“你看我妆都给你画好了,你不去岂不是浪费了。”于是,我就边忧思着边拎包出了门。走到餐厅门口时,才觉悟这个逻辑实在不怎么对,怎么能因为懒得去洗脸卸妆,就跑这么远来吃饭?
但不来也来了。我不断的强大着内心,一遍遍跟自己说,就算是感谢他帮我们那么大的忙,也应该来吃这顿饭,我还一定要请客…不过这餐厅么,外表看来好像贵了点。我摸了摸包里的钱包,还好忧思的时候没忘了,定定心神,走进门去。
好像一个激动竟然来早了些,林墨淙还没到。我跟着西装笔挺的男适应坐到林墨淙定好的餐桌上,先跟他要了菜单。瞟见那长串的价格之后,我又陷入了无比的惆怅。我是要心疼到内伤请客呢?还是装傻充愣的闷吃呢?
不过我这种纠结很快就没必要了。手机上来了一条短信,林墨淙说:“Steven不舒服,我要陪他,不能过来跟你吃饭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餐厅里走出来的。出门时光洁如镜的玻璃门映出我那张哭笑不得的猴子屁股脸,顿时觉得自己无比的可笑。我怎么就能把自己弄得这么可笑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到哪儿去,就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晃荡,见路口就拐,就这么晃荡了不知多久,我晃到一条步行街上。某知名啤酒品牌正在这里做一个什么啤酒节的宣传活动。愣愣的在人群中穿了一阵,手里忽然莫名其妙被人塞了一杯啤酒。
茫然抬起头来,周围的人都在欢乐的碰杯。我心里一动,既然老天都给我送上不要钱的酒,不醉一场真是对不起他老人家这番心思。想着,已经把杯子举到嘴边。
也不知道灌倒第几杯的时候,听到了手机在包里狂响着。
我接了起来,吴妮在那边大吼:“你到哪儿去了?打了那么久都不接电话!”
我抹了一把嘴角的啤酒残液,说:“我也不知道…我跟你说那个牌子的啤酒还挺顺口的,就是气多了点,撑死人!”
吴妮说:“你喝酒了?”
我说:“啤酒节嘛,不要钱的酒不喝白不喝。”
吴妮还在说着什么,我却觉得有人拍我肩头。回头一看是一位肌肉男。他说:“小姐你真是海量,我想跟你交个朋友。”
我一乐,对吴妮说:“有人要跟我做朋友嘿,不说了。”挂了电话,回头对那人风情万种的一笑:“还有酒么?”那男的大喜,立刻又去拿了两杯,我俩边喝边大声的笑。我想我以后要死的话只能有一种死法,就是泡酒缸里把自己醉死,多欢乐多有创意。比那窝囊的李白喝多了追月淹死有气势多了。
但今晚这个远大的理想是不能实现了。因为在我离断片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手中的杯子忽然被人拿了去。我晕乎兼愤怒的回头,却对上一脸阴沉的林墨淙。
我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他,又从就近的桌上拿了一杯,蹦跶着想找人干杯,那杯子却又被林墨淙抢了去。“程程,别再喝了!”
我说:“你谁啊?”转身想走,手臂却被他一把拉住。
刚要奋力反抗,那肌肉男就走了过来。看见我跟林墨淙拉扯,就立刻极有正义感的护到我身前,说:“小姐,你没事吧?需要帮忙么?”
我说:“这男的也不知道是谁,一上来就拉拉扯扯的!”
肌肉男立刻推了林墨淙一把:“喂!这小姐说不认识你…”话音未落,他的脸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拳。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男人硕大的身子“嘭”一声倒在地上,哼都没哼一声就不省人事,嘴里还只吐白沫…真真一个银样蜡枪头!
人群惊呼了一声,瞬间安静下来。大家望着我们形态各异的三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墨淙打人了?林墨淙打人了!我混乱的脑子忽然得出这样一个惊天动地的结论,一向只用嘴就天下无敌的林墨淙,竟然直接动手,还一上来就下重手撂倒一个。我还没来得及叫唤,已经被扯出了人群,奔走在某条荒无人烟的小道上。
等我反应过来此时正跟一有暴力倾向的男子末路狂奔时,一股危机感顿时充满全身,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刹住前进的脚步,疯狂的甩臂想挣脱钳制我的那只手。嘴里还在给自己助威般的大喊:“你拉我去哪儿?回去陪你情人孩子…”
嘴忽然被用力的封住,剩下几个字在嘴里转了一圈,最后化成了无意识的呻吟,却也都被唇上沉重的力道吸了去。酥麻的感觉一波又一波的传过来,配合着快要爆炸的心脏疯狂跳动。一瞬间,我竟然热泪盈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感动个什么劲儿。
“程程,你别这样。”林墨淙的唇从我嘴上离了开去,用手指擦拭着我眼角自来水一般的眼泪。
我说:“我别这样还是你别这样!林墨淙,你都家庭幸福父慈子孝了,还要来招惹我做什么!”
林墨淙贴着我的身子抖了一下,他把头埋进我的颈间,声音低低的:“我知道你很气,程程,你应该生气的。不过,我不能因为你这么气就放你的手,我办不到!”
我冷笑:“你真是自私又霸道!”
林墨淙沉默了一下,说:“因为我觉得,你好像也不想就这么放手!”
我觉得眼泪又在往上涌,咬牙想忍住,挤出几个字:“我没有!”
林墨淙说:“好,那如果我现在扭头就走,你心里就一点也不难过,一点也没有舍不得?”
我抽着气,哪能一点也不难过,一点也没有舍不得。就光这么想想,我就已经觉得难过得想死。但我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沉默。
“程程,有时候我真觉得如果你不是这么倔强,那事情或许会简单很多。”他在我耳边叹了口气,“但如果不倔强,你就不是你了。那我守着这样的程曦,还有什么意思?”
我死死的扯着自己的衣角。或许我是很倔强,我也不奢望他会懂我为什么这么执着。但那种终日都要悬着心过日子的感觉,我真是从骨子里感到害怕。什么都不能说,说出来只会让周围的人也担心,但不说不代表心里也跟面上一样平静。只有半夜做恶梦醒过来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害怕这仅有的一点安定都随时可能没了。我要的真的不多啊,我不需要动不动就上那么高档的餐厅,不需要一瓶酒就喝掉人家一个月的薪水,不需要玩什么高贵扮什么名流,我只想要一份踏踏实实的安定。可惜,唯独这个,林墨淙现在已经给不了。
我仰着头,眼泪已经无谓了,流出来只会更让人觉得矫情。我说:“我倔得很,你也改变不了。林墨淙,除了各走各的,我们还能怎么办?”
林墨淙没有说话,我觉得他抱着我的手很凉,快要凉到我骨子里去。
半晌之后,他说:“程程,你倔强,不代表我没有耐心等。你放心,我耐心很好的,已经等了那么久,我都习惯了…只要你一天没有爱上别人,我都会等着!”
我呆呆的望着他,捂着嘴。我不要再哭了啊,真的不要哭了,但手背那一片温热又是什么?
我下车的时候,他说:“不管怎么样,以后再不要这么喝酒了。”
我重重的点点头。
在听见身后车子发动的那一霎那,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身去对着车子的方向喊:“我上火车那天,你想对我说什么?”
远远的,我看不清车内林墨淙的表情。只是看见从车窗伸出一只手来,缓缓对我挥了挥,却再没有声音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书版修改从本章开始,有合并,主要是因为细节地方有蛮多不一样,修改之后每章的字数又不能少于以前,搞得我很头疼,不知道怎么改,大家凑合看哈
第32章(下)(书版修改)
生活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我终于得到了我想要的安宁,但是,我怎么折腾也高兴不起来。吴妮说得对,我终于把自己矫情出了内伤。
叶楠给我来电话的时候,我还沉浸在无波死水一般的恍惚中不能自拔。
他淡淡的咳了两声,说:“我下周过你们那边开个研讨会。有空出来见个面吗?”
我觉得死水泛起了些微波:“行啊,到了之后给我打电话。”
到了第三天下午,他打电话让我晚上去某个高档餐厅,要请我吃饭。我心里贼美,宰叶楠一顿也算是我过去一年的梦想啊,却一直未遂,想不到今天终于要实现了。稍微把自己收拾了一下,便轻快的奔向吃饭地点。
叶楠说他早就到了,但我在门口将餐厅仔仔细细的环顾了三圈,愣是没看到他在哪儿。直到对面靠边处一个男人举起手,用那独一无二的烟嗓喊了声:“程曦,这里。”
我寻着声音看过去,一个高大的才俊正望着我微笑。我脑死了足有半分钟,那独到的烟嗓,难道我还认识第二个能把自己嗓子摧残到如此程度的人么?
我缓慢的踱了过去,那个才俊的笑容越发清晰。怔怔看了好一阵,我终于艰难挤出两个字:“叶楠?”
那才俊说:“你还要看多久才肯坐下?”
我苍凉的吐出一口气:“你…你竟然刮胡子了?”原来竟是这么个干净俊朗的书生模样。苍天啊,原谅我颠倒红尘,错把美色当路人,罪过啊罪过。
叶楠摸了摸下巴,勾起嘴角说:“你看不习惯?说实话,我自己都看不习惯了。不过,今晚有些特殊,不收拾干净点不行。”
我说:“有什么特殊的?不就是被我宰一顿么?”说着就要坐到方桌对面。却被叶楠一把拉住,然后他起身拉开他身旁那张椅子:“你坐这里,那边要留给另外的客人的。”
我莫名其妙的被按下坐在他旁边:“还有人来?”
叶楠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五分钟过后,我看见门口出现一个身影,一口水立刻呛到嗓子里,咳得肺泡都要炸开来。叶楠轻轻拍着我的背,说:“你干嘛?喝个水都不会了?”
我忙把头转向里侧,不让站在餐厅门口的林墨淙瞧见。这个城市高档餐厅也挺多的啊,怎么大家今晚都对这家情有独钟?我边小声的咳嗽边默念:别瞧见我!别瞧见我!
但身旁的叶楠忽然举起了右手,沉着嗓子喊了一声:“墨淙,这里!”
如遭雷劈已经完全不能形容我此刻的状态,如果硬要形容,那只能是如遭雷劈的万箭穿心次方,震得我五脏六腑扭成一团,七经八脉拧作一片。
怎么回事?叶楠怎么会认识林墨淙!
“程…程程,你怎么在这里!”林墨淙的声音最终还是在耳边响起来,有些发颤。我无奈的回过头,在看见一脸惊诧的林墨淙的同时,也看到他身后同样一脸不可置信状的刘芊娜。我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本来已经准备好的两句客套话,竟然一个字也没蹦出来。过了半分钟,终于憋出个僵硬的笑容,说了声“好巧”。想想又说:“叶老师是我在N大的导师。”
我想林墨淙此刻被雷劈中的感觉不会比我轻。他定定的望着叶楠,好像要从他脸上寻找答案。我也把目光转向叶楠,而他却只是一副悠然轻松的表情,向林墨淙伸出了右手:“墨淙,好久不久!”
林墨淙僵硬的跟他握了一下,低低的说了声:“好久不见。”
放开了手,叶楠又极自然的把手伸向了林墨淙旁边的刘芊娜,脸上带着笑:“芊娜,真想不到,我们这辈子还能再见。”虽然语调是轻松的,但怎么听怎么有种奇怪的味道在里面。
刘芊娜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匆匆握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丝光亮。叶楠,叶楠…第一次和林墨淙在西餐厅里碰见刘芊娜,林墨淙问她叶楠怎么样,刘芊娜说他们早分了。我怎么那么笨,将叶楠这个名字嚼了一年,总觉得那么熟,却完全没往刘芊娜身上想。而且,现在细细的看叶楠那张脸,虽然沧桑的许多,但我还是想到了林墨淙家里那张照片,那个健朗阳光的少年。
叶楠早就认识林墨淙,却一直在我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甚至有些怀疑,在N大图书馆看到的那本杂志,是叶楠故意摆在那儿给我看的。但是,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我还在彷徨,叶楠已经热切的招呼林墨淙和刘芊娜坐在剩下的两个座位上。过去的一年里,我从没有见到他这么热情如火的模样,他一直都是慵懒的,散漫的,近乎冷漠,这陡然的性情大变,让我觉得眼前的他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所以就算他说得再欢乐,我也一个笑都挤不出来。更何况我察觉到林墨淙时不时飘过来的目光,更觉得浑身不自在,低头使劲往嘴里塞着东西,只想快快的结束这场折磨。
用餐接近尾声的时候,叶楠忽然放下餐具,擦了擦嘴说:“对了,我不是说要让你们见见我未来的女朋友么?现在也是该正式介绍了一下了。”三个人齐齐停下动作。我抬头望着他,又望望四周。怎么饭都吃完了还有人要来?
右手忽然一暖,已经被叶楠握到手里。我愣了一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个情况,就听见叶楠,以一种我从未听闻的温柔语气说:“程曦,你觉得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我浑身猛的跟筛糠一样抖了几下,嘴上打着哈哈,颤着声音说:“叶老师,您开什么玩笑呢?”手上使劲慌忙往回抽,却发现他拽得死紧,力道之大,差点没把我的手扒下一层皮去。
叶楠定定的望着我,低声说:“开玩笑的?你知道我从来不开玩笑的。”
我的笑容僵在嘴边,他确实从来不开玩笑,只会冷着一张脸把我往死里整。
林墨淙的声音在另一侧冷冷的响起:“叶楠,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楠转过头去,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说:“这不是很明显么?我在向我喜欢的人示爱。”
我眼角瞥见林墨淙寒冰一般的脸色,顿时有些喘不过气,低低的像求救般念叨着:“叶老师,你别突然来这么一出啊,我不过就是想宰你一顿饭而已。要不我改天请回来…”
“程曦你害什么羞?”叶楠笑着打断我:“那个晚上咱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哪个晚上啊?!”我哭笑不得,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就是他们给你送行的那晚啊。”叶楠忽然笑得很诡异,带着温柔的口吻低声说:“你在床上不也很配合么?”
“嘭”!一个高脚玻璃杯杯在林墨淙手中应声而裂,碎开的玻璃渣扎得他满手顿时血肉模糊。但他好像完全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只是定定的望着我。眸子里,有一种令我快窒息的冷漠绝望。
刘芊娜尖叫了一声,旁边已经有侍应赶了过来,赶紧送上干净的毛巾,并快速收拾着桌子和地上的玻璃残渣。刘芊娜从包里掏出一个小镊子,颇为熟练的为林墨淙清理着伤口。
我咬牙看着那罪魁祸首:“叶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叶楠说:“我当然知道,所以我说要对你负责。”
我觉得头上的青筋在不受控制的弹跳。人生第一次,我想在师长面前掀桌,因为这个师长实在为老不尊到有点无耻的地步。
但手在扣上桌角的那一霎那,我又瞬间停住。那个晚上,我确实被那红白混合物搞得神志不清了,细细想起来,好像是听见叶楠在我耳边对我说话,却一点不记得他说了什么。但醒来的时候,我确确实实是躺在叶楠的床上…难道,我真一个大意,酒后失了德?
我还没有想出个究竟,刘芊娜忽然在一旁说:“这样不行。我没有随身带消毒的酒精,咱们得去医院包扎。”
林墨淙没有说话,仍是那么定定的看着我,没有表情,脸色发白。
我不敢抬起头来对着他的眼睛,尽管我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但眼皮好似又千斤重,就是抬不起来。
叶楠在一旁缓缓的说:“墨淙,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是去医院吧。”
林墨淙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仍是直直的望着我,半晌之后,他沙哑的问:“程程,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林墨淙的手上的血已经渗得滴到地上,我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要哭出来。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神智混乱,那血殷红得像一根尖刺,刺得我浑身上下从骨子里泛出一股疼痛。
我颤着声音说:“林墨淙,你得去医院!”
林墨淙眼都没有动一下,还是坚持的问:“告诉我怎么回事?”语调平和,竟然都已经听不出情绪。
我还没开口,叶楠已经出声:“墨淙,我今天请你过来是以为你会替我高兴,但想不到你把场面弄得这么僵。”语气颇有点无奈。
刘芊娜恨恨的说:“你们俩个人…真脏!”
我喉咙干得生疼,竟然开不了口回敬。但这工作立刻就被叶楠接了过去,他说:“芊娜,想不到你也能说出这两个字。我以为,你在这种事情上所抱的态度很开放。”
刘芊娜的脸色短短几秒钟里变了数个颜色。他们的话我都听得真真的,如果是平时,我肯定要跳起来为叶楠喝彩,但现在,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